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黄扫了两眼被让在一边的衣裳,转头叼到冰盆边的地上,踩了踩卧上去歇了。
小暖……
严晟挑起嘴角,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车盘子,倒了些绿豆沙放在大黄面前。大黄望望绿豆沙,望望三爷,才看着小暖。
自己这孝衣怎么惹了三爷不高兴了,是因为对陈老爷子的死的怨念么……
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回家再让翠巧做一件好了,小暖无奈道,“喝。”
大黄这才低头欢快地舔着。
“三爷,世事难料啊,对不对?”小暖借机打开话匣子,“您安排得好好的,谁知道天不随人愿,我爷爷忽然去了呢。我爹得守孝三年才能去当官,然后再过一年升官,到时候您都二十三了?这四年中圣上怎么能允许您一直单着呢,要不咱就……”
严晟忽然伸手把小暖抱过去放在腿上,抬起她的小下巴,低头威胁道,“就什么?”
小暖目光扫过他的冰眸和冰唇,没骨气地咽了口口水,“就……从长计议?”
这么心不甘情不愿?严晟抬起小暖的下巴,大黄却过来伸抓扒拉严晟的衣裳,严晟抬手给大黄倒了一盘子绿豆沙,大黄立刻颠颠地回去趴着开喝。
严晟的手又过来抬起小暖的下巴。
这样是要不妙啊,小暖又吞口口水,转开眼睛不敢看他怕自己沉沦在他的美色里,“别给它喝太多,喝多了怕闹肚子。”
严晟抿抿唇,“就一次。”
小暖眨巴眼睛,“一次也不行啊,大黄要是喜欢上……”
还不等她把话说完,三爷的头便压了下来,唇落在她的唇上。
小暖第一反应是三爷的唇居然不是冷的;第二反应是他的舌头也不是冷的;第三反应是,她被三爷占便宜了。
唇上盖个戳他都说定了,这次算是钉进去了……
待三爷终于放开她时,小暖感觉到扒拉三爷胳膊的狗爪子,迷迷糊糊间觉得三爷这一次时间也太长了,大黄都把半盘子绿豆沙喝光了……
她这模样让他想再亲一次!严晟用力把小暖搂在怀里深吸一口气,两年内一定要将她娶回去!
大黄依旧锲而不舍地扒拉严晟的衣裳,严晟头也不抬,“玄散!”
驾马车的玄散立刻探进一只胳膊把大黄捞了出去,递给跟在车边的绿蝶。
车内没了大黄,小暖忽然就觉得热了,闷了一会儿三爷还不放开,小暖只得哀求道,“三爷,热!”
严晟这才松开胳膊,拉出小暖的帕子给她擦汗。一点点地,由额头擦到脖子,小暖觉得更热了,偏偏她还不敢动,生怕一动惹了三爷的火气再被欺负。
看着面前专注的大美人儿,小暖暗自流泪满面,她这是造了什么孽,招惹回来这么一尊惹不起、要不起又推不开的大佛!
三爷细细地为她擦净脖子上的细汗,忽然问道,“你娘可在第一庄中,我现在过去拜访可好?”
小暖立刻吓出一身白毛汗,猛地抬脑袋却磕在三爷的下巴上。
她这一下用力极大,三爷闷哼一声,小暖则是又怕又急又疼,无计可施之下,她干脆捂住脑袋,没骨气地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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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六章 天下第一农女
小暖越哭越委屈,越委屈越哭,一发而不可收拾。
偏这会儿马车行进在村路上,她还不能哭出声,所以三爷就见小丫头捂着小脑袋咬着被他滋润过的唇,哽咽抽泣着在自己面前掉眼泪,刷刷地掉眼泪。
心疼啊。
三爷用帕子给她擦也擦不净。
“我不去了,莫哭。”严晟干巴巴地劝道,早就知道她一掉眼泪自己就无计可施,果然如此。
这么大人了还哭,小暖也觉得不好意思,可她还是放肆了一把把心里的不满和恐惧发泄完,才靠在三爷怀里闭着眼睛不动了。
三爷僵硬的身子总算放松了些,小心翼翼地搂着小丫头,低声解释道,“我去见你娘,并不是见了就要谈你我的亲事,而是正式拜访一番,好让你娘知道这世间不只有余小欢和赵书彦,我……也心悦你。”
余小欢怎么排到赵书彦前头去的?小暖疑惑三爷这情报的来源。
小暖大胆地在他身上蹭了蹭眼泪,才道,“您……”
三爷压住她的唇,“以后你我之间,用不到这个字。”
他们都这样了,的确是用不到了。
“我娘现在看着是比去年坚强了些,但她的心还是一样。她最怕的不是吃苦不是穷,而是有人要把我和妹妹从她身边抢走。”
小暖抽抽小鼻子,她都能想到娘亲见到三爷站在她面前时,娘亲心中天翻地覆的念头,“三爷是小草的救命恩人,过去一年对我亦照顾有加。所以你在她面前稍稍表达一些对我的情意,我娘心里便有压力了,一旦发现我对你也……我娘心里一定会更有压力,到时还不晓得会怎样。”
对他也怎样?严晟紧紧胳膊,这丫头还真是,会勾起人的胃口。
“你和小草是女儿家,迟早要嫁人的,你娘心里也当清楚才是。”严晟有些摸不到秦氏在想什么。
“我娘在陈家压抑了十三年,带着我们出陈家后才过上好日子,她想让我和小草以后一直过好日子。她想的好日子就是不愁吃不愁穿,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不让人管着欺负着,她想让我们嫁给温厚疼媳妇又老实过日子的庄稼汉子。”
“这样的人家,我们嫁过去了也可以凭着丰厚的嫁妆不受人欺负,便是真被欺负了,我娘也能过去给我们打腰。”
“在三爷之前,我娘就说过我们这样的家门便是嫁到赵书彦大哥家都会被人看不起的,更何况是三爷家。”
可怜为人母的一片拳拳之心,三爷紧了紧胳膊,“我心里有你,护着你,不让人欺负你,也不行?”
