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小马后虚岁五岁,马剑虚岁也不过七岁。
让一个虚岁七岁的孩子看着生母如何被人打死在眼前,以此告诉他:“不要肖想你不可能拥有的东西。”可想而知镇国公这种作法对一个孩子造成了多大的心理伤害。
而马家从主子到下人,像小马后这样因为年纪太小、缺少对母亲的记忆,因而不恨庶兄生母也不恨庶兄的人是极少数。
大部分的人都和喜嬷嬷一样见了马剑就义愤填膺:人人都说镇国公夫人会突然染病是因为她的身体每况愈下,而她的身体之所以一直不能大好,那都是心病气出来的。而这心病的源头又恰好就是这陪嫁捣鼓出来的那一系列事情。四舍五入也就等于是那陪嫁害死了镇国公夫人。再四舍五入一下,陪嫁死了,她的锅就由她的儿子继承了。
要不是喜嬷嬷现在已经没了舌头,叶棠想她看见马剑的第一句“问候”必定是:“你来此处做什么?这里可不是你这种下贱胚子能来的地方!”
于是叶棠一步上前,迎向马剑,遮住了喜嬷嬷厌恶的目光。
“三哥,你来了……”
短短几个字,惊得马剑与喜嬷嬷都是难以置信。前者停下了脚步,用一种动物发觉自己似乎踩中了陷阱,不知道现在逃还来不来得及的表情环视四周。后者则是极不认同地抓住叶棠的袖角,用力摇了摇头。
“奶嬷,不管三哥是从谁的肚皮里爬出来的,对我而言三哥就是三哥,三哥也是我马家的一份子。”
叶棠郑重但温柔地拉开了喜嬷嬷扯住自己袖角的手,她的话让马剑受宠若惊得嘴巴都合不拢。
“当年的事与三哥无关,三哥是无辜的。再说马家都要覆灭了,这时候再计较当年的事又有什么用?”
说罢叶棠蹙着眉叹了口气,望向了马剑:“三哥现在明白我为何让你过来了吧?”
叶棠出宫来皇陵之前就已经让身边信得过的太监去请马剑来皇陵一叙了。否则没有太监给他的腰牌,他又怎么可能进入皇陵,还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叶棠的跟前?
《霸宠独爱:倾城妃很嚣张》是以女主林清秋视角来写的第二人称小说,那为什么叶棠会这么清楚马剑的身世呢?
原因很简单。小马后的这位庶兄也是工具人男配之一。原文里小马后就是死在马剑手上。
——马剑不是不恨镇国公那样对待他的生母,他是不敢去恨,因为那是他的生父。况且他的生母是自作孽不可活。
只是自知身上的原罪,马剑为了替生母赎罪,已经用了自己整整二十二年的人生去尽可能地做、并做好每一件对马家有利的事情。
可马家人还是欺他、辱他、恶他。就连只要伸伸手就能拉住他这根救命稻草的时候,马家人都毫不留情地拒绝他,并狠狠地推开他、唾弃他。
怎么都得不到家人的谅解与宽容,马剑生生被憋屈成了个腹黑。
女主林清秋的出现对马剑而言无疑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绝望里突然出现了一道光。因为有了这道光的照耀与指引,马剑走出了自虐情绪,他不再卑微地渴求马家人的接纳与认同。但他也明白,他根本比不上林清秋深爱的九五之尊李琨,林清秋是他永远不该去肖想的白月光。
故事的最后小马后不是发动了宫变吗?在那场宫变中,马剑为了将凤冠承上给林清秋当礼物,亲自去杀死了妹妹小马后。
此后马剑还以马家人的身份“揭穿”了马家嫡系的无数罪状,不但监斩了马玉勇与马玉龙两位同父异母的哥哥,更是把亲爹的头颅挖出来挫骨扬灰。
做完这一切,马剑也算是大仇得报。他将对林清秋的深爱藏在心中,作为李琨的忠臣重臣度过了孤家寡人的一生。
望着剑眉星目的马剑,从他眼中找到“原来如此”的感慨,叶棠不难想象马剑此时的心态:他既有些唾弃马家人已经到了无计可施才想起他这个被疏远唾弃的陌生人,又隐隐为马家人居然肯依靠他而生出小小雀跃。
他在期待被马家人接纳。
“三哥你也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叶棠又上前两步。
“我会叫你一声‘三哥’也不过是为了拉拢你,我对你并无对兄长的尊敬濡慕之情。”
小马后的身量本来就高,叶棠习惯性地把背挺直,目光又不闪不避,看起来就越发一身高傲。
“毕竟三哥你也没为我做过什么哥哥会为妹妹做的事情。”
叶棠说着翻了个大大白眼,一脸明摆着的嫌弃。
“我要你草编蚂蚱给我,你去外头找了木匠给我雕龙雕凤。我要你为我画幅小像,你干脆去请十个八个画师来为我画像。……哼,就你这样的,也就配做个下人了。”
一旁的喜嬷嬷目瞪口呆。
她以为英姐儿是要拉拢此子……怎么拉拢着拉拢着就成了数落人呢?英姐儿也不怕此子拂袖而去?
