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能有一双男人的鞋子替换该多好!
思及此处,汤媛又打起尸体的主意。可也想起昨夜的狼嚎……尸体大概已经被吃了,现在应是一堆血糊糊的白骨,想想就恐怖。
可是没有鞋子如何走更远的路?
所以,她过去并非是为了拿鞋子,主要还是出于人道主义的关怀,譬如帮他整理下骨头,拼个完整的形状,好歹给他个体面,如此他应是感激她才对,万不会变鬼吓唬她的!
自我安慰片刻,惊惶如小兔子的女孩终于又回到了昨日搁浅的沙滩。
到处都是血!
一滩一滩的汪在银白色的沙砾上,有的早已渗进里层,留下乌红色的痕迹。
令人作呕。
距离她最近的脑袋居然流出了豆腐脑似的糊状物,不过是粉红色的,那狼大约死的很不甘心,舌头还伸出来一截,此刻翻着无神的白眼直勾勾望天。
再远些便是横七竖八的狼尸块。
难道昨夜这群狼搞了个内斗?
所以薄荷强人的尸体才胳膊腿俱全,侥幸逃过一劫,也让她松了口气。
其实她不见得有勇气为他拼尸!
汤媛强忍下晕倒的冲动,火速扒掉尸体的鞋子掉头就跑。
当贺维再次醒来,发现那贼不止偷了他衣服,连鞋也顺了去,登时气得直呕血,誓要喝她二两来补一补。
咳咳咳,贺维捂住胸口,咳至最后竟真吐出了一大口鲜血。不幸中的万幸,小贼并未顺走他的药瓶,想来是不识此物。
他简单的清理伤口,又服下几粒薄荷丸,脸色依旧苍白的几近透明,内伤外伤再加上失血过多和饥饿,恐怕是要活不到明天了。
那边偷了鞋的汤媛尽量沿开阔的地方前行,她的运气好到自己都流泪,只见一藤浓密的八月瓜懒洋洋的矗立阳光下,密密的缠着深黑色的树干,七八个开了口子的果实正热情的邀她加入饕餮盛宴。
几只正在进食的鸟儿被不速之客轰走,眼睁睁看那熟透了的果实被人类女孩贪婪的吞下两只,这还不打紧,她竟把另外完好无损的三只也顺走,充当路上的干粮。
鸟儿叽叽喳喳的围着汤媛头顶骂。
她也不恼,还沉浸在自由的喜悦中,连伤口的疼痛似乎都没那么明显了。
“这不是还有两只嘛,足够你们吃啦!”汤媛笑呵呵的,一瘸一拐往前走。
然而很快她就笑不出,为何行走半天竟又回到原地?
那只好再走一遍,还是绕回原地!
完了完了,直到第三遍才堪堪切换画面,没有八月瓜也没有叽叽喳喳的小鸟,但情况似乎变得更严重,因为她好像迷路了。
就在汤媛于林子里乱窜寻找出路之时,那边的断崖也有一群人在寻找什么,皆是普通庄户人家的打扮,走路脚步无声。他们在附近徘徊,终于发现两个活口,分别是陆小六和风长陵。
为首的深色短褐大汉低声道,“带下去处理干净。”
众人应诺,抬起重伤未醒的二人很快离去。若是有人仔细观察一下地面,会发现他们走路极有规律,在地上留下的脚印很浅很浅,且让斥候无法通过脚印分辨经过之人的年纪以及体貌特征。
原来六个男子正是苗疆余孽,暂时听命于贺维,也是此次围剿中的幸存者。
谁让他们命不好,碰上了正在俞州办差的裕王。
这几个人被围捕的如同丧家之犬,在地窖躲至天亮才露面,根据方才战场的惨况推断,他们的主上可能已经牺牲。
然而裕王咄咄逼人,他们没本事下去寻找主上残骸,只能先拖一阵,等风声淡了再去。
俞州城边界,贺纶亲自带人进山搜寻。佟知府骇然魂不附体,跪求这个祖宗不要拿他脑袋开玩笑啊!
此山年代已久,虫蛇鼠蚁,猛兽瘴气,应有尽有,他老人家但凡掉根头发丝,他就得陪着掉脑袋啊!
佟知府一路拱手道,“爷,我的爷,北面城门地处要道,万万离不开您啊,大家也都盼着您亲自督导,给予指教呢。反观这山里坑坑洼洼,到处泥泞,太脏啦,您是千金贵体,万不能去啊!”
贺纶被他聒噪的心浮气乱,碍着官兵众多才未将他一鞭子抽开,只冷冷看向他,刀子般锋利。
佟知府心肝儿一起打颤,生生将剩下的苦劝活活烂在了肚子里!
陆韬特意点了傅瑾年随驾,想来是摸透了贺纶的心意。临行前,陆韬对傅瑾年道,“好好表现,说不准就入了贵人的眼。”
这含蓄的提醒令傅瑾年心神一震。当然,他到现在还不知小姨子落入匪手。陆韬也没告诉他,这种事不宜宣扬,越少人知晓越好。
且说兜兜转转了半天的汤媛最终又回到距离搁浅之地稍远一些的沙滩。
完了,难道她要躺在这里钓螃蟹度日?直到有人发现悬崖上的血迹,再心有灵犀的推断崖下有人,然后下来救她……
好累,好困!
