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兰特·巴图克爱着杜克,杜克也爱着格兰特·巴图克。
一年又一年,等到五年训练期结束的最后一个圣诞节,格兰特·巴图克已经从少年变成了青年,杜克从小家伙变成了极富魅力的大姑娘,而夫人仍然还是曾经的样子,漫不经心笑着,不急不慢说话。
“杜克已经这么大了啊。”
格兰特·巴图克站在夫人旁边,看着矫健的姑娘快乐地在雪地里奔跑,一头撞进雪堆里,又因为雪而连连打喷嚏狂甩脑袋,闻言看向旁边的夫人,却完全压不住嘴角的微笑。
“夫人还记得吗?四年前的今天您把她作为圣诞礼物送给我,现在杜克正好四岁,已经是个成年姑娘了。”
“已经四年了啊。”
夫人点点头,“你来我这里已经是第五年了。”
“说起这个,您规定的训练期是五年......”
格兰特·巴图克微笑着注视旁边那抹鲜艳的墨绿,五年的时间,他已经从一个阴翳叛逆、满脸不耐烦的毛头小子,变成了沉稳英俊的高大青年,他站在夫人身边,如同一位忠诚的骑士。
“五年过去了,现在的我达到您心中的标准了吗?难不成还有最终考核?”
五年后格兰特·巴图克再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不会再用“喜欢”“满意”之类的词了。这些过于直白的词在脱口而出的时候,就暴露了使用者的不安和渴望,也暴露了他曾经那颗干涩脆弱的心脏。
现在的格兰特·巴图克少了曾经的青涩笨拙,完全能够自信镇定地询问,甚至能和夫人开玩笑了。
他正在一步一步,走到他敬仰的上司身边,守护她。
“最终考核确实有......不过你就这么心急?我倒是觉得,你不会喜欢我的考核方式的。”
九头蛇夫人慢慢勾起唇角,也不看旁边的青年,而是注视着雪地中那抹越跑越远的棕色。
“我一直以来的愿望,就是站在您身边。”
格兰特·巴图克说。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差不多该是收尾的时候了。”
九头蛇夫人自言自语道,尾音飘散在空气中,没了下文。
格兰特·巴图克没有催促,而是静静站在旁边,等待夫人再一次开口。
九头蛇夫人特地把训练基地建在深山里。在基地外的这片广阔无人的森林中,没有任何声音,只听到偶尔有雪簇簇落下,和他自己接近于无的呼吸。
“格兰特,听到我的命令——”
夫人终于开口了。
时间仿佛都在这片寂静里放慢了:格兰特·巴图克看到夫人以慢速度张口,他的思维咔咔迟钝地转动,而他的手却是这片缓慢中唯一保持正常速度甚至要更快的东西。
“砰——”
一声巨响撕裂寂静,时间恢复了正常。
格兰特·巴图克眨眨眼,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他的手里,端着方才插在他兜里的枪。
枪口,稳稳指向森林深处。
他没有丝毫犹豫执行了夫人的命令。
一如往常。
“嗷呜——”
尖锐凄厉的哀鸣传入他的耳朵。
“......夫人?”
青年的嘴唇上下碰了碰,没能发出气音之外的任何声响。
“My little Guerrant......Poor little solider......这就是我的考核。”
站在他旁边的夫人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既想满足我,又想做自己。结果你看,这就是你两边都想要的代价,太贪婪的结果就是什么也做不好:你隐瞒我,对我不忠诚;你开了枪,对杜克不忠诚。你瞧不起想要做我的狗的其他人,但你连狗都不如,至少狗不会杀掉自己的伙伴。”
刚才下达了命令的夫人依然漫不经心笑着,只带了一点可惜的情绪摇摇头,转身走进基地的门。她突然想到什么,站在门口回头问。
“最终考核的内容是——你刚才开枪的时候,有犹豫哪怕一秒吗,格兰特?”
格兰特·巴图克死死盯着哀鸣传来的方向,嘴唇青白,脸上一丝血色也无。
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我知道了。现在你达到我想要的标准了。”
夫人了然点头,墨绿色的发丝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和她的尾音一起消散在空气中。
——那句“我知道了”轻飘飘落下来,连同一开始的那句“杀掉杜克”一起,传入格兰特·巴图克的耳朵。
青年的脑袋里突然响起一阵什么东西垮塌的轰鸣。
————————————。
缓缓关闭的基地门将崩溃的喊叫隔绝在外。
“夫人一个人?”
