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啊,这就是一时的。等到四儿子自己安全回京,对弘晙这个儿子只有更疼爱,绝对不会提什么考试的事儿。
弘晙哪能知道自己被玛法给忽悠了,他这些日子玩得多--去工房,对弘晙阿哥也是一种玩乐,如今可不是要好好补课?
临近十月的月考,弘晙阿哥在三哥弘时的帮助下,紧急突击背诵;广东,两广总督衙门,四爷正在和两广总督赵弘灿发火。
“千里长沙和万里石塘一带一直有英吉利人在活动,为何隐瞒不上报?”
“东印度公司的人在广东开商行,招募当地人做武装力量,为何不严查?”
“不要和本王说,体谅你们的苦楚,你们需要政绩……广东这样的天然好位置,需要你做什么好政绩?你赵弘灿能把两广守住就是大政绩。”
…………
四爷面寒如冰,一字一句压抑着火气言辞犀利,对于赵弘灿不知道反省,还自以为给两广做了政绩的行为很是恼怒。
“两广处在大清国的门户之地,每天进出南洋人和西洋人无数,第一要严查保证大清国的安全,这个还要本王来告诉赵督堂?”
大清国的安全?两广总督赵弘灿终于明白四爷所为何来,吓得双腿发颤,面色惨白,扑通一声跪下,就是连声告罪。
“下官知罪,下官知罪。”
说实话,赵弘灿一开始真没觉得什么,他对于四爷来到广东后大查特查,越俎代庖革职查办他的手下,还送大牢抄家等等行为,是非常不理解,甚至是怨恨的。
刚刚听了四爷一番训斥也是认为四爷常年呆在京城,少见多怪了,边境一直以来就是这样的乱法儿,也不独独是大清一个朝代,历朝历代都是。他来到两广一直“安分守己”,只求无过不求有功坚持过一两任就好,哪知道会栽在东印度公司上面。
“是下官一时糊涂鬼迷了心窍。下官的小厮和英吉利人向来处得好,下官当时觉得他们温和有礼,出手大方,对大清国友好和善,就没有严查,下官的罪过,求四爷,求四爷,求四爷给下官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求四爷。”
寂静的衙门内书房里,赵弘灿磕头如捣蒜,身上冷汗连连,知道东印度公司牵扯到的事儿肯定不小,只求能够戴罪立功,哪怕脱了顶戴花翎,不连累家人就行。
四爷端坐,火气还没消。
他这一路南下,接触这些地方官,大到总督、提督,小到一个县令知府,大多数都是为了政绩,为了捞钱,为了升官……都忘了他们身在大清国的门户位置上,最主要的是守住大清的安全。
如果大清国有危险,难道他们自己就能逃过不成?和那些下南洋的人一样,带着贪污的银子举家去其他地方避难?
四爷眼里不容沙子。但凡被他查到,贪污多少银子给他吐出来多少,花了的,抄家,变卖家产也要补上。
想要一死,一了百了的了结贪污的公款,在四爷这里根本行不通。
对四爷的一路作风调查详细,赵弘灿此刻只希望四爷能够宽宏大量,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求四爷,下官自从来到两广,一直安分守己,除了一些场合上必要的应酬外,绝对没有贪污,求四爷明鉴,求四爷再给下官一个机会。”
四爷面对赵弘灿的涕泪横流,沉默半响,终于有了反应。
“赵督堂且起来。”
“你是八弟的人,但是本王对事不对人。你是汗阿玛信重的老臣,两广总督。本王还能一句话把你撤了不成?”
