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邸——周乙
时间:2020-05-15 09:40:54

  对于这个,汤媛还真不知道。她对大康最艰苦的认识仅限于浣衣局。
  浣衣局里挨打挨饿是常态,但那到底是正经的皇城机构,建造方面不可能太磕碜,是以她们的宿舍简陋归简陋,用料都还说得过去,更不可能有潮湿发霉的情况。她们可能没有足够保暖的被褥,但绝不可能盖露出棉絮的被子,因为皇宫要脸面啊。
  而且上面的人也接受不了太脏太臭的人接触自己的衣物和马桶不是?
  所以她们个个面黄肌瘦,穿着洗着发白的旧宫装,却绝无衣衫褴褛的情况。
  此刻听着鬼宿的描述,汤媛难免有些动容。
  所以这一路贺纶也看见了吧,知道了真正的老百姓是如何生活的,而非那些经过了府衙粉饰的太平。
  这一路,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也就不会有人因惧怕他而掩藏什么。
  所以他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她不知道这个跌入尘埃的他还能不能骄傲的回去,但希望大康能再出一位青史流芳的明君,开辟一个超越历史的全新盛世。
 
 
第172章 
  连续赶了五天的路,因绕道的缘故,难免要浪费些许时间。
  却也并非没有好处,至少行至现在还算风平浪静,避免了不少没必要的麻烦。
  倘若再舍弃马车,人人以马代步,想必速度也就能再提升一倍。可惜这样的念头,女宿也只能放在肚子里想一想,谁让郡王妃是个废人呢!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就连多坐一会子马车郡王都怕颠破了她,委实令人恼火!
  在他看来,他不觉得累,汤媛也该不怎么累,以及他能策马狂奔,汤媛就也该如此,至于女人那些惹得郡王心疼不已的小毛病根本就是行媚乞怜,故意邀宠罢了!
  可见尚且青涩的阴暗小暗卫压根就不知晓“怜香惜玉”四个字怎么写,也闹不明白女人的骨头有多娇嫩。
  无奈郡王是主子,而暗卫最基本的素质又是“言出必行”,主子言出,他们必行。女宿纵然再多不爽也只能憋着。
  明通坐在鸡窝附近悲伤逆流成河,哀怨的看了许久,才对一旁掏鸡蛋的鬼宿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不早点告诉我他是个男的?”
  一路走来,他足足偷看了女宿三天,还做了一回春.梦,直到前天,那悲剧的前天,话说当时他感到尿意,不得不拐入一处僻静好地释放,孰料尿至一半收也收不回去之时,女宿就走了过来!
  犹如一座行走的冰山。
  明通霎时就懵逼了,也羞涩的惊呼一声,将要张口安抚美人一句“别怕啊,叔叔这就把家伙事收起来”,美人已经给了他一个轻蔑的眼神,然后掏出一条……呃,一条比他大的黄瓜!!往事不堪回首,明通痛苦的盖住眼睛!
  他好想死!
  鬼宿摸出六只新鲜的草鸡蛋,好心提醒明通,“我劝你不要偷看他,别以为他不知道,他只是不敢在郡王跟前收拾你。再一个,切记切记,休要拿他性别开玩笑,这家伙发起疯了狗都怕。”
  这倒是实话,女宿正琢磨如何弄死明通,因为此人目光猥.琐而痴呆,偷看了他好几天。
  被同类视.奸,简直是奇耻大辱。女宿冷冰冰的眯了眯眼,却见鬼宿大步走来。暗卫等级高者为尊,虽然鬼宿年长他十五岁,但架不住级别低啊,于是女宿对她说起话来就格外的不客气,“大婶,一把年纪了就回家养老吧,莫要在人背后八卦。”
  鬼宿冷不丁被龇牙咧嘴的小畜生呛了一句,不怒反笑,“啧啧啧,这臭脾气,怪道人家当年不喜欢你,换成我也宁愿倾慕郡王那样的真男人啊!啧啧啧。”
  这下可捅了女宿的软肋,恐怕连杀人的心都有。
  偏明通挑在此刻路过,女宿浑身一凛,斜眼看向明通,四目相对,明通登时酥了半边身子,脸竟也慢慢的红了。
  我.操,你他娘的这是什么眼神?女宿终于炸了。
  这日黄昏时分,鼻青脸肿的明通从客栈后院奔逃而出,身后跟着一群引吭嘶吼的大白鹅,原是店家养来看家护院的,平时拴在围栏,天黑才放出,如今日头还没落尽就倾巢而动,组队与明通拼命!
