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全体上下:横着走你大爷!沈家千万家规第一条,低调,谦逊,与世无争!我们从来没享受过横着走是何滋味!
秦嫀所能接触到的世家子,便只得赵允承一人,她没有理由怀疑这名站在名利场中央的郎君说假话。
对方说的话,她一一专心记下。
心里头那一丝丝不安,也随着夫君的宽慰慢慢散去。
让我们来看真实的情况。
平郡王府的请柬发出去,果不其然引起轩然大波,很快便惊动了宫中,寿安宫、福宁宫、坤宁宫……
等一干后妃小主。
寿安宫,太皇太后轻蹙眉头。
“这是怎么回事?”
南城沈府和平郡王府八竿子打不着,她唤来曹峰:“你快去打听打听,哀家要知晓发生了什么。”
宫中各位主子,不争宠不闹事,日子清闲,惯爱吃瓜,陆续亦派人出去打听,瞧瞧平郡王妃那泼货的热闹。
不多时,消息回来了。
原是平郡王在南城紫金胡同养外室,冯泼货去抓奸,风风火火地擅闯了沈宅。
再一打听亦能知晓,沈宅住着太皇太后的嫡侄孙,前不久刚成婚,那冯泼货怕是唐突了沈家少夫人,被太皇太后的侄孙发作。
按理说,太皇太后的侄孙又能如何,平郡王府唐突了他便唐突了,何至于摆流水宴致歉?
这是所有人具都想不通的一个关节。
只有太皇太后知晓,平郡王府唐突的可不是沈家媳妇。
“活该。”
太皇太后与那平郡王,并无血缘关系,关系实在一般,平时也便算了,此时沈府住着的小娘子怀着她家允承的孩子,那平郡王夫妇这般闯入惊扰,实在可恨。
太皇太后唤来舒窈:“哀家不放心,你去沈府走一趟,看看笑笑受惊了不曾。”
“喏。”舒窈心中亦是担心不已,赶紧领命而去。
妇人怀孩子头三月最是要紧,稍有不慎便没了,若是寻常人犯了这事,依摄政王那性子肯定不能善罢甘休。
平郡王夫妇该庆幸自己顶着宗室头衔,也该庆幸摄政王暂时还没有疯到残杀兄弟的地步。
后宫其他主子,听罢平郡王府的遭遇,口头上同情两句,继而真情实感地惋惜:“可惜了,平郡王府的请柬送不到宫里来。”
众后妃娇笑,怎么说呢,看平时爱出风头的平郡王妃作死,快乐。
再瞧瞧宫外平日里与平郡王妃交好的贵女,面上不显,但其实多多少少心里舒坦。
全东京城感觉不快乐的,估计只有平郡王妃的娘家,岂止是不痛快,简直丢人。
那冯家人,掩着老脸去参加了女儿女婿摆的流水宴之后,即刻回府闭门谢客,并且准备接下来三个月不出门交际。
丹阳郡主起先不曾避嫌,直到她出了一次门才发现全东京城都在瞧自己的笑话,于是恨恨地回家闭门不出。
平郡王夫妇俩摆完流水宴,怀揣着一个惊天秘密,继续战战兢兢地过日子。
因着这个惊天大秘密,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竟阴差阳错地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和谐。
那平郡王后来将外室远远发卖,一时间对外面的女人索然无味。
广聚轩,秦员外收了大把银钱,笑得合不拢嘴,他与妻子合计了一番,决定将流水宴收入的一半,送到女儿与女婿府上。
秦嫀收到钱,除了哭笑不得还有感动,她拉着母亲的手婉拒了去:“这是阿爹辛辛苦苦赚的钱,阿娘快收回去,我和修晏其实不大用得上。”
王氏觉得不妥:“既是向你致歉,这银钱自然得由你收着,不然如何像话?”
“可是……”秦嫀还想拒绝,母亲不由分说地狠瞪着眼制止她,旋即转开话题,说起了他们夫妻的房中事:“笑笑。”王氏凑近闺女,声音压得很低:“你有了身子以后,那事上如何打发你夫婿?”
任凭母亲说得分外含蓄,秦嫀却是秒懂,垂眉轻笑道:“……打发他的方式还不多吗?阿娘不必忧心,夫君人品端正,断不会拈花惹草。”
王氏点点头:“如此甚好。”
待夫人与岳母说罢私密话,赵允承进来,得知岳母竟然上门送钱,他微微挑眉,沈府又不缺钱。
“铁鹰。”郎君立刻让铁鹰,收拾两车东西送去,这才舒坦。
秦嫀见自家男人再次回来,倚在榻上养胎的她,撑起身满眼求知欲地问:“现在外头风声如何?”