查克拿着外套正要出去寻找九头蛇夫人,看见迎面走来的墨绿色军装的女人一愣,继而赶快上去,拂掉她肩头的雪,披上他带来的外套。
“啊,格兰特在外面......我刚才让他杀掉了杜克。”
九头蛇夫人说。
“不用去找他——过会他自己就进来了。”
“杜克死了?”
查克停下脚步,“您不怕格兰特因此生出一些不该有的心思吗?”
“他不会的。”
女人漫不经心搡掉手臂上的一点余雪。
“他和你们不一样,格兰特是个聪明敏感的小家伙......不过他还不够聪明,很容易反被聪明误导。只需要制造一点点他钻不透的矛盾,就足以让他亲手困住自我,剔除掉那点我不需要的东西了。”
她回头望了望紧闭的门,勾起嘴角。
“虽然训练他耗去了我很多时间,但很值得。认为自己连狗都不如的小格兰特,会成为我最顺手的小家伙。”
九头蛇夫人想要的不是站在她身边骑士,而是蹲在她脚边的听话的狗。
——夫人得偿所愿了。
第二天,浑身湿透的格兰特·巴图克一如往常,出现在了早训的队伍里。只不过再也没有之前的笑容,也没有一直趴在旁边的杜克。
第三天,格兰特·巴图克从夫人手中拿到了调令,从训练场调入九头蛇曼哈顿总部。
又过了半年,格兰特·巴图克接到夫人命令,进入神盾局。
夫人一语成谶。
格兰特·巴图克果然成了她手下最顺手的小家伙之一,从不疑惑,从不多嘴,任务完成率最高,在尼克·弗瑞的眼皮底下爬上了神盾局七级特工,并成功潜入了复仇者联盟大厦。
“我很好奇......”
墨绿色的发丝垂下,搡在格兰特·巴图克的脸上。
“我为你耗费了那么多时间,打碎了你的自我,把你钉死在连狗都不如的怪物的地位上——”
她手下的青年在听到“狗”的时候狠狠哆嗦了一下。
“你看,你现在都忘不掉。”
九头蛇夫人拍了拍格兰特·巴图克的脸。
“所以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是什么让你觉得从怪物变成了人?”
墨绿色头发的女人含笑盯着抖得像冰天雪地中赤.裸的婴儿一般的青年,手搭在他的脖颈上,感受着他心脏的跳动,不放过他身上任何一丝变化。
“我——”
特工挣扎着开口。
“我——”
“你什么?告诉我,格兰特。”
夫人耐心地等待。
“我不——”
“你不什么?”
一只冰凉汗湿的手颤抖着举起,用微弱的力道,轻轻推开她放在他脖子上的手指。
自杜克被他开枪打死之后过了五年,特工那双棕褐色的眼睛终于能够再一次直视那双美丽幽深的墨绿色眼睛。
他直直地看进去,声音发抖,却咬字清晰。
“我不会再听你的话了——”
九头蛇夫人的瞳孔骤然一缩。
“——轰!!!!!”
爆炸的炮火近在咫尺!
险之又险躲过轰炸,九头蛇夫人脸上的笑容微微淡了些,立于远离格兰特·巴图克的位置,看向方才她站立位置的上方。
“你这满嘴胡言乱语的老毒蛇,简直比我那在大街上吆喝卖水果的奶奶还烦。幸亏她早死了,要不然你们一左一右同时唠叨,绝对能把我逼疯。”
破破烂烂的钢铁盔甲缓缓降落,将跪在地上的特工严严实实挡在身后。
“没听到我的人刚才说了什么吗?”
面罩升起,发明家被破损的面罩划破的脸出现在九头蛇夫人眼中。
“You。”
托尼·斯塔克喘着粗气,恶狠狠朝九头蛇夫人比了个中指。
“Fuck off!”
作者有话说:
格兰特:你拉倒吧,我没说粗话。
托尼:你他妈这种时候了还跟我纠结这个???气势,气势懂不懂?
明天更新不定时掉落,后天恢复正常,早七点更新。
刚到家,这几天连忙带赶路更新跟不上抱歉啦,本章到周四晚零点的前二十后二十评论发红包么么哒!
