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秘书长连忙应好,小心包好茶杯。茶杯上的唾液含有DNA信息,虽然很微量不一定能检测出来,好在他们有特殊渠道。
*
许嘉宁一回到寝室,左雯雯就走了上来,见许嘉宁神色冷静,懵了下,亲生父母,这么大的事她怎么能这么平静。
看着欲言又止的左雯雯,许嘉宁笑笑:“弄错了。”
左雯雯心里顿时紧了下,担忧地看着许嘉宁,生怕她难过。
许嘉宁:“你用不着这样,我对他们从来没有希望过,所以也就没有失望。”
左雯雯囫囵点点头,还是不知道能说什么。
许嘉宁轻笑,叹了一声道,“你这么小心翼翼的,反倒弄得我不自在。”
左雯雯一愣,赶紧收敛情绪,可她心里实在在意,便有些收不住。
许嘉宁摇摇头,“之前我让你看框架……”
一说正事,左雯雯顾不得想杂七杂八了,忘了盛开泰的到访。
只盛开泰却没那么容易放弃,周六下午,他又出现了。
许嘉宁一出大厦,盛开泰就从停在路边的车里出来,带着满面的笑容,亲子鉴定结果已经出来,她就是他的亲生女儿,时隔十九年,他终于找到自己的孩子。
许嘉宁刚才还在笑着,见到盛开泰之后,笑容渐渐消失。
盛开泰心里一酸,面上仍是带着笑,“下班了。”
许嘉宁唇角微抿,静静看着他。
“一起吃个饭吧,我们再谈谈,那天很多事都没谈。”盛开泰好声好气,陪着笑脸。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可谈的。就算你是我生父……”
不等许嘉宁说完,盛开泰截过话头:“我就是你的父亲,如果你不信,我可以给你看鉴定结果,就放在我车上。”
“嘉宁,我是你爸爸。”盛开泰有些激动。
许嘉宁皱了皱眉,“那又怎么样,那天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如果你觉得对不起我,想补偿我,那么请不要打扰我的生活,这是最好的补偿方式。”
盛开泰笑容颓败下来,“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对不起你,所以我把婉婷接回来之后,我对她有求必应,就是想补偿你,只是没想到补偿错了人。错过了你最需要照顾的时候。”
许嘉宁嘴角挑起一个弧度,似嘲,“如果你的小儿子没出意外,你会把盛婉婷接回来吗?”
盛开泰脸色微变。
“当年,你主动放弃了抚养权。”许嘉宁笑容发冷,“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见过你母亲了?”盛开泰立刻怀疑上褚丽华,他尚且没有把找到许嘉宁的事通知褚丽华,但是褚丽华未必不能靠自己得到消息,她向来有手腕。
许嘉宁没有理会他的惊疑,“你年轻时觉得前妻的女儿是累赘,毫不犹豫地放弃刚出生的女儿。人到中年,膝下荒凉,就想认回已经成年的女儿,想享受天伦之乐,你不觉得这很荒谬。”
盛开泰脸颊肌肉颤了颤。
许嘉宁嘲讽一笑,转身要走。
“我当时太年轻,”盛开泰沙哑着声音,低声说,“不敢也没有能力承担起一个父亲的责任,所以我退缩了逃避了,我不配做父亲。”
“现在的你依然不配,”许嘉宁微微点了点头,“不要再来找我,这样只会让我更讨厌你。”
盛开泰身体轻微的颤了颤,脊背似乎弯了,整个人透出几分老态。
许嘉宁无动于衷,转身离开。
盛开泰怔怔望着背影决绝的许嘉宁,嘴巴里就像是被人塞了一把黄连。
好半响,他迟缓转过身,看见了站在后面的席泽,瞳孔微微一缩。
第74章
席泽望着盛开泰,目光深深。
随着盛开泰放逐盛婉婷,盛家真假女儿的事慢慢为人知晓,席泽也有所耳闻,权当个笑话,并未放在心上。
只是没想到会在无意中听到这样的秘密,席泽看着盛开泰。
盛开泰也看着席泽,微微垮掉的肩膀渐渐挺直了,之前的软弱无奈彷佛是一场错觉。
两人相望片刻,盛开泰率先打破沉默,“方便吗?”
