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邸——周乙
时间:2020-05-15 09:40:54

  怪不得,原来是给贺缨戴了绿帽子!汤媛委实没看出海棠还有这胆魄。
  海棠冷笑一声,“媛姐姐是否在心中轻视我觉得我活该?但我从未后悔,唯一的遗憾便是未能救伍郎。这世上,唯他怜我知我,也只有他冒死下跪恳求恒王不要再鞭打我。你可知恒王为何要用鞭子抽我?只因他另一个掌寝诬告我没喝避子汤,一句捕风捉影的话他就当真,如何将我当人看过。”
  “我没有轻视你。你有自己的人格,又不是他妻子,凭什么要为他从一而终,他自己还不是三妻四妾。”汤媛不忿道。
  似是得到了认同,海棠看着她,笑了笑。
  汤媛又问,“你方才说的印章是什么意思?”
  “难道你不知每个王爷都有一枚贴身印章,拇指大小,皆为青田石。此章只要盖在白纸上,你写什么都行,譬如临时户籍,户牒,甚至公文,时效最长能达二十年,直至当地的户房人口普查。”海棠挑眉道。
  这种事情哪里是掌寝能知晓的,估计也只有王爷的贴身内侍明白。但海棠却知道,不管是因缘巧合还是别的原因,她就是知道了,也为汤媛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直到掌灯时分,汤媛脑子里还在一遍又一遍的翻滚那句话:每个王爷都有,拇指大小的青田石印章,往白纸上一盖,身份户牒等等就都有了,甚至还能伪造公文!
  然而如此重要的东西,想必贺纶都是随身携带。但她伺候他的时候从未见他身上有什么印章,也是,他见她的时候大多刚刚离开书房,那么重要的东西自然要锁在书房的柜子里。
  就算偶尔戴在身上定然也是放在荷包中,稍不注意还以为是锭银子。汤媛心口嘭嘭嘭直跳。
  从前那些她不敢乱动的主意此刻已然开始蠢蠢欲动。
  当然,她不会傻到这样逃走。
  可若真有幸逃走却不见得有机会盖章,运气不好似海棠那样被抓个现行,那可就生不如死。
  但汤媛既然敢打印章的主意,自是因为她有一项隐藏属性。
  这个属性除了干爹至今无人知晓,主要是太不光彩,讲出来没得辱没了自己,说不定还令人心生防备。
  这项属性就是溜门撬锁。那些质地上乘,壮汉都砸不开的铜锁在汤媛手中皆是开合自如,至于作案工具,两根针即可,或者一对小号的挑心。
  别看她神技了得,但从未偷过东西。当然此技能也仅限于古代的锁,毕竟工艺有限,放在现代就不一定百发百中。
  当她还在这里思考那枚印章之时,却不知白日打人的英勇行径已经完全落入贺维眼中。
  没想到汤媛也在俞州。是了,她是老五的掌寝,理应随驾伺候。是夜,贺维一身黑色披风,帽兜遮了半张脸,负手在血腥浓郁的一户人家来回踱着步。
  男主人浑身是血,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嘶哑道,“贼子,你敢伤我妻儿,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嘘!安静点!贺维一脚将他踩晕,转眸看向吓傻眼的女人,可惜是个妇人,他已经好久没有喝到处子的血。
  爱徒一家,如果再加上一个干女儿,贺维歪着头思索片刻,陆小六就算还不说心神也该受损,再对他用致幻的曼陀罗花露,说不定就能老实回答,左不过多死一个人。
  可是贺纶也在俞州,而且那个枇杷很难对付。
  一名死士道,“主上,裕王锁定了几家大药铺,如今薄荷丸只剩三瓶,恐怕坚持不了太久。”
  没有薄荷丸贺维的嗓子也坚持不了太久,万一引起哮喘就更不妙。
  但贺纶已经查到了他的家门口,甚至活捉了一名死士,幸而死士口中皆含毒物,一旦败露当即自尽,这才中断线索。
  不过经属下这么一提醒,贺维就更加烦躁,他从来都不是个甘于受人摆布的,如今却以千金贵体涉险,不管是空白圣旨还是薄荷丸,都刻不容缓。当压力超过他的忍耐极限,他也不是不敢挑战贺纶的权威。万一失败,大不了牺牲几枚棋子,谁又能发现他的踪迹?
