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宵难得——酒时醒
时间:2020-05-18 10:12:16

  小满不敢应,更不敢不应,下意识看向自己主子。
  良宵哪里能肯,忙拉住他的大掌试图再争取:“将军,我要去的!”
  投壶这事宇文寂知晓,昨夜娇妻才同他说完,徐府?满江都城叫得上名的便只那一家不入流的,区区太守,岂敢要他夫人亲自登门?
  昨夜里瞧遥遥兴致正浓便也应下,然瞧今日这天气,不论她说什么,他怕是都不能准许。
  是以,宇文寂并未给良宵多解释,二话不说就将人打横抱起,阔步往遥竺院走去,手上使了蛮力,任怀里的娇娇再怎么挣扎也是无济于事。
  小满瞧着大将军渐行渐远的背影,一时犯了难,老黑好心对她道:“快叫小厮通报去吧,今日夫人是出不了门的。”
  小满叹口气,也只能去了。
  遥竺院这边。
  良宵已是十分不悦,双脚下地后便丢下那大氅,蹲在门口的火笼旁,委屈气闷得眼儿雾蒙蒙的,只咬了下唇一言不发。
  宇文寂蹲下,欲要去揉她的头,被一把避开,他眉头紧锁,转而抚了抚她的背,“听话。”
  良宵只别开脸,一星半点也不想搭理他。
  此时小满去吩咐回来,见状也不敢多说什么,忙转身出去,又被大将军沉声叫住,瞬时僵直了背脊,缓缓转身来垂头听训。
  “去给各家发拜贴,就说夫人邀请她们投壶,”宇文寂回眸看了眼地上的一小团,顿了顿才道:“给那徐府也送一张去。”
  有了前车之鉴,小满忙不迭应下,转身去了。
  而地上的良宵听到这话不由得更气,猛地起身,许是蹲了太久,眼前白光一闪便踉跄了身子。
  宇文寂眼疾手快的将人带入怀里,黑眸深沉,语气到底柔和了些:“慢着些。”
  良宵不说话,站稳了身便将人推开,只恨这身子不争气,不若非要叫他知晓知晓,她是不怕冻的,也不是这般好欺负的。
  软话说尽,却抵不过他一句话一双手。
  现在连小满也听他的话了。
  当真是越想越气闷。
  良宵索性将那斗篷脱掉,重重的撂到一旁,手里的汤婆子也扔了去,末了还要背过身去,她既不想同将军争执不休,也不想再同他说一句话,却要明明白白的告诉他——
  她生气了。
  闹这一出,宇文寂彻底没了她的法子,又厉声唤道:“来人,去准备投壶器物。”
  那丫鬟匆匆去罢,将军大人又好声好气的去到娇妻身边,“遥遥,若你想玩投壶便在府里玩,若嫌一人无趣,我陪你如何?”
  良宵拿眼瞪他,转身去了小书房。
  她今日又不是奔着投壶去的。
  自从上回老沙拿马匹之事大闹一场,她便知道说什么话该拿证据来说,因此大坝一事她是想先去徐府瞧瞧,到底是个什么名堂,再来同将军说,到时也不惹人闲话。
  谁料她那般低声下气几乎是讨好的去求他,却是被迫扛了回来,她心底恼着呢。
  身后,没得到回应的大将军,那一身躁郁突突的从心底窜起,指尖狠狠捻过佛珠,眉眼隐有几分骇人威严,有什么东西又失控了。
  待丫鬟拿了投壶器物来,他只冷冷瞧一眼,顿了顿,才俯身拿去了小书房,趴在案桌上的心娇娇见了他又别开脸去。
  宇文寂握住箭壶的手不禁攥紧了去,到底是将东西一一放下,正对着那张案桌,顾自拿箭去投。
  一时铁质的箭头落地声四起,饶是良宵再不上心也悄悄瞥了眼,将军背对着她,宽阔挺拔的身子将那壶遮去,只瞧见满地没投中的箭。
  须臾,那备用的箭全投完了。
  良宵起身,轻声过去瞧了眼,壶里一支箭都没有,她被逗乐了。
  将军实乃最善骑射之人,投壶该当是动动手指头的小事,技艺竟这般差?
  随着那一声极小极轻的笑声传入耳,满头大汗的将军大人才松了口气,兀自低头瞧瞧那只因控制力道而微微发抖的大掌,自己也嫌弃得紧。
  这时一阵狂猛地拍到窗户纸上,发出滋啦一声,宇文寂才转身,似不经意道:“外边刮风了。”
  那意思便是“我拦着你不去没错吧?”
  良宵嘁了一声,去将窗户关严实,因着方才那没投中的箭,气消了大半,这会子也不忍真因此闹僵,才道:“那你下回不准这样了。”
  “遥遥,在你心里,我尚且比不得徐府那投壶比赛吗?”