谁料马剑闻言竟是微微而笑,神情中的戒备反倒是放松了下来。
“娘娘说得对。哪儿有做兄长的会这么对自己妹妹?……这是某的不是。”
马剑说着瞧上叶棠一眼。见叶棠还是自己熟悉的模样,下巴抬得高高的,脑袋歪朝一边,眼睛也不看自己,他含着笑朝着叶棠一揖到底。
“某在这里向妹妹赔罪了。”
妈嗨,还真被自己给猜中了,这马剑真TM是个喜欢被人利用的抖M。
叶棠心中一言难尽,面上还得端着架子。
小马后对马剑没有恶意,但也没什么好感。她要是对马剑表现出了太多的好感,反倒会让马剑觉得她虚伪,从而看低了她。
既然抖M喜欢被利用,被利用对抖M来说是被接纳,也是证明了自己的存在价值,那就按照抖M喜欢的来,好好利用他就是了。
“这些虚的就收起来吧。我这声‘三哥’可没这么便宜。”
叶棠双手抱胸,正色道:“短则三个月内,长则至多半载。三哥,我要你杀了我,杀了小马后。”
第7章 皇后7
林清秋花了两个时辰亲自给李琨炖了一盅鸡丝粥。话虽如此,宫中主子们的“亲自”都只是在小厨房里指挥宫人如何做罢了。毕竟宫人就是用来伺。候主子们的,敢让主子真的动手,下面的人怕是脑袋不想要了。
所以在吩咐完了宫人、等着鸡丝粥熬好的期间,林清秋又是洗花瓣澡,又是拿头油给自己的长发做护理SPA,待身上每一寸都用香膏揉过了,林清秋这才去换了一身正红绣牡丹的石榴裙回来,娇娇柔柔地喊了李琨起床。
李琨其实已经醒了,只是为了等林清秋他才又故意装睡。这会儿林清秋做到床边唤他“琨郎”,他一睁眼一翻身,直接就把林清秋拉倒在了床上。
“噫呀!”林清秋娇叫一声,见李琨的胸膛坦荡得敞开在自己眼前,一下子红了脸,忍不住把小手握紧成拳去捶了李琨胸膛两下:“还不快放开我!”
见美人为自己盛装,李琨心情大好,随口调笑:“爱妃害羞些什么?朕身上哪里有你还没见过的地方?”
“你、你讨厌!”
林清秋嘴巴上说着“讨厌”,身体倒是很诚实地往李琨倾了过去。
外头听壁脚的内务府大太监已经快给林清秋跪了。
方才皇陵来了人,说是有事想通禀李琨。结果不用想,林清秋一并将人拦在了外头,让皇陵守军和内务府的大太监一起待着待传。于是乎胖成球的内务府大太监与瘦成猴儿的皇陵守军只能无言相对,这一对就是近一个时辰。
内务府的大太监实在是坐不住了,主动与这皇陵守军攀谈起来。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随便聊着,那皇陵守军无意间中了内务府太监的话术,竟是把自己的来意给内务府太监说了。
——皇后去了皇陵,还把一个年轻的男人也叫到皇陵里密谈去了。
听到这消息,大太监差点儿没从椅子上蹦起来!
天!皇后出宫的消息他还没禀报给皇上知道,皇后就已经接触到了马家的势力了!?这还得了!?不可能吧?皇后这才出去多久?
不,等等……有没有可能是皇后想给皇上脑袋上添点儿绿?毕竟那什么……皇上居然以“长姐为母”为由,要皇后为元后守三年的孝。是以皇后到现在还是处子之身。而皇上他自己宠。幸林昭仪宠。幸得连祭天祭祖都让皇后一个去……
大太监心道寻常女人哪里受得了这种辱?皇后有心报复皇上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过大太监也就这么促狭的一想。思考是大人物们要做的事,他这种活在阴暗里的小人物还是知道什么禀报什么就行了。
之前李琨还在睡,大太监不敢惊扰圣驾。现在里头都开始传出女子的妩媚的娇声还有隐隐约约的调笑了,大太监哪儿能不知道李琨非但醒了,还与林清秋又腻成了一堆。
唉,打断别人相好那是杀千刀的事情。打断皇帝与人相好,这千刀指不定就不是眼刀子的事情了。可他又有什么办法?现在挨皇上几个眼刀总比被皇上秋后算账来得强。
大太监心中做了决定,一个“失手”狠狠打碎了茶杯。之后又大声道:“惊扰圣驾!奴才罪该万死!”
李琨是识得内务府大太监的声音的。乍然听到内务府大太监在外头闹出些动静来,他马上就明白这太监是有重要的消息要禀报于他。
林清秋有些不满那大太监闹出的动静,但她也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生气。只是李琨方才还掐着她的腰浓情蜜意,此时就换了张脸似的对她说:“秋儿你先下去。”这让林清秋挺不高兴的。
“你有什么还需要背着我的?”
