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实在不晓得该再说什么,只得微微点头。
“去见过小暖姐姐和小草妹妹。”赵老夫人带着笑,目光尤为慎重。
五岁的展宏图走到十二岁的小暖面前,非常不情愿地叫道,“姐姐。”
小暖笑道,“宏图弟弟好,这是小草妹妹。”
小草乖乖地开口叫人,又隆重介绍自己家的大黄,“宏图哥哥好,这是我家的大黄。”
她这一声,吓得刚醒过来的小吴氏差点又翻眼晕过去,若不是怕老祖宗怪罪,恨不得立刻把自己的宝贝儿子拉回来护在怀里。
刚才母亲在门口被这狗吓晕了,展宏图憋着一口气不肯承认自己害怕,他的目光落在大黄身上,然后猛地瞪大。
因为这只蹲着和他一样高的大狗,居然慢慢地抬起一只狗爪!他没养过狗,原来狗是这样见礼的?好有趣!
小草立刻替大黄解释道,“大黄在和哥哥打招呼。”
一屋子人都被震了,小暖无语望天。
展宏图低头,认真严肃地盯了一会儿大黄的爪子,然后慢慢伸出自己的小爪子,与大黄握了握!
见他如此,一室哗然。小吴氏又干脆地翻眼晕了,展宏图露出自父亲去世后的第一个笑容,大黄也咧嘴笑了。
“大黄喜欢你。”大黄的代言人小草也笑了。
展宏图不管表面多成熟,内心也不过是个孩子,与动物亲近是孩子的天性,他现在看大黄是越看越喜欢。
赵老夫人见到重孙笑了也跟着开怀,“来人,给大黄上茶!”
这上好的茶叶,要让大黄喝个够得多少银子?小暖身躯一震,“老夫人不必客气,白水就够了,大黄没喝过茶。”
“上水!”老夫人从善如流。
大黄忽然提鼻子嗅了嗅,转狗头望向窗边的大树,摇起了尾巴。 .
第六十八章 奶奶,还是义母
刚躲到树上打算一窥室内究竟的玄其被大黄这一眼看得虎躯一震,片刻不敢停地败走了。
回到府中时,想到大黄看过来的亮晶晶的眼神,他还在冒汗,暗道真是邪门了!
“你不是去办事吗,忘带东西了了?”木开端着茶盘从书房出来,见到刚走没多大会儿的玄其又回来了,很是诧异。
“没有,回来了。”玄其很不想说话。
“进来!”严晟消暑的声音从屋内传来,玄其这才觉得一阵清爽。
屋内,与小暖有过一面之缘的客来香掌柜木商,正在向主子报店铺上个月的进项。见他一脸喜气,玄其便知道他的任务完成的不错。
“属下先行告退。”木商见玄其进来,以为军中有要务。
翻看账册的严晟却道,“不必。被发现了?”
主子怎么知道的?玄其惭愧地低下头,“属下无能,请三爷责罚。”
严晟继续问道,“那狗跟着去了?”
“狗?”木商贼拉精明的眼睛转了几圈,有些抓不到重点,玄其被狗发现了,他输给了一只狗?
“......是。”玄其低头,异常沮丧,“属下已在身上撒了不少无味粉,还是被它发现了。”
无味粉是暗卫用来掩盖气味的药物,这种白色粉末洒在身上可以让自身的气息若有若无,玄其就是怕大黄去才撒的!
“多久?”严晟却觉得有趣了。
玄其的脑袋恨不得埋到胸口去,“刚一照面,就被发现了。”
木商忍不住问道,“你身为三爷身边数一数二的暗卫,居然输给一只狗!”
玄其无言以对,脑袋恨不得埋进土里。他本是负责保卫主子安全的最后一道防线,因主子初到军营缺人用,才将他由暗转明带在身边做事。但自从遇到大黄后,他越发深刻的怀疑自己真的不如一只狗......
玄其感受到几道愤怒的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晓得这是自己的暗卫弟兄们在鄙视他,因为他丢了暗卫的脸。
玄其只好憋屈地道,“你说错了,在下不是三爷身边数一数二的暗卫。”
说完这句话,玄其才觉得压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们转开了......
木商甚是无语,待主子看完账册,他才捧上一摞银票,大声道,“属下幸不辱命。”
说完,他还得意地瞟了一眼输给狗的玄其。
“不错。”对于做得好的属下,严晟也是不吝赞赏的。
被主子夸了,木商更是一脸得意,积极献策,“城中展家的家主和少主被杀,展家打算卖三家不错的铺子追凶,属下查看过,这三家铺子买入后绝不会亏本。若是全部买入需动用白银不少于八千两,请三爷示下。”
玄其低着头勾起嘴角。
三爷手下的人分工非常明确,负责经商赚钱的木商等人并不知晓杀害展家人的凶手已被三爷擒获了。
严晟也未多言,只是道,“不必在展家上多费心思,不过若展家卖铺子,准。”
“是!”木商抬头挺胸地走了。
玄其则一脸幸灾乐祸,木商这个自认为无比聪明的大傻子,这次栽定了,还是栽在陈姑娘手上。陈姑娘跟大黄是一伙的,那他岂不是也等于栽在大黄爪下?