  这说的什么话,她只是不喜被他强势主导着。
  良宵当即拧了眉,没好气回他:“要按将军这个说法,你每日大半时候待在宇文军,繁忙军务册子,那我在你心里岂不是比不得那些琐屑事务?”
  这一对一答间已然有了几分火.药味儿。
  惊觉自己这比方或许要犯着将军大忌,宇文军到底是个特殊的存在,良宵又不大情愿的干笑一声,“你我之间也不是用这些死物来比拟的。”
  便是将军不给她出府自有他的道理,可她又错了哪一点?
  若是直接与将军说出此行实情,他怕是更不能准许。
  默的这一阵,院子外已经狂风大作,没点灯的屋内霎时暗沉下来,分明才是晌午,倒像是夜里一般,可见外边天日之恐惧阴暗。
  良宵有些败下阵来,暗暗抬头看了眼脸色阴沉的将军,那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不知压抑了多少愠怒。
  她轻轻唤他:“将军?”
  宇文寂看向她,那股来的莫名其妙的阴郁渐渐消退下去,究其原因,
  没有原因,他就是容不得娇妻将他示作无物,哪怕不喜欢,吵两句嘴也好过一言不发。
  这将军府乏闷,留不住她。
  听得多了,总觉刺耳戳心。
  “遥遥,”宇文寂缓步走过去,将人拥入怀里,头微低,只贴着她温热的耳畔低声道:“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
  别去旁人那里寻欢乐。
  他怎么就不能成为她所有的欢乐?
  说罢,他复又郑重道:“宇文军没有你重要,他们没了我,照样运作,可我没了你,许是茶不思,饭不想。”
  身上肩负了这样的重担,是他生来的使命与职责,若那时知晓日后会遇到这么一个牵动他心神的遥遥,若出生那时有选择——
  到底是没有。
  *
  一听说是将军府送来的拜贴,凡是收到的夫人都扬着笑来了。
  那徐夫人心怀惶恐,前几日才听说将军夫人要来府上赴宴,忙前忙后的准备,到了当日,又听说将军夫人病了,还在思忖是不是其中出了什么问题,这日又收到拜贴,这心态可稳不住。
  投壶原是应在院落空旷处,冬日里多有不便,有哪家夫人格外好这个的,会另外辟个宽敞合适的暖阁。
  一日之间,府中小厮已按大将军的吩咐,将西南处的空置院落重新装整一遍,四周边角置了火笼,桌椅成圈而放,将中央宽敞处团团围住,只坐着便能观到全况。
  良宵来看了,不由得大吃一惊,昨日将军就那么随口一说,竟是给她安排得如此贴切妥当,今日来的夫人也是她平日有来往的熟面孔,这样的细心,竟有些不像那个行事粗暴简单的大将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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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良宵是不喜欢投壶的, 因为没个准头,总不中, 因此落座后也只是笑着瞧有兴致的夫人投。
  常言道投其所好,在场的,不管会不会,都去投了一两回。
  末了, 那最擅长的徐夫人却是没什么动静。
  良宵一直暗暗注意着这人呢,是个有分寸有眼力见儿的, 置身一众权势地位比自己高的世家夫人里,也不凭借长处莽撞出头。
  也听说, 这徐夫人是夫管严,半生老实本分。
  这样谨慎小心的人, 想要从嘴里套出东西,怕是有些难。
  她也不急,只淡笑着与左右交谈, 连眼神, 都未曾多落在徐夫人身上。
  这也叫徐夫人更惶恐难安。
  待轮了一个回合下来,丫鬟拾箭, 其间众人稍作歇息, 闲谈一二。
  先前来将军府吃过酒的韩大夫人道:“近来总想起那时与将军夫人把酒夜话, 酣畅淋漓, 好生惬意。”
  座下陆夫人接话:“我瞧你是馋人家的酒了吧?”
  有些夫人哄笑出声,良宵亦是失笑,这陆夫人嘴毒着呢, 直言直语的也是个爽快人。
  “姐姐们若是想小酌几杯,良宵便叫底下人去煮来可好?”
  不约而同的,大家都点头说好。
  冬日寒冷,喝几杯热酒暖身极好,只是女子大多受不住。
  一柱香的功夫后,冬天引人呈上酒来。
  因着上回耗了好些酒,才酿的桂花酒也未到时候,这会子端上来的多是马奶酒及高粱酒米酒之类。
  大多是烈的。
  良宵特叫冬天呈了马奶酒给徐夫人,余下的也不多说什么。
  陆夫人喝了杯米酒,双颊红了红,有些热气上头,忽然便说起一事来:“你们听说了没有,近来皇后娘娘在朝廷命妇里择选来年亲蚕大典的左膀右臂呢。”
  在座的,无不是朝廷命妇。
  自知府里官儿小的选不上的,有心奉承:“依着我看,除了丞相夫人和将军夫人,还有谁能入皇后娘娘的眼?”
