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红着耳朵转过头瞪她。
汤媛正有些迷糊,听见声音也本能的回过头,一张红潮欲退未退的粉腮,似三月的桃花一般娇艳,动人的眼眸因空濛而略略烟视,贺纶心口一紧,深色的眸光自她勾人尚不自知的眉眼缓缓滑落,定在那微微启开的小嘴上。
男人和女人之间本就存在一种天然的暧昧的磁场,倘若还是两个年纪相当,外貌出色的年轻人,又没有血海深仇,且同处这样一间一尘不染的华丽室内,清香缭绕,神魂动荡……贺纶的自制力在她浅红色的小嘴上溃不成军。
屋子外面,冯鑫仍在竖着耳朵听动静,讲真,这里的隔音很好,只要不放开嗓子吆喝,根本就啥也听不见。
所以年轻人们已经渐入佳境了!
且说两个渐入佳境的年轻人已经抱成了团。
汤媛醒过神就发现自己已被贺纶袭在下面,脖颈传来又痒又痛的触感,接着是耳垂,最后口中满是他的气息。
当女孩子尚处茫然之时,基本没什么反抗力,他第一次安安稳稳的噙住了她,温热而香滑,像是小时候吃的那种凉糕,晶莹剔透,也生平头一次生出了无法克制的放纵。
直到耳畔传来她清晰的嘤嘤哭泣,贺纶才稍稍清醒,安慰了她两句,重又堵住她的嘴。嗯?为什么她的衣结这么难解,全是死扣!
这里也是!
这里还是!
他简直要爆粗口了,怎么腰带上全是?外面一条,里面两条,她是把所有绳子都绑在了身上吗?
真真儿是急死个人!
贺纶的喘息越来越急促,脑子也终于完全清醒,原来人家这是早有准备呢!
恐怕来月事也是骗人的吧!
否则母后不会设计他这一日与她燕.好!
贺纶气的兴致瞬间褪去一半,有心撕开那薄薄的布料当场揭穿她,可他不知在何时已经将她当成了女孩子,不再是没有性别的下人。而男人对女人总是存在怜惜之心的,如果他太过分,她会很伤心,就像现在这样。
“别哭了……元宵。”
许久之后,在门外还在琢磨时间怎么这么长的冯鑫看见两扇阖紧的门被人猛然拉开,汤媛发鬓微乱,捂着襟口冲了出来,眨眼消失在庑廊的尽头。
此事很快就传进了章皇后耳中。
并未侍寝成功!还擅自跑出房间!
所以,她是在反抗贺纶?
“殿下有没有受伤?”章皇后问。
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她眸中的锐利方才褪去,却仍是怒不可遏。此等目无尊上的婢子,不严惩实不能消心头之恨!此番汤媛若是个普通宫婢,做下这等公然反抗皇子之事,不管放在哪一宫都是要拖下去杖刑的,运气好,打十棍子,不好……就是一丈红。
章皇后到底念着她的“特殊”才让人去掌嘴略施小惩。
结果那内侍连忙解释道,“娘娘息怒!殿下说……说不怪汤掌仪,因为她来月事了。”
嗯?怎么会这么巧?
章皇后挑了挑眼角,火气不由消了几分。
巧是巧了点,然而似汤媛这个年纪,月事时间不准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只当她今日没福分吧。
“是了,老五现在在哪儿?”她不由担心儿子,喝了鹿血酒又闻了依兰香,到头来却啥也没做,会不会伤身子呀?
那内侍小声回道,“殿下说新换的熏香挺好闻,就是闻多了精神不济,太阳穴隐痛,正在由文太医看诊。”
啊?
章皇后神情大骇。
这下可正中了她的死穴,贺纶就是她的死穴。
她急言厉语道,“还愣在这里干嘛?还不滚回去伺候殿下!卢嬷嬷,你去看看,有什么情况快些来与我说!”
原是一心想借汤媛的气运给贺纶,殊不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还险些害了儿子的身体。纵然身子骨再好,那也是千金贵子,怎能不问太医就给他胡乱用香!思及此处,章皇后悔不当初,此后再不敢胡乱行事。
另一边,贺纶召来文太医,仔细询问了一番依兰的功效,果然如他所料,脸色不由黑了黑。
文太医问他头还痛不痛?
痛什么痛,那不过是说来吓唬母后的。倘不这样谁知道她以后还会做什么糊涂事!不过从这里,贺纶已然完全笃定章皇后隐瞒他的那件事与汤媛脱不了关系,且关键点就在于让汤媛为他侍寝。
否则他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能令皇后如此关注一个宫婢?