她迷迷糊糊睡了会儿,身下沙子被阳光晒的暖烘烘的,让她越来越低的体温无比的依赖。待她醒来已是日影西斜,一天又要过去了吗?
沙子的温度越来越低,她感到冷,额头也滚烫滚烫的。
再加上只吃水果,热量压根就跟不上。汤媛抱着胳膊浑身直打颤,忽然想起尸体还有条裤子,罢了罢了,反正已经扒了衣服,那就干脆连裤子也扒掉吧,大不了给他挖个沙坑遮羞。
反正换成她,她是宁愿入土为安也不要穿条裤子暴尸荒野。
汤媛晃晃悠悠的重回故地,尽可能的避开满地残骸,昨日的狼尸已经被不知名的野兽啃的干干净净,想来这里经常有野兽出没,那她可得要小心,拿了裤子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薄荷强人的尸体依旧躺在原地。
是了,为啥到现在还没有野兽吃他?
汤媛脑子里有无数个疑惑,但她烧的厉害,一思考就头痛,只好忍着恐惧和恶心去扯他裤子,谁知腰带还没解开,手腕就被两只铁钳子似的的大手死死箍住。
诈尸啦!
女孩凄厉的尖叫惊飞无数归鸟。
作者有话要说: 被大家的热情和礼物吓到了,泪盈盈的感谢,我会更加努力的,谢谢谢谢,非常感谢/(ㄒoㄒ)/~~
第109章
诈尸,僵尸,吸血还是吃肉,猝不及防的袭击将汤媛浑身上下的血管冻结,各种念头走马灯似的的乱转。
她手足无措,张口咬了下去。
贺维的手更快,迅如闪电一般死死捏住她两腮,然后她就发现自己的嘴巴无法合拢!
受伤的猛兽依然是猛兽,对付一只小兔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但这兔子有毒,朝他吐口水!
贺维偏头躲开,反手一记嘴巴,但并未下死手,恐吓的成分占主导。她却不吃这套,依然挣扎的厉害,直到被一跟头撂倒,摔在冰冷的沙滩,男人裹着不明物体的掌心狠狠捂住她的嘴。
不要!汤媛痛苦的摇首。
他喂她吃的什么东西?!
好恶心!
然而力量的巨大悬殊,注定她做什么都是徒劳,更何况腰部以下还被人以腿牢牢压制。
“咽下去!”他命令。
汤媛不从,一股力道便毫不留情的袭向左边肋下,当时她就不由自主的吞咽,呃,咽下去了!
好苦!
汤媛难受的眯起眼,身上的压力甫一消失就趴在地上干呕。
贺维则仰面平静的躺下,待她作的差不多了,才以一种缓慢的语气残忍道,“我只说一遍,化雨丹,每六个时辰发作一次,只有配合我的指法与解药才能压制,想活命就乖乖听话,不然,六个时辰后,你会痛的生不如死,甚至肠穿肚烂。”
他给她吃了每六个时辰就会痛死人的毒.药!惊魂未定的汤媛浑身抖若筛糠,怔怔望着他。
显然,他不是鬼。
却比鬼还可怕。
贺维转眸看向她,冷笑,“不信?那让你提前感受一回。”
说完也不问问当事人的意见,扯过汤媛,在她几处大穴分别点按,速度之快以至于他收回修长的手指,汤媛还不知发生了啥。
她眨了眨眼。
除了血比他多,女孩子的情况并不比他好多少,浑身滚烫如火,不过从她的反应来看应该还不知自己的情况有多糟糕,只眨巴着无辜的眼睛怔怔望他。
这也不怪她反应慢啊,她对江湖邪术这片领域委实有点陌生,也不晓得被他随便戳两下有啥好可怕的。
贺维笑了笑,“三,二,一。”
女孩纤细的身子忽然如预料中的那样狠狠打了个摆子,原本烧的粉红一片的小脸也登时褪色,但亮盈盈的眼睛仍是茫然。
直到疼痛如潮水涌入了她的四肢百骸。
汤媛一声不吭晕迷过去。
才刚开始就晕?贺维愣住,原是想找个跑腿的使唤,必要时刻还能饮血,谁知她竟弱小成这般!
可他也虚弱的紧,再不调息,就要废了。
犹豫片刻,贺维拎起软嘟嘟的女孩缓缓离开这片静谧的沙滩。
也不知睡去多久,直到烤肉的香味一个劲的往鼻腔里钻,汤媛才缓缓转醒,浑身上下依旧疼的厉害,但脑袋却比之前轻缓些,摸摸额头,有点凉。
薄荷强人正蹲在附近清点从她身上搜出的东西,贴身玉佩、一荷包银锞子以及玉戒,唯独找不到那两份户籍。
衣服还在,裤子也在,他,他应该没趁人之危……汤媛则无比紧张的检查腰带,又抱住身体往后缩,直至后背死死抵住石壁。
贺维连头都懒得回,冷冷淡淡的,“少自作多情。我一不喜欢被人玩过的,二对你没兴趣,你担心的事儿贴钱我也不想做。”他点了点碎银,回首问,“我的户籍呢?”
