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无坷闻着不是很舒服,叫了声沈屹西后说:“我现在不想吃。”
沈屹西正把东西往旁边那空椅子放:“知道,你不是闻着别的味儿吃不下饭么?”
路无坷转头去看他。
沈屹西摘下唇间的烟,看她在看他,也瞟了眼过去,意识到她看他是因为什么他的什么话后,他说:“我这还没到老头儿呢,就这么点儿事还是能记住的。”
沈屹西这人看着吊儿郎当,什么屁事儿都没放在眼里,但路无坷爱吃的,爱做的,就算五年过去了他还是记得很清楚,只不过他连记着了都是一副云淡风轻样儿,丝毫没它出来说事儿。
他正经不过一秒,下一秒就欠欠的:“要是连这点儿事都记不住,你也可以不要了。”
这话乍听挺正经的,其实整句话下来没一个字儿是正经的。
沈屹西那流氓自己说完就在那儿抖着肩笑了。
路无坷就知道他没那么正经,没扯一两句黄腔都不是他沈屹西。
她当然听得懂,这么些年教也得给他教坏了。
但装纯就没谁比得过她路无坷,她问他:“为什么?”
沈屹西靠在椅里,眼角瞧向她,指间夹着的那根烟忍着没抽:“真要我在这儿跟你解释这东西?”
她居然还应声:“是啊。”
这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沈屹西微眯眼看她那脸,又松眉笑了,略微正了下身子,也没个说或者不说的意思。
这一瞧就是要有什么动作了。
路无坷明明最清楚他那德行了,却跟个初生不怕虎的牛犊似的,躲都不躲。
果然下一秒就被沈屹西胳膊一捞掳了过去,他身子笼着她,直接上手在她身上掐了一把:“非得逼我上手?”
路无坷缩着肩,闷哼了声,而后声儿里又带了点儿俏皮。
她是真的一点儿都没在怕的,还在问他:“为什么不行啊?”
沈屹西简直都快给她挑起火来了:“你说呢?都老头儿了,那方面能行?”
路无坷就是故意的,非得要他说这话,在他怀里直笑。
他们这位置背对着门口,对面又是白墙,压根没人看得到他们在做什么。
沈屹西瞧她这嚣张样儿,眼角眉梢吊着笑:“路无坷,你是不是忘了我都几天没碰你了?”
路无坷在他怀里:“记得啊。”
她后肩靠在他臂膀里,掰着手指头数:“五天。”
这趟比赛沈屹西都去了五天了,今天两人才见上的面。
明明今晚发生了很多事儿,不好的糟糕的全堵一起了,全是一些糟心事儿。
可他们之间却完全不受这些事儿影响,好像只要碰到一起,什么事到他们这儿都不算事儿。
又或者说,单纯因为对方。
都是在这世间飘荡的灵魂,时间久了谁难免都有一两件事落入俗套。
路无坷这人就是沈屹西其中的一桩。
他光看她这个人心情就能好,就算不见面,脑子除了这女的就是这女的。
这跟那些第一次谈恋爱的毛头小子没什么两样,好像这辈子时间都是拿来给这个人的。
但他确实就是这么着了。
以前年少轻狂的时候总觉得要和这世界不一样,不管是什么事儿,总要反着来。
以前那堆狐朋狗友总说,这辈子最俗气的事儿就是想跟一个女人结婚生子。
都是一些公子哥,身边要什么女的没有,反倒要找到一个真正想结婚生子的才是难事。
沈屹西那发小杨天成上次聚的时候还说过沈屹西,说没想到他们这中间看不起来最不俗气的那个人是最先干了这种俗气事儿的。
那时候路无坷还没有从国外回来。
沈屹西当时听了那话后也只是笑笑两声,没说什么。
路无坷许久没听沈屹西回答她,抬头去看他:“在想什么?”
沈屹西闻言垂了眼皮,一副混样儿,浑话信手拈来:“今晚回去干你。”
路无坷说:“我发烧了。”
“你不挺能耐么?”沈屹西笑了,“让我在这儿跟你解释这事儿。”
路无坷赖账了:“你老人家了,耳朵不行了。”
沈屹西笑骂了声操,又低下头狠狠在她脸上亲了下:“骂谁呢路无坷?”
