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不是没有朝臣咬着后槽牙想:“大不了牺牲一个进宫的女儿!反正不能让朝云长公主染指自家儿郎!”的。只是这样的朝臣大多品级低,女儿在宫中的位份也低。像祝家这样女儿是皇后的家族哪里会因为这么点事情就肯把皇后之位拱手相让?
祝太师不喜朝云长公主实际上与朝云长公主的做派无关,他不过是想让朝云长公主失势,好让身为皇后的女儿代替朝云长公主在朝中的位置,而作为后族的自家更进一步罢了。
眼下女儿把柄被捏,祝太师生气归生气,还是让自己那品貌皆有口皆碑但就是不愿意为小皇帝出仕的嫡次子去了公主府。横竖只有女子才讲求贞洁,男子在外与人春风一度不过是给他人添了些风。流谈资。
朝云长公主的。名声再难听,那也是金尊玉贵、阅人无数的公主。不管是让长公主高看一眼宠爱有加,还是让长公主求而不得,那都是让男子立身立名的最短捷径。就像那南王赫连承天一样。
品级低的朝臣翻不起大浪,再看连祝太师这种仿佛和朝云长公主有三生三世大仇未报的朝廷元老都一反常态对朝云长公主的荒唐行径视若罔闻,原本有心反抗叶棠的朝臣们也就都歇了心思。
待叶棠离宫那一日,公主府前早已是车水马龙。
有心巴结叶棠的男子们早早打扮起来,有身骑白马穿月白衣裳以羊脂白玉簪发的,有一身火红轻纱层叠大。腿半透的,还有书生模样方巾束发看起来就十分正经的。
公主形制原本只能用辇代步,可赫连烨哪里会在意这些?他给阿姊的自然都是天下间最好的。叶棠出宫时用的凤辇远比皇后的凤辇还要风光,看得后宫女子们无一不眼红耳热又无计可施。
叶棠当惯了一国之主,赫连烨给她凤辇她就用,完全不矫情什么形制。
在她眼里,凤辇不过就是个代步工具。至于这凤辇是什么材质她压根儿不在意。
乘着凤辇出宫这一路上叶棠没事干,索性就打起了盹儿来。公主府前各家车马上的人却无一人可以像叶棠这么无所谓。
众人只见两匹毛色鎏金,通体灿然且无一根杂毛的大宛宝马拉着一辆香车稳稳前行。那香车不过刚刚靠近,众人就能闻见些许异香。等那香车停稳,立刻有眼见者发现整辆香车都是以金星紫檀为料,且车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十分完整,显然不是以小料拼凑而成。
香车侧面刻着花鸟星辰,每一朵花都像包含着生命,还在徐徐绽放,每一只鸟也都像活生生地被压入木中,下一秒就会振翅而飞。就连点缀其中看似不起眼的星辰也是按照春夏秋冬的顺序排列其中,足可见打造这辆香车的工匠有着吹影镂尘的高超技艺。
最引人瞩目的还当属悬挂在车上用以拦尘的布料。这种布料像是把会反射出七彩虹光的螺钿裁成了细丝然后织成了布,不光布面上反射出夜光蝾螺特有的珠光虹彩,还微微透明能使人看到车中之人极为婀娜美丽的身姿。
这样的布料众人前所未见,根本不敢去预估其价值。反观那一粒万金,坠在这帘子四角当压布的域外贡品虎眼石倒显得普通了。
“公主,咱们到了。”
以南王妃身份伴驾的慕容安今天也穿着女装,他隔着帘子唤了叶棠一声,小寝中的叶棠才悠悠转醒。
见过慕容安容貌的人都会情不自禁地夸他容貌风。流、气质潇洒,有皎皎如月之感。待慕容安穿上女装还作女儿打扮,人人见之无不咋舌欣叹:幽州侯幸运如斯,竟能有如此集天地之造化于一身的女儿!
