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晙阿哥跟着十三叔和十四叔,玩遍济南的大街小巷,跑遍济南的万泉千亭,还一起收集山间的泉水泡茶,还给他玛法打包几桶,玩得可谓是“不亦乐乎”。
广东,两广总督衙门。
话说四爷当时得到消息,汗阿玛领着一家人南下,还是专门来广东看他,那个震惊。
四爷真不敢相信,这是他汗阿玛能做出来的事情,他都说了他病好了,只要修养几个月就可以回去。
四爷着急,可他着急也没用,只能是更加注意休养身体,争取早日好起来。
等到四爷收到自家十三弟和四福晋等人的来信,得知是儿子闹起来,离家出走要南下找阿玛引起的,拿信的手哆嗦,嘴唇哆嗦,眼泪哗啦啦就下来。
四福晋和十三阿哥等人考虑,这个事情瞒不住四爷,还不如提前说一声,嘱咐四爷,看到弘晙后千万不要问起来,也不要表现出来什么,孩子找到了,没掉一根头发,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这确实是最好的方法,可四爷那个难受。
他儿子独自一个人在外面过了两天一夜。四爷都不敢想象,他儿子是怎么样想家人,吃的不适应,喝的不适应,住的不适应,还要忍住不能哭……
四爷更不敢想象,万一他儿子遇到危险……
心痛、痛得无以复加。四爷特想立马抱抱儿子,安慰他,哄哄他,可是他连儿子的人影儿都看不到。
巨大的打击之下,四爷硬生生地躺床上两天。
赵弘灿等人都担心坏了,可是四爷再起来后,病奇迹般地好了一小半,精神头也上来了。
诊脉的太医连连称奇,只能猜测是四爷之前心存郁结,思念家人,现在心胸打开,想通了,连带的身体也好了很多。
“四爷您放心,按照这样的心态修养,两个月就可以康复大半儿。”四爷好了,太医自然也是欢喜,笑着谆谆叮嘱,“四爷身体好了一些,可还是要切记这段时间不要劳心,安心休养。”
四爷点头,前所未有的配合太医的要求。
在这样的情况下,四爷写给儿子的信,只能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和以往一样,只是叮嘱儿子多学习,不要顽皮等等。
广东的天气,二三月份的时候就开始暖和起来,四爷午休起来,穿着一件薄衫坐在窗前,看完儿子的来信,情不自禁地微笑开来。
儿子在信里显摆他在沧州怎么帮人破案,在德州怎么看出来贪污官员,怎么寻找“能工巧匠”……每一样事儿,四爷都看得眼里,记在心里。
这都是他没有参与的,儿子的成长。
四爷想起儿子在信里问他的一些问题,有的好回答,就直接在信里回答,有的不好回答,就直接说信里不好说。
当然,四爷因着儿子的关心,也把自己一天做的事儿说了一说。
本来依照四爷的成长经历,向来不喜欢,也已经不习惯去说自己的事儿,说起来也是干巴巴的简略,但是他现在因为儿子想要知道,下笔如有神助。
父子两个用信件你来我往,皇上都对四儿子的来信--居然也能写的这样厚实,惊叹不已。
弘晙阿哥一脸骄傲,他阿玛写给他的。
皇上表示嫌弃,“玛法知道你阿玛写给你的,不用显摆。”
弘晙阿哥满脸的“显摆”,“阿玛想弘晙。”
哎吆吆,皇上那个牙酸。
就是胤祥和胤祯瞧着也牙酸。奈何弘晙阿哥喜欢,每次给他阿玛写信当成写日记一样,一天一封不间断。
信来信往,大雁北飞。等到春暖花开的四月天里,弘晙阿哥来到江苏,看到他心心念念的江苏巡抚,也见到了鼎鼎有名的河道总督,朝廷重臣赵世显。
第92章
有十三叔和十四叔的耳提面命, 虽然弘晙阿哥还没收到阿玛的回信, 但他还是“乖巧”地克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
弘晙阿哥没找其他人, 包括玛法询问赵世显的事情,就只是私底下“偷偷摸摸”地查探。
河道总督赵世显,座右书一联云:“只如此已为过分,待怎么才是称心”, 警醒自己“知足”。
只是这样已经过分了,还要怎么才能满足?