  可要是成功了,他就再不用似现在这般受制于人!
  在京师,贺维或许不敢妄动,但在俞州,水路旱路四通八达又紧邻群山茂林,他真真是进可攻退可守。
  当然这些也不是他费尽心机对付小女人的主要原因,真正的好处是只有汤媛死了,贺纶才会将怀疑的目标从京师转到俞州。
  他又有机会在京师兴风作浪。
  汤媛打了一个喷嚏,谁在咒她?
  贺纶没想到汤媛会主动来书房找自己,案上的烛火窜了窜,他抬眸看向双手不自觉轻轻扭着帕子的女孩,牙白的小袄鹅黄色的马面裙,难得粉白的小脸上竟还涂了点胭脂,看得出她将将对镜梳妆过。
  “想我了?”贺纶戏谑道,轻轻合上了书册,习惯性的锁上右手边的檀木屉。
  她垂着脸,默然片刻抬眸盈盈望着他,“对不起。”
  嗯?贺纶眼角微挑。
  “我仗着你喜欢我……时不时任性惹你不开心,就在今日……还得罪了你的官员……”
  若说陆韬是他的人,那俞州对贺纶而言肯定是个重要之地,既是重要之地,少不得要跟父母官打交道,而佟知府就是俞州的土皇帝。汤媛举一反三,喃喃道,“虽然他畏惧你的威势,可难免要心怀怨怼,这都是我造成的。”
  她惭愧的立在他身边,笋芽般的嫩手指与桃红色的帕子扭成一股。
  贺纶看了片刻,以唇封住她温热的檀口。
 
 
第103章 
  平心而论,如果忽略贺纶讨人厌的内在,单纯盯着他的眼睛……还是算了吧,汤媛不太敢长时间盯着。
  那双眼的形状长而不窄,或许是因为眼周的肌肤过于嫩白连点儿细纹和青影都没有,才衬托的那仿佛戴了美瞳的眼仁儿诡异的好看。
  如果他真心笑起来,就更恐怖,无辜的像个孩子。
  幸亏他最多冷笑、嘲笑,就是不真心笑。
  也不对,偶尔还是有真心的,就像现在这样品尝了她唇畔美味的花蜜。
  他长得也忒好看了点。
  汤媛连忙收回失神的状态。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贺纶本着到嘴的便宜不占白不占,戏弄了她片刻。
  这夜,汤媛在贺纶书房的暖榻上睡到了三更天才猛然惊醒。身上衣裙好好的,下边也没有异样的酸涩,身上还裹着散发淡淡沉榆香的薄被,这干净整齐的一切无一不在说明……贺纶跟她啥也没发生。
  他只是亲了她一会儿,手都没乱摸,更别提失控,后来还教她写了会字,跟调.情差不多,再后来她就窝在他怀里睡着,所以说好的美人计呢?
  她悄悄斜过眼,瞄见贺纶正伏案疾书,左手边还蹲着一只灰扑扑的信鸽,偶尔咕咕两声,轻啄案上的豆子。贺纶将写好的东西绑在信鸽脚上,才一脸嫌弃的拎它丢出窗外,期间还垂眸嗅了嗅那只碰过鸽子的手,臭臭的。
  然而,他就是权势大过天,也没到指挥扁毛畜生拜见他之前得沐浴更羽的地步,所以贺纶站在盆架前,自行将手洗了两遍。
  汤媛在心里想,鸽子临走前为何不在他手上拉一坨?
