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愿……愿意满足……殿下。”她唇齿间泄露了颤抖。
汤媛闭目,假装眼前之人是贺缄,倾身拥住了他。
软玉温香不期然的投怀,完全出乎贺纶意料,呃,他张了张双手,愣在原地,许久才回过神亦缓缓的抱住她,垂首寻找到她抿的紧紧的唇。
好在贺纶并没有丧心病狂到大白天在这里行事,他只是浅浅的啄了她一下。
感觉气氛缓和的差不多了,他的人看上去也没那么危险了,汤媛方才柔声一问,“殿下此前的承诺还作数吗?”
如果他回答不,那她只好推开他另寻良策。
“什么承诺?”他低低的问。
您不是说如果奴婢让您尽兴一次……就……为奴婢寻一个正六品的羽林卫吗?她仰脸望着他的神情试探的缓缓的道出,在他眸光隐现风云,杀气腾腾时,立时又描补道,“奴婢有过殿下,自然再也看不上其他男子了,所以并不想要羽林卫。”
果然,他的神色如预期的那样渐渐和缓。
太嫔娘娘也果然没说错,男人这种生物素来都是自己花心可以,但你要是敢给他戴绿帽他就能上天。
那会子他不喜欢她,自然可以将她随便推出去,这会子对她有点感兴趣了,怎么可能还愿意让别的男人吃自己正吃的欢的东西。
汤媛摸透了这种高高在上人的自私,心中很是鄙夷不屑,却莞尔一笑,“奴婢不要别的男人,只求殿下略施恩典,允奴婢今年中秋离宫恢复平民百姓身份可好?”
也就是她有三个月的时间任由他……
在这之前她还天真的以为一次就够,那是因为她没想到贺纶喜欢自己。
而现在,三个月,足够他去探索一个宫婢身上的新鲜感了。
原来她的温顺是为了换自由。贺纶从刚才就觉得不真实,现在总算是明白过来了,努力了好几番才让表情显得格外的轻松,甚至嘴角还扬了扬,完美!只一颗心仿若浸入了冰雪之中,无从诉起。
哑然半晌,他哈哈干笑两声,推开了她,“可别忘了你是因何事来的景仁宫,在皇后娘娘诞下龙子之前,你觉得谁会放你走?”
一语惊醒梦中人,汤媛也觉得心如冰雪浸泡,“那,那腊月之前如何?”
横竖也不在乎再多四个月。如果他不太频繁的话,七个月应该喝不了多少避子汤吧,若哄好了他,他说不定会多照顾她一下,让人给她喝点质量上乘的。当然她自己也会努力调理身子。
贺纶大概是太兴奋了,手腕竟微微发抖,她垂眸默默望着他的袖摆。
那日,他又重复问了她一遍,真的想用七个月的时间来换自由,别无他求?
当然。过于贪心的话并不是好事,至少她想让贺纶有种我真是占了大便宜,不能太亏人家的感觉。
她坚定的点了点头。
贺纶不再说什么,一把将她推的更远,声音似三九的寒冰,问她月事何时结束?
她回答三日后。
贺纶转身头也不回的的一径而去,仿佛是错觉,背影竟有一种莫名的挫败与孤清。
所以三日后他就要来那啥她了!当贺纶消失须臾,汤媛镇定的面具顷刻溃不成军,一路狂奔回庑房。
幸亏之前在雎淇馆认真听了两节课。
她翻出黄.书,将根本不是人类能做到的页数统统撕去,又用裁纸刀一点一点修理整齐,看不出毁坏的痕迹。
大家都是人类,人既然能繁衍后代自然是……是因为身体构造相契合,呃,没什么好害怕的,放松就好!盛司闱不是说了吗,你越紧张就越痛苦,若是抱着享受的心情哈哈,还是很痛苦。忍过一次就好啦。
可是即便是痛苦,她也想献给心中的人。
然而世上没有后悔药,那日她拒绝了贺缄,想必已是缘尽至此。汤媛微许怅然,但对未来充满期待。宫女和皇子,她的结局未尝不是最完美的。
但是黄.书真的不能再撕下去了,不如瞎子也看出被人做了手脚!汤媛翻了翻,感觉勉强能吃得消前五页,方才虚脱一般靠着案几缓缓跌坐地上。
翌日,按例巡视完之后,她忍着羞惭,接过冬慧按照她吩咐置办的东西,然后关起门来捣鼓。
基本的常识她还是有的。
所以她得自力更生弄点减轻自身受伤的东西,此外还让冬慧去寿药局买了质量上乘的伤药。冬慧满脸问号,姑姑这是要干什么?
眨眼,汤媛迎来了在景仁宫的第九天。期间高玲玉来过一次,笑吟吟的与她攀谈,“到底是年纪大了,我这忘性也越来越厉害,只顾着为皇后娘娘的龙胎高兴,竟忘了催宫正司的人抓紧补办汤宫人的对牌。”
说完,她示意身边的小宫女将一枚刻有景仁宫字样的木牌呈递于她。
“有了这个,汤宫人在规定的时间内便可自由进出。”
这是允许她短时间离开景仁宫的意思?
