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夜下来,哪怕是因着下了大暴雨, 气温低, 东西也是不经放的。
何秀芬心说让孙女一道收到她宝贝里去得了,结果这丫头,非说这是给自己补身体的不肯收, 到了最后,何秀芬只得自己很是奢侈的干光了一海碗的佛跳墙。
虽然说天下雨,可该上班还得上班。
自打那天半夜里,老伴被以土高炉出事叫走,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天了。
这两天以来,外头倾盆的暴雨也跟着下了足足两天两夜,真就跟天漏了一样,一刻都不停歇。
这两天何秀芬上班,心就跟分成了两半一样,既记挂自己的老伴,又担心家里的孩子。
而被担心的李唯一,这两天一直跟憨憨慧一块,待在大表舅家里玩。
下大雨,外头一片泥泞,山里的梯田水位早就漫过了田埂,以前那些排水灌溉的水沟,也在超负荷的运转着。
家里的大人眼下都没得空管他们这些小的,一个个的都穿着蓑衣,带着斗篷的下田去了。
先不说保住田里放养的稻花鱼了,那些早在水位漫过田埂的暴雨第一夜,大家伙对今天的鱼获就不报希望了。
此时此刻,大家只是想着尽量的保住田里的稻苗,如若不然,今天就要喝西北风了。
人们扛着锄头日夜守在稻田边,疏通被堵的水渠,挖开把稻禾泡的东倒西歪的稻田放水,还得保住因为雨水浸泡而变的软烂的田埂不至于崩塌。
李唯一跟憨憨慧两个并排坐在屋檐下,看着外头漫天的雨幕,看着屋檐下哗哗流淌不及的积水在院子里打着转,她却是在担心在土高炉炼钢的爷爷。
这会子也不知道自家爷爷有没有地方避雨?有没有干净的衣裳穿?有没有热乎的饭菜吃?有没有感冒?有没有……
总之就是担心啊!
“唉,小表姑,你说这雨到底什么时候停啊?”,虽然说平日里她挺喜欢下雨来着,因为下雨天听着雨声睡觉可赞了。
可要是下个没完没了,天天看着她外公、外婆,还有妈妈那愁眉苦脸的表情,憨憨慧又希望这雨赶紧停。
被身边的大侄女问起,也心焦的李唯一耸耸肩,“我也不知道啊!”。
“唉!”,某憨叹气,“小表姑,我希望这雨赶紧停,最近我妈妈都在担心我爸爸,也不知道我爸爸出差的地方有没有下大雨呢……”。
看了眼身边扯着胖脸发呆的憨侄女,李唯一收回视线,同样看着外头的雨幕,语气闷闷的,“我也担心我爷爷,我也希望这倒霉的雨快点停。”。
奶奶天天都回家,自己能看得到,知道她好不好不担心,可是爷爷就不一样,自打那晚离开,她都已经好几天不见爷爷,也没有爷爷的半点消息了,那半罐子的佛跳墙,至今都还在自己的空间里放着呢……
“唉,小表姑,希望这个雨快点停,我公公说,县里的两条大河都变黄了呢,我们村里都抽人上了大坝,我公公昨晚还跟我婆婆念叨,说这雨再不停,我们县里今年就要发洪水了……”。
李唯一还在想爷爷,突然,身边的憨货突然冒了这么句话出来,暮的李唯一心里一紧,忙转头拉着憨货,“慧慧,这话你是听谁说的?我们县里还有大坝?”。
“嗯啦,有啊,当然有啊,小表姑你是不是傻啊?我们县里当然有大坝,我听我公公说,那是前两年专门为了灌溉高田供水才新修的,对了,小表姑,什么是高田供水?你知道不?”。
她知道个鬼的知道啊!
他们县里有条大河,这个自己是知道的,因为她爷爷还带着自己去买过鱼虾呢,可还有一条?
天!一个小山城,被两条河围绕,再加上眼下暴雨倾盆,就算不去想两条河的上游是个什么情况,就只说那什么新修的大坝!
李唯一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被高高的揪了起来。
而且最重要的是,先前大炼钢的时候,她听自家爷奶夜话,仿佛说炼钢的土高炉为了安全,就是修建在了河边不远。
如果真要是发洪水……
李唯一不敢想象,上辈子自己哪怕没有经历过9年的特大洪灾,可是她却是从一些影像资料中看到过那样恐怖的场景的。
不行,她得去找自家爷爷,必须得去!
心里想到这些,李唯一越想越害怕,人根本就坐不住了,只想赶紧去找自家爷爷去。
看着身边自家表姑豁的一下站起身来,紧接着就跟中了邪一样要往大雨里跑,憨憨慧傻眼了。
不过好歹她还知道,不能放任她表姑这么跑,憨货急忙奔上来,死死拽住李唯一。
“小表姑,你疯了,下大雨呢,你要是敢出去玩水,回头等姑太下班家来,肯定得给你吃竹梢炒肉,你不怕?”。
人被死死的拽住,李唯一看着身边比自己高半个头的憨货,她心累,她奶会她打?切!