流水宴也摆完了,钱也收了,不知晓那些达官贵人们的反应。
“夫人莫要乱动。”赵允承紧张不已,立刻过来矮身扶着秦嫀,眼神扫过女郎那还平坦的小腹,满眼温柔:“外头没什么风声,他们都习惯了,做错事本就该道歉……”
看了看,没忍住,修长手指轻轻抚了过去。
秦嫀瞥了眼,看不过眼郎君小心翼翼微颤的指尖,要摸便大胆地摸,这般小心她会以为自个是樽花瓶,不堪一击。
在赵允承眼中,她可不就是不堪一击么?
秦嫀拉起孩子他阿爹的手,啪叽摁上去,拧眉:“不要婆婆妈妈,要摸不摸地弄得我心烦。”
“……”不知是不是赵允承想太多,他觉得夫人怀孕后脾气见长了。
平日在外边跺跺脚能让朝堂震三震的人物,此时也只是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不曾吭声。
许是对妻子撒谎太多,他终究是有些内疚的,平日亦粘人得很,即使妻子怀孕,也惯爱在一处待着。
至于那大理寺的差事:“我觉得那差事不大好,我已将它辞了。”
秦嫀睁大眼,定定望着他。
这般地频繁跳槽,倒是让人想到了每一年的应届毕业生。
她仔细琢磨,叹了口气:“也罢,大理寺当差危险,不若文职来得轻松。”
这番分析遭到郎君的大力认同,对方忙郑重点头:“正是。”说罢捏起虚虚的拳头,给秦嫀捶腿,忙得像小蜜蜂的郎君道:“我听闻怀胎会腿疼,浮肿,娘子这般辛苦,此后我便在家中照顾娘子。”
秦嫀瞥了他一眼,何必将不想上班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他微笑,捶得越发认真。
但这副认真的模样着实招人,因孕期多日不曾亲近他的女郎,甚是想他,但也只能有心无力地轻叹一声,过过眼瘾和手瘾。
温软的指腹在耳畔和下颌上流连,一一描绘郎君侧脸轮廓。
赵允承的呼吸渐渐便缓,有幸得女郎指尖流连的那一片,微微发麻,难以抑制的郎君,抬眸带着深不见底的目光睇自己的娘子。
过完手瘾的秦嫀,干净利落地把手收回来。
……赵允承侧首挽留了一下,叼着女郎指尖的画面,分外挑动神经。
秦嫀闷笑出声,抽回手戳了一把他的额头,从鼻腔里哼出一声:“这回不害羞了?”
第一次调~戏人的郎君心怦怦跳。
给夫人捶腿的动作早已暂停,掀起眼睑看看夫人明艳且充满母性温柔的脸,赵允承身心均被深深吸引。
也许连赵允承自己亦很难说清,为何如此喜欢小娘子。
但了解一下这位皇室子弟的过往便知,他的成长中身边缺了很多女性亲人的角色,母亲、姐姐、朋友,这些全无。
直到一位成熟温柔,会包容人疼爱人的女郎出现,还大方热情地靠近他,叫他心中的匮乏感被唤醒,便难以再压抑回去。
“……”
将脸庞埋在夫人颈侧,赵允承身心感到一阵安慰,所以上什么班呢。
下旬,入秋后的第一场雨姗姗而来,不大亦不小,颇有意境。
沈氏夫妇二人倚在水榭边,一人吃吃喝喝,一人握着笔,朝远处的朦胧青山眺望。
秋雨远山图,在秦嫀的视奸下,一点一点跃然纸上。
初看觉得很简单,不过勾勾画画尔,后来一眨眼,便成了秦嫀不会的样子,读书少的沈少夫人,只会说一句好看。
郎君擅丹青,随手一挥便是一幅美画,他瞥着满眼惊叹的小娘子,唇角轻扬,脸上写着得意。
“……”秦嫀捕捉到郎君脸上这抹小男生式的得意,不由也翘唇,忒可爱。
赵允承想了想,忽地换手执笔,右手绕过夫人的肩膀,从后边手把手与夫人一同握着笔:“功劳分夫人一半。”
秦嫀:“我需要的是你的手吗?不,我需要的是你的才气。”
赵允承:“那恐怕有点难。”
秦嫀望着他认真的样子,笑而不语。
秋雨过后天气必会转凉,秦嫀唤铁鹰帮府里找了数名裁缝,给府中下人缝制秋冬衣裳。
待肚子大起来,去岁的旧衣裳穿不上,还是要缝制新的。
娃娃的衣裳,秦嫀无事也自己做一些。
但她只会缝简单的,比如袜子,软底小鞋子,在鞋头绣上小虎头,小花朵,因不知腹中娃娃的性别,暂时只做了两双。
赵允承捏着妻子做好的小花鞋,看了许久,心中倒是希望要个女娃娃,但长姐难当,赵允承既盼她来,又怕她来了受委屈。
最终只好拿起小虎鞋,不情不愿地祈愿,先生个小子。
“……”赵允承捧着两双小巧精致的娃娃鞋,背着夫人时而浅笑,时而目露凶光,因为月头在即,又到了不被人期待的初一。
时时刻刻守着自己的妻儿,是不存在的。
临近月头那几日,赵允承抽空回了趟摄政王府,在私库翻了翻,找出几张皮子。
赵允承瞧着不是黑的便是灰的皮子,挑剔地将之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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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过得太快,又到了写信的时候。
赵允承在这个月的信中写了中下旬发生的事,后记起忘了抨击黑衣,这么重要的事怎能忘记。
“你这泼皮无赖头顶流脓脚底生疮坏透顶的坏胚。”赵允承抿唇锁眉,笔锋苍劲地写下:“谅你花言巧语说破天去,你亦对我不住,欠我千千万万,你可敢认?”
