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唯一皱眉,心想前方那个小屁孩是哪家的?胆子也忒大了些吧?
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水位线,这丫的也敢到河边去?没见着自己都只敢在,离着已经涨高了不少的水面好远的小马路上吗?
“唉,河边的那个谁,那边危险,你回来……”。
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心态,又想着河边那人是个小孩子,李唯一也急了,忙就扯开小嗓子大声喊。
赵庆国正杵在河边,看着已经高涨的滚滚河水,却根本没得什么传说中的漂浮物发呆呢,突然就听到身后传来喊声。
他下意识的回头看去,这一看,居然看到了曾经那个给他糖吃的小孩?对,就是那个李家乖乖。
天!他们的村子离这里好几里地呢?这孩子平日里家里都宝贝的不行,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一个人?
赵庆国想不明白。
当然了,多年来对外人的抗拒,虽然心里是担心李唯一这小破孩的,却因为一时的发呆,人却是没动。
然而,在赵庆国回头的那一刹那,李唯一看到前头小孩的面貌时,她也惊呆了好吧!
不远处的河边上杵着不动弹的家伙,居然是村子里最孤僻的小孩赵庆国?
他不好好在村子里呆着,怎么也跑到这老远的大河边来啦?
那货此刻全身都湿哒哒的,看了就知道,定然是下大雨的时候就跑来了的呀!
难不成他老子也在河边的土高炉参加炼钢?
他也跟自己一样,是担心他老子,所以特意来找人的?
不不不!不可能!就他那冷心冷肺的老子,赵庆国也不可能会在乎哇!
这两年下来,自己虽然不是时时刻刻都在村里见到他,可关于他的消息,她还是时刻都有关注的。
毕竟她也不想自己帮完人后给他留下后遗症,这两年来下来,他那恶毒后妈虽然依然恶毒,也不给他吃饱,不过好歹没再像以前那样打着他玩儿了,所以,自己想要再次出手都找不到机会。
今天赵庆国这小子出现在这里,莫不是?
想着,想着,李唯一估计也是继承了自家爷奶的脑补,忙朝着前头河边还在发呆的赵庆国大喊,“赵庆国,赵庆国,你别站在河边发呆,你过来,过来……”,一边喊,李唯一奋力的骑着脚踏车,往前头的赵庆国接近。
听到李唯一的喊声,赵庆国茫然回神,同时也下意识的抬脚往李唯一这边接近。
就这样,一个迈步过来,一个骑车过去,因着相隔的距离不算远,俩小家伙在离着河边不远的一处,高于眼前水位线的土坡相遇。
“你,你……”,看到面前的人,赵庆国想问,你怎么会在这?
只是因为不善言辞,终日不怎么开口说话的嗓子,显得异常干涩。
李唯一嘴巴倒溜,不等面前的赵庆国开口,她小嘴巴巴的就问。
“赵庆国,你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里?你知不知道河边很危险的!你看到没有,河里都涨水啦,你居然还敢待在河边上发呆,万一一个浪头打来,你就掉水里啦,那样你就没命了你知不知道!”。
许是面前的瘦弱的小男孩,身世与自己前世是那样的相似的缘故,李唯一忍不住的就担忧唠叨起来。
赵庆国才想说,你个小丫头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你的家人到哪里去了来着,结果就被李唯一接连的话给打断,平日里性子阴冷冷的他,更是找不到开口的机会。
第44章
直到李唯一越训越起劲, 直到训着训着,李唯一突的听到, 面前孩子的肚皮发出咕噜噜的一声响,望着面前的男孩暮的脸红, 手足无措, 李唯一似乎明白了, 面前的孩子的窘迫。
这是肚子饿了呀!
考虑到他们这类人心里那点子可悲到极点的自尊心, 李唯一也没说别的, 下了车, 走到车后掏出那一小罐子的佛跳墙,因着还用草篓子包着,此刻时还温嘟嘟的。
不由分说的把小罐子塞给赵庆国,李唯一虎着一张脸, “喏,这东西太重了,害得我车子都骑不动,你帮我把它吃掉, 然后你陪着我去找我爷爷, 我迷路了!”。
李唯一说的特小性,赵庆国一开始还不知道, 这是李唯一为了让他吃东西, 故意如此说的,他摸着手里温热的罐子,听着面前小姑娘命令似得话语时, 他还满心以为,这孩子是真迷路了呢。
想着曾经那两颗雪白的糖,赵庆国张嘴,操着一口沙哑的嗓音坚定拒绝,“不,不用,我给你带,带路。”,因为久不说话,甫一开口,那粗糙的音调,赵庆国自己听了都觉得不好意思,怕吓到面前的小丫头。
李唯一也是惊讶着小孩嗓子的嘶哑,接着又听到一阵咕噜噜的肚皮抗议声,她心里好笑,傲娇的扭头。
“让你吃你就吃,吃完了好给我带路,诺诺,我可是付过报酬了哦,可不管你吃不吃,就算你把东西丢了砸了,反正你也得给我带路,我要去找我爷爷,赶紧吃饱好上路。”,一脸傲娇不容拒绝的熊模样,赵庆国却奇异的感到温暖。
是的,就是温暖。
特别是他红着脸,最终忍不住饥饿,打开了罐子尝到了里头的食物后,赵庆国突然领悟,面前的小孩是真好,刚刚这样对自己说话,估计是怕自己再度拒绝她的好心帮助的缘故吧?