“不,不知道。”汤媛摇了摇头,面皮微红。女性遇到这种情况都会下意识的害怕受到性.侵害,但被他一眼看穿,还不留情面的嘲弄一番,多少也有点羞耻。
“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贺维将自己的东西塞回裤袋,阴狠道,“别逼我搜你全身,你不介意我还不乐意呢,快拿出来!”
别,别,千万别委屈自己搜我。汤媛立时掏出一张纸乖乖递还。
怎么只有一张?还被海水浸透大半。贺维皱了皱眉,“另一份呢?”
“另一份泡烂了,包括银票全都作废,你醒来的时候没发现吗?”汤媛小心翼翼回答。
贺维醒来时确实看到一堆烂乎乎的纸,又见幸存的这张也泡个七七八八,当下便不再逼问。主要是需要那份户籍的死士已牺牲,要来也没多大用处。他猜汤媛可能是想做逃奴,虽然有点佩服她的勇气,但他不会提醒她逃奴的下场可能要发配九边做军.妓。
像她这样的绝对撑不住三个男人。他幸灾乐祸的笑了笑,将一粒药丸丢在女孩脚边,“不想死的话吃了它。”
汤媛捡起来乖乖吃掉。
“贺纶对你不好吗?”他掏出一把袖珍小匕首,擦了擦。
汤媛不解的反问,“哪样算好,哪样又算不好?”
没想到她说话还挺有趣。贺维将匕首狠狠.插.进地面,百无聊赖道,“听说他很宠爱你,几个掌寝里面就数你最有脸面,这就是好。”
汤媛哦了声,垂着眼皮道,“那他对我挺好的。”
既然挺好还想做逃奴?贺维呵笑一声,不再管她。因为他就没打算让她活着出去,从另一方面来说,她还得感谢他,干干脆脆的死总比日夜被人糟.蹋好过。
但她咳嗽的厉害,吵的贺维心神不宁,无法静心思考,终于忍无可忍的吼道,“你就不能闭嘴!”
呃,她要冤死了!汤媛缩成一团回,“可我,我忍不住啊,咳咳……”
“再安全的春.药一旦房事过于激烈或者你的情绪波动过大都会造成气血逆流,伤及肺腑,我劝你以后悠着点,伺候男人也不能卖命啊。”贺维鄙夷道。
他一眼就看出她咳疾的原因,服用过烈酒和春.药,但不知为何嗨过了头,落下病根。
汤媛垂着头不答。
贺维别无选择,只好割舍一粒薄荷丸,夜色总算重归宁静。
这大概是一处洞穴,还散发着动物粪便的气息,至于里面的动物,大约已经被薄荷强人弄死了,现在,他在地上烧了一堆篝火,火光盈动的照亮了他恐怖的脸,那张脸居然有点起皮,但他正在烧烤的肉很香,看上去像野鸡。
汤媛腹中饥饿,试着去摸自己的八月瓜,发现只剩下一只,还有两只呢?
“被我吃了,赔你两个蛋。”贺维冷淡道,从火堆摸出两只烤好的鸟蛋丢给她,每只有鸭蛋大小。
她坐在火光映射不到的角落,垂着眼皮,默默的剥壳,嫩白的小手伤痕累累,捧着那鲜嫩的鸟蛋慢慢咬了一口。
其实她想吃肉,但薄荷强人并无分给她的意思。
“坐在这里看火,别让它灭了,有危险就叫我。”贺维内伤隐痛,吃完东西就开始发作。
汤媛瞪圆了眼望着越来越虚弱的男人,心底不由暗喜,疼是吧,疼死你!
可惜他只痛苦了片刻,又渐渐恢复安静,如老僧入定一般,且身上也无青烟或者白烟冒出。
山野仿佛也随之入定,恰似一只大张的黑黢黢的兽口。
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的流逝。
在山的那一面,走来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每人手中皆牵着猎犬,借着月明与星辉,悄无声息的展开地毯式搜索。
此刻距离汤媛失踪已近十九个时辰,陆韬心底早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但并不敢说。因为裕王还没有放弃。
贺纶拂去头上几片落叶,鹿皮官靴也早就沾满泥点子,脏的他自己都不忍直视。
不管结果如何,早一点找到她,或许就能让她少受一些罪。
一天一夜,不眠不休,直到此时,他依然没有睡意,因为他很怕一闭上眼就看见女孩哭着喊他的名字,催他快些救她。
而另一边,阴森森的山洞,摇曳的篝火拉出鬼魅的黑影,篝火旁的少女出奇的静默,脏的看不出颜色的脸上有一双启明星般耀眼的黑眼睛,当然,她这么镇定也可能是因为不知疗伤的男人一旦恢复就会要她的命。
贺维收回视线,不悦道,“还愣着干嘛,过来给我上药!”
女孩手忙脚乱滚到他面前,依照命令将其中一瓶白色的药粉全部涂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