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与安氏大婚本就一切从简,若秦嫀的婚礼比安氏还低调,赵允承肯定不依。
秦嫀倒也不介意郎君是二婚,况且前头那位王妃不是自己心爱的郎君所娶,而是那位性情偏激想法奇葩的黑衣郎君所娶。
想了想,终是点头答应:“那便有劳郎君去张罗。”
她一答应,赵允承激动无比,隔着小茶几探过身揽着秦嫀,嘴中不住地说:“多谢笑笑,太好了……我定不会让你失望。”
秦嫀感觉得到郎君很是激动,呼吸都乱了,贴在自个脸颊上的脸庞也是滚烫的,开心得像个孩子。
对比他平日庄重的样子,算是失态了。
秦嫀心中亦悸了悸,伸手环住郎君的脖子,在他耳边轻道:“是我招惹的你,我便要对你负责到底,若我中途弃你而去……”
“那我便再也找不到像你这么好的女郎,能知我懂我,还能包容我……你是不一样的。”赵允承将她抱紧,动容地说。
“哪里不一样?”秦嫀低声问道,一双柔荑抚摸着郎君的后颈,而后发出轻轻的叹息声,因为这种亲密实在太过久违。
赵允承轻轻哆嗦了一下,仿佛又回到了被小娘子‘玩弄’于鼓掌之中的那种感觉。
“就是……不一样……”多日不曾近小娘子的身,而他又是个自律的,眼下立刻各处绷紧起来,声音有点哑地回:“我喜欢小娘子。”
如此简洁了事,是因为他的脑子已然转不动了,否则依他的才情,闭眼睛也能说出洋洋洒洒的千余字来。
但眼下闭着眼睛,只能发出略微粗重的呼吸声。
秦嫀浅笑一声,只是侧脸亲了亲郎君的耳朵,退开身子:“便就这样罢,再多的于礼不合。”
第97章
赵允承闻言,便也小心地收起浮想联翩,看了小娘子一眼,而后羞赧地执起茶杯,两口冷茶下肚,这才恢复温文俊雅的模样。
但耳根处的一抹微红,始终相伴。
二人对坐着又说了些话,赵允承道:“那我便告辞了,先去与礼部说一声,叫他们好生张罗。”
还有请婚期,等等。
“去罢。”秦嫀笑道。
赵允承又看她一眼,对她点点头,这才起身抚了抚衣襟,脚步轻盈地离开。
他倒也没忘记秦嫀所托,抽空与那铁鹰提了柳小郎君之事。
恰好柳小郎君身上没有婚约,闻言十分同意,真准备回家与父母相商提亲之事,却被铁鹰管家告知:“不急,主子和主母婚期在即,你二人的婚事且押后再办。”
柳小郎君想想也是,便点点头:“听管家的。”
那铁鹰见他乖觉,好心提了句:“你小子捡了便宜,那月英姐姐,可是王妃心腹。”
王妃?
柳小郎君就不明白了。
眼下王爷的身份似乎已不用隐瞒,铁鹰便告诉他:“主子是当今摄政王。”
这话一出,果然吓得柳小郎君不轻,继而想到,他家世如此普通,真能迎娶王妃身边的贴身心腹么?
赵允承才想起宫中的太皇太后,还在为他操心,等他走完一趟礼部,便入宫见太皇太后,将秦嫀已答应嫁他的消息告知老人家。
传来好消息,太皇太后这心总算安了,笑着抚了抚心口,叮嘱她的允承:“婚礼好生张罗,决计不能比安氏的差,不然你媳妇心中那口气如何咽的下去?”
赵允承自知是这个理:“孙儿明白,但小娘子不喜繁琐,因此还是尽量从简。”
太皇太后嗔了一眼孙儿:“傻孩子,婚礼可从简,但你可以额外散财,就以你媳妇的名义,叫全天下人知晓你看重她。”
赵允承一怔,随即笑着向皇祖母深深一揖:“还是皇祖母考虑周全。”
崇国寺,德音大师扫了眼熟悉的八字,记得十分清楚,三年前约莫也是这个时候,眼前这位摄政王,也曾给他两份男女八字,叫他择婚期,怎么?这是又要再来一次?
“王爷这位表弟,不是已经成亲了吗?”
“不瞒大师,这八字是在下的。”
“……”
素来宗室子弟大婚,由司天监帮忙择取婚期,但既然这位王爷如此信任自己,德音也就帮他看看。
“依你二人的八字,最近的一个好日子乃是七月十三。”
赵允承感到头晕目眩,刚要说话,那德音大师凉凉道:“若是你相信小僧,便听小僧一言,莫要胡乱择取,否则有伤缘分。”
仅一句话,便让赵允承老实地闭上嘴。
俗话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此前他与小娘子的头婚婚期,便是自己胡乱择取,下场可想而知。
白衣郎君还想再挣扎挣扎:“那七月后的好日子又是哪一日?”
