退烧——舒虞
时间:2020-05-14 08:56:53

  许浓浓这才闷头拎起箱子的另一边,两人一起上了二楼。
  随着秋渐浓,天黑得越来越早。
  夕阳西下,晚霞盘踞在天际。
  器材室门没关,路无坷和许浓浓推门进去,里头窗户紧闭,只有从排气扇漏进来的几丝红光。
  室内昏暗逼仄,迎面扑来白天还没消散的闷热。
  也不知道是谁排球搬来了就往门后一堆,路无坷推门的时候没注意,撞翻了那筐排球,排球瞬间滚了满地。
  许浓浓听见声响从路无坷身后探头去看:“怎么把东西搬来了也不放好?”
  排球滚得满地都是,那里头东西又放得乱,估计是学生拿来了就往这儿一堆。
  路无坷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了:“先捡里面的排球吧。”
  许浓浓点点头:“好。”
  路无坷在许浓浓前面进去,许浓浓踢开挡在面前的那筐篮球,正想进去,楼梯那边有人叫了她一声。
  “同学。”
  许浓浓转头就看见从楼梯上慢步走上来的沈屹西,愣了一下。
  沈屹西手里夹着根烟,往她这边走了过来,停在她面前。
  还没开口跟人说话,许浓浓的耳朵已经通红。
  沈屹西跟没瞧见似的,往器材室偏了下头:“路无坷在里面?”
  许浓浓当然不会以为他是来找自己的,但听到他要找路无坷还是愣了下。
  她反应了会儿才讷讷点头:“是啊。”
  “行,”他踢了踢脚下那箱篮球,对她笑了下,“你可以先走了,这玩意儿我帮你搬进去。”
  许浓浓迟疑了一下,往器材室里看了一眼:“这……”
  沈屹西:“你是担心我会对她做什么?”
  许浓浓听他就这么直接地把她心里想的说了出来,吓了一跳,连忙下意识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沈屹西这人就是坏,故意的。
  他朝她扬了扬下巴:“那你现在能让我进去了?”
  许浓浓这种段位根本不够他玩的,一下就被他坑了,点点头侧身让开:“好。”
  这体育楼隔音好,路无坷在里头只隐隐约约听到许浓浓说话的声音,也没去注意。
  她把排球捡进箱子里,捡到一半身后的门忽然被关上了,器材室里瞬间暗了不少。
  她去捡排球的手一顿,回头去看。
  夕阳昏沉暮色里,那人手里夹着根点燃的烟。
  他睨着眼看她。
  虽然他还未开口说话,身上那种风雨欲来的低气压却已经压得人喘不过气。
  和一个小时前在篮球场不欢而散时同样的感觉。
  路无坷回过头,继续捡自己的排球。
  结果捡到一半就被人抓住手腕拽了起来,转身压在了身后的铁质置物架上。
  背后被硌得生疼,烟草味瞬间将她包围,沈屹西埋头在她颈间亲吻。
  路无坷怔了会儿,反应过来才想推开他:“沈屹西!”
  却已经晚了。
  沈屹西发现了她的迟疑,他在她颈窝里散漫地笑了声。
  路无坷就要推开他。
  沈屹西从她颈间抬头,没让。
  他一手垂在身侧夹着烟,另一只手扣住她下巴往上抬。
  路无坷被迫逼视他眼睛。
  “路无坷,你到底是讨厌我?”
  她胸口微微起伏。
  沈屹西紧盯着她眼睛。
  “还是喜欢上我了?”
 
 
第29章 
  路无坷直视他眼睛。
  沈屹西扣着她下巴的指节漫不经心地摩挲她脸颊。
  透过排风扇进来的夕阳落了半边在他脸上,从他眼皮上纵横而过。
  黑色的眼睛深邃得仿佛快要把她吸进去。
  他似乎也没有要等她回复的意思, 好像这在他那儿压根已经不算个问题, 而是个反问。
  他又重新俯身埋进她颈间,偏头双唇顺着她颈侧游走。
  路无坷背靠在冰凉坚硬的置物架上, 双手抵在他胸前, 却没推开他。
  橙红的夕阳落在水泥地上,光束里细尘沉沉浮浮。
  外头好像起了风, 夕阳倒影里的排气扇扇叶转了几圈。
  路无坷视线落在上头,只有那里是亮的。
  而身处黑暗里的他们是万丈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路无坷开了口。
  “沈屹西, 你能不能不要惦记我了?”