  于是这场预谋之中的“勾引”变成了赖在贺纶书房睡觉。次日冯鑫看她眼神都比往日复杂,从拉长的脸色推测,应是十分的不高兴。
  果然,趁贺纶没注意之时,冯鑫不悦的提醒她,“汤掌寝,就当老奴求你了,王爷诸事缠身又身负皇命,你不温柔小意伺候也就罢了,但能不能不要盯得这么紧,连书房也不放过!讲良心啊,王爷只要有空,哪回不紧着你疼?”
  汤媛被他说的满脸通红,臊的无言以对。
  死太监!
  但不知为何,她忽然有点无法形容的惶恐,从前贺纶只要挨着她就兴奋,发展到最后都懒得掩饰,直接变形,更别提她主动配合,那他必然打蛇随棍上,不戳死她誓不罢休。可是昨晚,他居然没兴致!好像特怕麻烦似的将她亲睡了丢一边。
  那么问题来了,贺纶对她“性”致减退这事到底算好还是算坏?
  应该算好吧?汤媛不住的犯嘀咕。
  其实贺纶并非没兴致,似他这个年纪,每天要都要不够,否则每个皇子也不会至少配备三名掌寝,就是为了让他们随时随地纾解。然而在这之前他连续要了她两次,黎明之前又是一次,汤媛自己累晕过去不知道,最后一遍她嗓子都哭哑了,进行到一半就开始挣扎,那瞬间贺纶忽然觉得自己与禽.兽无异。
  怪不得她每次瑟瑟发抖配合他时都会念叨慢一点吧,轻一点吧或者饶命啊!
  而他总是只顾自己爽快,开始有多耐心,进行的时候就有多狠心,再然后……她或许也得到了一些快乐,否则雪白的肌肤不会粉红一片,但她的体力与柔弱根本就支持不了男人肆意的无休无止的折磨,何况她还如此的娇嫩,皮肤吃一点力道都会留下印子。
  当那种夹杂了温柔和虐待的矛盾愉悦褪去,女孩子窝在他怀里,连走路都打飘,他的心口竟开始隐痛。
  结果还不到一天,她就敢自投罗网,显而易见有东西珍贵到让她不惜再撇开腿痛苦半个时辰,他也大可以假装不懂,再爽一把,谁让她自找的呢!
  却不知为何又改了主意,只因疲惫的她很快香甜入睡的模样实在太乖巧,让他不忍心惊了她的好梦。
  可惜汤媛想过了贺纶对她兴致减退的一万种可能,唯独没想到是因为怜惜。
  在她看来,贺纶为了吭哧吭哧耕耘暴.爽的状态,能徒手把她撕了,钉在墙上椅子上甚至栏杆上,有一回还让她自己动,跟对牲口差不多,哪里管她死活。
  如果可以,她真想把下半截送给他:少年,送给你了还不成!
  话说入秋后受天气影响,汤媛的咳疾时有发作,尤其踏入俞州,大概水土不服,竟越发明显,每天一碗蒸梨羹必不可少。但她最讨厌的水果就是梨,无奈顶着贺纶不善的眼神,这梨羹是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然而比起掐穴位,吃梨就变得幸福许多,她宁可啃一筐也不想被贺纶掐一把。说起来都是泪,只要她一咳嗽,贺纶就按照文太医的方法捏她的照海穴,可照海穴最靠近足跟和脚踝,那滋味……已经形容不出是痛还是痒。
  这日,她原是故技重施,又来书房勾引他的,却被他按榻上扒开腿握住脚一顿狂捏,只因她当着他的面儿咳嗽了一声。
  汤媛眼泪横流狂笑不止,差点儿背过气。
  直到脚背传来一抹温热的柔软,她愣了下,努力支起头看向贺纶。
  火红的枫叶筛下一层斑驳阳光映着他的侧脸,他正低头以唇轻啄她的臭脚丫子!
  这无异于一枚核.弹在她脑海爆.炸!
  洁癖泰迪精贺纶……亲她的脚?
  贺纶如遭雷击,也是愣了下,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绯红一片,迅速丢开汤媛的脚,不悦道,“叫什么叫,你以为本王很想按吗?我是怕你肺咳出来啊!”