话说汤媛“荣升”景仁宫掌仪,成功的为皇后压制灾厄,一时间饱受瞩目,只待皇后腊月平安诞下龙子,想不升官发财都难。不少宫人开始私下议论她是个有福的,面相又如何如何的好。
此时深宫之中,只有两处平静的不见半分涟漪,一个是死寂沉沉的寿安宫,另一个则是略显萧索的西梁殿。
尽管这几日景仁宫与养心殿不时传来厚赏,金银美人应有尽有。
尽管父皇说这也算他的孝心,皇后与腹中的皇弟能平安无事,得记他一份功劳。
唯独没有人问他愿不愿意,仿佛拿走他的东西是件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
他心中隐痛,而那些模糊的,刻意想要忽略的前世记忆,已如浪涛般再次翻涌而上。
他的母妃是不够好,可是他已经替她偿还了三年,几次死里逃生。
他没亏欠过任何人,凭什么因为章皇后的惺惺作态,就要强夺他的媛媛?
上一世,他眼睁睁目睹贺纶欺负了她。
这一世才提前将她拢在身边护好,却依旧躲不过这遭厄运。
当他不惜动用了手中仅有的势力查探景仁宫时,得到的却是章皇后在瑞通馆蓄意安排媛媛为贺纶侍寝,媛媛因为提前来了月事才逃过一劫。
想到此处,他已是双眸酸涩,隐有泪光。
前世,他与她两情相悦后发生那种事都何其困难,简直不敢想象在她不愿的情况下,她得受多少罪。她被章皇后打包送去裕亲王府时还在床上躺着,若非贺纶良心发现,仔细照料了她半个月,他毫不怀疑媛媛会死掉。
他不想残害手足,可手足从来都没善待过他。
前世,他唯一对不起的手足就是老六贺纯,眼睁睁看着还不满十岁的他死于家族内斗,那或许也算偿还了章皇后欠下的孽债。
五月初,身体痊愈的贺缨在甄阁老的安排下与布政使房大人的千金定亲,亦正式出宫开府,受封恒亲王,赐邸尚恒坊恒亲王府。尚恒坊依山傍水,常有紫气东升,隐有潜龙之势,并设有两座富丽堂皇的亲王府,贺缨得了一座,另一座裕亲王府除了贺纶不作他想。
不过章家多少还是有些异动,不可能对声势愈发压不住的甄家无动于衷。现今内阁虽然没有被甄阁老把控,但他毕竟是首辅,明面上,不管章阁老服不服气,都要低他半个头。
但甄阁老的性格有一样缺陷,过刚过硬。这种人在作风上令人无法挑剔,家风亦是严谨,父子孙三代成亲不满六年不纳妾,族中子弟十六岁前身边使唤的唯有小厮,十六至成亲前方才安排两个年长三五岁的丫鬟。是以,京师有不少贵女愿做甄家妇。可这种性格带来的另一个负面影响却很糟糕,那就是极难与级别差不多的同僚融洽相处,这还是不最致命的,真正致命的是他得罪了御前大总管兼秉笔太监孙耀中还不自知。
贺缄前世专门查过此案,这大概是导致甄氏一族败落的主要原因。甄家没落以后贺缨的下场可想而知,头一个要他死的就是贺维。
此生贺缄却不想甄家败的如此快,更不想便宜了章家,不让他们再多互撕几年,如何偿还无辜的媛媛。
是夜,春风得意的甄阁老于书房中泼墨挥洒豪情,猛然被一支箭射中,险些吓尿,幸而那箭矢只是擦着他衣摆飞过,待看清箭矢上绑着的字条,老脸登时风云变色。
再说回无辜的汤媛,那日躲回房间也是后怕不已。
她好像踢到了贺纶的……呃……就是那个地方。
就算她给自己做了被狗撒泡尿的心理建设,可事到临头还是有些懊悔。真不是夸张,人在极端恐惧之下牙齿打颤的咯咯声真的震耳欲聋啊,当贺纶开始扯她腰带时她就控制不住了,踢完了才发现他好像很痛苦。
那地方果然脆弱,才一个擦边脚居然就能将不可一世的他打趴下,但是她觉得待贺纶恢复后被打趴下的就是自己了。
没错,因为怕挨打,她提前逃奔。
逃回去想了几多对策,谁知对策都想了五个,也没见贺纶上门揍她,更没有想到的是皇后竟然也放过了她。
真的就这样不痛不痒的揭过去了!
运气好的她自己都感觉不真实。
也开始反思自己鲁莽行为的后果。
傻姑娘,清.白再贵能贵过命?
为保贞.洁而自尽的女人不过是被男权洗了脑,人这一辈子哪能没坎坷,被欺负也是一种坎坷,时间会治愈一切。贺纶那种桀骜不驯之人,虽然缺德但肯定不屑撒谎。倘若她重提那个承诺,而他又表示还未失效,那真可谓一个巨大的转机。
她再将正六品羽林卫的条件换成自由。
这对贺纶而言根本就是小事一桩。
一夜换一辈子的自由,这种机会或许再不会有第二次。
汤媛不想老死在这里,且还是以精奇嬷嬷的身份。而就这样心不甘情不愿的事人家贺纶答不答应还是个未知数呢,毕竟于他而言,根本不需要承诺什么就能得到她。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气馁。
谁知这才第三天,他又来了!不是说好五天来一次的嘛!
