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摘下高岭之花——海派蜡烛
时间:2020-05-19 08:52:27

  白滇承认自己对中原神话是没什么了解,但这不代表他傻好吗?
  除了这些用脚传的流言,其实也是有好消息的。
  “我的蛊虫捕捉到了伊久岛的气息,”他对方笙说道,“之前有一股力量将他藏了起来,我只能感应一个大概的方向,过了昨夜之后,那股力量消失了。”
  他没说的是,力量消失的时间与西蛮溃败的日子不谋而合。
  “想要破解蛊毒,必须要找到施术的人。”白滇示意方笙跟他出去,“如此大规模的子蛊繁衍,肯定要有一只母蛊来掌控全局。”
  “极北和极南都是子蛊活跃的地区,唯有抓住了作为蛊师的伊久岛,咱们才能判断出母蛊具体的位置。”
  “我不懂,”方笙茫然的站在院中,过于耀眼的日光刺的她睁不开眼睛,“照你所说,那蛊师为何不跟母蛊待在一处,反而要藏在瘟疫尚未波及的中原腹地?”
  “嗯……就像是狂风来临时,风眼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白滇沉吟了一声,“我不知道用中原官话该如何解释,不如示范给你瞧瞧?”
  这个……还能瞧瞧?
  从未接触过蛊术的方笙大感稀奇,刚想询问,就听对面的男子说道:“眼下日光太盛,蛊虫向来喜阴畏光,不如等到夜间,我示范给你看。”
  方笙自然没有异议。
  见她一口应下,白滇面上也带出了点笑意,“那我到时便来接你。”
  目送青年的身影消失在破庙门口,方笙思忖了片刻,从衣襟里掏出了一块流云通识,熟练的进入“叙话”,找到了代表凌玥的印记,写起字来。
  方笙一直都知道,比起脑子格外灵的师弟和师妹,自己很多时候都有疏漏,而她克服的方法,就是——汇报行踪。
  从小到大,方笙每一次下山,都像是带了两个军师,随时警惕着风吹草动。
  然而这一次到底有些不同,想到临别时段情哀伤的表情,她不敢再去扰动师弟,便只能事无巨细的写给师妹,哪怕因为战事缘故,寄出的每一条都石沉大海。
  把白滇的分析和计策写完,方笙习惯性的翻了一下往日信息。自打玉清弟子不是上了前线就是封山自保,流云通识就变得时灵时不灵,哪怕她对着代表凌玥的印记戳了又戳,对方还是毫无反应。
  也不知道三师妹在九幽有没有按时吃饭。
  天生操劳命的大师姐又烦恼了起来。
  这么一烦恼,就烦恼到了日暮西斜。
  像是卡着点一般,背着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白滇出现在了方笙的面前。
  比起午时的精神奕奕,此时的他面色微微发白,腰间挂着花色不一的瓶瓶罐罐,身上海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蛊虫一旦久离熟悉的环境,便需要蛊师用自己的血来喂养,”男子如此说道,“除非把母蛊和子蛊一同放出,让它们自行狩猎。”
  这么说着,他抬起右手,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破庙本就位于村落最为偏僻的角落,紧邻着大片的荒山与野地,随着白滇这一声哨响,寂静的山林突然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那声响围绕着二人,越来越大,树影摇曳之间,方笙甚至能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擦着自己飞过。
  “别怕,”白滇安慰她,“机会难得,我便命它们搜寻一下伊久岛的踪迹,或许会有……嗯?”
  随着一声略显惊讶的哼声,青年猛地抬头望向漆黑的山林,耳朵微微侧过,像是在聆听什么声音。
  “白滇?”方笙小声唤道。
  “嘘。”他食指抵住唇瓣,“跟我来。”
  白滇的速度很快,他穿行于山林时宛若久居于此的山鬼,将方笙远远甩在了身后,好在每当她要掉队,就会有闪烁着荧光的小虫飞到面前,指引着正确的方向。
  等到方笙终于气喘吁吁的停下,就见白滇站在一个巨大的洞穴前面,凝视着深不见底的洞口。
  “怎么了?”
  女子走上前,与他并肩而立。
  “方笙。”白滇唤道。
  这是他第一次叫方笙的全名,平日里不是跟着乡民一起喊“小笙大夫”就是一本正经的喊她“方道友”,像是刻意在划清什么界限。
  方笙不明所以的抬头。
  “其实,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你了。”白滇看向她,坠下的星辉照不清他的神情,“通过伊久岛藏在房间里的小像。”
  ……什么?