但当慕容安挑起凤辇帘子,叶棠将手放入慕容安掌心的这一瞬,没有人再去注意慕容安的美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叶棠的那只手上。
指甲如玉,蔻丹如血。这只手美得惊人,美得可怕。而她的主人从香车里现身的那一刻,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朝云长公主太艳丽了,她就像绽放的牡丹,开至荼蘼的芍药。她的唇比山茶更红,她的眼比大海更深,她一头青丝比鸦羽更黑更亮。她长长的睫毛更宛若蝴蝶翅膀,每一次微微颤动都叫人心弦颤抖。
哪怕听过她再多的恶名,哪怕再与多少人口诛笔伐过这个生性淫。贱不要脸皮的公主。在璀璨生光的她面前,人人都得承认朝云长公主就是这样的气质高华,令人倾倒。她似乎天生就该是踩着他人脊梁不以为然地上位者。
叶棠打了个呵欠。她睡意未解,除了面上透出些不耐烦来,神情中还有种刚起床的恍惚。她扶着慕容安的手慢条斯理地下了辇,摆了摆手示意那跪了一地的人起来。
这些人挡着她的辇进门了。
得到叶棠的示意,跪在地上的人纷纷起身。于是叶棠就看见了一群野心勃勃、浓眉大眼的老鼠——这些男人十有八。九眼睛里都聚了光,那光贼亮贼亮。
叶棠有些好笑:他们还真当自己是过来当男。宠的?
男人们不知叶棠心思,见长公主风情万种地妖冶一笑,只当她是满意她所看到的东西。
被叶棠召来的女子们可就不同了。自打被家中告知了长公主的意思,她们这些天在家里就是如坐针毡。心灵脆弱些的女子更是日日以泪洗面,直至此刻眼睛都是肿的。
今日被家中送到公主府来,女子们还未进入公主府便被公主府外那一堆堆男子争奇斗艳的阵仗给吓到了。她们自幼就被教习的礼法要他们男女七岁不同席,见了男子就命下人驱车避开。谁想公主府前车马如此之多,一时间众家车马都是进退不得,还没理出个头绪来长公主就到了。于是乎此时此刻朝着叶棠跪下的女子里已经有人因为与男子太过靠近,想到今后不知会被如何侮辱而崩溃地哭了出来。
叶棠勾勾手指,立刻有人把崩溃的闺秀给拖走。众人以为这闺秀恐怕要大难临头,都不敢去看她。谁想崩溃的闺秀没被拖远,反倒是被拖到了叶棠的脚下。
捏着闺秀的下巴强迫闺秀抬起头来。望着闺秀笑眯眯的叶棠感觉自己就像后妈茶会里的后妈:“哭,继续哭。最好再叫大声点儿。本公主就喜欢听人无助的哭叫,谁哭得越惨,本公主就越想虐待她。”
闺秀的眼泪一秒停住了。
叶棠一脸大失所望的表情放开她:“唉,本公主还以为能看人把眼珠子哭掉出来呢。真是无趣。”
如此残忍的话从叶棠嘴里出来,竟也没人觉得不对。
见叶棠进了公主府,众人也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祝太师家的次男祝云奎远远地望着叶棠。他是不想来的,可是为了妹妹,为了家中他又不得不来。
所以在来公主府的路上他已经想好大不了自己行刺长公主,也省得朝云长公主这个国之蛀虫、天灾般的祸害再继续惹是生非。
他身手好,手段也算高明。朝云长公主手下武功最高的南王此时又与长公主起了龃龉,不时时刻刻跟在朝云长公主的身边随身护卫。他是有机会得手的。
一旦他得了手,家中再是怪他也必然会为他遮掩。明惠帝查不出他皇姐的死因,顶多怪南王护卫不力。如此他祝家不损分毫,他还能为大夏除掉荒。淫暴虐的皇室之耻,岂不妙哉?
