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玥认出了凌星渡,凌星渡自然也认出了她,只不过他俩都心照不宣的当做没看到。
“夫人,”凌星渡对翠花笑了笑,“你这次出巡比往日都久,我很是想你。”
一句话就把翠花搞了个大红脸,也不管脚底的讨厌鬼了,哒哒哒的跑到了男人身前,一把抱住他的胳膊,迷醉的表情与猫奴有异曲同工之妙。
看门小鬼见状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赶紧拨开看客逃之夭夭。
“怎么回事?”此时,一个突兀的大嗓门插了进来,“你们都在这里堵着,老夫还怎么做生意?!”
话音未落,一条分量不轻的胖头鱼横冲直撞的挤了进来,对着看热闹的家伙们一顿狂喷,“别以为跑这里就能不给面钱的,也不打听打听,没有一个人能在我田百味的茶馆里吃霸王餐!”
它出场自带腥气,不一会儿,整个街道都充满了鱼腥味,熏的看客们作鸟兽散。
人群一散,站在原地不动的人就显了出来。
田百味没去管腻在一处的两只鬼,瞪着两只货真价实的死鱼眼,手指对准凌玥颤个不停,“似李!”
得,激动的连口音都变了。
“是我。”这回换凌玥撸袖子了,“咱们好好算一算你抛下我的账?”
“噗!”
田百味张口就是一道血箭,整个人萎顿在地,捂住心口,“好俊的功夫!今日我虽然惜败于你手,这田氏茶馆绝对不能落入外人手中,与其便宜了你,不如我自己……”
“掌柜!”几个小二打扮的鱼精哭着从茶馆中跑出,“茶馆不能没有你啊,掌柜!”
“别说了!”田百味闭上眼,表情痛苦至极,“今日就让我……”
“它们平常戏就这么多吗?”凌玥木着脸问道。
“没事,”凌星渡劝慰她,“习惯了就好。”
行吧。
凌玥走到唱念做打俱全的鱼精跟前,伸手一把抓住它的胖鱼头,狠狠的掼到了旁边的墙上。
“砰!”
遭受重击的茶馆抖了三抖。
田百味一动不敢动,“客官……里面请?”
于是一行人鱼贯入内,战战兢兢留在最后的胖头鱼鬼王顺手把门带上,一回头就瞪上了一双鱼泡眼,“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都说了我与玄宗谈笑风生,”凌玥理直气壮,“折服几个押送官不在话下。”
“不对啊,”鬼派探子头子一脸狐疑,“我听说你们那趟车半路就被人给炸了啊?”
“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啊,老田,”凌玥一只手搭上了胖头鱼的肩,“经过一次,我打探到了天魔们的密谋。”
“什么密谋?”田百味想了想,还是配合着问了一句。
“其实他们一直计划要把鬼派一锅端,不日便要发起总攻了。”
“!!”胖头鱼一脸震惊,“你有什么证据?”
“这位,是原本效力于内阁首辅的顾老,”凌玥把干瘦的老头从身后拖了出来,“捕工队遇袭就是有人要杀他,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救出火海,之后便马不停蹄的来通知你们了。”
“顾老魔!”田百味咋呼的像是一个二百斤的乡巴佬。
“哼,”故意不去看想要再重复一遍“似李”的胖头鱼,被迫亮相的顾秉诚对着凌玥冷笑一声,“没想到你一个魔头竟然自甘堕落,与鬼派为伍,老朽真是替你害臊。”
“能救你就行了,你管我跟谁为伍?”凌玥反唇相讥,“你还是不愿意,这里到处都是柱子,你选一个了此残生吧。”
在那一瞬间,顾秉诚像是被彻底激怒了,他皮包骨头的脸颊紧绷,隐隐能看到纠缠到一处的咬肌,田百味确信,如果不是枷锁阻碍,他会扑倒凌玥身上,咬下她一块肉。
“……你们这群烦人的臭虫,”老者咬牙切齿的说道,“最好全部从九幽消失。”
田百味惊疑不定的看着这一唱一和的二人,脑子飞速的运转了起来。
若是旁人跑到它面前,大放这么一通厥词,它肯定一个字都不会信。
然而,凌玥在它心里早就坐实了贵派探子的身份,而田秉诚嘛,它也认得。
最重要的是,早些时候,它已得到消息,车队被炸确确实实是因为狂斧袭杀田秉诚,而后者也的的确确是被同车队的人救走,那些张贴在鬼市里的通缉布告就是最好的证据!