  沈屹西跟没在听似的,叼着她耳下一小块肉,又松开。
  他亲了亲那处,应了她一句:“不能。”
  他垂在身侧的食指敲了敲烟,烟灰簌簌落下。
  两人像只是在聊一个很平淡的天, 他来到她耳边。
  “路无坷,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路无坷双手抵上了他的肩胛骨, 脸色很平静:“我没有。”
  沈屹西顺势被她推开,垂了眼皮对上她眼睛:“路无坷, 你知不知道你全身上下写满了什么?”
  他的声音低低的,没什么情绪。
  路无坷执拗地直视他。
  看破不说破就不是沈屹西的作风,在他面前, 连她都被看得透透的。
  他不留情面地说了出来:“想要我, 却又不敢要。”
  路无坷那股抗拒是从骨子里生出来的, 像深深扎根在血肉里。
  视线被他紧紧抓着,她眼里但凡有点儿情绪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但她比谁都能镇静,只要她想。
  “你想多了,”说完使了劲儿推他肩膀,“饿了,放我去吃饭。”
  很明显连聊这个话题都很抗拒。
  沈屹西觉得自己可能也是疯了,并不舍得把她逼太紧。
  是的,不舍得。
  真他妈疯了。
  他偏开头,又转回头来看她,没再提那个话题。
  “球都没捡完就想去吃饭?想太美了你。”
  路无坷抬头看他。
  他烟塞进嘴里,弯身把脚边一排球捡起来扔进那个蓝色塑料箱子里,叼着烟朝她抬了抬下巴:“捡球。”
  路无坷视线从他身上挪开,蹲下身捡球。
  沈屹西开门把器材室外那箱篮球搬进来的时候,路无坷里面球已经捡完了。
  她一点也不客气,没什么事做了就走了,也没等他。
  等沈屹西把那箱篮球扔上去的时候回头人哪里还在,早就没影了。
  =
  酒吧那份工作路无坷辞掉了,周五晚上难得清闲。
  于熙儿和阿释晚上都有课,宿舍里就她一个人,最近有个考试,她刷了一晚上习题。
  等把手头的习题刷完阿释也差不多快下课回来了。
  路无坷起身去阳台透了口气,还没到下课时间校道上人不是很多,三三两两闲聊着天散步。
  在这段时间之前,路无坷的生活一直是平淡又枯燥的。
  打工,学习,睡觉。
  没工打的时候就学习,学习完了就睡觉,其他时间就是跟阿释混在一起,就这样平淡又规矩地过着她的每一天。
  这样规规矩矩的生活在那人出现后开始被打破。
  课堂上捣乱,酒吧干架,进局子,这些事儿放在平时路无坷可能几个月都见不到一次。
  在这人身上却跟家常便饭似的。
  他想怎么活就怎么活,没人管得了他。
  这是多少人都做不到的。
  包括目前的路无坷。
  她不过就一个抛在人群里没人过问她梦想,每天埋头学习的普通学生。
  但每天抱着书往返教学楼和宿舍之间的生活,确实才是她路无坷该过的生活。
  在阳台站了没一会儿阿释就下课回来了,她一回宿舍就踹开了门,大喊路无坷这两个小时想不想她。
  路无坷撑着下巴在外头吹风,懒得理她。
  阿释把包甩自己书桌上,也跑来了阳台,她胳膊往路无坷肩上一挂。
  “稀奇啊大学霸,回来居然没看见你在学习。”
  路无坷说:“你以为我学习机器啊。”
  阿释嘿嘿笑,又撞了撞她肩膀:“对了,问你个事儿,周末有空吗?”
  “周末我回家,怎么了?”
  “啊?”阿释一脸失望,“你要回家啊。”
  路无坷点点头,想起奶奶下午那通电话:“奶奶身体好像又不舒服了,我想回去看看。”
  路无坷奶奶自从两年前做过食道癌手术后身体就大不如以前了,隔三岔五身体上就会出些小毛病。
  阿释一听也着急了:“奶奶身体没事吧?靠,我跟你回去吧,还能帮帮忙,正好很久没去看奶奶了。”
  阿释清楚路无坷家的状况,路无坷虽然有个爸,但她那个爸基本上就跟摆设一样,不仅游手好闲还天天赌钱,所以老太太基本上一出事都是路无坷在照顾,阿释想一起过去看能不能帮帮忙。
  “不用,”路无坷说,“这次应该没什么大事。”
  “真没事?”
  “真没事,”她又问阿释,“你刚想跟我说什么?”