  方笙错愕的看向他,还没等她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一股大力从身后袭来,将她推向了面前的洞窟。
  流云通识从女子的袖间掉下,落在草地上,泛起了暖黄色的光晕。
  一行字浮现了出来:
  “我是你三姑呀:大师姐,你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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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方笙也不知道自己滚了多久。
  通往地底的斜坡像是永无尽头, 她额角多次磕在坚硬的石头上, 多亏了金丹的修为才没搞的满脸是血。
  随着不断的陷入洞穴,她听到了一种奇异的“嗡”声。
  那是虫类振翅时发出的声响, 越接近底部, 就越发的清晰,到了最后,竟震耳欲聋。
  没等方笙捂上耳朵,身体碰触到了硬实的地面——她终于滚到底了。
  踉踉跄跄的爬起来,方笙抬头向洞口望去, 然而只看到一个遥远的光点。
  这个洞窟的深度远超她的想象。
  白滇费了大功夫把她骗过来,自然不会轻易让她出去——想通了这一点后, 方笙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向了身后的通道。
  光看宽度的话, 它仅能容纳一人通过, 而高矮更是奇妙, 偏偏就比她高了一寸多点, 简直就像是为她准备的一样。
  压下了心中奇妙的感觉,方笙手扶着洞壁,小心翼翼的踏入了甬道。
  甫一进入其中,振翅声便大了几倍。
  点点红芒从墙壁内部透出, 为这昏暗的地底带来了一点光亮,方笙一路摸索着前进,时不时便会被伸出的树根绊上一跤,好在除此之外, 洞窟并没有表现出额外的威胁。
  但是,这还远远不是最后。
  随着前方投来的光芒越来越亮,方笙终于来到了甬道的尽头。
  她上前一步,双手扶住洞口,脚下是万丈悬崖,而头顶则是数以万计的红色小虫,密密麻麻的停在洞顶。
  它们长得很像流萤,却散发着猩红的光芒。这些光聚拢在一处,照亮了漆黑的地底。
  女子低下头,眺望着悬崖深处。来自深远的风吹起了她的鬓发,也带来了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臭。
  方笙下意识的想后退,脚下刚一动弹,就有小石子落下悬崖,敲击着山壁,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昆虫振翅声停了那么一瞬。
  停驻在峭壁和洞顶的“流萤”齐齐扭身,用带有长长触角的头部对向了她。
  方笙屏住了呼吸。
  然而,这无济于事。
  腾空而起的红浪向她袭来,嵌入洞壁内的“红芒”破壁而出,那竟是一条条血管般的红线,对准她疾射而来,整条甬道仿佛活了过来,正迫不及待的要将误入落网的猎物吃干抹净。
  头顶有“流萤”,身后有“血管”,方笙唯有跳崖这一条路走。
  踏空!
  她一脚蹬地,整个人一跃而出,带着汹涌而至的虫潮飞速下坠,最终落到了一块平整的石板上。
  说来也怪,方笙一踏上石板,原本紧随其后的“流萤”就不再往下,而是恋恋不舍的盘旋在上空。
  也多亏了它们,她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
  石板上遍布用奇异咒令构筑的繁复花纹,一根根“细线”穿过石刻的凹槽,连向四面八方的峭壁。在这浓郁的血色之中,在石板的中央,她看见了一个躺着的人。
  那人呈“大”字状躺在地上,无数“细线”扎根在他的四肢百骸,诡异的咒令爬满裸(露)在外的皮肤,仔细聆听的话,还能听到类似于液体流动的声音。
  看着这名不成人样的男子,方笙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白滇对伊久岛的猜测。
  难道说,这里真的是她们苦苦寻觅的阵眼?
  这么想着,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方笙一步步走近了那名男子。
  他有着堪称坚毅的面容,却被一道斜劈而下的伤疤破坏,变的扭曲狰狞起来。
  这是一张方笙全然陌生的脸,她完全不记得曾见过这样的人物。
  像是察觉到有不速之客到来,男子紧闭的眼皮,一双眼球飞速转动,直到他的睫毛也跟着抖了三抖,才缓缓睁开了双眼。
  “你……”在看清来人的面容之后,男子愣住了,片刻之后,他突然无可抑制的颤抖了起来,语调里满是不可思议,“……方笙?”