  自知府里有些资历的,忌讳着才喝完主人家的酒,也不好把话说绝了惹了不快,“倒也不尽然,这亲蚕大典三年一度,非同小可,少不得要好好挑选。”
  此话一出,便有人听出那个味儿了,只拿话揶揄:“再怎么挑选也选不到二品以下。”
  良宵眉心一跳,当即举杯,先一步将那夫人的回话夺了去:“说这些作甚,皇后娘娘的眼光自是顶顶好,选谁与否,咱们且听候佳音便是。”
  韩大夫人会心一笑,这是个会说话的,念着之前赏荷宴上,良宵帮过她一回,此番便帮着将话说到旁事上:“还是将军府的酒酿好,才喝一杯便叫人飘飘乎欲.仙,倒是比城北那陈家酒庄要胜几分。”
  这话意思明了,于是便有人接着道:“诶,说来前几日才听说陈家酒庄出了个糕点,叫什么酒什么糕的,你们谁尝了鲜?”
  ……
  亲蚕大典是国事,对朝廷命妇而言便是香饽饽,毕竟是与皇后娘娘共事,大典之后若是得娘娘欢喜,叫圣上封个诰命,实乃无上的尊容,男人入朝为官易,女人要为自己争取些功名却是难。
  良宵最是知晓其中牵扯,坦言来说,她很想去,却也没有十足十的把握。是以今日这样的话题不能在将军府里大肆谈论,传出去,少不得有人借此抹黑,给她扣顶轻浮狂妄的帽子。
  得不偿失。
  她的名声在外就等同是将军的,互为一体,一荣俱荣。
  ——只能荣。
  眼看大家说到别处去,她才稍稍安心下来,视线极快的掠过那徐夫人,一眼瞧见她晕染红潮的脸色。
  是个不能饮酒的吗?
  是就好办了。
  也是因为有酒,大家壶也不投了,说会子话,吃些酒,配以糕点小食,将近一个多时辰后,宴席才渐渐散去。
  小满去到徐夫人跟前,将主子的话传到。
  等到四座人都走空了,徐夫人略有些不安的起身上来,恭敬的对良宵拂了身,“将军夫人可还旁的事要交代?”
  “快坐,”良宵笑得温温和和的,走下去与她并排坐着,缓缓道“是这样,近日想在府里重新修建一栋宅子,最好是夏可乘凉冬能御寒风,听闻徐大人对此颇有技巧,便想询问一二。”
  听这话,徐夫人像是轻轻呼了一声,心下松了口气,“宅子好办,待我回去与他说一声,改日遣人送内外构造图纸来贵府。”
  良宵又好奇问:“不知其中有何技巧,可是房屋坐向使然?”
  “只是其一,”徐夫人想了想,奈何这喝了酒的脑子总犯迷糊,说起话不成条理,“除了坐向方位,还要看这房梁构造,木材。”
  两人正说着话,冬天小心拉了徐夫人身后那婢女的袖子,低语几句,将人带到偏院里烤火去。
  如此,良宵才问到那桥梁上,言语间还没扯上江都大坝呢,只见徐夫人摇头,连连说不行。
  她循循善.诱,“哪儿不行呢?”
  “这,”徐夫人刚一开口,便吸进一阵浓郁酒香,越发犯迷糊了,只断续道:“他这几年的技艺退了,也不深造看书,房屋且好说,这桥梁,不行!”
  “可是哪儿有设计遗漏的地方?”
  此话问个正着,徐夫人忙道:“正是正是!”
  良宵眸光一冷,竟是已经知道有错处,还隐瞒不报,待完工出事被揭发出来才……
  这边,徐夫人语气高昂的肯定下,又悲叹道:“那江都大坝要紧着呢,他一心向功名利禄去,我说了也说不听,偏要投机取巧,那桥洞有问题,一般人看不出,可到来年啊……要是连发几月暴雨,怕是要被泥沙淹没!急水冲决堤岸!”
  前世确实是罕见的,连下了三月暴雨,良宵不懂其中深奥之处,只将这些一一记在心头,送走徐夫人后,神色焦虑的去了小书房。
  宇文寂已下了朝,此刻正在批阅军务,手边的热茶渐渐凉了去,也不见他端起喝半口。
  良宵停在门口珠帘处,心里阵阵疼,轻声走开去换了杯热茶来,才进去。
  只轻轻一道杯盏触到桌面声儿,宇文寂回神,抬头瞧见笑意温婉的娇妻,紧皱的眉头松展开,“这么早便结束了?”
  良宵点头,去到他身后,俯身环住他脖子,用侧脸蹭了蹭他的脸,由衷道:“辛苦将军了。”
  他布置的很用心,昨日那点不快也烟消云散。
  良宵向来不记仇。
  这般亲昵,已叫将军大人软了一张冷硬脸庞,他伸手覆在娇妻手背,知晓自己嘴笨,也绝口不提昨日,腾出一手来将翻开的册子合上,碰到一旁的图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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