德音大师:“那便要到十月上旬。”
又是上旬?
七月已是遥远,何况十月,赵允承深深吐了一口气,难以抉择,若选择七月岂不是便宜了黑衣。
此前说瞒着黑衣和好,其实根本不切实际,只要他与小娘子和好,黑衣定然知晓,然后那人便会厚着脸皮歪缠小娘子。
光是想象,便让人觉得难受。
然而,他却是等不到十月后再与小娘子成亲。
七月十三……过两日便又是交换时刻,赵允承闭上眼睛,颇有些不甘心,把婚礼拱手让给黑衣,况且小娘子会答应吗?
收到郎君的询问信,秦嫀一时也陷入沉默。
以长久和稳定为出发点,秦嫀是赞同七月十三这个婚期的。
虽然口头上说,要瞒着另一个,但其实根本不可能。
往后还有几十年的日子要过,想要家宅安宁,还得一碗水端平。
思来想去,她叹了口气,回复郎君:请郎君自行抉择,我无不可。
虽然她的真正倾向是可以,但这个决定必须由修晏来决定,才不至于在他心中留下疙瘩……还没完全复合,需要面对的挑战就出现了。
秦嫀赌赵允承不想夜长梦多,他若是信了玄而又玄的八字说,必然会选择最近的七月十三。
果然,最后对方还是定了这个婚期。
谁叫他之前得罪了德音大师,叫那大师丝毫不松口,还恐吓于他。
但其实不功不过的日子也是有的,而且不会有什么影响。
既然已经定了婚期,赵允承便不再去多想,至少他还能赶上回门,以及整整半个月的新婚生活。
思及与小娘子上一回结婚的新婚生活,赵允承胸腔里烧起一团火,热热的。
这三年,已经习惯了与小娘子在一处胡混,少有不同榻而眠的时候。
如今从四月到七月,整整三个月孤枕而眠,饶是清心寡欲,斯文端方的白衣郎君,也有些难熬。
尽管如此,他仍然是羞于取悦自己。
又到月底,赵允承往秦府见小娘子,今次,他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地与小娘子谈论与黑衣的交换:“笑笑,明日便是初一。”
秦嫀与郎君站在廊下看彩霞,闻言一愣,哦哦,他是来与自己告别,等下次再见到他便是半个月以后。
虽然早已知晓,但如此近距离感受他们的转换,秦嫀心中仍是感觉有点奇怪。
不出意外,明天那位郎君也会赶过来找她,继续顶着这张脸孔跟她相处。
“唉。”秦嫀不无头疼,但事已至此,她要迎难而上:“你们每次交换,会出现身体不适吗?”
“从前会的。”赵允承陈述道:“黑衣不爱惜身体,厌食厌寝,从前我夜半根本醒不来,因为身体过于疲惫。”
“……”那黑衣郎君还有这毛病?
赵允承笑笑:“你不必担心他,他眼下好得很。”
秦嫀点头:“郎君与他周旋不易,但切记仍以疏导为主,你二人生而为一体,你好他才好,若大动干戈,影响的不仅仅是你二人,还有朝堂,还有你我的小家。”
她意思是,二人尽量不要敌对,不要攀比,不要互相使绊子。
赵允承岂会不懂,敛眸点头:“只要笑笑始终向着我,我便不与他计较。”倒也直接。
秦嫀将他的手握住,笑了:“我与你相遇相知在先,岂会不向着你?你尽管相信我就是。”
是这个道理,但她亲口说出来更让人受用些,赵允承也笑了,捏捏掌中的柔荑:“嗯。”
得了小娘子的承诺,赵允承便趁着夜色回了摄政王府。
王府为了迎接王妃和小世子,最近也在忙着翻新!