赵弘灿吓坏了,他宁可四爷和刚刚那样发脾气。
“下官和八爷没有关系,四爷明鉴,下官愿拿一家老小发誓,下官和八爷,除了见过几面之外,绝对没有银钱上的往来,更没有任何不法之事。”
此刻赵弘灿是真心感激皇上把他调到两广,两广距离京城太远,他当初才和八爷搭上关系就因为现实原因疏远了,现在看来简直就是救命稻草。
“下官是大清的官员,是皇上的臣子,求四爷明鉴。下官绝对没有二心,没有不臣之心。”
四爷嘴角露出一个冷笑,随即隐去。
四爷要在两广行事,还需要赵弘灿这个两广总督的支持,暂时也不能给他论罪。就是对于赵弘灿之前怨恨自己太过严厉,打算去和皇上告状,联系八弟的事儿,也暂且放下。
“既然赵督堂还记得自己是大清的官员,是皇上的臣子,今儿本王给赵督堂一个机会,赵督堂该知道怎么做。”
“下官知道,下官知道。”
赵弘灿逃出生天,此刻只觉得好像是死过一次一样。对四爷那是真的感恩戴德,觉得四爷就是世界上最慈悲为怀的人。
四爷有了赵弘灿的大力协助,一面分派广东水师在海面上严加防范,命令林达去攻打抓捕那些在千里长沙和万里石塘一带活动的英吉利人、西班牙人等等;一面亲自带着人把东印度公司的人全部抓捕大牢,货物全部收缴,牵连在内的当地人也不放过。
抓到后全部押大牢里蹲着,不审理也不理会各方求情,四爷给皇上上书一封,自有打算。
京城,紫禁城。
进入冬天的四九城寒风呼啸,紫禁城在重重围墙的保护下,也还是冷。暖坑烧得正好,让人昏昏欲睡打盹儿的午后时光里,乾清宫的东偏殿安静温馨,皇上在批复折子,弘晙阿哥在自己玩乐。
皇上看完四儿子的来信,实在是无奈。
“弘晙啊,你看你阿玛,这折腾的……”
弘晙十月的月底考试考了八分以上,又开始逃学生涯,此刻正在摆弄他给阿玛和额涅做的小船模型,琢磨着怎么做出来更好的视觉效果,听到玛法似真似假的抱怨,完全是不明白怎么回事儿。
但是阿玛做的事儿,一定是对的。
弘晙阿哥抬起头来,铿锵有力地回答:“阿玛折腾的都是坏人。”
皇上一噎。
觉得乖孙孙偏心他阿玛。
“你阿玛折腾的都是坏人,折腾痛快了,玛法来收拾摊子。”
弘晙……
察觉到玛法委屈了,弘晙阿哥果然心软。
心软的弘晙阿哥立即“请缨”,“弘晙和玛法一起。玛法要收拾哪一个摊子,弘晙帮玛法。”
亲玛法……小小的满意。
乖孙孙如此体贴孝顺。
“弘晙阿哥有这份心意,玛法就欣慰了。”
皇上直觉让乖孙孙帮他一定是“越帮越忙”;弘晙阿哥眨巴眼睛,“玛法啊,弘晙给你磨墨。”
说着话,弘晙阿哥就走到御案上,一只手挽起袖子,开始认真地磨墨。
墨汁儿快没了,皇上正要唤宫人进来,瞧见乖孙孙的举动,立马心里一股暖流流淌。
且给老四收拾一回烂摊子。
第72章
在当前的大清国, 一般老百姓出门, 河流上当然是坐船, 不管是简陋的竹帆小船,还是豪华的运河大船。而在陆地上,当然是骑驴或者骑骡子,养马的那个富贵人家, 或者是一个村子里那个富户养牛,有牛车。
乍一看, 骑驴, 或者骑骡子有比较大的风险,但它却是不分关内关外,一种非常普遍的移动方式,女子骑着驴, 孩子坐在毛驴两侧的竹筐里,当家的男子在前面牵着缰绳, 他们一家的财物就这样“挂在身上”。
大清国幅员辽阔,水路、河流和运河是主要的交通方式,时代总是在进步,相较于前面的朝代, 时下的人当然是有了很大的便利。
但是这个国家太大了,人们但凡要出门,不得不花很多时间,很多精力,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
长途跋涉的奔波之苦且不说, 坐马车,作为陆地上最便捷,最常见、最舒服……的方式,乘坐人的“痛苦”,就连坐着天下最好的马车的弘晙阿哥都不乐意。
弘晙阿哥改良出来的马车一惊现世,就引起极大的轰动,虽然弘晙阿哥本人认为还是不够好,但是其他人,四九城的老百姓们,都认为它好极了。
有马车的换新马车,没马车的想要攒钱买新马车,改装自己的牛车或者独轮车。老百姓都觉得,不用放三床被褥就有这个效果,简直,不要太省心,不要太舒坦。
商家们更是兴奋,有了这个改装,他们的货物在运输过程中,会少了很多颠簸,可以减少很多破损带来的损失。
匠人们更是觉得,有了弹簧,他们在做一些用具的时候,可以有更多的方法和灵感。
…………
当然,骑驴,或者骑骡子的还是照旧,只想着下回租一回新马车给家人坐坐,从现在开始努力奋斗。
而大清国最有钱有势的一波那?
一干皇子们,尤其是五王爷胤祺,九阿哥胤禟,都琢磨大水法的建造中,是不是哪个零件不会了,可以私底下去请教一下弘晙侄子。
豪富之家,满朝文武大臣,宗室皇亲们……各自琢磨自己家的马车该怎么打扮,实在是弘晙阿哥给皇上设计的那辆马车太过惊艳和出彩,他们眼馋得慌。
皇上……乘坐自己的马车出门逛街,赢得羡慕的目光无数,心气儿特顺畅,倍儿舒坦,倍儿有面子。
抬手给四儿子收拾摊子,也是面带微笑。
“前面你们的四王爷撸下来的官员那么多,空出来的缺儿我们刚挑选出合适的人补上,这又要再去挑人去两广上任。”
还要吩咐南方各省驻地将军做好备战准备,西部和北部各省将军提高警惕,“他这出去一趟,就差把南方翻地三尺。”
忙碌的间隙,皇上想想那辆马车,顿时不觉得劳累了。可皇上面对这些“触目惊心”的贪污数字,很是感叹。
大臣们都笑,虽然他们对于四王爷做事的方式也……挺怕的,可他们能说吗?
