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此时,京城传来太后诏书,太后体恤将军府之艰难,特接长公主之女进宫亲自抚养。此乃天大的恩德,老将军叩谢。传旨的太监待老将军接了旨意,却秘密告知太后的意思是让他将公主的一双儿女接走,从长计议。
至此时,老将军才知公主竟产下一儿一女!待见到公主府的宫女抱出的健壮男婴,老将军悲喜交加,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府中只剩他与气若游丝的孙儿乌桓。
后半月,建隆帝赐乌铁崖免死金牌,追封三位少将军,封宁平长公主之女乌语为永安郡主,却只字未提男婴。老将军又调查得知诱长公主只身赶往漠北的乃是建隆帝的心腹太监,更从他的身上搜出建隆帝的亲笔密信,老将军一怒之下挂印辞官,闭门至今。
“今年十月,我才查出老将军找到的圣上手书是假的,长公主的管事被晖王收买。”
“晖王夺嫡不成,又不甘屈居人下,便联合凶奴王设此毒计,里应外合害死乌家三子,想逼反乌家。去年中秋后,我将实情告知老将军,当年血案才算水落石出。”
“去年,被乌老将军大败的匈奴军又起征战之心,皇帝有意再用乌家,乌家也想报国仇家恨,才有了麒麟武状元之事。乌羽又何尝不想报父母之仇?所以他才以平民之身参试,意夺这麒麟状元之名。”
严晟说完,小暖久久不语。
她想骂建隆帝,可那是三爷的老子是天子,她不敢;她想骂宁平长公主蠢,可那是乌羽的生母又因为蠢断送了性命,她不能。
最后,她只问了一句,“乌羽何其无辜,为何乌老将军会迁怒到他的身上?”
“此事说来话长。”严晟微蹙眉头,似是不愿提起。
“圣上对功高盖主的乌家本就生了疑心,才在登基后将长公主赐婚乌家长子。为此,乌驸马不得不与青梅竹马的未婚妻悔婚。那未婚妻乃是乌老将军过命之交,原左金吾卫大将军之女,两家也因此决裂,因此乌家对迎娶长公主本就心甘情愿。后那女子得乌正平死讯,也悬梁自尽。”
严晟说完这个插曲,又轻声道,“当年之事虽是晖王之计,亦不排除圣上有一石二鸟之心,这一点老将军如何想不到?太后抱走两个孩子只给乌家留下体弱的乌桓,在老将军看来皇家是想绝了乌家。”
“老将军若讨乌羽,便是承认儿媳的欺君之罪,所以这么多年圣上未给乌羽正身又未放他归乌家,乌老将军也只能当乌家只有一个孙儿。乌羽在慈宁宫长大,前年才‘偶然’得知自己的身世,圣上让他随我去济县,也有缓和君臣关系之意。”
“时隔十六年,乌羽名不正言不顺的以长公主义子的身份回到乌家。乌老将军,乌桓与他当如何自处?”
“那乌羽的名字?”小暖心疼地问。
“他本无名,太后以陪伴乌语郡主为名抱他入宫,乌语郡主死后,圣上赐名乌羽。”
第三一五章 战死沙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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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小暖从三爷那里出来,拖着无比沉重的腿,抱着无比难过的心情到了乌羽房中的时候,却见桌子上摆着两大碟新鲜的葡萄和樱桃,乌羽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桌边往放在半丈远的小匣子里吐樱桃核,突突突,颗颗命中。
小暖……
带笑的乌羽转头见来的不是三哥,而是端着一张难看的小脸的秦日爰。他先是一愣,然后拍桌大笑。
小暖看他头上的簪子果不其然又脱了了,只是这是只非常幸运的簪子——它插在葡萄上没粉身碎骨。乌发披散的世无双恣意狂笑,似乎小暖现在的样子非常滑稽,似乎他有多开心。
小暖这次没有躲开,而是一步步地走过去,坐在他对面,看着他笑。
她一路上都在想自己来了该说什么,可她一句也没想不出来。
站在乌羽的立场上,他怪不得父母,怪不得乌老将军,怪不得乌桓,怪不得太后……她想陪他骂大街出气,就得指着天,骂三爷的亲爹他的亲舅舅,可这就是找死。
她还在想,乌羽从记事起到现在的心路历程,若是自己经历这么一遭,估计也承受不住。
“哈哈哈……你竟然长胡子了,哈哈哈……”乌羽继续狂笑,眼泪都笑出来,不住地拍着桌子,“我比你大一岁还没长胡子呢,哪个给你出的损主意?”