  动静之大,连汤媛都惊动了,她连忙放下杯盏推窗查看。
  只见客栈的前院早已乱成一团,鹅毛满天飞,除了嘎嘎嘎就是啊啊啊,听声音好像是明通呀。
  却说大鹅越战越勇,明通渐渐寡不敌众,直到客栈掌柜杀过来抢救自己的鹅,事情方才告一段落。
  张宿出面,赔了店家三只死鹅的银钱。而店家赔了明通四只鹅蛋做医药费。
  晚膳那会子,生无可恋的明通吃了几块红烧鹅肉便回房暗自神伤。
  汤媛简直都不知该说啥好了,当时幸亏鬼宿将她及时拉回屋,不然她可能脑子一热就冲过去帮忙。那样的话,店家顶多再赔四只鹅蛋。
  要知道大康的鹅比狗还凶,皆是养来看门镇宅的,且还擅长群殴。一旦张开翅膀,单用铁钳子一般的嘴,就能把人啄个窟窿。明通被打,定然是他对那群鹅做了什么。
  可就算如此,那毕竟是个人,哪有人被鹅打……朋友袖手旁观的?
  然而暗卫的规矩就是如此,不参与任何跟主子安全无关的事。
  明通被鹅打,只要不出人命,他们绝不插手。
  不过店家做的烧鹅还真是好吃。汤媛怀着愧疚的心情吃了一大碗烧鹅。
  “他,是不是恋爱了?”事后,汤媛越琢磨越不对劲。
  主要是明通这几日的表现实在是……怎看怎么反常:时常独坐一隅,眼神呆滞,喃喃自语,面颊也动不动就泛红,却不像是发烧,就连方才被鹅打,那委屈之极的泪眸竟还透出一抹凄然魂销……汤媛打了个寒噤。
  恋,恋爱?鬼宿愣怔了一下,汤媛急忙解释,“就是有了喜欢的姑娘。”
  “不能够啊,这里唯一的姑娘就是我。”鬼宿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话虽如此,但这里还有一个比姑娘都美的女宿,刹那间,二女浑身一震,张口结舌望着对方,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处!
  “那他可就惨了!”鬼宿一拍巴掌,“女宿喜欢姑娘啊,芯子是实打实的男人,倘若明通对他有非分之想,绝对死路一条!”
  这么严重!汤媛眨了眨眼,却听鬼宿信誓旦旦道,“就是这么严重。当年女宿为了跟郡王争章小姐……呃,呃,不是那个争,我指的的是另一种争哈,就是……反正被郡王打的很惨,呵呵,小孩子吗,输了姑娘又输面子,陶瓷心碎成了渣渣,哈哈,我在说什么……”
  完了完了,越说越没法儿解释了!
  鬼宿膝头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娘娘饶命啊,千万别跟郡王说是我透漏给您的啊!”
  所以女宿是贺纶前女友的爱慕者,也就是“前情敌”?
  汤媛可算是明白了!
  怨不得每回一问他为何跟女宿怪怪的,他就支支吾吾,总也不肯详说!思及此处,汤媛气的个头顶生烟!
  她从来就没介意贺纶跟章蓉蓉的往事啊,他凭啥这样防备她?!
  而且她不介意是一回事,但他故意隐瞒还威胁属下也不准说漏嘴就是另外一回事!
  这日就寝之时,贺纶亲昵的立在汤媛身后,笑意暧昧,拍了拍她娇嫩嫩的屁.股,“还愣着干嘛,过来伺候爷更衣。”
  汤媛垂着眼皮,好一会儿才转过身,有一搭没一搭的帮他解开腰带并褪下长衫,他还笑,钳着她下巴轻佻道,“好姑娘,越来越会伺候人了……”然后会伺候人的好姑娘就将腰带一股脑的砸他身上。
  谁知被砸的他还没生气,砸人的她倒是先哭起来。
  怎么了?贺纶一愣,“我哪儿招你啦?”他探手将不讲理的女人扯进怀中,只捧着她委屈的小脸,“好阿媛,你说,我又哪儿招了你?”
  “骗子!”
  “我骗了你哪儿?”
  “你有事隐瞒我!”
  “哪一件?”贺纶慢条斯理的脱着她的罗裙。
  “你跟女宿,你们不合,他恨你!这样的暗卫你都敢留在身边,还不告诉我原因!”她越说越委屈,才擦掉眼角的泪花,就发现裤子不见了。
  贺纶嗯了声,“也许吧,不过恨我和保护我是两码事,他比谁都分得清,这就是章家的暗卫。所以你哭就是因为我没告诉你他恨我的‘原因’?”
  “是呀,谁让你故意隐瞒我的!还不准旁人告诉我!你太过分了!”汤媛恃宠生娇,偏就攥住他裤腰带,不让他脱,然后空着的手就去捞自己的裙子往腿上套,“我才不想知道你跟他是如何争抢章蓉蓉的,可你这样处心积虑隐瞒我就是过分!”
  竟是在为这么点小事泼酸醋!贺纶含笑推开她的手,三两下就占有了她。汤媛惊呼着微微颤抖。
  “你管我抢过谁,只要知道这一刻以及今后,我疼爱的人只有你……不就可以?”
  骗人,他只会欺负她,哪里疼爱!