上面知道她有个病歪歪的干爹,正是需要人照料的时候,而她又谨守本分的待了八.九日,也算是真的臣服的一种表现。章皇后不想把笼络人变成圈禁人,这才有了这么一出。
汤媛一副感动不已的模样,连忙屈膝一叠声的谢恩。
高玲玉一把托起她,甚为和蔼,一如寻常的长辈,亲切道,“你这孩子,最是知礼,连我都要忍不住喜欢呢,可莫辜负了娘娘和殿下的一番重视。”
奴婢谨遵姑姑教诲。汤媛笑了笑。
高玲玉也笑了笑。
可惜两个人的笑意都像覆在脸上的面具。
第57章
时值初夏清风徐徐,空气中弥漫着花草之息,汤媛立在偌大的瑞通馆墙内静默片刻,此时高玲玉已经离去许久。
她在想如果通过干爹与寿安宫搭上话……未免太蠢了。
景仁宫既然敢放她出来,就不怕她惦记旧主。倘若她借这些放在明面上的关系委实也太小看这个宠冠后宫十余年的章皇后。
正思量间,发顶一沉,一只双喜登枝画样的大风筝擦着她脸颊落下来,末尾的白线晃晃悠悠,另一端不知在何方。
听得几声女孩子惊呼,章蓉蓉在几个美婢的簇拥下笑吟吟走进来,瑞通馆的下人见了她纷纷施礼,她待人亲切,哪怕是个扫地的内侍都敢半抬着脸与她说笑。
看得出,章蓉蓉很得人心。
她是来找风筝的,然后理所当然的遇上汤媛。
汤媛将要上前施礼却被她更快的一把扶住。
“我道是什么神仙妃子立在湘竹下,原来是阿媛姐姐。”她拉着汤媛的手。
被年轻小主子称呼一声“姐姐”,是一件极有脸面的事儿。汤媛印象里,上一回被喊姐姐是因为章蓉蓉的猫儿发狂。这一回无缘无故的为何这般亲切?她虽疑惑却不敢居大,仍是一脸谦卑的应对。
章蓉蓉今年还未及笄,眉目无邪娇浓,神色间藏了几许天真还有……讨好之意?
她拉着汤媛的手一直未松开,笑道,“阿媛姐姐可有什么还未做完的差事吗?我帮你啊。”她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莫说汤媛没有,就是有也不敢劳驾她呀。
“小姐金枝玉叶,奴婢惶恐,岂敢劳烦尊驾。”汤媛垂着眼皮浅笑。
那就是不忙的意思!章蓉蓉自动带入想要的理解,拉着汤媛边走边道,“前几日我听说了你的事,你真是有福气呢,连我都有点儿羡慕你了。”
“小姐快别吓唬奴婢了。”汤媛知她口无遮拦更甚贺纶。
章蓉蓉的笑意似是有点儿黯淡,又极力掩饰下去,但这个掩饰也太刻意了,汤媛很难不发现她情绪间的低落。
汤媛眼观鼻鼻观心,对方越是热络她便越觉得奇怪。
没有人会对男朋友亲热过的女孩有好感。她擅自将贺纶归为章蓉蓉的男朋友。
正常的表现就该是微微疏离。
然章蓉蓉怎么看也不像有芥蒂的样子,拉着汤媛亲切的说了会子话,又赏了一朵二乔牡丹的宫纱堆花,还亲自为她别在发间。
章蓉蓉微微仰着脸,满目神醉道,“阿媛真美,不枉五哥哥一番关注。”转而又失落一笑,“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我早就知晓你们之间的事儿。我不是那种容不下人的。”说完,粉腮微微一红。
她这意思再明显不过,贺纶将来肯定会娶她。但姑娘家说的这么直白多少也会有点儿羞涩。
可汤媛觉得章蓉蓉可能误会了什么,也可能是贺纶没跟她说明白,“小姐,奴婢并无攀附之心,也不需要小姐包容。”
章蓉蓉神色微变,有点儿害怕,连忙拉住她道,“好阿媛,你可莫说这种话儿,回头让五哥哥听见了定以为我欺负你呢。其实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在五哥哥喜欢你以前就喜欢你,我觉得你特别善良。还有啊……虽然我与五哥哥……两情相悦,可他总要有别的女人呀,我宁愿那个女人是你。”
这个,哪有上赶着送女人给老公的。汤媛很“佩服”章蓉蓉的胸襟,但她恐怕要辜负她这番“心意”了,因为她并没有给贺纶做小妾的意思。她立场鲜明,自然也鲜明的与章蓉蓉明说,“奴婢身如浮萍,很多时候身不由己,殿下欣赏奴婢,那是奴婢的荣幸,做奴婢的自然要好好承接主子的一番……‘欣赏’。不过,奴婢还是得跟您解释清楚,此生此世,奴婢都没有要给任何人做妾的意思。”
倘她的骨头没这么傲,这个时辰,应是在为贺缄红.袖添香,彼此目光缱绻,又何至于沦落到此番境地。
她虽不似大康女子视清白为生命,但也不可能没有一丝沉痛的面对侵.犯。
只是她这个人极擅控制负面情绪罢了。
汤媛抽回自己的双手,对章蓉蓉福了福身。
她的意思很明显,在宫里,主子睡一个宫婢,自是没有拒绝的道理,但也仅仅是睡,章蓉蓉能接受便接受,不接受就盯牢贺纶,只是不必在这里劝她为妾。
“阿媛果然是个心气高的。”这句话听不出褒贬,可章蓉蓉的笑容却更为真诚,“是我一时想左了。”
她微微叹息,“我还是头一回见他碰除我以外的女孩。他待我一往情深,我又怎能不怜他所喜。”说罢转眸看向始终垂首而立的汤媛,“算我多嘴,其实我只是想告诉你五哥哥是个很有魅力的男子,他既收了你,自会负责你后半生荣华富贵,你真的不想……”
“奴婢不想。”
干脆而利落。章蓉蓉终于展颜,露出真正的笑意。
汤媛不由冷汗涔涔,贺纶还是不是人,连没及笄的章蓉蓉也碰!