  “哦,也没什么,本来想叫上你跟我一起去个聚会的,”阿释说,“齐思铭你认识吗?就经常跟沈屹西混一起的那个。”
  以前是不认识,现在想不认识都难。
  路无坷问:“怎么了?”
  阿释说:“他不是这周末生日吗?准备在酒吧那儿弄个聚会,约了我周末一定要过去。”
  有这么个可以撒疯玩儿的机会,阿释确实不可能放过。
  “就可惜了你不能跟我一起过去,待会儿喝上头了也没人给我收尸。”
  “得了吧你,”路无坷撇下嘴,“就你那酒量,喝个十几二十瓶下午都没事。”
  “那是,”阿释一脸得意,“连我爸都喝不过我。”
  两人又聊了几句后路无坷才回屋里收拾东西准备明天回家。
  =
  隔天一大清早路无坷就推上行李箱坐车回家。
  到家里楼下的时候才九点多,她照旧一个人提着行李箱上楼,推门的时候赵锦君没跟平时一样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她脱了鞋,没立即回自己房间,去了奶奶的房间。
  老太太应该在睡觉,屋里没听见什么声响,路无坷放轻声推开了门。
  房间里就一张木板床,一个衣柜和一张桌子,墙上开了扇窗户,老太太应该是嫌外头光太亮了,把窗帘给拉上了。
  老人家就背对着她躺在床上。
  赵锦君耳朵灵得不行,完全没有其他老人一到老年就耳聋的毛病,平时一有点儿动静她比路无坷更加警觉。
  饶是这会儿还生着病那对耳朵还是灵敏得很。
  刚听到房门有点儿声响,要不是路无坷先喊了她声奶奶,她差点就吓得从床上坐起来了。
  “你这孩子,进来怎么也没点儿声响,吓得我以为家里遭贼了,”老太太刚起一半差点闪到了腰,扶着腰龇牙咧嘴地躺了回去,“电话里都跟你说没什么事儿了,怎么还回来了。”
  话说是这么说,但路无坷心里清楚老太太就盼着她回来。
  估计从昨天跟她打完电话后就一直在等着了,嘴上还要嫌弃是她小题大做,怎么就这么点儿小事还得回来。
  路无坷听着她的念叨走过去把窗帘拉开了,才回到她床边,帮她捏了捏手:“奶奶,这次是哪里不舒服?”
  老太太电话里不肯说,现在倒是肯说了:“唉,也没什么,就是老了,身上哪儿哪儿都不得劲。”
  路无坷听她这含糊其辞的话,直接问:“是不是吃不下饭?”
  眼见瞒不过自己这孙女,老太太叹了口气。
  可能是从小经历的原因,她这孙女在这方面很敏感,自己这身体一旦哪里有点毛病了就没有瞒得过她的时候。
  她索性如实说了:“前天一碗饭都咽不下去,昨天去医院拿了点儿药回来吃,今天好多了。”
  “重新复查了没?”路无坷帮她按摩。
  “复查了,没什么问题,别害怕。”
  她那张小脸一本正经的:“我没害怕。”
  奶奶伸手去捏她鼻子,笑:“没有是最好。”
  看着她这张乖巧漂亮的小脸,老太太想起了自己那儿媳妇。
  路无坷长得像她妈,路妈妈年轻时是这镇上出了名的大美人,路无坷长相全随她妈了。
  白白嫩嫩的,脸小五官精致,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简直跟她妈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只可惜这媳妇儿年纪轻轻就去了,苦只苦了孩子。
  老太太摇头叹气:“你这孩子生在我们老路家,真的苦了你了。”
  路无坷抬眸看了她一眼。
  路妈妈是这家里心照不宣的秘密,谁都一直记得,却又谁都不会去提起。
  但像路无坷这么聪明的人,不可能听不出奶奶话里的意思。
  她又低下眸,没说什么。
  路妈妈性格很温柔,路无坷虽然长相随了她妈妈,性格却半点也不像。
  妈妈在去世的前一年得了白血病,可她的人生却不是结束在这场病痛中,而是死在一场荒谬又让人无能为力的灾难里。
  从那以后,路无坷再也没有过白天。
  路无坷转移了话题:“路智远呢,这几天没回过家?”
  不知道为什么,老太太听了她这句话后眼神有点闪躲,语气却还是跟平时一样自在:“哎,你爸不就这样,天天的也不知道在外头做些什么,整天不着家。”
  路无坷盯着奶奶看。
  老太太见她看她:“你这孩子,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路无坷最终还是低下了目光,没问什么:“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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