十分钟后,两人坐在茶室安静的包厢内,静谧的茶香涌动其间。
盛开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苦笑着摇了摇了头,“让你见笑了。”
席泽勾了下唇角,似在笑。
“你都听见了吧,”盛开泰长叹一声,“说起来,我第一次见到嘉宁,还是因为你的缘故,第一眼见到她,我就觉得面善,只是怎么也没想到,原来她才是我的女儿,大概这就是血缘天性。可笑的是,父女相见却不相识,我还为了婉婷几次三番……”
盛开泰满嘴苦涩,话都说不下去了。回想起当初狄婉婷屡次刁难许嘉宁,而他这个做父亲还在替狄婉婷周旋开脱,他就恨不得回到过去狠狠抽自己一个耳光,他居然为了假女儿刁难自己的亲生女儿。
想起过往种种的席泽心下一哂,也觉得盛开泰可笑,同时又替许嘉宁心疼。当得知真相那一刻,回忆起过往,她又是何等心情。
盛开泰又饮了一口茶,似乎要把嘴里的苦意冲淡。
“亏了有你在啊,没让我铸下大错,不然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嘉宁了。”当时他还暗自着恼于席泽的插手,如今却是万分庆幸,因为顾忌着席泽,婉婷才没有太过分,就是他自己也因为席泽在行事上也多了分寸。若是没有席泽,去年狄大伟那桩事上,自己少不得要偏袒,让嘉宁受委屈。
“我得谢谢你,谢谢你对嘉宁的照顾。”盛开泰注视着席泽,目光审慎,既然知道许嘉宁就是他的女儿,他当然详细调查过,这一调查就发现,席泽和许嘉宁的关系比他想象中还要紧密。之前尚且不知道许嘉宁身份时,他见席泽那么维护许嘉宁,便有所怀疑,调查过后,怀疑日盛。以前他可以袖手旁观,如今岂能无动于衷。
席泽微微一笑:“我和嘉宁是朋友。”
言下之意并不需要盛开泰这个半路冒出来的所谓亲生父亲来道谢。
盛开泰如何听不出话里机锋,苦笑了下:“幸好有你这样的朋友在,嘉宁这一路走来,不容易。”
他自己就是穷苦人家出生,知道穷人家的孩子求学之路有多么的艰苦,那个孩子学业上比她还优秀,可见其中艰苦更在他之上。如是一想,盛开泰越加心疼,与此同时,还有淡淡的骄傲,这才应该是他的女儿。
不论其他,在能力上,他和褚丽华都远超常人,然婉婷半点没随了他和褚丽华,当时只以为虎父生犬子,暗暗遗憾。如今再看许嘉宁,让盛开泰如何不欢喜。
席泽扯了下嘴角,透着几分嘲意。许嘉宁的不容易,不就是他造成的。为了前途,抛妻弃女另结新欢。若非他不仁在先,何来褚丽华的不义。
从他神色里,盛开泰似乎看出了什么,心里更苦,可有些话还是婉转说了出来。他希望席泽能居中调停,为他说一些话。席家高门大户,不是谁都能进的,席泽要是真心,那么他这个父亲的存在多少对许嘉宁来说是一桩好事,能让他们面临的困难更少一些。
不防席泽面上讽意更浓,他自己是什么人,便觉得别人都是这样的人。席泽意兴阑珊,不想再和他浪费时间,传到许嘉宁那里反倒不美,便说,“我和嘉宁不劳您费心。”
盛开泰神色僵住,眼睁睁看着席泽起身略一点头,旋即离开。
哪怕席泽已经离开,盛开泰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良久,苦涩爬满了脸庞,肩膀徒然坍塌,晚了,终究是晚了!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许嘉宁都没有见到盛开泰找来,心想他要是能想通对谁都是好事,她很忙,忙学业,忙事业,着实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应付他迟到的父爱。
同样的,也不想应付迟到的母爱。
不过对方未必想让她应付。
见到褚丽华是在一个很平常的傍晚,许嘉宁离开公司,同行的还有席泽。有点工作还没商量好,席泽说到饭点了边吃边聊。这样的事发生的多了,许嘉宁并非一无所觉,并不反感,他的言行举止向来恰到好处又让人如沐春风,所以许嘉宁选择了顺其自然。
一抬头,许嘉宁便看见了对面的褚丽华,她坐在车里。
两人的视线隔窗对上。
褚丽华神色平静,上个月,盛开泰告诉她,女儿找到了。见了盛开泰发过来的照片,发现那么巧,还是她见过的。
盛开泰碰了壁,特特来告诉她,是以为她能比他好一点吗?
痴心妄想!
若是她,摊上她和盛开泰这样的父母,只会巴不得老死不相往来。
所以她上个月就知道了,但是一直没有北上,直到这一次因为生意需要才北上。
鬼使神差让司机到了这里。
褚丽华笑了下,居然有点不知道自己想干嘛了。远远的看了一眼,她低声吩咐司机,“走吧。”
看也看过了,那孩子过得挺好的,哪怕没有父母,她也平安长大成材了。现在就更不需要父母了。她可没盛开泰那么厚颜无耻,想不劳而获这么大一个女儿。
望着离开的车,许嘉宁弯了弯唇角。
相见亦是陌路。
这样挺好,真的挺好!
