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失笑,“还年轻人呢,三婶儿忘了我都当外婆了。”
于是,接下来的话题转到了小暖家的两个女儿身上,滔滔不绝。
秦氏向众人炫耀完了外孙女,一转头见李奚然竟坐在秦二爷身边看他补渔网,心里话不由地脱口而出,“李大人,您还没走啊?”
李奚然温和地笑着。
秦氏被他笑得毛毛的,忽然觉得自己又说错话,要陪银子了,便闭紧了嘴巴不敢吭声。
秦三奶奶的眼睛在秦氏和李奚然之间转悠了转悠,笑呵呵地问,“李大人,老婆子听听厚生说,他娘去了快十年了?这些年您就一个人过的”
听到秦三奶奶打听李奚然的事儿,秦氏觉得自己一个合离在家的妇道人家不适合听,便站了起来,“三婶儿,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李奚然没走,脸上却没了方才的笑意,“您老想问什么?”
秦三奶奶侃侃而谈,“李大人莫吓唬我老婆子,咱老婆子跟乌老将军唠过嗑,在这儿给先帝指过路,看着晟王娶咱们村的姑娘……”
在济县人心里,乌家果然是摆在皇家前头的,李奚然安静地听着老妇人讲完,才道,“所以,您老想说您不怕老夫?”
秦三奶奶张开缺牙干瘪的嘴,“李大人不是还没五十吗,在老婆子这儿,可算不上老呢,我二伯哥今年都六十五喽。”
正忙活的秦二爷手中梭子不停,“还没七十呢,我老头子可没老。”
秦三奶奶又跟秦二爷这村里数谁岁数大,谁的爷爷奶奶活到多大岁数死的,数得李奚然生出自己还很年轻的感觉。
“李大人是相中小草她娘了吧?”秦三奶奶忽然问道,秦二爷手中补网的梭子停了停,又继续干活,李泗则目瞪口呆地望着秦三奶奶。
这怎么可能,他家老爷怎么可能看得上秦氏啊,秦氏比起死去的夫人,差太多了。
李奚然淡淡问道,“老人家何出此言。”
秦三奶奶扇着破蒲扇,老气横秋地道,“我老婆子在这儿坐了一辈子,啥看不透?”
“看透了什么?”李奚然反思,自己在秦氏面前并无逾矩之处,这老妇怎么看破的。
秦三奶奶的笑容也浅了,“您死了媳妇想续弦,这没啥说的。可您得找合适的不是?小暖她娘可没这心思,您当这么大的官,能看不明白?”
见李奚然不吭声,秦三奶奶接着给他讲,“小暖她娘脾气好,遇事儿都是先想别人才想她自己个儿,不逼急了说不出半句难听的话,但可不是说她就好欺负了。”
秦二爷接了腔,“咱们小暖的脾气,可不像她娘,大着呢。小暖这孩子啊,最孝顺了。”
李奚然心中好笑,“二位的意思是,小暖不想她娘再嫁?”
看吧!秦二爷和韩三奶奶对了对眼神儿,这人真是打秦氏的主意呢!
第1406章 我站在路边观山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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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说嘛,这男人几年前来过一趟,那会儿可没跟小草她娘走这么近乎。这趟回来了,恨不得小草她娘走哪儿他跟哪儿!秦三奶奶就说这里边有事儿!
秦二爷不吭声,补好渔网后又拿出抓虾的细网,继续补。
秦三奶奶指着旁边的网,问李奚然,“李大人,您看这俩网,一个抓鱼一个抓虾,不能混着来的。是渔网,就得放到有鱼的地界,虾网就得投到有虾的地界……”
秦三奶奶啰嗦了一大堆,进李奚然一点反应也没有,觉得跟他拐着弯儿地说,他听不明白,干脆直说了,“小暖是个孝顺孩子,不是她拦着不让,是她娘不想再嫁。您想续弦,也得找那想嫁的人,是不?强扭的瓜不甜啊。”
秦二爷也劝着,“李大人,咱们是看着小草她娘长大的,她糟了那老些罪,过上好日子还没几年呢,您可不能给人毁了。”
“咱们这里不比城里,名声不好了,到哪儿都有人指指点点的。小草她奶奶、她外婆都活着呢,虽说她们不敢当面说啥,可这背后嚼舌头也让人难受啊。小草她娘,是个要脸面的人。”
秦三奶奶劝完又吓唬,“咱们村里现在外人多,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您当小暖撂在南山坳的诸葛先生、黄管家还有这几百侍卫,是干嘛的?小暖家大业大,您当她真在乎南山坳这点钱?”