十七岁的乌羽依旧面如冠玉,下巴也光溜溜的。他长得真好看,桃红瞳笑起来水汪汪的,牙齿整齐洁白,这么帅的乌羽是乌家的长子嫡孙,是少将军乌正平和正公主的儿子呢。
“哇——”地一声,小暖忍不住哭了。乌羽笑得多大声,她就哭得多大声,乌羽笑得多用力,她就哭得多用力。
笑没了力气地乌羽趴在桌子,披头散发地看着她哭,小暖心里难受得紧,眼泪鼻涕刷刷的。
就算扮上男装,她也是个姑娘,哪有姑娘这么哭的。乌羽张嘴说了句,“丑死了!”
小暖不理他继续哭,乌羽不说话了,干脆把白玉簪拿到一边,继续吃樱桃吐核玩。
直到小暖不哭了,他才把葡萄推到小暖面前,“吃,这个可甜了。”
现在是三月,竟然有这么新鲜的葡萄和樱桃。小暖吃了几个,真得可甜了,是她穿越到这里后吃过得滋味最好,却一点不觉得好吃的葡萄。
她又要哭,可想想三爷是让她来安慰乌羽的,乌羽都没哭,她在这哭算怎么回事儿,太没出息了,她又不是小草。
小暖揉了一把脸,鼻音甚重地说,“你不是要上战场吗,以后别穿黑袍子了,多难看啊。到绫罗坊来,我让他们给你做好看的。”
乌羽吃了颗葡萄问道,“什么颜色好看啊?”
“我不知道,每个颜色做一身儿,哪个好看穿哪个!”小暖豪气地挥挥手。
“好啊。”乌羽趴在桌上笑弯了眼睛,“谢了。”
“我娘和妹妹因为你输了,心里难受得不行,你回去了记得去我家吃饭,我娘一定会给做好吃的。”小暖又道。
“好啊。”乌羽又应了。
然后,小暖就没话说了。因为这孩子不管心里有多苦,面上都撑着笑脸呢,这让她怎么开口。
“你跟我三哥私定终身了还是你把秦日爰卖身给他了?”乌羽忽然问了一句。小丫头这模样是什么都知道了,三哥若不是极信任她,才不会跟她说。
小暖立刻表明立场,“都没有,我跟三爷之间只是合作关系。”
“哦——”乌羽笑得极其欠揍,“这样啊——”
小暖……
“还好你没跟他私定终身,我告诉你,他臭毛病可多了。”乌羽巴拉巴拉地讲严晟的坏话,说严晟当着太后得面装爱护幼弟的兄长,背地里没少修理他,还说他们俩一起跟大皇子和二皇子打架,偷着扔石头塞青蛙等等,还说严晟有多龟毛,“御花园里种了一大花草,花匠提苗除草后三哥看着那些苗横不平竖不直的不顺眼,都拔下来重新种了一遍,然后那批苗全死了……”
小暖被塞了一堆颠覆三爷形象的龟毛事儿后,一脸懵得往外走。
她快出房门的时候,乌羽忽然问了一句,“如果你给我做了好看的衣裳,圣上不让我去打仗该怎么办?”
“不要以常人之心去揣测帝王,在他看来,他饶乌羽不死已是恩德了。”三爷的话回荡在小暖的耳边,她回头问道,“那你想去吗?”
“想啊。”乌羽理所当然地回答,“好男儿就该上沙场,立马横刀,马革裹尸而还。”
就算被太后在慈宁宫的女人堆里养了十几年,乌羽骨子里流的也是乌家的血。沙场,似乎就是乌家人的归宿。小暖心头一跳,不过还是顺应心意回答,“那就去啊,他让不让你就不去了?”
乌羽眼睛慢慢地亮了,“你说得对!腿长在我身上,我想去哪里就去那里,想干嘛就干嘛!”
“就是!”小暖怕自己又哭,出门走了。
看着她走后,乌羽笑容慢慢没了,跑到里屋床上拿被子把自己一蒙,再也没出来。
小暖走回三爷的房里,直愣愣地问了一句,“乌羽去杀敌,三爷会派人保护他吗?”
严晟看着小暖兔子一样的眼睛问道,“为何这么问?”
“乌羽一定会上战场的,圣上也一定觉得让他死在战场上比他立战功活着回来更好?”小暖反问。
严晟眉头微皱,这丫头真是什么都敢说。
可事实确实是如此。建隆帝对死去的长公主或许有那么一丝愧疚,所以他没有为难乌羽,但他也绝不会给乌羽正名,所以让乌羽“风光”地战死沙场,的确是个好选择。
这一点乌家知道,所以乌老将军得知乌羽要参选麒麟武状元时是极力反对的;乌羽也知道,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要去。
乌桓与匈奴有杀父之仇,乌羽要报的是杀父辱母之仇。他这一去,就没想过活着回来。
小暖见三爷不说话,眼泪又想往下掉,“他才十七岁啊,凭什么就要死?三爷,您给他写一堆平安符让他带在身上,好不好?”