而且她……她大姨妈还没走呢!
甫一看清朝这方踱步而来的人是贺纶,汤媛刚刚做好的心理建设突然又开始松动,趁他还未发现自己,她的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偷偷往木绣球花丛躲。
汤媛啊汤媛,你不能这样没出息。
哄好了他真的有巨大的好处!
其一,他身份特殊,利用得当的话,真能帮她一把。至少这是景仁宫一派唯一有可能帮她的人;其二,这是一头顺毛驴,不能逆摸。
可她还是怕呀,谁让她想通此节之前踢了他那个地方!
以贺纶的性格,多半得像踹飞刘晓德那样踹飞她。
可,可人家是少女啊,窝心脚什么……难看不说,小笼包也受不了呀。
不如跟他商量商量,以和平的方式确定一个地方?
那恐怕在挨一脚之余还会被当成神经病吧。
汤媛撅着屁.股一面往花丛深处猫,一面竖起耳朵听动静,直到撞上一个东西退无可退,她才捂着嘴惊诧的转过头。
贺纶面无表情立在她身后。
第56章
贺纶明显就是来找她算账的。
不用心存侥幸了。
汤媛心底咯噔一声,下意识的捂着臀.部转身退后数步。
“殿下万,万福。”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轻咬下唇,暗暗的捏了捏衣摆。
但贺纶只是动了动,她就立时后退缩了缩,又察觉此番反应委实落了下乘,连忙以挽了挽鬓角碎发做掩饰。
但是那个等一下,打人不带打脸的!她倒吸口冷气,闭目双手掩面,不过想象中的嘴巴子并未扇过来,而她的人亦没有飞出去,只白腻似珍珠的耳垂传来他指尖的温度。
他,又抢她的耳坠!
汤媛欲哭无泪,大哥,你看上去不缺钱吧!不过你开心就好,浑着最值钱的都在妆奁里。
“别动。”贺纶一手绕过她后颈,一手在她耳畔动作。有冰凉的物什穿过她,耳垂又恢复了一点沉甸的感觉。
他给她戴了什么玩意?汤媛没敢动,怔怔望着贺纶绣了精致暗纹的衣襟,只要一抬眼睫就能看见他白皙脖颈上的喉结,却看不见此刻他的神情。
饶是反应再迟钝,她也琢磨出一点与众不同了。
贺纶比她以为的更喜欢她。
呃,这么想好像蛮自以为是的,但可以肯定他对她起了一定的兴趣。每个人都有偏好的类型,她本身又挺漂亮的,倘若恰好就是他喜欢的那类,那么他对她示好也就不足为奇。毕竟皇子也是男人。
判断出了心中的猜测,汤媛并未大惊小怪,颇有点儿宠辱不惊,但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好消息。
那代表特定时间内他会像个正常男人那样追求她,不管有几分真心,反正不至于对她太差。
“想什么呢?不打算对我忏悔吗?”贺纶捏起她右边滑嫩的粉腮,轻轻往上一提,汤媛被迫与他四目相对。
他笑了。
汤媛揉了揉微痛的脸颊,目光微闪,不自然的看向别处,呢喃道,“谢谢殿下恩赏。”
“这回打算换几只鸡啊?”他阴阳怪气的问她。
“不,不换鸡。”
“吃够了?”
“没,啊不是。之前是奴婢眼皮子浅,刚好手头又有点紧,回去之后别提有多后悔。其实奴婢跟买家有过口头约定,等攒够钱再去赎呢。”汤媛心念电转,这人委实小气,既赏了人东西,还不许随意处置,那跟内务府送她一只百年古董花瓶有何分明,不能卖钱还得提心吊胆供着。
贺纶笑意微冷,“是吗?”
“千真万确。”
“可我还是想揍你,怎么办?”
啊?这可舍不得啊!汤媛一急脱口而出,“你不是很喜欢我的吗?”
说完,两人俱是一愣。
贺纶垂眸望着她,木木的,唯有喉结上下微微滑动了一下,片刻之后,才哑声问她,“原来你知道我喜欢你。”
她眼眸再次闪烁,掩饰的垂下了眼睫。
“你是打算好好利用这份来之不易的喜欢,还是凛然不可侵犯的拒绝?”贺纶歪着头,好整以暇的问。
当然得好好利用了,这也是她最触手可及的转机,毕竟喜欢这种东西太虚无缥缈,谁知道哪天他就腻味了呢,机会稍纵即逝。汤媛摇了摇头,暗暗鼓了鼓勇气,她听见自己超乎寻常冷静的声音,“能得殿下欣赏实乃奴婢三生有幸。只因奴婢愚笨,未能早日识得殿下心意,委实不识抬举。”
贺纶怔了怔,轻轻握住她微凉的小手,“那你是想通的意思,愿意跟我?”
汤媛僵了僵,努力克制想要抽回双手的冲动,因她一直垂首,不小心露出了一截雪白的香颈,贺纶望着那截美玉,静候她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