林清秋在李琨腰上掐了一把,带着些醋意地贴在李琨耳边道:“莫非是女人的事情?”
其实在李琨利用大马后、小马后还有三妃证明过自己对林清秋的专一之后,林清秋就对李琨比较放心了。她这会儿不过是随口套话。
可这话听在李琨耳朵里就成了威胁。谁让他昨天多看了继后两眼,林清秋就跟他闹了小半晚上的别扭?
李琨心中无奈,嘴上还要哄着林清秋:“胡说什么?”遂命宫人将内务府大太监唤了进来。
听到内务府大太监的禀报,李琨再顾不得失态,他一下就站了起来,眼中的怒火吓得大太监连忙低头,抖作一碗凉水。
“你说什么!?”
“皇、皇上明鉴……奴、奴才两个时辰前就等在外头了……若、若是……”
若是两个时辰前林清秋肯叫醒李琨,叶棠也就出不了宫去。叶棠出不了宫,这皇陵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
但这些多余的话大太监不敢说,否则他就是在挑拨皇帝与林昭仪的关系。
李琨自己也明白这些。想到叶棠这一出宫或许会给自己招致无穷的后患,他恼怒得不能自抑,也就顺嘴对着林清秋说了句重话。
“两个时辰前有人来通禀,你为什么不唤醒朕?”
林清秋是被霸宠独爱的那个,平时李琨待她是捧手里怕掉了,含嘴里怕化了。现在李琨却为了林清秋眼里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就对她这么说话……
林清秋一怔,跟着火气就上来了:“我哪里知道这太监要通禀的事情对你而言如此重大!?我还不就是心疼你,想让你多睡一会儿!这一上午的,我又是早起亲自下厨为你熬粥,又是为了你花了这么多时间打扮更衣!我做这么多就是为了讨你欢心!结果你居然因为我没吵醒你而对我发脾气!?”
这还不到一天的功夫,李琨就在林清秋这里受了两次气。这次林清秋还不只是可可爱。爱地耍耍小性子,天然率真地闹闹小脾气,她是在宫人的面前目无尊卑地吼他!
李琨从小就是天之骄子,现在还是九五之尊,哪怕他再爱林清秋,他也不能放任林清秋在旁人的面前公认挑战他的权威!更别说现在的林清秋居然连事情的轻重缓急都不分了,只是脾气来了就与他闹脾气!
“林昭仪,看来是朕太宠你了。”
李琨冷了脸起了身。林清秋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都做了些什么。
“皇上……”
她伸手想要阻止李琨拂袖而去,不料李琨根本没给她这个机会,提脚就走了,完全是对她不假辞色。
半炷香前两人还你侬我侬甜甜蜜蜜,此刻偌大的清秋宫里却是落针可闻。被李琨的翻脸无情所震惊,林清秋既有后悔也有委屈。她确实觉得自己错了,先前她不该在人前那般不给李琨面子,又觉得李琨怎么能对着她说翻脸就翻脸,亏他还在自己耳边说他有多么多么深爱自己,到了这种时候他却是以面子为重。
林清秋想着想着就哭了,泪水让她脸上精致的妆容糊了,也让她冲进小厨房里砸了那盅专门为李琨熬的鸡丝粥。而四处乱溅的鸡丝粥则毁了林清秋那条迷人的正红色石榴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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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棠回宫的时候李琨已经在栖凤宫前等着她了。
“爱后回来了?今日天气这样冷,你倒好,也不与朕说一声便出了宫去。快来让朕看看,爱后在外头冻着了没有?”
叶棠心下冷笑不止,与深情款款的李琨对视一眼就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按着头灌了一壶冷油——胃里直犯恶心。
所谓:“肌肉遮百丑,一油毁所有”。再帅的男人一旦自恋起来且认为所有的女人都会为他所倾倒,这男人身上就开始出油。
而李琨,叶棠觉得他拧拧他的脸皮就能挤出一个大庆油田来。
“皇上还知道关心本宫?本宫可真是消受不起。”
对着李琨叶棠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她那尖锐的冷笑刻薄得让跟在她后头与跟在李琨后头的太监宫女们个个都跟病鹌鹑似的低着头,看着自个儿脚尖,连呼吸都不敢出声。
“爱后……”
李琨伸过去要扶叶棠的手抖了一下,似是因为叶棠的话颇为受伤。
其实他心中雪亮如明镜,知道叶棠对自己发火三分是积蓄已久的嫉妒作祟,剩下七分则全是迁怒。
内务府大太监来过之后,李琨把那皇陵守军也喊到了跟前。于是皇陵里发生的事情李琨都知道了。
——他的继后一入皇陵就召来了她的庶兄。两兄妹刚见面不过几息的时间,继后就一脚把她的庶兄从屋子里踹了出来,跟着是又踢又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