这么一想,玄其顿觉浑身通泰了。
严晟抬凤眸扫了这面部表情越发多变的手下一眼,“输给一只狗,很好笑?”
玄其瞬间怂了,赶紧报道,“三爷,展家那位老夫人已把三家铺子做了分派,其中一家做价三百两给了陈姑娘,短期内怕是不会卖铺子了。”
严晟的眼角染了笑意,这小丫头的运道果然很不错。
“剩下的两家铺子则给了城西赵家的赵书彦。展家老夫人乃是赵书彦的亲姑奶奶,她以这三家铺子为报酬,将六岁的展宏图托付与赵书彦和陈姑娘教导。”
严晟下笔勾出霓裳布庄最大的一笔进项,便听玄其又接着说道,“赵书彦乃是展宏图的叔辈,托孤尚算合情合理。陈姑娘那里,那老夫人借长春观张玄清之口,言说陈姑娘之母秦氏乃展宏图的命中贵人,让展宏图认了秦氏为义母,所以今日才以认亲的名义请秦氏母女和赵书彦过府,实则为了托孤之事。”
严晟微挑修长的眉,这老人家倒有几分眼光和气魄,以那小丫头的精明,带出来的人怕也不会是废物,“可发现可疑之处?”
玄其奉命带人暗中监视保护展家,乃是因为木刑从青鬼处审出的口供,青鱼帮打算大肆打劫偷盗富商,一月内凑足白银百万两。在被朝廷通缉之下,青鱼帮竟还敢如此猖狂,严晟岂会放过。
现如今的济县内,钱多势弱的肥羊非展家莫属,青鱼帮应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玄其却摇头,“没有,怕是青鱼帮那些人怕了,藏了起来。”
严晟凤眸微眯,“那就用鱼饵,将贼鱼钓出来!”
再说展家,赵书彦进门便见侄子展宏图与大黄坐在一处,笑容更深,大黄的眼光忒是毒辣了些。
又听小草在讲大黄的趣事,“宏图哥哥,大黄最喜欢吃的是骨头和肉汤,只要我娘买了肉骨头,大黄就不会出门,蹲在厨房门口等着吃......”
哥哥?赵书彦笑容微僵。
展宏图见到赵书彦进来,起身躬身见礼,“宏图见过叔叔。”
小暖也喊到,“赵大哥哥。”
叔叔,哥哥……
赵书彦微笑点头,又与众人打过招呼后,坐在大黄身边的凳子上与小暖相邻,笑问道,“姑奶奶打算让宏图认秦夫人为义母?”
一脸笑的赵老夫人问道,“书彦觉得如何?”
“不妥。”赵书彦直道,“孙儿觉得认作祖母更为妥当。”
赵老夫人不露声色地扫了一眼坐不住的儿媳妇吴氏、看戏的大孙媳布氏以及满脸不情愿的二孙媳小吴氏,便明白了赵书彦的意思。
若她走后,秦氏低吴氏一辈,小暖行事确实会受些阻碍,“是老身考虑不周了。”
秦氏心中惊讶,不过面上保持万变不惊的面瘫状,微微点头。
吴氏却极力反对,“娘,这可使不得!”
“如何使不得?”赵老夫人带笑反问,目中却是不容否认的威严。 .
第六十九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当然使不得啊!若是展宏图认个义母算是她的小辈,见了她要行礼的,认个祖母就要跟她平起平坐了!但这话不好说出口,吴氏只气呼呼地道,“秦夫人如此年轻,怎能当人祖母?”
赵老夫人却问小暖,“小暖觉得如何?”
小暖既担了教导展宏图的责任,便会站在老夫人一边,只见她面带羞涩地道,“小暖今年十二岁,若是能寻个中意的婆家,我娘三四年后就能当上亲祖母了呢。”
吴氏瞠目结舌。
赵书彦则哈哈大笑,“小暖妹妹此言,甚是在理。”
赵书彦虽然面上温和有礼,但他的厉害谁人不知他这一声“妹妹”便是定了小暖的身份!吴氏气呼呼地转身,只能忍了,谁让展家势弱赵家试强呢!
小吴氏则闷头用力扭着手心的帕子,一个婆婆已够她受了,再来一个她还能活吗?看热闹的布氏落在展宏图身上的目光,暗藏着怨恨冰冷。
赵老夫人却不管她们如何想的,唤过小重孙道,“图儿快去拜见祖母。”
秦氏闻言有些心慌,她今天只带了一个荷包做见面礼,这孩子再来拜她,她该咋办?