而他亦然,他欠了小娘子与未出世的娃娃千千万万,他罪该万死。
稳了稳心神,赵允承神情艰涩地继续与那黑衣周旋:“不管你敢不敢认,你且给我听好,那是我以沈辉的身份明媒正娶的妻,她是正正经经的沈家夫人,可不是你摄政王府后院的女人。所以你给我敬着些,不要让她受半分委屈,若连这点都做不到,你有何颜面上沈府的门?”
黑衣吃激将法,这样定能叫他护好小娘子。
“还有,天将冷,小娘子缺一张纯白皮毛,过些日京里出去秋猎你且留意着点,若能多猎几张更好,娃娃也要做衣裳。”白衣将自己想说的一一写上:“夫人有孕,身子不适,你给我收起你那满腔龌龊,免叫她吃力。”
絮絮叨叨通篇下来,似乎有一丢丢默认了黑衣靠近小娘子的意思。
但这只是白衣的权宜之计,与其做无用功的谩骂警告,抗拒挣扎,不如争取话语权,潜移默化叫黑衣对号入座,令对方有一种……自个是二房的觉悟。
等他习惯做小,再徐徐图之。
白衣以大房的口吻,说了自己的吩咐,心中怨气总算消了些。
啧,若非不能面对面,他必叫黑衣跪着给他奉茶不可。
但转念一想,若是能够面对面,还奉茶个屁,直接刀刃相见。
第一千遍惋惜不能斩杀了对方后,赵允承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认清杀千刀的黑衣早已登堂入室这一事实。
赵允承有条底线,他不会让夫人知晓有黑衣这号人。
只要黑衣在小娘子心中一直查无此人,他将鼻子捏紧一些,也是能够勉强忍受黑衣的。
子时过些许,温柔儒雅的郎君眼皮沉重,不得不上榻安寝。
待他意识模糊,不情不愿地睡去,另一个等候多时的意识,便迫不及待地醒来,坐起身恢复五感。
垂首静默片刻,黑衣抬起头,对着无人的前方扯出一抹骇人的笑,不过眼底一丝笑意也无便是了。
……若是没有白衣的耽误,他何至于花了这些年还没完成心愿。
冷哼一声,黑衣屈起一条腿,身子向后探去,伸手从枕头底下夹出一叠宣纸——妇人都没有白衣长舌。
满脸鄙夷的郎君垂眸抖开纸张,瞥了一眼开头,见是规规矩矩的叙述,不由诧异,这么干净的叙述真是久违了……黑衣刚这么想,一句‘头顶流脓脚底生疮’便映入眼帘:“啧……”
此等废话不过是浪费笔墨,能奈他何?
赵允承略过白衣的废话,一目十行把信看完,慢慢地,他脸上浮现出一丝古怪。
“……”
不对,这混账东西口吻不对劲。
电光石火之间,黑衣忽地握紧宣纸,脸上狰狞毕露:“白……衣……”从牙缝里挤出那烂人的同时,那叠宣纸在黑衣的掌中尽数碎成粉末,可见他有多么地愤怒——
白衣那猖狂竖子在信中一副大房的口吻是怎么回事!
接下来要做甚需要他嚣张安排吗?
简直猖獗自大欺人太甚!
赵允承捏碎了信扔不解气,一脚将被褥狠狠地踹下床,瞥见身后还有个瓷枕,也一并摔掉:“岂有此理!”黑衣浑身怒火燃烧,想杀了白衣那狂妄荒谬的混账。
对方不过是仗着早他一步,与那秦三娘拜了个假堂。
便以此自持身份,想压他一头,真好笑,也不看看他认不认!
门外,高远半夜听见王爷摔东西,有些担心,于是过来贴耳倾听,只听到里头传来:“异想天开!做春秋大梦,想压本王一头,下辈子——”
均是王爷的声音,句句带着非常明显的愤怒,也不知给谁气的,嗓音都哑了。
高远摸摸心口,乖乖,这世上还有人胆敢压王爷一头吗?胆子真大……
“无知蠢货!”高远听见王爷骂了一句,再就忽然桀桀怪笑了起来,在夜里显得,分外诡异:“本王不过是捧你一句,你便以为那孩子真的是你的,哈哈哈哈,哼,你妻子三翻四次缠着本王,你认为的你的种,也是本王的,你有什么可豪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