甩动着被死死抱住的胳膊,李唯一不耐烦,“你放手,我有正事。”。
“不放,打死不放!”,某憨连连摇头,一副你骗小孩的表情嘟囔,“小表姑你是不是当我傻啊,你一个小屁孩,除了吃就是玩,你能有什么正事?反正我不放,外头下雨呢,打死我,我都不放。”。
鄙视完,这货仿佛还为了证明自己的决心一般,刚出还只是两手拽住自己的胳膊,话音落下后,这丫的干脆该拽为抱,整个人都贴在了自己的身上,她那叫一个寸步难离啊。
憨货最近越来越能吃,比自己都胖,她负重不起,心累!
“慧慧,你听话,放开,我给你吃巧克力行不?”。
为了宝贵的自由,李唯一很是没骨气的妥协,哪知,憨货平时看着傻的可以,关键时刻,她倒是变精了,直接给她来了一趟生动的证明课。
“我不吃,小表姑,我可是为你好,淋雨会生病感冒,我们乖啊,不出去。”。
好声好气的哄自家长辈,发现她小表姑力气在变大,一副不死心的抵抗模样,憨憨慧急了,死死抱住人,自己则是伸着脖子,扯着嗓子大喊,“小姨,小姨你快来呀,小表姑不听话要去外头玩水,你快来啊……”。
“什么,什么,大雨天居然敢去玩水?不想好了吧……”。
看着听了某憨崽子告黑状,然后如风般,一边嚷嚷,一边从厨房里飞奔出来的何春梅,李唯一心里简直我了个大草!
她还能怎么办?
只能是一左一右的被表姐给大侄女挟持着,生无可恋的望着外头的郁闷。
没有哪一刻如眼下这样,李唯一讨厌自己的小身板,小年纪;
也没有哪一刻如眼下这样,她迫切的期盼雨快点停,快点停;
雨停了以后,她要是想出门去找爷爷,想必身边的左右门神也无话可说了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内心的祈祷真的起了作用,渐渐的,渐渐的,外头的大雨开始慢慢变小,再变小,最后只剩下天空飘洒的毛毛细雨。
眼瞧着到了中午的时间,她的小表姐该去给家人准备午饭了。
李唯一算是记住了刚才憨货侄女跟封建小表姐的压迫了,见到雨基本算停了,小表姐放心的回厨房做饭去了,她眼珠一转,用计打发了在雨停止后,就欢喜的松懈了心神的憨侄女,自己则是颠颠的跑出了院门。
当然了,为了怕到时候自己不见,大表姐一家着急找她,临了离开时,趁着憨货被自己骗开人不在院子里,她捡了块当地特有的红石,在大表舅的大门板上,留了几个字。
额,考虑到自家爷爷教自己认识的字不多,李唯一琢磨两秒,举着红石当粉笔,在大门上书写——找爷爷去了,一一。
嗯,很好,很满意,丢开手里的红石,李唯一拍拍泥糟糟是手点点头,走出两步,在边上轰隆隆倾泻着雨水的水渠边洗了手,李唯一踩着泥泞奔回家。
去找爷爷不能没准备,而且因为下雨,地上也不好走,她被奶奶送大表舅家的时候,自己的宝贝脚踏车也没带上。
别看他们县城不大,可真要从家里走到河边,那距离可真不算近,以她的小短腿估计得累毙掉。
李唯一便打算先回家,先给自己换一身行头,雨鞋什么的穿穿好,顺便给爷爷带一套干净的衣裳,拿出件军雨衣把干净的衣裳包好后,再拿网兜子装好,放自己屁股底下坐着。
这样不碍事还防雨淋,最后再把佛跳墙拿个置物箱能装得下的小罐子装好,放车子后头的置物箱放妥当,盖好盖子。
嗯,完美。
所有出入的东西都有借口圆,外人看了也不会起疑心,而且就算小罐子装的不多也没事,大不了爷爷吃光了她再悄摸拿出来添上。
做完这一切,李唯一满意的点头,把脚踏车上的雨棚拉上,把车子骑到了大门外,然后下车去关上大门,上好锁头,踩上脚踏车,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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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好饿, 好饿, 感觉肚子里火烧火燎的,他想他这是要饿死了吧?
可是就这么死了, 他又觉得很不甘心。
大雨下了几天,他就有几天没正经吃过东西了。
他仿佛依稀的记得, 最后吃进嘴里的饭食, 还是前天傍晚, 两个弟弟吃饭时撒落在桌子上,而后娘指派他去收桌子时, 自己很是珍惜的捡了吃的那些饭粒子……
后娘说下了大雨, 田里今年的收成怕是要糟了, 像他们这样的半边户,为了以后不饿死, 粮食该省着点吃。
当时自己就觉得要遭, 可看到他那老子想也不想的点头赞同,赵庆国只觉得自己的心沉到了谷底。
自那顿开始, 他连平日里的稀汤刷锅水都吃不上, 已经好久没有吃到东西了, 这是后妈不能名正言顺打自己后,又出的新花招吗?他不知道。
而他更预料不到的是, 后娘的那颗心, 能狠毒到这般程度。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防着自己,这两天他去煮猪食的时候,懒惰的后娘居然时刻守在边上, 搞的他连以前经常偷吃的猪食都混不上,最后的后路都被堵死了。
怎么办,他该怎么办呢?
