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对县令提起家人会心疼,心里酸酸,睡得不安稳,睡着了也是眉眼皱巴。
就是去种痘的时候,也有认识的刘御医等人,这一夜,他睡在陌生的的地方,身边没有熟悉的亲人,没有熟悉的丫鬟嬷嬷,睡得极其不踏实。
想玛法,想额涅,想十三叔……想每一个人,想得弘晙阿哥一夜没睡好,睡梦中泪水顺着眼角流进枕头,口中模模糊糊地喊着“玛法,阿玛,额涅……”
…………
京城里头,四福晋,皇上等人,当然都是一夜没合眼,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他们都是连夜奔波。
夜色如水,时间一刻一刻地走着,打更的声音响了一遍又一遍。
四更天一过,大约寅时六刻,接近于弘晙平时早起读书的时间,弘晙在小系统的叫醒呼唤下醒来,呆呆地看着陌生的一切,反应过来后眨巴眨巴眼睛,抽抽鼻子,忍住哭意自己快速穿好衣服。
冬日夜长,天还没亮,出来一看,县衙里只有早起的仆人在做活儿,他刚要就这样一个人偷偷摸摸地出门,猛然发现三妞站在他门口,手里端着一盆热水和毛巾等物。
弘晙……愣怔。
四目相对,弘晙阿哥“不动声色”的洗漱,收拾好自己,面对三妞依旧盯着自己的样子,吓唬她地说道:“跟着我,会很危险哦。”
哪知道三妞还是那句话,“三妞力气大,三妞保护主人。”
弘晙……
弘晙阿哥还没说话,小系统先叫嚷开了,“主人是小系统叫的,是小系统叫的。”
小小的白团子仗着只有弘晙能看到,其他人都看不到它,学着三妞母亲撒泼打滚的样子……
弘晙阿哥小鼻子皱巴,按照先后顺序先哄小系统这个“老小弟”,“卖身契给了三妞,三妞不要叫主人。”
三妞麻利地掏出来卖身契,双手递上……
弘晙……眉眼皱巴。
“做自由民,不好吗?”大魁就曾经害怕签卖身契,雍亲王府里,只有少部分特殊的人,阿玛和额涅才让他们签卖身契,弘晙不明白三妞为何执意卖身。
三妞很快给了他答案。
“公子是三妞的大恩人,永远是三妞的主人,不管有没有卖身契,都是三妞的主人。”
三妞并没有跟她那位“读书人”的父亲学到什么学问,她的思维很小,也没有那些复杂的思考,她只知道自己信任主人,跟着他,是她最想做的事情,最安心。
三妞好像一只认准了主人的小牛犊,类似小哈巴和小芦花,弘晙对三妞很喜欢,可是小系统又嚷嚷开了什么“本来就性子执拗,这还有了创伤后遗症……不许她叫主人……”
…………
两个人小娃娃一前一后走出县衙,早起的县令和老村长等人都是乐呵。
弘晙阿哥端着小大人的样子,可爱得来;三妞穿着县令夫人收拾出来的暖和衣物,也是有模有样,两个人出来县衙,引来视线无数。
一路买了小包子喝了豆汁儿用了烧麦,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坐上马车直奔李家村来。
三妞认识路,三妞打小儿就力气大,敢于反抗自己的父亲护着亲人,对于主子更是崇拜,根本没有什么有关于小孩子不能去打大人的想法,主人要去打,那就打。
弘晙阿哥更是没有不敢的事情,按照他的计划,收拾完李家村的土匪,县令来处理收尾,三妞跟着县令,他就动身,继续去通州。
…………
两个一马一辆马车,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李家村,县令他们发现两个孩子不见了,一打听他们是朝李家村去了,那个着急。
县令带着衙役们来追,里长和老村王也担心两个孩子,更觉得两个孩子都有这份勇气,他们为何要忍耐?心里升起胆气的两位老人家,赶回去村子里找齐青壮年也直奔李家村。
一时间,李家村汇集了各方人马,其中还包括富鼎和王金他们。
阿哥吃亏,他们都不敢想;阿哥万一错手杀了人见血,他们更不敢去想。其他人领着人去堵阿哥必经的路口,他们领着人一路追来,一路处理各种“不平事”,生怕小阿哥迷路遇到路霸、拐子之类,听说这里有极恶之人,就直奔这里而来。
弘晙阿哥哪里能想到,因为他的举动,引得“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他记得“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让三妞坐在马车里,自己驾驶马车做在外头,在三妞的帮助下,顺利地来到李家村。
找到一个一身血气的人,逼问领头人的住处,手法极其利索地,全部点了--睡穴,上下没有一刻钟的功夫。
犯了罪,自应该有官府处理,弘晙阿哥除暴安良,但不是以暴制暴。
弘晙阿哥乖乖。
“乖乖”的弘晙阿哥自以为他是“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远远地看到各方朝李家庄的来人,让村民捆起来这些土匪,吩咐三妞在原地等候,自己进了马车。
马儿一声嘶鸣,朝通州的官道飞奔。
没有俊俏小白马,有灵性地会自己避开危险的高头大马;没有潇洒贵公子的迷人身影,有小娃娃“气度万千”的可爱小背影。李家村的人,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呆愣,呆傻,反应过来后,跌坐痛哭。
有的时候,人习惯了忍耐,只是缺少一份刺激。因为这伙人的祸害失去亲人的李家村人,被他们抢来的客商旅人,一起扑上去哭喊着对着那些土匪拳打脚踢,发泄自己的恨意。
县令领着衙役们来到李家村的村口,看到等候的三妞和狂呼喊叫的李家村人,惊呆了。
老村长和里长领着子侄们扛着锄头镰刀一路跑来,眼见这个情况,也惊呆了。
再等到富鼎和王金领着雍亲王府的侍卫们赶来……这绝对是他们家的小四阿哥!