小暖摇头,“我娘最不相信的就是男人的心。我娘说他今天喜欢你,明天呢,明年呢,十年后呢?”
三爷……
“再说三爷是皇子,我嫁过去面对的就是这世上最难相处的婆家,一个闹不好不是被欺负而是掉脑袋,莫说我娘怕,我也怕。”
三爷……
“我跟乌羽蹲在路边吃瓜第一次见到三爷时,就知道你是我这绝对惹不起也斗不过的人,我没想过有一天会跟你在一起。”
感觉到三爷的胳膊紧了紧,小暖接着说道,“那天三爷说要我爹升官然后才能娶我时,我心里是有那么点儿不舒服的。”
马车轻轻摇晃着,严晟静静听着,小暖接着道,“我爹那样的人,我跟我娘和小草已经这么努力为生活打拼了,为什么连嫁人都得靠着他!”
“我爷爷死了所以我爹这条路走不通了,不瞒三爷说我心里是有那么点儿高兴的。因为这样我就不用为成亲去看我爹的脸色了。三爷说我们成亲后就让我爹降官,这初想着的确是解气,但我还有妹妹呢,以后我妹妹要因为我爹受人诟病吗?”
严晟坦承道,“这一点,确实是我疏忽了。”
马车外的玄散听着三爷如此轻易地道歉,马鞭在差点掉在地上。在小暖面前,三爷越来越不像三爷了。
小暖接着道,“我娘以前觉得我高攀不上赵家,但她现在已经觉得如果我跟赵书彦在一起也不是不可以的,因我们家跟赵家的差距也不是那么大了。”
车厢内的气压开始降低,小暖也不惧怕,接着道,“所以三爷先不要去见我娘,给我点儿时间,等我和我娘更有底气时,或许我跟三爷在一起这件事儿,我娘就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一个农妇的女儿,要有什么样的底气才能匹配皇子?
严晟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在赵家这样的人家面前,我有足够的钱就有底气了。在三爷面前钱却不值一提,所以我要有名气。”
小暖握紧小拳头,“三爷不要小看我娘种的棉花。我发现棉花是比蚕丝更便宜的材料,它保暖,舒适,结实,关键是可以大范围种植,让天下人以此御寒。只要我们做好了,这就是件大功德!我娘会因此名扬天下,甚至因此得到朝廷的嘉许,到时候我娘就是天下第一农妇,我就是天下第一农女!”