眼看着展宏图给自己行礼喊了祖母安,秦氏只得硬着头皮把袖袋里哄小闺女用的糖块塞在他的小手中,“乖,有空来祖母家玩儿,祖母给你做好吃的。”
“孙儿遵命!”展宏图捏着糖块,非常欢快地应了,大小吴氏和布氏见秦氏寒酸的连见面礼都拿不出,均是一脸嘲讽。
小暖替娘亲解围,“图儿过来,叫声姑姑听。”图儿,徒儿,小暖觉得展宏图这名字起得甚合她意。
展宏图刚不情不愿地叫了声姑姑,小草也站了起来,“宏图哥哥,姐姐是姑姑,小草也就是姑姑了呢。”
展宏图小眉头皱得更紧了,叫不出口。
没想到小草歪着小脑袋又问道,“小草和姐姐成了姑姑,那大黄是不是也当叔叔了?”
本来盯着窗外大树的大黄耳朵动了动,转回头,看起来甚是无辜。
赵老夫人被这狗的模样逗得哈哈大笑。
待在老夫人处用过素餐,大小吴氏和布氏带着丫鬟婆子和几个小暖还分不清谁是谁的女娃散去,老夫人又令徐妈妈带展宏图、小草和大黄去花园玩儿。屋内只留她、秦氏、小暖和赵书彦商讨正事。
人少了,秦氏反倒越发地紧张了,小暖悄悄握住娘亲的手为她鼓劲儿。
秦氏看着闺女如花的小脸上的关心,鼓起十二分的勇气坐直身板,不给闺女丢了架势。她想着闺女教她的法子,暗暗深呼吸几口气,放空脑袋瓜想家里养的鸡,园子里种的菜,田里刚长出的苗,慢慢放松,嘴角也挂起恬静的笑。
至于赵老夫人讲什么她不用费心去想,小暖拿主意就好,闺女除了做饭女红,样样比她强。
待老夫人讲完,小暖开口了,“老夫人......”
赵老夫人抬手打断她,“图儿认了你娘为干祖母,论辈你也该改口叫我一声祖母了。”
小暖从善如流,“祖母,我教导图儿没问题,可应付您这些儿媳妇和孙媳妇,我实在是无能为力,我娘在这方面也不擅长。”
赵老夫人看了眼笑得异常放松的秦氏,放低声音道,“老身自有安排,绝不会让她们扰到你们母女跟前。”
小暖点头,“还有一句话,小暖也讲在前面。教导图儿成才是十几年的潜移默化的漫长过程,他身边人的言传身教尤为重要。我看图儿的娘亲似乎对我和我娘颇有看法,孩子内心都是向着娘亲的,若是小吴夫人多在图儿耳边念叨几回,只怕图儿也会对我心生抵触,我再怎么教也是徒然。”
“小暖妹妹言之有理。”赵书彦同样放低了声音赞同小暖的观点。
赵老夫人长声叹息,“事到如今,也便顾不得什么家丑不可外扬了。图儿的爹也就是的老身的二孙子毅清并非嫡出,乃是我儿醉酒之后做下的糊涂事,那丫鬟后来被老身指给我儿为妾,不想儿媳吴氏无德,待毅清落地后便害死了他的生母……”
小暖静静听着,她不觉得吴氏容不下小妾就是无德,若自己处在吴氏的位置上,怕会直接将这借酒乱性的死男人的黄瓜拍断,再一纸休书将他休了!不过遇到这种情况,大多成了亲的妇人只会将怒火撒在与丈夫有染的女人身上,而对自己的丈夫只会含怒容忍。不止是大周,便是现代受过高等教育的女子也大都如此,小暖没教过男朋友没结过婚,不晓得这是为什么。
“老身将毅清入到儿媳名下,当做嫡子入了祖籍,亲自抚养。毅清聪慧争气,从未辜负老身和他爹的期望。待他长大成|人议亲之时,我儿媳三番五次地使手段,迫使老身和他爹不得不同意毅清娶吴氏的亲侄女小吴氏入门。小吴氏性格懦弱无主见,吴氏图的便是她好揉捏,毅清怕跟在这样的娘亲身边误了宏图,便又将他送到老身身边教养。孙媳妇也因此对老身多有不满......”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赵老夫人偏宠实为庶出的二孙子而非嫡出的长孙这件事,展家上下多有不满,赵书彦也有耳闻。就算事到如今,他也不愿插手展家内宅之事,只默不作声。
小暖更不熟悉大户人家后院里的弯弯道道,便笑道,“为娘的心思都会向着自己的亲生骨肉,孰亲孰疏为娘心中自会有一杆秤。小暖相信祖母定会想出妥善的法子处理好展大少爷和图儿之间的矛盾的。”
现在展家的主要矛盾集中在名正言顺继承展家家产的富二代无能大少爷展毅能,和只有六岁却被赵老夫人寄予厚望的展宏图两人之间。解决不好这两人的矛盾,展家不可能安生。
“老身本也是一筹莫展,但听你这样一讲,却有了些头绪。”赵老夫人不再多言,转身从小柜里取出合同和契纸,分别递给小暖和赵书彦,“书彦,小暖,你们看看这合同可有不妥之处,若是没有咱们今日便把合同签了,以免日常梦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