  欸,你不是……你……凶什么凶!汤媛缩回脚,在心里反驳。
  所以,她总共勾引了贺纶两次,结果一次在书房纯睡觉一次在书房纯按脚。
  罪却一点没少受,结果连青田石的影子都没见着。汤媛不得不重新布置战略。
  第五日,有位二十上下的年轻妇人来到了这座古朴的大宅院门前,她就是傅瑾年的发妻钟离梦。
  夫妻二人先去给贺纶磕头问安,不久之后,钟离梦就在管事媳妇的引领下迈入垂花门。
  未能救出身陷浣衣局的亲妹妹,八年来生死不明,一直是笼在钟离梦心口散不去的阴霾。当夫君告诉她,汤媛还活着,甚至成了裕王最为宠爱的从五品女官,那日,她是笑着哭了半晌。
  父亲离开那年她还不大记事,幸而祖父请过一位技艺了得的画师为成年的孩子们各自画了像,其中就有父亲的,只要汤媛眉目间稍微有一点父亲的影子,钟离梦就百分百肯定这孩子是自己的亲妹妹。
  但她万万没想到汤媛不只是那点影子,分明就是个女版的钟离宪。
  女孩子大概还不知她突然造访,正端坐素馨花亭前,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粉雕玉琢的可爱,发呆的样子娇憨而无辜,十分讨喜,可当她抬眸不经意朝你看去,又有种淡漠的清冷,这种清冷令人无端生畏,钟离梦被她看的心口一颤,竟忘了自我介绍。
  女孩眨了眨眼,温暖的望着她,钟离梦也眨了眨眼,哪有什么清冷,不禁怀疑此前是自己眼花。
  “你是?”汤媛疑惑道。
  钟离梦压抑着胸口剧烈的心跳,“我是钟离梦。”
  汤媛眼睫颤了颤。
  就在距离姐妹俩不远的太湖石旁,冯鑫索然无味的观望半晌,然后一字不漏的禀告等候多时的主子。
  冯鑫道,“她们抱成一团哭了约莫一炷香时间,两边的仆妇和丫头轮番劝,二人又互相询问这些年过的如何,汤掌寝听闻傅太太嫁了个好人家,倍感欣慰,竟又兀自哭了一炷香。”讲到这里,他额头的青筋直跳,若非主子有令,他也搞不懂自己为何去盯着两个说一句话哭三腔的女人!简直没完没了!
  贺纶却眼睛一亮,似是很感兴趣,忙问,“那她有没有提及我?”
  谁不好奇自己在心悦之人心目中的形象。
  冯鑫眼底掠过一丝怜悯,支支吾吾的回禀,“自然是提了。”
  那你快说啊!贺纶眼睛一瞪。
  冯鑫轻咳一声。
  汤媛跟姐姐倾诉八年来的生活,关于贺纶的只有短短一句:我被皇后赐给了他,如今是从五品女官,衣食无忧,每月都有结余。
  冯鑫缩着脖子大气也不敢喘。
  贺纶脸上的笑意渐渐凝成了冰霜。
  冯鑫眼睛一亮,“老奴居然忘了,还有一句!”
  贺纶脸上的霜色稍暖。
  “傅太太问汤掌寝有没有孩子,汤掌寝说宫里规矩大,奴婢没有怀孕的资格。”
  “你滚吧。”贺纶道。
  冯鑫忽然也觉得自己缺心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关于贺纶是如何失落生闷气的不提也罢,只说姐妹二人相认。
  俗话说人离乡贱,是人,都喜欢寻根,年纪越大越如此,而钟离家的长房又人丁凋零,钟离梦在这世上就剩丈夫和姑母依靠,如今日子越过越好,就越惦记在浣衣局受苦的妹妹。
  都是好人家的女儿,但凡她有点门路,又怎舍得她被人当牛马驱使。如今,她已经从妹妹是从五品女官的喜悦与自豪中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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