李光地大人向来治家严谨,感触少一些,接口说道:“这是皇上的隆恩。臣听说南方的老百姓都夸皇上派去的钦差大人刚正不阿,都感念皇上的恩德。”
皇上沉吟不语,刚正不阿不假……
曹寅大人知道皇上的心事,笑着说道:“这是四王爷知道,有皇上给收拾摊子。”
皇上……皇上对心腹大臣曹寅瞪眼,然后瞧着他们一个个的,那个讨好的模样,不由地摇头失笑。
从南书房出来,皇上看看时辰,申时一刻,打算领着乖孙孙去曹家看看新生的小娃娃。
宫人去箭亭寻小四阿哥,皇上和奶兄弟说话。
“子清你说,这人啊,他就是这样,明知道时刻不能放松,可他就是忍不住放松。”
皇上的心事还是没有放下。他知道自己这些年确实是“心软”了,而大清国经过这么几十年的休养生息,天下承平日久,人的警惕心都没了,他自己也安于一个“宽仁”的名声。
曹寅大人安慰皇上,“皇上,安逸产生堕落,这是人的本性。能克制自己本性的人,少之又少。四王爷有这份清醒--很难得。”
皇上终于叹出一口气。
“也罢。‘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也确实是需要老四这样的性子,去给他们紧紧皮。”
不过,“子清你倒是替老四说话?”
你忘了老四参奏你的时候了?
皇上挺乐呵,曹寅大人也笑。
“臣其实很感激四王爷。如果不是四王爷直言敢谏,臣可能还沉浸在奢靡的安逸里,不知道何日得以清醒。”
皇上一愣,随即点头。
忠言逆耳利于行,老话儿不假。
皇上负手踱步,过了一会儿,好似自言自语一样说道:“以前,朕总想着,自己年龄大了精力不足,国家还有各种内忧外患,明知道西洋将来可能会对中国的危害,也只想着,大清能避开西洋的战争就好。”
“就比如前朝的政策,海患打击不尽,危害内地,那就禁海吧。朕这两年--其实也生起过再次禁海的心思。可现在,朕又感觉,我们也可以参与一把。”
海上争霸,开疆拓土,作为一个帝王,如何能不想?只是困于现实,实在是无奈。
大清的力量有限。东南沿海的各国海贼,各种反清复明的势力,西部的准格尔,北方的俄罗斯……皇上当然是选择集中力量稳住西部和北方,而为了不让朝廷两头作战,必要的时候再次禁海,是皇上计划中的决定。
可是现在,皇上突然有了底气,为何不扩建水师?提升水师的战斗力?
他们,也可以!
曹寅大人愣怔征地看着皇上,大喜过望。
“皇上,我们也可以。”
“皇上,臣知道,大非有很多宝石,还有很多香料和黄金,美洲更是有很多银矿。西班牙的银子,都是来自于美洲……”
曹寅大人表情激动,面色发红,“皇上,我们也可以。我们不去贩卖人口,不去欺凌当地人,但是我们可以去打西班牙的属地,去打英吉利的海船。”
“我们的大清国,一定会越来越好。皇上,海禁之事,臣之前不敢说,臣在南方这么些年,不管当初为何而去,总是和南方有感情。沿海百姓禁海的生活和开海后的生活……皇上,如果不到万不得已,臣请皇上,继续开放海贸。”
曹寅大人说着说着,眼泪下来,还给皇上大礼参拜。
皇上也是眼睛湿润。
伸手扶起自己的老臣子,皇上故意笑骂了一句,“你瞧瞧,你这出去后再回来,就为南方人请命,等我那四儿子回来,还不知道怎么样?”
曹寅大人哈哈哈笑,“臣相信,四王爷给皇上的折子,一定厚度够。”
君臣两个谈笑风生,好像又有了当年年轻的时候,那个意气风发的样子。
弘晙阿哥一路小跑过来,听到玛法和曹大人的笑声,也是不由地更欢乐。
“玛法,曹大人好。”
“玛法,弘晙来了,我们去看小宝宝。”
皇上看一眼乖孙孙的装扮,直接笑出来,“好,我们去看小宝宝。弘晙阿哥今儿这一身,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