她并不怀疑章蓉蓉的话,因为没有哪个女孩子会把这种事随便往自己身上安。章蓉蓉之所以敢对她讲,一是不惧她,二来多少也点儿女孩心思,让她认清谁才是贺纶心上人的意思。
这日,汤媛被章蓉蓉缠的抽不开身,哪怕巡视之时,她还兴冲冲拉着她去看贺纶写的字,一脸自豪道,“好看吧好看吧,五哥哥不仅字写的好,画画儿更好呢,不过他甚少画人,好像只画过我呢,改日我让他帮你也画一幅吧。”
汤媛勉强笑笑,“奴婢蒲柳之姿,万不敢污了殿下尊笔。”
“你胆子怎么这么小啊,我跟你讲,五哥哥只是看起来凶,但是对喜欢的女孩可好了,他从未让我伤心呢,现在也不会让你伤心。”章蓉蓉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这种笑只有饱受宠溺的人才能拥有。
其实她不说,汤媛也知贺纶与她关系特殊,只看她乱翻贺纶东西,百无禁忌的模样……就令人捏一把汗,只是苦了在场的下人,皆默默祈祷章蓉蓉千万小心,那可是殿下最喜欢的盆玩,她摔了事小,小的们可就惨了。
大概是察觉了众人的紧张,章蓉蓉顿了顿,将盆玩递给汤媛,也不知谁趁乱绊了汤媛一脚,这下可又乱上加乱,汤媛心中一凛,幸而她一直警醒,脚底下虽失了平衡,身体却已将盆玩护的严严实实。
“阿媛小心。”在汤媛几乎要歪倒的瞬间,章蓉蓉一步抄过去,稳稳的扶住了她,笑吟吟道,“好险。”
是呀,好险。
最终那只盆玩又被章蓉蓉亲手放回原处,她对汤媛眨了眨眼睛,“可不能让你摔碎了,还是我来吧。”
汤媛带着歉意的颔首,长睫掩住目中闪光。
绊她的人不难查,在章蓉蓉离开后就有个小内侍主动认罪。
看上去十二三岁的年纪,因为恐惧而不住的哆嗦,他压根就不敢抬头望一眼掌仪姑姑,只跪在地上磕头认错。
他是负责打扫书房的内侍,而贺纶不仅要求整洁,还不喜常用物品移位,章蓉蓉东拿一下西碰一把的,早就将他吓得脑中一片空白,目光里只有移动的章蓉蓉,哪里还顾得上旁人,这才没有及时回避掌仪姑姑。
看这光景,小内侍当初大概没少挨掌仪姑姑的打,不然也不至于如此惧怕汤媛。
冬慧气愤道,“瞎了你的狗眼,今日姑姑若是砸了盆玩或者伤着哪里,你就真个儿等死吧!”
汤媛淡淡道,“当差容不得马虎,犯了错就要领罚,念你是初犯,且在这里跪两炷香好好想一想。”
才跪两炷香?冬慧愣了下,起码得让他跪两个时辰再赏两个嘴巴。不过汤掌仪说跪两炷香谁也不敢有异议。
小内侍哭的稀里哗啦,一面叩首谢恩一面揉眼睛。
在宫里,等级低的人即使受罚也要跪谢等级高的。
可谁让他当差不仔细呢。现在不罚他,将来等着他的说不定就是无可挽回的错。
不过,她是越来越不懂亦正亦邪的章蓉蓉了。很明显就是她故意戏耍小内侍,而小内侍又不够警醒,这才中了招儿。
那么,她戏耍小内侍就是为了让我虚惊一场?汤媛垂眸思量。
那一边,章蓉蓉携着婢女款款离开。
灵烟不解道,“小姐,不就是一个宫婢,您至于对她那么好么?”对馨宁乡君也没见她这样啊。
章蓉蓉掩口轻笑,“你懂什么。有些场合讲的是身份的尊卑,而有些场合,譬如感情一事,尊卑凭的那就是男人的心。她可比馨宁高不止一个点。五哥哥现在就是只偷腥的猫儿,不吃到嘴不会罢休,与其让他成日惦念,还不如早些让他吃个够吃个足,以后也就没这些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