  金属令牌在空中打了个旋,落入了等在下方的手掌之中。
  白滇靠在粗壮的树干上,眼睛盯着黑漆漆的洞口,手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抛着令牌,直到脖子上出现了一抹凉意。
  “来的好快,”他低笑道,将把玩的流云通识向后一抛,“我还以为起码要等到明日天明呢。”
  “新源村口破庙外榕树下……我要是到的晚了,岂不是浪费了你的一片苦心?”凌玥接过流云通识,握着长刀的右手却纹丝不动。
  “嘘,小点声。”男人笑道,“你可别吓着他们,要是让那家伙警惕起来,岂不是白费我当了一回恶人?”
  “你有半盏茶的功夫来挽救半身不遂的命运。”凌玥语气很是诚恳,“需要我帮你数着吗?”
  白滇闻言也不再兜圈子,直接进入了正题,“你师姐方笙去过南疆,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但应该是三十年前?”
  为了隐瞒方笙的真实年龄,凌玥保持了沉默。
  大师姐年芳八十有一的事情,能随处乱说吗?
  “南疆瘴气丛生,遍地都是毒虫蛇蚁,甚至有些天生的蛊物隐藏在山林之中,常人进入,不出半日便会丢了性命。”
  “但你师姐自幼修习疗伤法术,对医道颇为精通,竟独自在山林中生活了数月,直到她撞上了一次祭祀。”
  “祭祀?”凌玥一扬眉毛,“我以为你们不搞那一套呢。”
  “那时候的苗疆百寨还未统一,对于蛊之一道的追求也大不相同,”白滇解释道,“用你们的话来说,理解为朝中的文官与武官之争即可。”
  “我师父算是武官派,修炼蛊术更看重自身的实力,而另一派姑且算是文臣吧,他们则是通过侍奉所谓蛊神来获取力量。”
  所谓蛊神,就是强大的蛊物罢了。
  “那种东西说是神明,其实不过是山间猛兽,只知茹毛饮血,哪有神志可言?为了献上令蛊神满意的祭品,他们四处抓捕活人,引得南疆村寨人人自危。”
  说到这里,白滇望了望头顶茂密的树冠,“像你师姐方笙那样的中原来客,自然是他们的首要目标,而与她一同被抓的,还有一名少年。”
  “那少年出身特殊,又有蛊师底子,算是上等祭品,被抓去后,与你师姐方笙关在一处。你师姐天生是个软心肠,在囚徒之中也常受欺负,好在少年还有点鬼机灵,二人日夜相对,也算结下了患难之情。”
  “后来,少年的同伴冒死探得他的所在,又去禀报了当时的蛊王,蛊王大怒之下,率众杀上蛊神老巢,剿灭了正准备祭祀大典的信众,自此,南疆再无二派之争。”
  “脱困之后,你师姐不日便离开了南疆,她不知道的是,少年私下为她绘了一幅画像,权当是留个念想。”
  白滇悠悠道:“如今,便是那段久远的患难之情,开花结果的时候了。”
  “你是说,伊久岛就是那名少年,而你是那名报信的同伴?”听他讲完,凌玥似笑非笑,“可在我看来,那少年却另有其人。”
  白滇讲的这个故事乍看之下只是一段平平无奇的俗套旧闻,可仔细推敲的话,却疑点甚多。
  南疆蛊宗延续了这么多年的派别之争,为什么偏偏这一回就能令昔日蛊王下定决心统一南疆,彻底根除另一派?
  是对方猖狂到了忍无可忍之境?还是说要被活祭的是自己一直视若骨血的亲传弟子?
  若是从后一点出发的话,就更值得玩味了。
  伊久岛的身份乍看其实也说得过去,但这人不得生母欢心,与继父蛊王也向来不合,更不要说能令武派蛊师为救他甘冒奇险了。
  而符合以上条件的人,除了伊久岛,整个南疆就只有一个人了。
  “哈,”那仅剩的人选闻言轻笑,“凌道友想的很有道理,可你怎么知道我师父是否不计前嫌呢?”
  “我对令师并不了解,”凌玥不紧不慢的说道,“可能你没注意,你的官话说得很好,对于一个没来过中原的人来说,好的有点过头了。”
  “你生在南疆,长在南疆,即便要学官话,也会找当地的先生来学,就算是伊久岛,也带着挥之不去的南洋口音,但这些,你都没有。”
  “当然,如果你告诉我,你是特意寻了一名北方的先生,那我无话可说,但作为南疆人的你,为什么会知道正宗的官话口音在北方呢?”
  利刃依旧抵在颈间,白滇却毫不在意的扭头去瞧凌玥,凝视了少女半晌,缓缓的笑了,“这一点,我倒是不曾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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