富鼎和王金不光领着侍卫们也奔赴通州,还直接给先一步去通州的十三阿哥胤祥发了飞鸽传书。
弘晙阿哥一到通州地面,就遇到了好暇以整地严阵以待的十三叔。
从京城到通州其实并不远,大约四十里路,如果不是他昨儿耽误一天,今天又耽误了一个上午,快马飞奔,一天就到了。
可是他实在撑不住睡了一觉,大马虽然有他的吩咐,但它也有自己的直觉,领着主人走了一条安全道路……一番折腾下来,弘晙阿哥不光露了行迹,还落后了十三叔,晚十三叔到达通州。
但是弘晙阿哥就是弘晙阿哥。
傍晚时分,太阳西落,春节的热闹气氛还没过去,通州运河的水缓缓流淌,弘晙阿哥从马车里出来,一眼看到板着脸站在马车前的十三叔,一个猛扑,扑到十三叔怀里。
“十三叔,弘晙好想你。”
弘晙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
真的想亲人,出京一天,他就想,想得他中午用着热水和包子的时候,差点儿用到鼻子上。
孤身一个人,前面看不到阿玛,后面看不到玛法和额涅,在外人勉强强撑着小四爷的体面,不能哭,如今见到了亲亲的十三叔,一下子爆发出来。
“十三叔--哇哇哇--十三叔--”
第86章
“哇哇哇--”弘晙阿哥在他十三叔的怀里, 哭得痛快淋漓, 声震云霄。十三叔憋了一肚子的气, 两天一夜的担心,此刻都“灰飞烟灭”。
“乖乖,十三叔知道弘晙想十三叔了。”
“不哭,不哭。”
“哇哇哇---”回应他的还是弘晙阿哥的哭声。
胤祥听出来小侄子哭声里的真实委屈, 抱着一个劲地哄,灰尘扑扑, 疲惫至极的脸上一片放松, 不停地安慰,“乖乖,弘晙乖,别怕。”
“十三叔先带弘晙去洗脸洗澡, 一起用晚食,好好睡一觉, 不怕。”
“十三叔--哇哇哇--”弘晙阿哥想说他“不怕”,想问问十三叔怎么来通州了,奈何一张口还是哭。
好在十三叔和小侄子有一半儿“心有灵犀”,抱着小侄子进了另外一辆马车坐好, 笑着回答:“你这留一张纸条就走了,十三叔能不追来?”
胤祥怕小家伙内疚,也没说家里人如何担心他,“你看你这都走了两天一夜,也才到通州, 比十三叔还慢,这两天是不是都没吃好,没睡好?”
提起这两天没吃好也没睡好,弘晙阿哥又是一阵哇哇哇大哭。
路上奔波的辛苦、劳累且不说,害怕、孤单也可以克服,粗茶淡饭也能吃得香……可他想玛法,想阿玛,想额涅……想家里的每一个人,每一只小动物,每一颗草木,想得心里特难受。
胤祥听出来他哭声里的委屈和思念,心里伤怀,更不敢提家里的其他人,继续哄着。
“乖乖,不哭。不哭。十三叔知道我们的弘晙阿哥没吃好,没睡好。特意让人准备了红果子炒鸡蛋。”
弘晙阿哥想要开口说话,可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抓着十三叔衣襟的手一抖一抖;胤祥也不再说话,生怕又招惹了他什么心思,只抱着他轻声哄着,轻轻拍着后背。
“弘晙乖乖,不怕,十三叔在这里……”
跟着十三阿哥的侍卫们瞧着弘晙阿哥哭起来的架势,心酸,心疼,这两天着急上火的一颗心安定下来,只有弘晙阿哥人没事就好的庆幸,可等他们缓过来,听着十三爷哄弘晙阿哥的样子,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
十三爷您这两天的怒火哪里去了?