许嘉宁释然一笑,转脸看席泽。
席泽掩去眼底担忧,含笑道:“你在这等我下,我去取个车。”
许嘉宁应了一声好。
第75章
再次见到段晓悦是在商场里,许嘉宁去挑左雯雯的生日礼物,然后看见了服装店里的段晓悦,她好像是那家店的售货员。
段晓悦也看见了许嘉宁,她牵了牵嘴角,露出一个笑模样,隐隐的她感觉,张开放的这个姐姐不喜欢她。
想起张开放,段晓悦心里涌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对于张开放她是有那么点好感的,可还没得及发展出什么,那点好感便被磨光了。回想起来,段晓悦心里就有点空落落,彷佛缺了点什么似的。
很快,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便被新来的顾客冲散,段晓悦扬起笑脸,迎了上去。
辛辛苦苦帮着换了十几件衣服,沙发椅子上都是换下来的衣服,最后客人却什么都没买,施施然离开。段晓悦脸扭了扭,大半个小时就这么浪费了。
下班后,段晓悦冲赵艳艳抱怨遇上的都是奇葩客户,一件衣服都没卖出去。她这份工资底薪很低,就靠提成过活。
赵艳艳爱莫能助,只能干巴巴地安慰她,“慢慢就好了。”
段晓悦哭丧着脸,“得多慢啊,我妈让我回家,说能替我在家附近找个工作,省得低头哈腰的伺候人吃苦,你说我要不要回去啊。”
自从邹家出事后,她爸妈再不说让她嫁给邹国伟这个混混的事,一个劲儿的庆幸这门婚事没成,要不然还不得被连累死。
赵艳艳:“你就不怕你爸妈再胡乱找个人让你嫁。”
段晓悦就有点不高兴,“邹国伟我爸妈也是没办法,邹家在我们那就是土皇帝,他们不敢拒绝。”
赵艳想说点什么又咽了回去,她一个外人还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拨他们父女母女关系不成,虽然她是真心觉得段晓悦那对父母不是什么好东西。之前邹家没出事时,段家爸妈是怎么在电话里咒骂段晓悦的,她又不是没听段晓悦哭诉过。她是不肯信段家父母会改了性,能想卖女儿一次,就能有第二次。
只她已经劝过两回,段晓悦都不乐意听,她也不想再当那个坏人了。
赵艳艳便敷衍地嗯嗯了两声。
最后,段晓悦还是决定辞掉工作回了老家。离开时,段晓悦难以掩饰的快乐,燕市的确繁华,然而对无依无靠的外乡人来说,生存不易。这么多日子以来的浮萍一般的生活终于可以结束,段晓悦发自内心的喜悦。
“有空,你来我家玩,我带你去山上摘果子。”段晓悦热情地邀请赵艳艳,这个朋友是她这一趟最大的收获。
赵艳艳:“好的啊。”
絮絮叨叨片刻,临近检票,段晓悦终于忍不住说,“你一个人在这里挺辛苦的,要是可以的话,还是回老家的,好好和叔叔阿姨他们说说。”
赵艳艳笑了笑,“没什么辛苦的,我喜欢燕市,这里机会多。”就是在燕市讨饭,她都不会回那个家当牛做马。
段晓悦张了张嘴又闭上了,艳艳工作比她拼,说来还有点惭愧。
“要检票了,你过去吧,有空给我写信。”赵艳艳催促。
段晓悦用力点头,恋恋不舍地走向检票口,进了站后,回身朝赵艳艳挥了挥手。
赵艳艳目送段晓悦离开才走出车站,之后陆陆续续收到过段晓悦寄来的信偶尔还有电话,内容从一开始的开心变成了抱怨。父母给她找了一个家附近工厂的活,比在燕市还累,工资还被父母收着等等。
赵艳艳就问她要不要再来燕市。
段晓悦却没有应承,虽然累,但是在家和漂泊还是不一样的,在家虽然累,但是她心里踏实。
慢慢的两人的联系越来越少,最后一次联系是段晓悦哭诉她爸妈想把她嫁给一个死过老婆的鳏夫,这个男人比她大十三岁,还有一个九岁的儿子六岁的女儿。她不乐意,她爸妈倒是很乐意,因为这个男人在县里开了一家饭店,生意很好,能安排弟弟在饭店里工作,他还肯拿出八万八的彩礼。
段晓悦就在电话里说,你来燕市吧。
段晓悦说之前我跑过一次,这一次我爸妈把我身份证藏起来了。
赵艳艳就说多花点钱没身份证也能买到车票。
段晓悦哭哭啼啼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慢慢的赵艳艳琢磨过味儿来了,段晓悦不乐意可也有那么点乐意,那个男人结过婚有过孩子但是经济条件着实不错,嫁过去就是老板娘,不用再给别人打工看人脸色。可后妈哪里是好当的,她爸妈又爱钱,要是婚后经常伸手朝女婿要钱,那日子还怎么过。
至于段晓悦最后嫁没嫁,赵艳艳就不知道了,段晓悦没再怜惜她,她也没再联系赵艳艳,有几次想打个电话问问,临到头又觉得怪没意思的。时间一久,心思也就淡了,渐渐的连想起来的次数都少了。
再次想起段晓悦还是因为看见了张开放。
彼时赵艳艳已经有了准备结婚的男朋友,男朋友同样是来燕市打拼的外乡人,因缘际会走到一起。两人打算结婚后拿出这几年的继续在夜市上租个摊位摆个烧烤摊,累是累一点,但是赚的比打工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