路无坷在笑。
“骂也别骂这么早,这晚上还长着,行不行晚上再说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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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给路无坷开的那两瓶吊瓶是中小瓶的,很快就打完了。
他们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外面雨已经小了很多,就是积水还没退去。
沈屹西让路无坷在门口等着,他去取车。
没一会儿沈屹西就过来了,路无坷顶着他走的时候往她头上一盖的外套,走下台阶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别人一生病都是病怏怏的,路无坷却不怎么看得出来,除了脸色差点儿。
这都是去外头给养出来的,经常身体不好也得上台,久了也就习惯了,虽然这导致落下了不少难缠的病根。
上车后路无坷看沈屹西问都没问她的意思,好像早就打算好了带她去哪儿。
路无坷问他:“要去哪儿?”
“澜江大学那边的房子,”沈屹西打转方向盘,“怎么,你有想去的地方?”
路无坷看着他侧脸,几秒后还是开了口:“以前的车队基地还在不在?”
沈屹西闻言撇头看了她一眼。
路无坷没有避开,也实话开了口:“我想去。”
大学他们交往那会儿,有一半时间路无坷是在医院和学校之间奔波,这期间沈屹西带她去过两三次他自己的车队,还是忙里偷闲挤出来的一点儿时间。
路无坷问完话,沈屹西盯了她几秒后移开了视线,继续开他的车:“那儿早成了块废地儿了。”
“那地还在吗?”
沈屹西没应她了。
路无坷也没再问,车驶下一个陡坡,到平地的时候车晃动了两下,她看向了车窗外。
过会儿沈屹西开口了:“想去?”
车窗上落满了雨滴,沈屹西的脸和对面街铺的灯光落在在上头。
路无坷看着他上面的脸:“我想去。”
车厢里一片静谧,沈屹西没再说什么。
路无坷看他到岔路口左转进了另一条车道,头才从车窗那头转了回来。
他要带她去了。
沈屹西一条胳膊松松搭在一旁,路无坷伸手过去。
她就是恃宠而骄,五指硬穿进他指间,沈屹西手动都没动。
见他不动,她指尖又挠了挠他手背,然后就盯着他的手看。
都还没撑过一秒,沈屹西就把她的手握上了。
路无坷这才满意了。
沈屹西抬眼皮瞥了她一眼。
她唇角扬了一点笑,明晃晃的。
见他看过来她还抬眼和他对上视线,那点得意丝毫不收敛。
她一撒娇沈屹西还真拿她没办法。
路无坷这臭脾气还真少不了沈屹西的功劳。
沈屹西能怎么着。
自己惯的。
第85章
沈屹西大学那会儿弄过一车队, 那时候二十出头正处于年轻气盛的年纪, 什么都敢拼什么都敢做, 没什么挡得住他们。
一支车队不是光靠钱就能组建起来的,还得有车开得厉害的赛车手,当然钱是首位,但这点对沈屹西来说确实不是事儿。
男人爱拼自己的事业就跟古时候男人爱打江山是一个理儿。沈屹西还在赛道上开车那会儿可以说得上是赛车圈里车开得数一数二的赛车手,年纪又轻,不少有名的车队都会抛橄榄枝给他。但他都回绝了,原因很简单, 也不是看不上,单纯就是想有个自己的车队。
沈屹西虽然是个富三代,但可以说一路都靠的自己。澜江房地产势头正好那会儿他瞄准了这个商机从这个行业上捞了不少钱,本身在从商家庭长大,虽然无心从商但在这方面上多少有天赋和优势, 车队就是他自己掏钱组建的。
少年人最把志向当回事,年轻人和年轻人最容易因为志向这种东西聚到一块儿,沈屹西当年CHN车队底下大部分都是年少气盛在赛车上也玩得不错的年轻人, 所谓志同道合。
他们也就是靠着这股劲儿在赛车圈杀出了一条路, 因为年轻的血液和不要命的胆量。
辉煌一时, 所以也在沈屹西出事后散场有多落败。
即使那些人里头有些后来跟着沈屹西去了RIA, 但到底心境不一样了,人有时候一年心态就变了个样了, 更别说五年, 早就没了当时的激情了。
CHN也就在赛车圈冒头过那么几年, 后来就销声匿迹了。
路无坷以前被沈屹西带去车队过,和现在沈屹西待的RIA差不多,有各司其职的工厂部门、赛道模拟、测试车队等。队员也一般都住这儿,一栋大别墅,房间随他们住。
路无坷被沈屹西带过来几次,CHN这车队都是闹哄哄的,里头这些人凑到一起就没一刻是安静的。