对此, 江苏的一位管河同知, 也就是河道总督赵世显的下属,当世有名的文人刘廷玑在他的《在园杂志》中评价:“如此”二字,有许多现在之富贵安乐在内;“怎么”二字,有许多无益之侈心妄想在内, 二语殊觉谦退知足,无穷受享。
两个词虽然短, 但让人觉得“谦退知足,无穷受享”。一副对联、两句评语,也把一些世人的病根给掘了出来,可谓是针砭时事, 入骨三分。
“刘大人给我们老爷也写了一副联子‘所到处随弯就弯,君其恕我。者些时倚老卖老,臣不如人。’”
“细细的品味,不脱人我相,且有火气。没有我们老爷写得好。”
赵家的下人, 专门派来负责小四阿哥宴席的一位小厮,听到弘晙问他对联的事情,立即含笑应答,举止大方得体,夸自己老爷却又不让人觉得“自夸”,反而有一种莫名的骄傲在里面。
弘晙阿哥“一本正经”地点小脑袋,表示“明白”。
每年,霜降之后,河道上的具体管理各段河的河厅官员,要花上数万两的银子派人到苏州等地请名优前来演剧。
也就是所谓的“安澜”,美其名曰冬日祭祀,一个演给老百姓看,宣示太平,一个演给“河神”看,祈求河神看了之后不要再兴风作浪、河流安稳、没有泛滥成灾……
小系统学着一路上骂人话跳脚,“我呸,我呸。河神有没有来看,谁也不知道。河厅的官员肯定是一场不落地看了。”
“从九月开始,历十月,至十一月,共三月才告结束。三个月不停,这要花多少银子?如果演戏有用,还要他们治河官作何?主人的玛法不会自己请戏班子来给河神看?我呸,我呸。”
弘晙阿哥听着小系统的话,深以为然。这种演剧,花费甚巨,其中一个原因是,它持续的时间比较长,这哪是祭祀?这简直是花治河款看戏过大年,还一过三个月。
弘晙阿哥要去“微服私访”,算算这些治河官过一个春节的花费,可是玛法正和汇集来河道总督衙门的治河官们商议大事,也就是弘晙给玛法画的入海口治理图纸,根本没有时间。
工程浩大,事情重大,能参加商议的人都去了,十三叔和十四叔也旁听,弘晙生怕他提出来玛法也让他旁听,左思右想没办法,就来求额涅。
“额涅,额涅,你和弘晙一起去‘微服私访’啊,额涅--额涅--”
弘晙阿哥晚上临睡前拉着额涅不放,在额涅怀里各种撒娇耍赖,“额涅,弘晙要出去玩啊,额涅,都没人陪弘晙啊,额涅,陪弘晙啊……”
亲额涅乐哈哈,“额涅明天要去看看淮安的慈幼院,弘晙和额涅一起去?”
慈幼院?也可以。弘晙阿哥大眼睛一转,“弘晙和额涅去慈幼院。”
“行。”四福晋答应一声,把儿子塞到被窝里,“出去可不许乱跑。”
弘晙阿哥立即保证,“弘晙不‘乱跑’。”
“弘晙不‘乱跑’。”四福晋还能听不出来儿子的小算盘,板着脸叮嘱,“跟在额涅的身边,去其他地方之前和额涅说一声,要带齐人。”
弘晙……为了能出门,“弘晙知道了,额涅。”
亲额涅这才是答应,瞧着儿子有点焉巴巴的小模样,又笑出来,“看完慈幼院,额涅和弘晙逛街。”
弘晙立马“精神焕发”,“谢谢额涅。”
吧唧一声亲亲额涅一口,在床上躺好,小嗓门愉快,“额涅晚安。”
“弘晙晚安。”四福晋笑容慈爱,坐在床边等候儿子睡着了,起身离开。
跟着四福晋出门的翠儿小声说道:“阿哥出门到现在都是适应很好,福晋可以放心。”
四福晋微笑,儿子打小儿身体好,心宽心大,她倒不是怎么担心这个事儿。
“我估计上次弘晙上次给李卫的信里,是询问他有关治河具体花费的事儿,一进江苏我就一直担心。”
翠儿一愣,治河?
阿哥的胆子,是真大。
可是李卫在给她的信里,是从来不说公事的,翠儿想了想,不确定地说道:“我恍惚听小丫鬟说,阿哥和人打听河道总督的事儿,当时,我就以为……”
都以为小阿哥只是好奇,哪知道好奇是好奇,忘记了好奇的胆子有多大。四福晋在心里叹气。
“明儿出门,注意看好阿哥。看看他的动静。”
“奴婢遵命。”
翠儿面色严肃,主仆两个对视一眼,一起苦笑加乐呵。她们这是和小四阿哥玩“捉迷藏”不成?