祝云奎打定主意,稍微拉开了自己的领口。他望着自己胸。前的“事业线”想了想,又把领口拉开得更大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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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怎么睡都困,好奇怪啊……(揉眼睛
第26章 公主5
随叶棠入了公主府的众人一个个地过来给叶棠行见礼,叶棠拄着下巴靠在铺着白狐裘的软榻之上,意兴阑珊。
面前的女子们都恶她畏她怕她,大多数蔫头巴脑地缩在一边,仿佛被叶棠看清楚了容貌就会被叶棠宰了吃了。还有的望着叶棠的目光中充满愤恨,好似只要靠近叶棠她就会被叶棠玷污了去。
男子们则是一个个都在想办法引起叶棠的注意。其中有人奴颜媚骨,言行露骨地勾。引叶棠。也有人不吭一声不看叶棠一眼,就在旁边装仙风道骨清冷禁欲,一脸不屑于与你们这些凡俗为伍。
最可笑的是有些人可能看多了话本儿,想走“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路线。当场跳出来指责叶棠荒。淫无道、祸乱朝纲,乃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还一副卫道士的脸嘴要她速速从良改过自新,首先遣散男。宠,其次褪下红妆首饰,跟着勤俭节约不再招摇过市,最后蹲在公主府里好好扶持驸马,一心相夫教子。
对于这种人叶棠没什么好说的,让人掌嘴就完事了。
——既然她现在的角色是横行霸道的恶毒长公主,那她需要和人讲什么道理?打你就打你。你有道理得受着,没道理更得受着。
再说真是忧国忧民,因此来劝谏他人的人和只会站在道德高地上空打嘴炮的哔哔机是两回事。前者严于待人却也严于律己,后者要么是非蠢既坏的双标狗,要么就是内心太过幼稚以至于不明白理想与现实的差别。
叶棠向各家要人,对要来的人的背景都有所了解。这些站出来指责叶棠的人平时里是个什么德性,配不配做正义使者,心中存的又是什么念头她心中有数。
叶棠之所以意兴阑珊与这些人无关。她只是瞧着眼前一片自荐枕席的男子,想起了上个世界的事情。
上个世界她与皇夫花荣感情很好,两人一直十分恩爱。叶棠不想生子,花荣也从不提什么传宗接代。待叶棠从马玉勇和马玉龙那里抱养了一子一女,花荣便悉心教导两个孩子。
可惜叶棠发展国家的速度再快,大历的医疗体制、医学水平依旧来不及拯救花荣。花荣英年早逝,病逝时不过三十岁。
看见叶棠这一国之君身旁的位置空了下来,不管是以前就有心的人还是后来瞄准了这位置的人都开始各自发力。于是魑魅魍魉牛鬼蛇神都在叶棠眼前群魔乱舞,有的勾。引叶棠不成,还去勾。引叶棠的两个孩子,结果被叶棠打断了腿扔出宫去。
叶棠在位七十余年,是史无前例的长寿皇帝。有花荣陪在身边的日子对于长寿的叶棠来说十分美好却太过短暂。在日复一日的政事中消耗了泰半的精力与人生,叶棠对于花荣的感情在后面几十年的人生里已经被消磨得不成样子。她并不总是孤家寡人,但即使如此,她的皇夫始终唯有花荣一人。
包括慕容安与祝云奎在内,众人见长公主兴致寥寥,只当叶棠是被方才那群“慷慨陈词”的傻子给败了兴致。有那想爬叶棠床的人听见外头传来的掌掴声以及哀嚎求饶声,只巴不得掌嘴的人能打得更用力些。
就在此时,一侍者匆忙小跑着从外头进来,见了叶棠就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长、长公主殿下、南王、南王他……”
侍者青着脸瑟瑟发抖,不敢说南王闯进来了。
未经允许擅闯他人府邸有罪,擅闯皇室宗亲府邸那更是死罪。可南王自己就是宗亲,又是特别受朝云长公主喜爱的男子,侍者哪里敢把擅闯朝公主府这个罪名扣他脑袋上?