收到飞鸽传书知道弘晙阿哥以身犯险,拉定架势要胖揍一顿的决心哪里去了?
哎呦呦,看这个架势,他们今晚上不回京城了?
…………
侍卫们纷纷在心里嘀咕,乐得看看十三爷的笑话;胤祥知道反正现在也没有心思理会他们。
叔侄两个一起洗了一个痛快澡,收拾妥当出来用晚食,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香喷喷的梗米饭,炖好的鳕鱼汤,炸好的香酥鸡腿,红果子炒鸡蛋,炸辣椒……还有弘晙阿哥喜欢的小点心,钟儿糕,黄蜂糕,驴打滚……榴莲、葡萄、苹果等等藏冬果子,弘晙阿哥一边吃一边吸鼻子,看这些饭菜的目光好像在看阔别多年的好友。
这些饭菜他也想得慌。
不是为了美味佳肴的想,而是吃到了熟悉的饭菜,有亲人在身边,感受到那份儿亲切安全的想。
胤祥瞧着小侄子的模样,心疼坏了,更不敢提回京城的事儿。
哄着小侄子睡下,瞧着他睡着了还抓着自己衣襟不放的架势,也不敢离开。
用口型示意手下,按照他的意思给皇上和四嫂发飞鸽传书,等到大约夜里子时左右胤祯从南路绕过来,得知十三哥的决定,一抹脸,没说反对的话。
第二天,天气晴好,可都到卯时了,太阳出来天地一片明亮,可弘晙阿哥还没醒,还在睡得香甜,胤祥和胤祯这些人也都累得够呛,一个行馆的人都在酣睡,安宁平静。
京城,紫禁城。
皇上一大早上朝,就吩咐了两件事情。
他老人家要去南巡,即刻动身,后天就动身。
诚亲王胤祉和恒亲王胤祺、淳郡王胤祐、八贝勒胤禩--胤禩今年因为玻璃的研制成功,被提升为贝勒,九阿哥胤禟……除了十三阿哥胤祥和十四阿哥胤祯,其他的皇子,全部留下来负责京城事务,比如即将到来的元宵节,春耕节等等。
不知情的一干文武大臣们都惊呆。
知情的宗室皇亲,一干皇子们,都是一副果然如此的心情。
就是为自己被留下来,而老十三和老十四跟着去,感到不平。
可是皇上一言九鼎,皇上既然发话了,那就只能照办。
前朝震动,后宫里倒是平静得很,妃嫔们知道弘晙阿哥安全无事,就放了心,她们年龄大了,也没有什么争宠的心思,安静地呆在京城更合心意。
太后娘娘也是。皇上想带着皇额涅出门看看,可太后娘娘自觉年龄大了,知道皇上这次出门,去的是遥远的广东,不想跟着奔波,只是提醒皇上,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孩子们,安全回来。
大臣们紧急安排行程,宫人们都是忙碌不停,雍亲王府里头,收到皇上特别指派跟着南下的四福晋,也在忙着打包行李。
还专门派人去把林达请来,问问他,赵弘灿一家人,其他相关人的喜好,如何带礼物感谢等等。
四爷这一次在两广生了大病,他们还都不在身边,一切都多亏了林达和赵弘灿等人的精心照料,四福晋当然是万分感激。
话说四福晋在儿子离开家的当天,不光让人拿着雍亲王府的令牌开城门去通知儿子的玛法和叔伯们,还让富鼎集合了雍亲王府的侍卫。
等到时间一到城门一开,四福晋就直接让人把林达和王金找来。
林达和王金得知小四阿哥离家出走,去广东找四爷,当时那个心情……王金还好一些,他早就猜到小四阿哥会闹起来,否则四爷不会那样交代。
可是林达就懵了,好像被雷劈了一样。
天皇老爷,小四阿哥,胆子这么大?
林达终于明白王金重复的四个字,“会哭,会闹。”
林达心里对小四阿哥顶礼膜拜,再看向四福晋的时候,眼里也带上崇拜。
小四阿哥的亲额涅,那也一定不是一般人。
四福晋把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可她儿子都离家出走了,四福晋也不和他们客气,直接吩咐王金领着人去和富鼎汇合,然后严肃端正地坐好,看向林达。
林达的小心肝儿突突跳。
娘啊,四福晋的气势和四爷,好像。
林达心里莫名地害怕,面对四福晋的问题,就跟回答皇上的时候一样,真的是,有什么说什么,知道什么说什么。
四福晋问:“四爷得了痢疾,身边都有谁照顾着?”
林达老实回答:“除了四爷身边的人之外,还有赵督堂给请的丫鬟小厮嬷嬷,分成三班轮流值守。”
四福晋接着问:“四爷在南方,水土不服,病了后,用饭用药,可有注意?早上一般都用了什么?用的可好?中午有没有午休,晚上睡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