毕竟曾经就是面前的小丫头,帮他躲过了日复一日的虐打;
毕竟刚才这小丫头还一副关心自己,让自己远离危险的河边;
毕竟这罐子里的东西可真好吃啊!
特别特别好吃,想来就是自己的老子跟恶毒的后娘,他们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吧?
要是真如她说的那样,是嫌弃东西重,她带不动的话,也没有必要拿这么好的东西,给他这么个多余的废物吃不是吗?
再说了,从村子到这里有多远?小丫头一路都带过来了,为何眼下才说载不动?
为何她的小车子上,还有一包看样子是送给长辈的东西?嗯,她刚才还说,是要去找她的爷爷的。
赵庆国心里越分析,眼睛越亮,心里就越觉得暖洋洋的。
小小少年,捧着一小罐子佛跳墙昂头喝,一边喝,一边鼻子发酸的,掉下了从不轻易掉下的眼泪……
为了怕眼前盯着自己看的小姑娘发现,为了掩饰自己的脆弱,赵庆国一边珍惜的吞咽着嘴里的食物,一边尽量的把泪意往回憋,已经流淌下的泪珠任由它滑落到罐子里,嘴巴里,突然他就发现,曾经觉得无比酸涩的眼泪,眼下居然泛着一丝丝甜。
为了掩盖自己的失态,要强的赵庆国做出一副狼吞虎咽的模样,惹得李唯一唏嘘不已,以为是小少年实在饿狠了,还怕他不够吃。
“你慢点吃,别噎着,你要是吃不饱,我还有饼干,都给你吃,但是你要保证带着我去找我爷爷哦。”,还记着初衷,李唯一又故意这么说道。
罐子不大,毕竟这汤汤水水的不能横着放,而她的置物箱竖着,也就只能放下这么个高度的小罐。
本来她是准备爷爷吃完她再随时添的,眼下面对外人却是不能做小动作的,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佛跳墙自己都舍不得吃一口,当然得给自家爷爷留着,就是面前的小小少年再可怜,她可以再给他吃别的,佛跳墙却是再不舍得了。
赵庆国把一小罐子的佛跳墙吃了个精光,连罐子口的汤汁都舔食干净,人还没有从佛跳墙的美味中醒过神来,又听到跟前的小丫头还要给他食物,赵庆国心虚的正要摇头说不用时,突然,俩人的耳中齐齐听到咔嚓咔嚓的奇怪声响。
不等两小变色,四下张望着下意识的去寻找声音的来源,突然,二人只觉得脚下一空,两人瞬间就失去了重力,人直直的往下头跌去。
危急时刻,赵庆国只来得及丢开手里的罐子,一把抓住了李唯一的胳膊,把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李唯一往自己的怀里带,然后用自己瘦弱的身躯死死的护着怀里的人。
而李唯一呢,只感觉一脚踏空,然后天旋地转,眼前都是绿色的植被、褐色的泥土、裸露的树根草根……
直到最后被赵庆国圈入他瘦弱的怀抱,两人就被脚下被接连大雨泡涨,刚才又因为承受了他们两小的体重,最终再也无法承受,从而导致坍塌的泥石流夹裹着,居然朝着不远处的滚滚河水中迅速的滚落而去,势不可挡,快的跟人让人反应不及。
而且更加糟糕的是,抱住自己的赵庆国,还因为刚才那下意识的一抱,为了她的安全,自己却因为反拉的力道,脑袋装上了塌方泥土中的石头,加之本身赵庆国就身体虚弱,当即人就晕了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护着自己的人晕了,可即便是晕了,对方却依然牢牢的护住了自己;
千钧一发之际,明明她是可以进入空间保命的,可惜,曾经的自己早就试过,她那鸡肋般的批发市场,除了自己以外,别人根本就进不去,她爷奶也不行,试过多少遍都不行!
刚才她试着把人往里头带,可惜仍旧不行。
危急时刻,人家小少年还护着自己,她能舍弃对方的性命自己单独求生吗?不能!