有事可做叶棠便不再沉湎于过去的回忆。她慵懒悠哉地半撑起身子,手中把玩儿了两下象牙小扇,以扇掩口道:“南王来了请他进来便是,何须多言?”
“不待长公主殿下有请,本王已入公主府来,还请长公主殿下恕罪。”
赫连承天不愧是《擒君》的男主角,他甫一登场就像一阵冷风刮开了花厅的四扇大门。待他在叶棠面前单膝跪下,叶棠感觉自己都听见男主角的专属BGM了。
“……”
细细打量过跪在自己脚下抱拳的赫连承天,叶棠不说话也不让他起来。
在场谁人不知朝云长公主痴恋南王,南王却求娶幽州侯的嫡女为妻?眼下三角绯闻里的两人无声对峙,顿时让众人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换作平时,赫连承天倒也不在意就这么跪着让长公主优越一下。可慕容安就侍。候在叶棠身旁,赫连承天看见他就想起自己这些日子的焦灼——七日前他不过是想让自己的王妃服个软,发誓以后再也不碰他的面具,这才命令管家把王妃关进柴房。
五日前他出京讨贼,杀完贼人回来就问管家:“王妃今日认错了吗?”
谁想管家低着头不敢看他,讷讷道:“王妃被朝云长公主的人掳走了!”
当日赫连承天就连夜赶回京城闯进了公主府,岂料公主府管家说:“殿下带着南王妃进宫了!”
擅闯皇宫视同谋反,哪怕赫连承天愿意冒着被当成反贼的风险入宫,光凭他一个人也无法突破禁军的包围前往后宫。他若是真的组织起兵力强行突破守城。的禁军,他就是真的在谋反。
赫连承天再是身份贵重也不过只是皇帝长公主姐弟的爪牙,他暂时还无与这对姐弟正面抗衡的力量。这五日里他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在隐忍着杀入皇宫找出自己王妃的心。他就怕自己的小王妃被蛇蝎心肠的长公主给虐待了。
“……长公主殿下,能否进一步说话?”
为了慕容安,赫连承天好声好气、甚至是带着些讨好的口吻说着。此时他连“本王”这个自称都不用了。
叶棠依旧没让赫连承天起来。她道:“本公主这里有满厅的客人,南王这是要我置如此多的客人于不顾?南王若有非说不可的话,那就在这里说吧。”
赫连承天心中焦急,不想与叶棠掰扯,只得道:“如此,那我便直言了。……若我有什么做得不是的地方,您罚我一人便是,何苦迁怒于我的王妃?她刚进我南王府的大门,什么事都不知道。”
叶棠开阖了一下手中的象牙小扇,扇子后头的红。唇勾出个讽刺的弧度。
“南王是在怪本公主替你照顾王妃?倒不知在本公主的人接走南王妃前,是何许人也将南王妃囚禁在了柴房内,还不给食水、不予被褥整整三天?”
叶棠实在对赫连承天这样的男主喜欢不起来。他看上人的时候不管人家愿不愿意他都要把人绑到自己身边来。他不喜欢人了也不放手,就可劲儿糟蹋人,把人往死里折磨。
恶毒女配对慕容安下手的时候他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化身所谓的“护妻狂魔”保护慕容安远离恶毒女配,自己对慕容安下手时却是比任何人都歹毒。这是PUA本PUA吧?他怎么就不知道慕容安最需要远离的人就是他本人呢?
真是臭不要脸。
“南王审讯手段了得,应当知道人可以七天不吃饭,却不能三天不喝水。南王妃性子坚韧,没错做的事你就是摁着他的头要他认错他也不会肯。你命人关着他,在他认错之前不许放他,本公主倒是想知道你是不是打算让南王妃在柴房里脱水成。人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