南山坳不只小暖在乎,晟王也在乎。李奚然这回真笑了,他没想到自己有一日,竟会被两个老农按在村口说三道四。
“您方才叫这位老人家‘二伯哥’,想必您是他的弟妹吧?”李奚然问起秦三奶奶和秦二爷的关系。
“是呐,我家那老头子在村里开杂货铺,就是老槐树下边那家。挺大一铺子,李大人缺了啥就过去拿。”家里男人能干,秦三奶奶很是自豪。
李奚然不在意杂货铺,继续道,“以您二位的关系,在村里也是需要避嫌的,为何日日同坐、闲聊?”
秦二爷和秦三奶奶都愣了,这位李大人脑袋不好吧,他俩避啥嫌啊!
秦三奶奶转过弯来,“大人呐,您看您这话说的。咱们都啥岁数了,再说这是村口,村里人出出进进地都在这儿歇脚、说话。二爷补好网就去捞鱼,我老婆子还在这儿做鞋,谁来跟谁说,这有啥好避嫌的?”
李奚然起身,弹掉布衣上的灰尘,“老夫携子来此收集天下故事,行的是光明大道。二位同坐闲聊合情合理,老夫与秦安人同行一段路,为何就会坏了她的名声?”
秦二爷皱眉,你们这不是同行一段路,你跟了小草她娘好几天了!
“老夫年纪虽不及二位,但也是有儿孙的,这脸面也是丢不起的,还请二位慎言,告辞。”
看着他倒背双手优哉游哉地走了,秦三奶奶暗呸一声,这老东西,死皮不要脸!
“他可是大官儿,这事儿别人管不了。”秦二爷怒冲冲的,“给小暖去个信儿,让小暖回来抽他!”
跟着自家老爷往南山坳去的李泗,被肚子里的话憋得肠子都快爆了,“老爷……”
“憋着。”
“是。”李泗咬牙憋着,心里却一遍遍地碎碎念,老爷啊,您可别打秦安人的主意,否则晟王妃知道了,她会让晟王灭了您的!
您干不过晟王,属下连玄散都打不过,更别提玄一和不知道在哪儿猫着的玄二了,会死人的。
此时,黄子厚也正为李奚然的事儿在跟翠巧商量,“李大人近日总往夫人身边凑,李厚生也天天粘着二姑娘,李家定有图谋!王家嫂子,回来之前王妃怎么吩咐你的?”
翠巧摇头,“王妃吩咐,莫管他们。”
袖子都要撸起来的黄子厚有点急。他已经琢磨是叫上石熙成、玄耑和韩二胖来武的,还是叫上诸葛卿、王全柏和张三有来文的了,王妃却说……不管?
那怎么成呢,第一庄和南山坳可是他们的地盘啊,怎么能任由李奚然骚扰自家主人呢。
不过既然是王妃吩咐的,黄子厚就要无条件照办,因为听王妃的准没错,“我知道怎么做了。”
翠巧又叮嘱道,“李奚然城府很深,有事拿不准主意的时候,你就让卿叔和云清先生去应酬他,别冒失。”
黄子厚点头应了,快步赶回南山坳时,正遇上溜溜达达往山坳里走的李奚然。
黄子厚快行两步,行礼寒暄,亲自送他去了云开书舍,才赶回南山坳的办事舍。
李奚然感叹道,“这管事才二十岁上下,便能为晟王妃挑起南山坳的担子,确实不简单。”
这位二十一岁的南山坳总管,是陈小暖亲手教出来的,让诸葛卿和晟王府的三管家王全柏辅助他打理南山坳。论资历,诸葛卿和王全柏可比他强多了,这样的事,也就陈小暖办的出来。
但事实证明,黄子厚确实有这个能耐,南山坳今日的繁华,往后倒退三年,谁能想得到呢。
论识人、用人,陈小暖确实很有本事。
李奚然在云开书院内漫步,遇着了一身素衣的珠绿。珠绿面容平静地向李奚然屈了屈膝,便转身走了。
王时卿在他眼里不过是个没用的御史,这王时卿之女怎么想的,李奚然当然更不会在乎,让感兴趣的是,小暖留着此人的用意。
也是赶巧了,李奚然从南山坳出来时,正遇上转完铺子的秦氏。李奚然笑道,“看来铺子的生意不错。”
丰园又添了几匹小马驹,棉坊织出的布也堆满了库房,处处欣欣向荣,秦氏当然心情好。
不过见李奚然想跟她一道出山坳,秦氏的心情就不好了,她决定打发李奚然走,“丰园的御马又下了两匹小马驹,马管事说品相非常好,您去看看吧。”
李奚然摇头,“在下对马不感兴趣。”
走了几步见他还不远不近地跟着,秦氏实在忍不了了,“李大人,您不要总跟着我,这样会惹人说闲话的。”
李泗见自家老爷居然被秦安人嫌弃了,嘴巴张得能吞下个鸭蛋。
李奚然轻声应了,站在原地抬手,“安人请先行。”
秦氏屈膝行礼,快步往前走。待出谷后她回头,见李奚然还站在原处望山观景,心里又觉得自己有点过头了。
人家从京城带着儿子过来做客,自己这当主人的怎么能这么小气呢。
第1407章 愚蠢的张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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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秦氏回头,在原地犹豫片刻又走了。李奚然又观了会儿山景,才慢悠悠地回了他与儿子下榻的寻溪客栈。