妙哉!三爷的眼睛也亮了。
“剩下的话,不用我说了吧?”小暖抬头,得意地望着三爷。
严晟笑了,“功在天下的第一农女嫁入皇家,百姓喜闻,皇家乐见。你有此身份,皇家也不好为难你,反而要善待你。”
聪明人不果然一点就通!小暖又靠回三爷怀里,“或许一年或许两年就好了,是不是?到时候我娘兴许就不太担心了。”
“好。”
严晟的手指一点点地绕着她的青丝,以前是他相中了她,强着要她,她虽动心但总觉得自己一松手便跑了;现在听她为了二人的将来打算,说明她心里真的有了自己的位置,严晟踏实了些。
“我没有喜欢过什么人,不晓得此心是否能年年岁岁,但许你一点:便是万一日后你我之间的感情变了,我也不会苛待于你,让你因我受委屈。”
严晟轻声道,“我不去见你娘也不为难与你,但你也要离赵书彦远一点。”
小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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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七章 青皮猪
陈老爷子的葬礼隆重而沉闷,七日后刚进未时,陈祖谟在家门口摔了瓦片,便开始失声痛哭,声音撕裂沙哑,哪个都听得出他的伤心。
除了陈祖谟,陈家其他人哭唱得就五花八门了。小暖拉着妹妹跟在送灵的队伍里,竟从嘈杂的哭声里渐渐听出了一些门道。
有人在哭:“叔爷啊,前年您借孙儿的书,孙儿还没来得及给您还回去,您怎么就去了呢!您千万别惦记着,孙儿明儿就给您烧过去啊……”
有人哭:“大伯到了下头见到我爹娘,一定要帮我给他们带声好啊,告诉他们二老,家里挺好的啊……“
有人在哭:“舅舅啊,您就这么走了,我家的粮食啥时候才能要回来啊……”
小暖望着脚上的白鞋子,心里那点生死离别的伤感也被这些人唱没了。
被两个丫鬟扶着的一身重孝的柴玉媛,本就热得满头大汗,再听着这恼人的哭声更是几次把手放在鞭子上,恨不得一鞭子把这走几步就跪下哭一顿的蠢人们抽到坟头了事。
真的是走几步就要跪下哭一哭!晌午从家里出发,傍晚前才哭到坟头上准备下葬。下葬时,陈祖谟放下第一捧土便又哭得死去活来,真是让闻着伤心,见着落泪。
待棺椁被掩埋,陈老爷子变成一个坟头时,哭声忽然就停了。耳朵猛然清净下来,觉得往日恼人的夏蝉今日也叫得格外顺耳。
陈祖谟穿着重孝,拿起斧头去亲手砍了几根树枝,在孝子贤孙们的帮助下在坟旁结草庐为亡父守坟,其他人上前安慰几句各自散去。
精疲力尽的陈祖谟走到柴玉媛面前,操着沙哑的嗓音低声道,“此处简陋,夫人不必陪我守坟,你回城中居住,多吃些去火消暑的东西,这几日委实辛苦夫人了。”
陈老爷子去世,打垮了陈祖谟刚建立起来的自信,在柴玉媛面前挺起没几日的腰又软了。柴玉媛也烦躁得没心思去安慰瘦得脱行不再玉树临风的丈夫,应付地点点头,就上马车回了青湖别院。
待大黄从树林里撒欢叼着只兔子出来后,小暖和小草也转身往回走。陈祖谟忽然出声唤道,“小暖,小草,你们过来。”
小草抬头看着姐姐,小暖平静地转身,看着陈祖谟。
陈祖谟似是没有看到两个闺女戒备的脸色,走上前和颜悦色道,“你们的爷爷生病后,小草带郎中前去探望,小暖回来后到府里主事,多亏了你们,你们的爷爷才能……”
“奶奶说小草带去的郎中是骗子,把我们赶出去了。”小草是个耿直的好姑娘,丝毫不居功。
小暖亦道,“小暖也只是在陈府呆了两天,陈忠回来后就奉爹的命令全权接手府中的事务,把小暖挤出来了。”
旁边的陈忠有苦难言。
陈祖谟似是没有听到女儿们的话,自顾自地道,“你们有这份孝心为父甚慰,这几日辛苦你们了,快回去多吃些去火消暑的东西,好生照料你娘,莫让她跟着着急上火。”
小草小脸迷茫,小暖挑挑眉,带着妹妹转身走了。
陈祖谟看着两个女儿远去的背影,一脸的算计。
走了几步之后,小草忍不住抬头问姐姐,“爹这是咋了?”
“哭伤了脑子,糊涂了吧。”小暖拉着妹妹慢慢走着。陈祖谟失了官职,看来他是打算韬光养晦,等待机会再破茧成蝶了。
他讨好柴玉媛还好理解,讨好自己和小草是几个意思?是看上了她们的钱,还是想在她俩身上做其他打算?
不管是什么,他都休想得逞!
回到第一庄,小暖见展宏图的娘亲小吴氏与自己娘亲正坐在院内的凉亭里做针线,顿时觉得手指头又开始疼了。
秦氏站起身,张罗着让人把院里晒暖的水提到浴房里给两个闺女洗澡。小草被娘亲扒光后欢快地泡进大浴桶里扑腾,让娘亲给洗完头才扒光的小暖就有些不好意思了,赶忙遮遮掩掩地躲到水里去。
秦氏见大闺女这样就忍不住地笑,“你身上有几块胎记几颗痣娘都清清楚楚的,藏什么藏!”
小暖……
小草咯咯地笑,扒拉着姐姐的胳膊闹道,“姐姐的胎记给小草看!”
秦氏拉过小草开始搓泥儿,“你姐生下来的时候背上全是垫背青,跟只青皮猪差不多。”
小草又拍着水咯咯地笑。
小暖泪流满面,穿越者不都该美若天仙白玉无瑕吗,怎么到她这里就又是胎记又是痣的……“娘,现在还有吗?”
家里虽然有亮度不错的铜镜和铁镜,但都不放在浴房里,小暖也没看仔细看过自己的身子,真不晓得自己原来是个青皮猪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