千句一发之际,泥石流裹着他们奔向河水中的速度太快,快的她根本来不及做出自救的举动,人却已经随着泥沙滚入河中;
千句一发之际,李唯一逼迫自己冷静,再冷静,生命危急关头,既然不能舍了伙伴,在入水的瞬间,她迅速的从市场里掏出一个大木头架子,就是很多包装盒以及粮食袋子下,用来隔水隔湿气的那种超大的正方形木头架子出来。
入水后,她一手紧紧的反搂住赵庆国,一手死死的拽着木头架子,在水里挣扎片刻,木头的浮力带着他们浮出黄橙橙的水面,又顺着河中的激流把他们往下游带。
李唯一甚至来不及看一眼,刚才他们落水的地方;也来不及遗憾,她根本没有机会收起自家爷爷给她做的心爱脚踏车。
她只知道,自己得赶紧想到办法上岸,如若不然,她跟赵庆国估计小命休已。
因为木头架子是简单的用铁钉固定,而且因为有两个孩子的重量,架子几乎将将浮出水面,她跟赵庆国的身体都浸泡在了水里。
而且最重要的是,接连的下雨导致气温很低,河水冰冷刺骨,而且她的手刚才因为死死的拽着架子,好不至于让它被滚滚洪水冲走,由于用力过猛,眼下已经被木刺跟木板的锋利边缘划出了个大口子,鲜血直流。
河水暴涨,水流太急,流速是平时的数倍。
她根本没法稳住身形,一个浪头打过来,就能把她跟昏迷中的赵庆国扑进洪水里,所以她只能一手死死拽着人,一手死死抓着木头,仍由手上的鲜血流淌着,浸泡在脏污的洪水中,她毫无办法,根本没法包扎。
李唯一知道,自己不能这样下去,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她就会支持不住了……
身处滚滚激流中,为了求救,李唯一瞬间做出选择。
她一个翻身趴伏到赵庆国的身上,紧紧的压着他,刚才紧紧抱住对方的那只完好的手,从他的脖子下绕过,然后死死的抓住身下的木头块。
深吸一口气,李唯一松开了冒着鲜血的手,飞快的集中精神,从批发市场里头找了个口哨,拿到手后飞快的塞入嘴中,而后又不顾手掌心的疼痛,再次紧紧抓住了木头板。
口哨入嘴,李唯一尝到了满嘴的血腥,上头沾染满了自己的鲜血,以及不知有多少脏污与细菌的洪水。
可惜,她没有时间嫌弃,甚至来不及担心,口哨一入嘴,她就卯足了力气的吹响了起来。
他们身处洪水中,大河里光凭着嗓子呼喊求救,在这样的情况下,估计两岸很难有人听得见,而且此刻的天空又开始雪上加霜的开始渐渐飘起了细雨,还有越下愈大的趋势,李唯一知道,自己必须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她得尽快让河岸案上的人发现河中的他们,然后寻求两岸好心人的帮助,救他们离开,如若不然,等雨再大一些,人们都纷纷躲雨去了,谁还能发现河中急切的等待救命的他们?
口哨是眼下她最好的求生工具,哨声很有穿透力,比扯着嗓子喊人更节省体力。
李唯一一边不停的狠狠吹,一边在心里祈祷着,祈祷着……
第45章
看似经历了这么多,其实真正算下来,也不过是短短几分钟的事情。
而且焦急求生的李唯一不知道的是,就在她脚下的土坡突然垮塌,她突然掉落洪水的那一刻,离着她出事地点不远处的下游河边,也就是炼钢的土高炉边,正在跟大家忙活着搭雨棚的李绍成突然感觉一阵心悸。
先前休息在家,自己半夜就被人喊回了这里来,突然取消休假,那是因为下暴雨土高炉这边出事了。
眼下钢铁挂帅,一切事宜都要给炼钢让路。
大雨一来,还在火热炼钢的土高炉就面临了熄火的危险,这还不算,因为这边靠近河边的缘故,湿气更大,土高炉一冷一热,加之本身质量又不过关,炉子居然很不给面子的裂开了个大口子。
这下子主持炼钢的领导急了,谁还管你休假不休假
哪怕是已经在土高炉边上奋斗了好几个月,难得休假回家看看家人的机会,领导也是毫不顾情面的,连夜就派人把所有休假人员都喊了回去,要加班加点的维修土高炉,要确保钢铁的生产。
后来,人是全员回齐了,可架不住老天不给力啊,雨越下越大,暴雨倾盆的,大家再想维修也不得法门,而且因为土高炉还没得遮雨棚,裂口炉子里的火都被无情浇灭了。
如此还不算惨,最惨的是,随着水位线一再是上升,眼看着先前放在河边的煤炭跟干柴火都要不保了,领导这才急了,放弃让大家冒雨修炉,而是下命令先保住煤炭跟干柴。
李绍成作为一个心有成算的老神棍,自然是不会冒头说什么的,领导分派什么,他就跟大家一起干什么。
让他转移煤炭柴火,他就转移,让他跟其他的工友赶紧给炉子以及物资搭建遮雨棚,他就老老实实的搭建遮雨棚。
与其他牢骚漫天的工友不一样,李绍成很淡定,也不抱怨,脸上依旧是那副豁达不争、不计较的模样,稳健的,不紧不慢的从容干着活,可惜这一切,都在突然的心悸中结束。
李绍成右手抚上心口的位置,左手飞快的掐算,越算脸色越糟糕。
顾不得跟领导打招呼请假,李绍成心里焦急的不行,冒着细雨,他深一脚浅一脚的就出了工地,朝着他预感的方向,也就是李唯一出事的地方飞奔。
与此同时,李唯一还不知道的是,因为她不打招呼的离开,哪怕最后憨憨慧发现了她外公家大门上的留字,憨憨慧的一家人却依然担忧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