第80章
“Fuck you, 斯塔克。”
在后面扫尾的娜塔莎·罗曼诺夫气得爆了粗口。
“你知不知道你把我和一群九头蛇扔在了后面。”
“就不要在意那么多那些细节了,我相信你。”
托尼·斯塔克摆摆手,撇了一眼落魄狼狈的特工。
“格兰特?你怎么样?”
“......Tony?”
格兰特·巴图克跪在地上,满头大汗,声音颤抖, 眼神散乱, 仰头愣愣注视那道遮蔽光线的钢铁背影。
“......你没事?”
他的声音恍若梦呓。
托尼·斯塔克毫不犹豫抬手往后就是一炮。
属于特工的直觉在看到发明家向后抬手的时候轰然炸响,格兰特·巴图克眼疾手快就地一滚, 侥幸躲过那枚朝他脸射来的微型炸弹。
“轰!!!”
那枚炸弹就在他身旁爆炸, 掀起的热浪一股一股打向他的脸。
“——What the fuck???”
格兰特·巴图克眼睛重归清明。惊魂甫定, 不敢置信地喊。
“你他妈疯了?你差点杀了我!”
“活过来了?看这活蹦乱跳的样子, 还没落魄到极点啊。”
托尼·斯塔克朝格兰特·巴图克咧嘴一笑, 脸上的血迹十分显眼。
“死亡让人清醒, 是不是?”
发明家不再看清醒过来的特工,转过头面对九头蛇夫人,严阵以待。
“我曾经在中东死过一次,在自家沙发上死过一次,在外太空死过一次, 在海底下死过一次,在冰天雪地里又死过一次, ......太多了, 数不过来了。啊, 刚才是不是也算死了一次?”
“不错啊斯塔克。”
娜塔莎·罗曼诺夫翻了个白眼。
“还知道自己刚才差点死了?如果不是我带了盐酸肾上腺素注射剂, 你以为你还能站这说漂亮话?”
“......高兴了喊我托尼不高兴了喊我斯塔克, 真有你的,娜塔莎。这次别讽刺我,以往这种事情都是队长干,我好不容易抢到一次,让我说完。”
发明家顿了顿,轻轻吸气。
他从来没有向别人提及过他的失败。
他展现给所有人的——甚至于展现给自己的那一面,永远都是风光的,轻佻的,漫不经心的,自信骄傲的,或者是混蛋的,尖酸的,花天酒地的,傲慢无礼的。
而在今天,在格兰特·巴图克面前,托尼·斯塔克把自己最狼狈最难堪最虚弱的一面从他那副钢铁壳子里统统哗啦啦倒在了地上,供此刻发抖的特工挑拣翻看。
“即使是我自己,我也不得不说,曾经的托尼·斯塔克就是个混蛋,彻头彻尾的。所以理所应当的,混蛋终会遭到报应,我必须要为我的放纵付出代价,为我的错误做出补偿。如果那些曾经因为我而难堪,痛苦,尊严粉碎,无家可归,失去了重要珍宝的人......要来复仇,那是我该得的。”
托尼·斯塔克淡淡地说。
“我付出的每一次死亡,我都觉得是在偿还。格兰特,你也一样。如果你觉得痛苦地站不起来,那就这么想:你遭受的痛苦都是在为你之前的错误分期付款。如果还站不起来,那就再死一次,直到你总算能堂堂正正站起来为止。”
“......”
格兰特·巴图克深吸一口气,捡起掉在地上的枪,扶着颤抖的膝盖,自己支撑着,慢慢站起来。
“很好,站直一点,像个男人,给我挺起胸膛,光明正大迎接痛苦和伤痕。”
托尼·斯塔克微微侧头,对站到他身旁的特工咧嘴一笑。
“你被海德拉分解了几次,刚才又被我杀了一次。你的每一次死亡都是新生,现在的你已经不是之前那个杀人不眨眼的九头蛇特工,抑或是这老毒蛇口中连狗都不如的怪物了——”
特工慢慢站直,就是死也不服输一般,拼命挺直脊梁,弧度深刻锐利,如同刀削。
“像这样?”
他慢慢呼出一口气,双手慢慢停止颤抖,端平步.枪,努力露出自然的笑容。
“比我想象中的要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