  “想来是疼的不够明显,这下感觉到了吗?”贺纶忽然用力。
  汤媛娇呼连连,早已被他欺负的语不成调,有一点点痛,但很快风暴般巨大的快乐就扑面而来,把那些不断呢喃的指责都融化成了绵绵的轻吟。她攀着贺纶的肩膀喊出声,想要逃却更想要靠近,整个人都将沦陷在他甜蜜的折磨中。
  “阿蕴,阿蕴……”她仰着脖子呼喊。
  贺纶目不转睛盯着怀中女人布满红晕的香腮,俯身狠狠吻住她微启的红唇。
  “乖,小点儿声,今晚值夜的是女宿。”
  “唔唔……”汤媛闭着眼胡乱挣扎,“不,不,你少用点劲啊,不能这样……”
  话说一向以听力见长的女宿隐隐约约听见了郡王妃两声不成调的“惨叫”,他浑身打了个哆嗦,又幸灾乐祸的笑了笑。
  看不出来还挺会叫呀。
  青涩而又阴暗的小暗卫虽然不懂女人,但其实是个老司机。
 
 
第173章 
  在这片属于杏山县边郊的一家普通客栈里,恩爱后的小夫妻依偎在一块儿。
  关于前情敌的事儿,贺纶最终还是交代了一二。
  无非就是女宿喜欢章蓉蓉,章蓉蓉却喜欢他,如此一来,一脸男配相的女宿很难不吃醋,终于惹恼了不可一世的贺纶。然后他们决定来一场“切磋”。结果女宿输了,颜面扫地,从此性格大变,每日除了闷头练武就是跟同门的小师妹胡来。据说还养了两个侍妾。
  听到这个地方,汤媛基本已经确认贺纶很喜欢章蓉蓉,可能还算不上爱,但绝对是暧昧的,就差最后一步挑明,结果中途“被她截胡”,哎,都不知道该说啥了,她睁大眼望着朦胧夜色里的光。
  只能算她和章蓉蓉都倒霉!
  “原来你也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时候啊,”她故意揶揄贺纶,道,“为个女人跟属下打架,你丢不丢人?”
  “那不是打架,是切磋。”贺纶纠正。
  汤媛撇了撇嘴。
  如果说那时的贺纶还是个意气用事的毛小子,现在这个跟她在一块的绝对就是心智熟透了的大男人。
  “毛小子”固然能满足少女心,但不一定适合做老公,汤媛认为还是成熟又现实的贺纶更适合过日子。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很自然,总会不约而同从理性的角度考虑事情,哪怕将来可能会迫于各种因素分手也不会被打倒,这才是最平和又长远的感情。汤媛转过身枕着贺纶的胳膊安然入睡。
  也不知睡了多久,贺纶忽然坐起身。
  他并没有起夜的习惯。汤媛揉了揉眼睛,“你干嘛?”
  “把衣服穿好。”
  贺纶下床挑起架子上的衣衫,动作可谓一气呵成,速度之快不啻于武侠电影的主角,一块布料刷的从你眼前掠过,再一眨眼,人家已经穿戴整齐。
  客栈周围灯火通明,黑压压的围了一圈官兵,为首的细眉长眼,十分严肃阴沉。
  客栈掌柜趴在门缝看了好一会儿,心知躲不过才哭丧着脸现身,嚎道,“爷,军爷,军大爷,小的是良民啊,这是咋了?有话千万要好好说,好好说,可别吓唬小的啊!”
  “闭嘴!本将乃宁远卫指挥使李林山,今夜奉命捉拿朝廷钦犯,客栈所有人等速速出来集合,有违者以乱党论处,杀无赦。”李林山居高临下的拔.出腰间大刀,倏然指向掌柜的鼻子。
  掌柜嘤地一声晕倒在伙计怀中。
  一时间客栈的烛火次第点亮,喝骂声、婴啼声、女人的尖叫声不绝于耳。
  哄闹之中鸡飞狗跳。
  客栈不大,男女老少加在一块儿也就才七十口人。
  在这样的人群里,贺纶无疑就是自带聚光灯。
  李林山第一眼就发现了他,继而被他身边的两个美貌女子震了下。尤其是没蒙面纱的黑衣女子。
  “你,还有你。”他半眯着眼睛指了指汤媛又点了点女宿,“你们两个,去那边儿的空地待着。其他女人和孩子也过去,钦犯是男的。”
  他这么一说,在场的女人无不松了口气,抱儿提女的纷纷到将军指明的地方缩起来。
  女宿冷哼一声,试图摸出暗器的右手就被人按住。贺纶看了他一眼,他微微一愣,晦气,不得不认命的应诺,将汤媛带去空地,鬼宿随后也跟了过去。
  这厢才将男人和女人完美的分开,那厢属下也已来复命,“回禀指挥使,客栈内部全部搜查完毕,没有漏网之鱼,确定所有人都在此处。”
  李林山点了点头,指着场地中央的三十六个男人,“统统带下去。”
  “且慢!”
  一名面白无须的老叟走出来,威严之色竟丝毫不逊于李林山,“敢问大人捉的是哪路钦犯,也不问明身份就要将我等拿下?”
  “本将办案岂有你插嘴的道理!”李林山神色一凛,目露杀气。
  “那总该有刑部的牒文。本朝律令,疑犯未定罪前有权查验内容,还请大人将盖了章的牒文拿出来让我等开开眼。”冯鑫面无表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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