一夜好眠。第二天天气有些阴沉,好像要下雨的样子,但是雨没下来,估摸着下午就转晴,弘晙阿哥去给玛法请安回来,生怕额涅改变行程,看一眼天空,看一眼额涅。
眼巴巴的小样儿,围观的下人都感觉自己的一颗心软成一片,四福晋对儿子笑着安慰,“额涅说了去,就去。”
“只是万一要下雨就麻烦了,需要把雨具带齐,弘晙稍稍等额涅一刻钟。”
弘晙立即大声回答,“弘晙等额涅。”
…………
行馆里四福晋的院子里,人人乐呵,一起低头抖着肩膀闷笑,他们的小四阿哥……哎呦呦……
一刻钟后,弘晙阿哥终于和额涅一起出门,端着小四阿哥的“威仪”,小四阿哥的“纨绔样儿”,又把跟着的人看的乐呵得不行。
皇上听宫人传来乖孙孙今天的行动,也是喷笑出来。
皇上作为知情人,当然知道乖孙孙不是出门玩耍。
难得小家伙还知道要装模作样,混人耳目。这是要将大清的河官们上下都换一遍不成?皇上笑着笑着,就是摇头叹气。
上次赵世显进京叙职,皇上曾认真问他:“河工乃极险之处,看守亦难,今具呈愿往河工效力之人甚多,伊等若无所利,何故踊跃前往?”
皇上似乎不明白,治河工程非常艰险,可是为什么愿意去的官员那么多。你们如果没有什么好处,怎么会踊跃前往呢?
赵世显没有回答,只一味地表忠心。其实,皇上不光是明知故问,他还心知肚明,只是不好当面揭破很多官员趋之若鹜的“河工肥缺”的其中内幕罢了。
千里做官为的吃穿,千里当官只为财,读书科举就是为了“颜如玉、千钟粟”……皇上作为管着天下读书人的人,如何不知道?
皇上心有所感,见到江苏巡抚张伯行,就忍不住感叹一声,“大清的官员,多几个和孝先一样的,多好。”
张伯行一愣,知道皇上是有所察觉,可治河一事实在重大,不好轻动,否则他如何会忍耐赵世显的行为?
张伯行随即笑着说道:“恭喜皇上,现在江苏境内,就是有一个名清官,更难得其人性情刚正果断,断案如神。”
皇上果然来了兴趣,“说说看。”
“皇上一定想不到的人,苏州知府,施世纶。也就是施公的次子。”
施琅的儿子?皇上这下子是真的惊讶。
“你这一说,我想起来,”四儿子给他的折子里提过这个人,“他是尊候的次子?尊候的长子过继给他兄长,那施世纶不就是他长子?”
“怪不得。”皇上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摇头失笑,“这尊候狡猾的,原来在这里等着朕。”
想起故人,感慨连连,皇上没等张伯行问,自己哭笑不得地接着说道:“当年尊候养老,朕问他子孙可有需要施恩?”
“你猜怎么着,他把其他的儿子,挨个说了一遍,还劝说朕不要委以重任,可就是没说这个长子。当时朕还奇怪来着。”
张伯行大人听了,反应过来,也是哈哈大笑,“施公这是知道施世纶的品性和能力,知道他可以靠自己进皇上的眼。”
张伯行大人一时也是感叹,“施公有此后人,令臣好生羡慕。”
“皇上您不知道这施世纶的好处,他虽然性情刚正,但是为人特别灵活,说话乐呵,就是谁被他骂了,也发不出来脾气。”
“哦。”皇上心里一动,听着张伯行一样样地说施世纶在苏州的政绩,更是有了想法。
皇上在心里琢磨,如果真要乖孙孙动了河道上的官员,有谁接任合适;弘晙阿哥和他额涅乘坐马车,一路顺利地来到一家当地的慈幼院。
四福晋也没打招呼,只说是路过的官家之人,慈幼院里的人偶尔也接待一些真心实意做好事的官家夫人,当即就把他们领进去。
“夫人尽管安心,我们这里没有买卖幼童,打骂孩子的事情。之前那一波风气不好,都叫巡抚大人关进大牢还没出来。”
“贪慈幼院的银子,良心让狗吃了。我们自从来这里做活,看到这些小孩子,真的是可怜他们。”
院长领着四福晋参观,介绍院子里的情况,四福晋对这些事儿都知道,可再一次听说,还是眉头一皱。
弘晙阿哥则是小胖脸气鼓鼓的,明显地表达他的气怒,贪污其他人捐赠的救助款,和贪官一样坏。
四福晋拍拍儿子的小肩膀,环视一圈儿院子里的设施和小孩子们的面容,知道这位院长虽然没有她说的那么“光明正大”,但也确实还有良心。
笑眯眯地对着院长说道:“生了女孩儿,养不活,就扔。我们只能是略略尽一份心。”
“可不是?夫人说得太对了。”院长是一位大约四十来岁的妇人,半是附和半是真心地说道:“女孩儿也是自己的亲骨肉不是?哪有说扔就扔的,更还有……”
院长想说,更还有一些人家觉得生了女孩子是“讨债的”,生下来就给溺死,掐死。可她看着这位夫人身边的玉娃娃,临时住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