南山坳内修造了几家别具风格的客栈,供往来读书人和客商居住。这些客栈的名字有两种,诸如寻溪客栈、正心草堂、笠泊居,一听便是给文人雅士住的;诸如东升客栈、聚财楼等,是给生意人住的。
给读书人住的这几家客栈的名字,是张三有起的。此人是云开书舍负责杂事的书办,也是绫罗霓裳的大账房。李奚然在书院见过他两次,是个真心爱读书的秀才,也是个人才。
李奚然进入客栈后,寻溪客栈的掌柜给他送上清茶时,他还想着张三有的事,“张三有心有算盘掌中有书,言谈之间也颇有见地,若他肯去考恩科,必能中举入仕。”
新君登基开恩科取才,乃是惯例,再过一月便是秋闱了,张三有是秀才,有资格参加秋闱考试,中后便是举人。
“您知张账房为何考完秀才后,不去考举人吗?”掌柜的笑问。这客栈是小暖的,张三有是绫罗霓裳的大账房,所以南山坳的人都以张账房称之。
李奚然含笑,“看掌柜这笑容,应不是怕考不中了。”
“李大人果然独具慧眼,前几日小人也问过张账房。他说:你见过哪家会雇举人管账?”掌柜的声音含着明显的笑纹。
李奚然也跟着笑了,“他倒是通透。”
掌柜跟着笑了几声,便转身去了店门口。李奚然见他神色不善,转眸见客栈门口站着一粗布钗的中年妇人,薄唇高颧骨,眼神漂浮,一看便不是个安分的。
这妇人的目光跟李奚然地碰了碰,便装作若无其事地避开,一会儿又飘了回来。
这是冲着他来的?这等放肆的目光让李奚然心中不悦,他将茶杯放在桌上。
李泗俯身,低声道,“老爷,这是秦安人的大嫂。”
寻溪客栈的掌柜走到了门口,想打发张氏走,“秦家大嫂来我这里作甚?”
张氏咧开刀片一样的嘴,声音更是尖酸刻薄,“没事儿,就是看看,咋滴,你有啥见不得人的,还怕让人看呐。”
掌柜的笑道,“您想看就进来看吧,门口站着挡路。”
张氏骂道,“你骂谁是狗呢?”
打秦大郎死后,秦正埔两口子便对谁都没好气儿,好像整个秦家村、南山坳的人都欠他们的。因这两口子是秦安人的亲兄嫂,众人虽不待见,但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只能敬而远之。
掌柜的笑道,“我可没这么说。”
“就你这破地方,一壶茶就卖人家一个月的饭钱,我可不是傻子,也没闲钱给你们!”
张氏尖酸的声音,将一厅的客人都骂了进去。
李奚然想到秦氏以前定没少被这刁妇欺负,脸便沉了下来,“李泗。”
“老爷。”
“敢辱骂朝廷命官的刁民,当如何处置?”
李奚然淡淡问道,“辱骂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老爷,咱真不知道啊……
李泗眼珠子一转,想起了晟王妃陈小暖屡试不爽的法子,“送去衙门,按律治罪!”
见老爷不吭声,李泗就知道自己答对了,立刻吩咐侍卫,“这民妇无故当面辱骂朝廷一品大员,送去济县衙门,交由知县按律发落!”
“是。”侍卫尊令,上前就要拿张氏。
掌柜的一见这场面,连忙低头拨拉算盘珠子,假当他啥也不知道。
张氏吓得退后几步尖叫,“你们干什么,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晟王妃陈小暖的亲舅母,这是我们家的地盘,你们敢抓我!”
侍卫才不管这些,捉了张氏就往外走。张氏吓得大喊,“李大人不是想娶我家大妹么,你要是敢把我送去衙门,你俩的事儿准就黄了!”
她这一嗓子引得寻溪客栈内外的人都驻足观看,当朝丞相大人,居然想求娶晟王的岳母、文昌郡主之母秦安人?!
这,这,这……
这是哪跟哪啊,寻溪掌柜立刻让小二去请南山坳的大总管,可不能任由张氏这么泼粪!
李奚然见过蠢人,但张氏这么蠢的,他还是第一次得见。竟会有人大庭广众之下破坏自家人的名声,这对她能有何好处?
愚蠢至极!
事到如今,也只能将计就计了。
李奚然缓缓走出客栈,当朝一品的凌厉目光冷冷注视张氏,镇得她不敢再出声后,才朗声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秦安人贤良淑德,我李奚然有求娶之心也是人之常情。天子犯法尚与民同罪,南山坳的确是文昌郡主的封地,但也是我大周王土!将此刁妇送去衙门,交由朱雁寒依法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