也就是因为知道以前车队什么样,所以路无坷才会在看到现在的车队基地时感受到了落差有多大。
空荡荡的,明明建筑高大林立,却荒凉得像是荒野郊外。
偌大的场地一点光都没有,只有细细斜斜落在水面上的雨。
沈屹西把车停在了一栋楼下。
这栋楼是沈屹西在车队里住的,路无坷进去过,还清楚记得从大门进去,里头一楼有一大片水泥空地,是沈屹西平时没事用来自己捣鼓赛车的。
路无坷以前看过一次,就蹲在旁边看沈屹西那些堆她叫不出名字的工具在车上敲拧。
当时沈屹西弄完工具往地上一扔,身上衣服弄得全是黑点和机油味,过来就把她直接拽怀里了。
男人骨子里的劣根性,还贱嗖嗖地锁着胳膊不让她跑。
气得路无坷在他衣服上抓了两下,手沾了两巴掌黑就往他脸上抹。
沈屹西指纹解了密码锁,开了灯带她进门。
里面还是以前的陈设,一楼是水泥地,上面还留着机油印子。
一楼和二楼是打通的,抬眼望上去二楼围着铁栏杆,顶上吊着个广照灯,一股工厂风,却又不显邋遢。
一楼中间的水泥空地上放着一辆车。
确切来说,是一辆赛车的骨架,没有发动机,零件,车座,轮胎,只是一架金属外壳。
车身是红黑色的。
路无坷进来后脚步不自觉慢了下来,盯着那辆“车”看。
直到楼梯上的沈屹西叫了她一声。
“路无坷。”
沈屹西那因为抽了烟略微有些嘶哑的声音在空荡的楼栋里回荡。
路无坷被他叫回了神,身上穿着他那身宽大到不合身的衣服,回头去看他。
沈屹西上了一两阶楼梯了,他没在看她,而是在看那辆车。
应该是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的。
他视线很快就收了回来,落回她脸上:“还不上来?”
路无坷又看了那车一眼这才拾步跟了上去。
沈屹西这楼有点集装箱的风格,和现代设计结合,二楼有个走廊阳台,旁边是深棕红色的集装箱的设计。
风带着雨丝飘到了地板上,路无坷吃完沈屹西买的饭后上了阳台,黑暗里那些庞然大物般的建筑屹立不倒。
昔日这些建筑里都是欢声笑语和无畏的豪言壮语,少年人好像整个世界都没他们了不起。
而现在,那里早已是个意气风发被抹杀的地方。
路无坷想起刚才楼下那台废弃却又被人留下来的车骨架。
这辆车路无坷其实见过,虽然她跟沈屹西谈恋爱那段时间他经常开的不是这台。
某一刻路无坷面前多出了一只递给她饮料的骨节分明的手。
路无坷回头看,去浴室里洗澡的沈屹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那短寸还顶着水。
他自己手里拿的听冰啤酒,给她的是常温的牛奶。
路无坷看看他的,又看看自己的,不去接了。
沈屹西看她那副嫌弃样儿,事先说明:“没得挑,你只能喝牛奶。”
路无坷说:“我不喝。”她又不是小孩。
沈屹西眉一挑:“真不喝?”
路无坷很硬气:“不喝。”
“行,”沈屹西手收了回来,“那你看着我喝就成。”
路无坷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沈屹西看她那瞪又不算瞪,狠又狠不起来的眼神,闷闷地笑。
脸放那儿呢,凶能凶到哪儿去。
她大有不给她喝就不让他喝的气势,沈屹西咔嗒一声打开了啤酒,白沫涌出来一点顺着他的手往下流,然后递到她面前。
“就一口,多了没辙。”
路无坷看他。
沈屹西刚洗好,眼皮上趴着被水汽润湿的倦困,半耷着瞧她。
他把瓶嘴往她唇前送了送。
路无坷就着他的手,唇凑了上去。
她小嘴微动,一点吞咽声都没有。
黑暗里看起来跟没喝似的。
沈屹西就那么瞧着她,看起来跟完全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似的,也不拆穿她。
路无坷喝好了,唇从瓶嘴上挪开,还故意擦过他那沾了啤酒沫的指节。
沈屹西眸色暗了暗。
路无坷虽说只喝了一口,脸颊那两小块却是微鼓着的。
她嘴太小了,根本装不了多少,艰难地咕咚喝了一口。
沈屹西看笑了,背靠栏杆上,俩胳膊搭在上头:“路无坷,人心不足蛇吞象,你个读书人不最懂这些书本上的道理?”
“怎么这会儿还傻上了?”
路无坷又咕咚喝了一口,还被那酒味呛得皱了下眉。
沈屹西更乐了,又伸手要去捏她脸让她吐出来。
路无坷不让,躲开。
沈屹西索性随她去了,手又挂回了栏杆上,就那样看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