当一环接一环扣到了一处,便由不得它不信了。
胖头鱼鬼王扁了扁嘴,心中五味杂陈。
它确实一直觉得天魔在蠢蠢欲动,然而猜测一朝被证实,心中并没有涌起真相果然掌握在少数人手中的解气感,反而生出了淡淡的惆怅,还多了几分“你原来也不过如此”般的感慨。
呵,老夫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果然不是凡夫俗子可比。
而同为鬼王的翠花,在今日之前,无疑被它归在“凡夫俗子”里。
“翠花能培养出你这样的探子?”他表情古怪。
“田鬼王有所不知,”凌星渡接过了话柄,“这位是我本家妹子,在舍妻门下做事,还算有些手段。”
凌玥跟着谦虚,“哎呀呀,只是做了些微不足道的事情。”
被推出去当挡箭牌的翠花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是总能听说来总是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田胖鱼在夸她,于是挺胸,骄傲。
田百味偏开头,觉得辣眼睛,“这事老夫知道了,你们有什么看法?”
对此,凌玥一眨眼睛,“我有一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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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鬼派这次来势汹汹, 必然是有了极大地把握。”
站在茶馆的大堂, 凌玥看着在长凳上排排坐的几人,生出了一种自己正在误人子弟的荒谬感。
“按照以往鬼派与天魔交手的战绩来看, 是输多胜少, 所以咱们不能坐以待毙,要在他们做好万全的准备前,主动出击。”
她这话其实说的非常委婉,因为鬼派与天魔交手,并不是输多胜少, 而是根本就没赢过。
因此,田百味发出了一声沉吟, 没有说话。
好在,她下面还坐着好几个“托”。
“小玥, ”凌星渡眉头微皱, “之前我一直没有问, 魔派那边与我们小打小闹了好几千年, 为何突然就要赶尽杀绝?”
“这就要让顾老来回答了。”少女一指坐在另一张长凳上的顾秉诚,后者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力图用肢体透出“若不是形势所迫,老子才不要与你们为伍”的嘲讽, 演技可谓突飞猛进。
“……他们这是急了。”老头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非常不情愿,“宗玄传回消息说,魔罗大人很快就要回归,内阁那群傻子就坐不住了, 一定要在大人回来之前把残局收拾掉。”
“魔罗波旬要回来了?”田百味猛地从椅子上蹦起来。
“就快,还没。”顾秉诚冷酷的说道,“起码时间还够他们打散你们。”
“啧。”
胖头鱼咋舌,开始来回在茶馆内踱步。
魔罗波旬的回归不仅对魔派有着莫大的影响,对鬼派也是一个坏消息。
究其根本,还是因为波旬才是九幽真正的主人。
他们这些家伙趁主人家不在,四处搞风搞雨,还打出了十方鬼王对内阁七魔的格局,然而这种割据的局势,必然会随着魔罗的回归而土崩瓦解。
要知道,波旬可是九幽共主,而不单是天魔们的上司。
在他看来,魔头也好,鬼王也罢,都是他后院里的哈巴狗罢了。
而哈巴狗,只配对着主人摇尾乞怜。
想到这里,它脚下一顿,“主动出击的话,是怎么个出击法?”
当田百味问出这个问题时,凌玥就知道,它上钩了。
早在翠花告诉她,这胖头鱼为十方鬼王安排巡逻计划时,她就察觉到,这家伙在鬼派的话语权大的惊人。
或许其他九位鬼王并不都是像翠花这样的咸鱼,但田百味绝对是最野心勃勃的那个。
这一点,从未有它的茶馆开满九幽鬼市就可见一斑。
与安心在家添夫君,无所谓鬼王名号的翠花不同,田百味有产业、有手下,是绝对不想舍弃如今的权势和地位的。
因此,她设下的这个套,纵然十分粗糙,却是正中靶心,效果自然出类拔萃。
即便明知道自己反抗不了波旬,这条胖头鱼也会鼓动鬼派先咬下一大块肉。
“天魔这种东西,其实可以看做是九幽特产的一种动物。”凌玥说道,“他们就和人间的动物相同,只不过换了一个栖息地而已。”
“怎么说?”田百味抖了抖鱼须。
“想要对付他们,就必须要先搞清楚他们的习性。”少女继续说道,“比如说鱼类的溯游,天魔也有着无法顽抗的天性。”
“你是说,”胖头鱼若有所思,“乱舞?”