严晟按住小丫头的脑袋,“他死不了。便是我的手不够长,乌家也不会让他死的。”
小暖用力点头,“您还是写几张,旗开得胜啊,马到成功啊,出入平安啊,得胜归来啊,多写几张让他带着,他一定能平安回来的。您不知道,您写得符老灵了,比去庙里烧香灵多了。”
第三一六章 礼部员外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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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丫头眼里,他已经跟神殿里的泥像一样老了?他只比乌羽大两岁而已,怎么听她的口气乌羽是个孩子,自己却已经千古了?
这感觉可不妙。
“你觉得我很老?”
看着三爷明明很嫩却成熟得不像话的神情,小暖沉默了。
真得呢,她总是不自觉地把三爷当成比她的真实年龄大一些的成熟大叔,从来没敢把他当过小屁孩儿。
在她心里三爷是神神格化的,只是乌羽方才爆料了一堆三爷小时候的事,稍稍拉低了他的神格,拉进了他与人的距离,但他还是神啊。
小暖见三爷大有冷气团袭来之事,马上拍马屁安抚,“因为三爷稳重做事沉稳,有大将之风,能镇场子。”
严晟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头,“回去,我再在此停留数日。见到你爹莫跟他硬顶,他在济县留不了几天了。”
小暖歪着小脑袋看着三爷,啥意思,爹要去什么地方,他真谋道差事了?他不在济县自己和小草怎么给他添堵?
这小模样甚是可爱,三爷手痒,但他用强大的自制力压住了,“承平王给他谋了个礼部员外郎的差事,半个月后上任。”
小暖瞪大眼睛,她看了一段时间的邸报,知道礼部员外郎是啥官。
朝廷京城六部衙门之礼部最大的官是部长,这里叫礼部尚书,副部长是礼部侍郎,然后下边是礼部三个分部即祠部、主客、膳部的二级子部门部长各部郎中,这三个郎中下边是子部门副部长——礼部员外郎!
他爹当上了京城六部二级部门的副部长、从五品的礼部员外郎!
小暖不敢置信地盯着三爷,“已经正式订下来了?”
三爷晓得这小丫头不开心,还是点头。
三爷不厚道!自己帮他南下赚大钱,他在京里坐镇却让自己的渣爹当了大官!
小暖的嘴角往下拉,委屈!这官比八品的知县高多了,还是京官,他爹要风光了,享福了,春风得意了!
若是柴玉媛和渣爹没有折腾那一出出的事儿,他们爱滚哪去滚哪去,可他们恨不得自己的娘亲死恨不得自己死后,小暖凭什么让他们快活着!
他们那样的人,凭什么能快活!
小暖不甘心!她要在京城开铺子,过来……
严晟见小丫头几变的阴霾,轻声哄道,“只是个从五品的小官而已,手里实权,算不得风光,也掀不起风浪。”
只是?三爷是超品的亲王,是皇子,当然不知道五品官对她们平头老百姓意味着什么!她跟三爷天上地下,始终到不了一个层面上。
小暖低下头道,“三爷,日爰告退。”
她这是在跟自己赌气?严晟的大脑里没有哄女人的经验可供参考,若是顺从心意把她抱过来揉揉,估计小丫头也不会开心。于是,他沉默了一会儿,挑选了最合适的一个,“去。”
待小暖走后,玄散忍不住问了一句,“您怎么不解释几句呢?陈姑娘这是难过了。”
陈姑娘就算再不喜,陈祖谟也是她的生父。只有陈祖谟升官晋职,三爷才有办法名正言顺的把陈姑娘娶进来。否则,当今皇子要怎么娶一个光头状元之女?
所以三爷不阻挠甚至暗中还帮了一把,是为了他们的将来打算。陈姑娘是有脑袋的,能明白的,三爷为啥不说?
“三爷,小姑娘都是要哄的。陈姑娘虽然比一般男儿坚强能干,但您也不能真拿她当汉子让她自己历练,她……”
严晟回头,玄散立刻嘴角往两边一拉,两眼白痴的笑了。这动作他对着镜子做了无数遍,非常标准。
严晟见了直皱眉,“蠢!兵器库的兵器都擦一遍!”
玄散傻了。百用百灵的手段,咋到他这儿就不灵了呢……
小暖越想当今的情况就越郁闷。然后她刚回到客栈还没想好怎么跟娘说,陈家的管事柴和就来报喜了,言道他家大人明日返乡,让二位姑娘与他一路回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莫让二位姑娘受了委屈。”
说完,柴和还刻意看了看秦氏,明显地告诉她们委屈是从哪来的。
秦氏压下心慌,立刻回绝,“我们马上要启程了,她俩跟我一块回去,哪也不去!”
“您可以走,我家大人是让二位姑娘留下等着……”柴和挺着胸膛,颇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架势。
他的话还没说完,小暖一巴掌拍在桌上,大怒道,“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