他还不想死,虽然活的很艰难,日子很糟糕,可是他还不想死,他还有两颗雪白糖果的温暖恩情没有报答呢,他还不想死……
不想死,他就得找吃的,对必须得找到吃的,九岁的赵庆国不断的在提醒自己。
昨天冒雨上了趟山,林子里他什么都没有找到,刨了半天的坑洞,因为还不是葛根收获的季节,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刨到了一根瘦里吧唧的葛根段。
没有火,也不敢在煮猪食的时候偷偷去烧,怕被后娘发现后抢了自己保命的东西,到时候还惹来一顿骂。
正发愁葛根怎么吃的时候,冒着大雨窝在茶树下的赵庆国,就听到下头放水守水渠的人议论,下头两个人调侃说,县城两条大河怕是要发大水了。
他们还说,发大水也好,起码他们长沙头淹不着,而且他们还戏谑,等发完大水后,他们甚至还可以结伴到河边去打捞发财。
他们说,以前他们县里也有遇到发大水的时候,那时候有哪个哪个走运,在洪水里捞到个大箱子,里头有金银财宝;
又有哪个哪个走运,在洪水里捞到了趴着木板顺流而下的大肥猪;
还有哪个哪个走运,在洪水里捞到了小媳妇;
等等,等等,听的赵庆国心花怒放。
县里的两条河自己都知道,去年的时候,他还到流浪到那边去过的。
眼下为了活命,赵庆国顾不得多想,他不祈求金银财宝,不祈求活生生的大肥猪,也不祈求小媳妇,他只想捞到点粮食,哪怕就是一点点,够他活下来的粮食就行!
可怜的小娃,今年不过才九岁的年纪,天天被虐待,也没读过书,在饥饿与生死面前,他哪里知道,下头田埂边上的俩货嘴里的叨叨,完全就是在苦中作乐,没事幻想一下,说说话聊聊天的逗闷子?
可怜的娃,完全把俩人白日梦的对话当成了救命稻草。
眼下大雨倾盆,想必大河水位很高,赵庆国想着,即便是自己不能如同别人那样幸运,能在河里捞到宝贝,可这毕竟是个盼头啊,到时候哪怕就是顺手捞点鱼虾呢?他想,他也能靠着鱼虾活下去的吧?
仿佛一下之间找到了希望的赵庆国,就着雨水冲刷干净手里的葛根,然后跟个狼崽子一样,也不嫌弃生葛根味道不好,低头恶狠狠的生啃起来,得到了一点点补充后,他决定明天到县城的大河边去看看。
可怜的娃,就这样被俩个打嘴炮的家伙给误导了。
其实吧,即便是以前发大水的时候,有人真从河里捞到过什么,那也是洪峰过后,雨停了,水势和缓了,抱着捡便宜心态的人们拿着长竹镐,守在河边去捞扒河里的东西哇,岂是眼下这样洪水上涨,眼看着洪峰要来的时候?
怕不是嫌弃命太长哦!
可怜的赵庆国,这娃啃完了葛根,提溜上自己珍藏打磨的很尖锐光滑的,刚刚用来挖葛根的长竹片,第二日迈着坚定的步伐,在风雨中朝着县里的大河边去。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看不过眼,等他走了好久,好久,好不容易走到泛着滚滚洪水的大河边,望着水势急,涛声密的河面,琢磨着怎样下手时,天空的雨开始慢慢变小,再变小……
世界上的事情往往就是有那么多的巧合,巧到你觉得仿佛这就是命运的安排一样。
李唯一是等雨停了以后出门,赵庆国是一大早冒雨出门,可偏偏,两个人选择了同一条河,同一个方向。
说起来,走到了半路的时候,李唯一就觉得自己有点莽撞了,毕竟她虽然知道自家爷爷在河边,却不清楚爷爷到底在哪条河边?是上游还是下游?以及具体位置的。
不过既然来了,她暗暗决定,就是把两条河上下游都找遍,她也得找到爷爷才行。
再说了炼钢不得要拉铁,要拉柴火、煤炭来用么?她沿着河岸能通车的马路找,还就不信找不到土高炉!
打定主意,脚下的脚踏车就被自己蹬的飞快,而且出奇了,好不容易骑着车子抵达了县郊的大桥,然后下了大桥,拐弯往曾经她跟爷爷买过鱼的地方去,一路上自己都没有碰见一个行人。
正在李唯一心里怀疑着,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地方,准备转回去,沿着通往下游的小马路去看看来着,突然,就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个细小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