“没错,”凌玥点头,“据我观察,一旦陷入乱舞,魔头是完全没有思考和反应能力的,他们会盲目的跟随着领头人,一直到他清醒过来。”
“问题是,那群家伙的乱舞完全没有规律啊。”眉头一皱,田百味提出了异议,“我们的探子也专门记录过,结果根本抓不到头绪,每次发作都没有一点征兆,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
“是啊,”凌玥瞥了他一眼,“所以我们要帮他们制造规律。”
是夜,月朗星稀。
康乐郡的田埂某处,灯火通明。
即便是天气日渐回暖,初春的深夜也残留着寒冬料峭之意,提着灯笼的仆从活动了一下快要僵掉的手指,偷偷的跺了跺脚。
就在他偷偷暖和身子的时候,另一个提灯笼的仆从用肩膀撞了撞他的,小声道:“贾小五,你说,郡王爷这是要做什么啊?”
这康乐郡王轻易不回来,一回来就下了好多莫名其妙的命令,不是带着一群护卫在田埂上乱逛,就是四处挖来挖去,把好好的两天都给挖成蜂窝了。
就在他们感叹这上京里的大人物就是琢磨不透的时候,就被严令守着这个清出来的田鼠窝,一日三班的倒,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守什么。
“嘘,王初二,你不要命了?”被搭讪的贾小五闻言吓了一跳,赶紧捂上了同伴的嘴,“玉泉山的段仙长和苦提寺的澄空大师都在那边坐着呢,让他们听见了怎么办?”
“哎,那样的大人物哪有空闲与咱们一般见识呢?”王初二不以为意,“我都想好了,等干完今日,我就找管家结工钱。”
“你要走?”贾小五很惊讶。
康乐郡作为大晋粮仓可谓是数一数二的富庶,加上郡王爷常年驻京,家里没有主子伺候,郡王府的差役可是人人抢破头的肥差,哪有把到手的肥肉吐出来的?
“嗨,我这也是没办法。”王初二叹了口气,“你是不知道,我有个妹子嫁给了上京的一个商贩,前些日子不小心感染了时疫,谁知道夫家立马变了脸,不仅把我那侄子从她身边抢了去,还要把她赶出家门。”
“我妹子没办法,只能托人送信给我,我这做大哥的哪能不给她撑腰,这就收拾东西要走了。”
“那你也不用辞工啊。”贾小五急忙道,“你那亲家如此绝情,必然不能留你妹子在家里治病,康乐离上京不过一日路程,你不如把她接回来照料。”
“我也是这么想的。”王初二道,“可我这一去,不知多久才能摆平这场官司,你也知道,咱们这个差事,一日不做就有大把人等着顶,就算管家有心为我留差,也熬不过别人哀求,不如我主动辞去,等归来日,他老人家念我的好,还能给口饭吃。”
见他心意已决,贾小五也不好再劝,只得道:“你心里有数便好。”
话已至此,二人都歇了闲聊的心思,王初二抬步往一边挪了挪,脑袋一低,就见一抹白色从黑漆漆的田鼠洞里闪过。
“啊!”他惊叫一声,手中的灯笼落在了地上。
“怎么了?”贾小五也跟着被吓了一跳。
“那边……那边!”王初二颤抖着指向洞穴,“那里有只手!”
“别慌。”一个沉稳的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澄空一抬步就从远处迈了过来,“哪里有只手?”
有个得道高僧在此,两名仆役略略汲取了些勇气,一同望向那田鼠洞,就见那见不到底的深洞里,缓缓伸出了一只惨白的手。
那手带着一种死人才有的僵气,五根手指紧紧握拳,在月下分外渗人。
“这么快?”紧接着赶到的段情怪叫一声,“小看翠花了啊。”
然后他上前一步,推开挡道的二人,掰开惨白的拳头,从里面掏出了一张纸条。
段情展开纸条,就见上写着:“把这舞编一下”。
编舞?
澄空与段情对视一眼,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便见疑似翠花的手缩回了洞中,没一会儿,又伸了出来,只不过这一次,送出来的是一个流云通识。
段情接过流云通识打开,一段画影徐徐浮现,那是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头,正在浑身抽搐,疑似羊癫疯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