据说王妃喜水,高远便着手在王府后院挖湖泊,引河里的活水进来。
他就说呢,为何摄政王府一直死气沉沉,原是因为没有活水流通。
这下好了,再过一个来月,王府必然会有一番新的景象。
王爷又是夜里才回来,脸上一会儿笑一会儿忧,高远不敢打扰,继续去研究改造园林的图纸。
白白将婚礼拱手让人,不是修晏的作风,待亲手磨了墨,他凝眉在信中言:“笑笑通情达理,念在昔日情分,愿意与我再成夫妻,我已征得笑笑同意,择日成婚。”
想了想,赵允承继续写:“笑笑对你颇有微词,一度因为你不想再嫁,你怕是心中有数?要知晓你我一体,若是不接纳你,便也不会接纳我,为了平衡你我三人的关系,我将婚期定于七月十三,还请你明白我的用心良苦,往后莫再与我争风吃醋,那只会显得你毫无格局,难登大雅之堂。”
其实郎君更想说的是小妾行径,但小娘子刚刚敲打过,要互帮互助,不许挑起是非矛盾,便只能收敛一二。
写完之后,终是可以安心地躺下,尽管仍然不甘心,但未来可期,郎君的嘴角边含笑而眠。
子时过些些,玉面郎君躺下睡着没多久,便又有奇迹般地睁开双眸。
这双眼睛,显然比之前那双更为深邃诡异,给人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这当然了,因为他们心中的想法,性情和行事风格,都截然不同,又怎么会一样。
黑衣的记忆还停留在睡觉之前,五月十五,他从秦府负气归来,哼,心情差极了,睡了一觉还是这样。
那秦三娘真不识货,放着他这样聪明能干的郎君不择取,竟喜欢装模作样的伪君子。
品味如此之差劲,想来不被她选择也是一种幸运,因为他并不想做令人不屑的伪君子。
也罢,天下女郎这么多,秦三娘不要他,他便另寻良人,届时生儿育女,让白衣与秦三娘看着他幸福。
摄政王不屑地抖开信,想来依照那女郎的绝情,白衣多半是铩羽而归,又再次遭人驱赶,可怜。
“……”读了开头第一句,摄政王沉默了,哦……她已经原谅他了。
摄政王面无表情,毕竟关他什么事呢。
哦……不久之后要成婚,看到这里,赵允承不想承认自己有点捻酸,那秦三娘,果真对白衣是不一样。
旁人低三下四央求,她不看一眼,白衣凑上去美言几句,便得她原谅,真是一对令人羡慕的鸳鸯呢。
哦……婚期定在七月十三……七……七月十三……
赵允承脸上扭曲万分,时而面目狰狞,时而一片空白,继而再疑惑不解,不可能,没有可能。
白衣那伪君子怎会将婚期定在七月十三,他一定是手滑写错了,说不准是七月二十三才对。
然后联系上下文,对方的的确确,要将婚礼拱手让给他的意思。
这么多年来,白衣终于做了件人干的事。
第98章
摄政王心中高兴得紧。
“哼,你既肯让步,我亦不会视而不见。”
要知道那白衣向来小气吧啦,恨不得一人独宠,怎会将这等好事拱手让他,如今看来不过是形势严峻,为求稳定,这才联合他一同讨好小娘子。
不过将心比心,白衣这回下的血本可是够大的,若是换作是他,打死也不会将如此重要之事拱手相让。
黑衣一边得了便宜,一边嘲笑白衣,心中丝毫没有负担。
次日一早,他神清气爽地上朝,听闻前几日白衣竟然来上朝了?小问题,对方还能翻了天去。
听说白衣自作主张处理了几件要事,摄政王翻出来看看,手段稍嫌柔和,他的确不喜。
但小问题,最近王府有喜,不宜大动干戈,处理也就处理了。
赵允承下朝后,立刻走一趟礼部,问问那礼部侍郎:“本王大婚在即,尔等准备得如何了?”
礼部侍郎:“回王爷,正在加急准备,还请王爷放心,绝不会误了您的大喜日子。”
赵允承负手道:“嗯,用心点。”大婚需用到许多绣品,诸如喜服之类,那喜服可是穿在自个身上的,摄政王亲自去走了一趟,指点了几下江山,叫人改动。
虽然原来的也不错,但他为什么要听白衣的呢?
从今往后,他才是正主儿。
赵允承一打听,自己要大婚的消息,全东京城竟然还没有人知晓,这算什么事?
白衣办事,很不周全。
赵允承立刻又跑了一趟宫里,站在寿安宫门口犹豫不定,他已经很有些年头,没有进过这道宫门……
谁知晓和老太太应该如何相处,他只知晓和属下如何相处。
皇帝也可赐婚,但他乃是皇帝的皇叔,侄子给皇叔赐婚,成何体统。
整个宫里,有资格给他赐婚的人,非太皇太后莫属,他唯一的选择便只能是太皇太后。
犹豫片刻,赵允承走了进去。
寿安宫眼下,聚集了好些后妃,与太皇太后在一处逗乐解闷,忽然听闻内侍通传,摄政王来了。
莫说后宫众位妃子吃了一惊,就连太皇太后也惊讶得不轻:“允承怎会这个时候来?”
舒窈摇摇头,继而想到:“怕是因为小娘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