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殊也不再多言,过犹不及,反而主动转开了话题,“你来的晚,没能看见秦葭驯马,那样烈的马都被她硬是驯服了,她倒是够坚持的,性子也比寻常的贵女野一些。”
司徒怀箬淡淡道,“秦姑娘身世孤苦,长年流落在外,故而性子不受拘束了些,但为人爽直,心地善良。”
“依我看,那秦葭可比韩家要嫁给你的那位好多了,其实你要喜欢那个秦葭,以后纳为妾室也行。”一想到司徒怀箬可能以后要面对韩家那个暴发户出身不学无术的女子,燕殊不免心生同情,继而带着补偿心理开玩笑道。
司徒怀箬神情有些飘忽,不知是在想什么,沉默了许久后复又淡淡道,“人生在世,该是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燕殊嗤笑了一声,哪家高门大户的公子不是才是十二三岁就有了暖床的婢女,偏司徒怀箬做了几年和尚,学来了和尚的清心寡欲,听说司徒怀箬到现在还在茹素,不喜荤食。也不怪司徒家整天担心他什么时候又看破红尘了。
司徒怀箬又认真道,“我现在婚约在身,世子不要妄言,免得为秦姑娘带去麻烦。”
燕殊想到那些贵女整天的争斗拈酸吃醋,何况韩家还是太后母族,太后亲赐的婚约,秦葭出身又低,要是对上了只会吃亏。
其实秦葭那样有趣的人,他做做她的倚仗也不是不行。
燕殊挑眉一笑。
第62章 谍者公主
司徒怀箬和燕殊无论谈些什么, 都是有价值的信息, 但萧函也不会急着想要知道而去探听, 反而让自己露了痕迹。
韩菱的计划虽然在剧情中失败了,但实际上是非常完美的, 要萧函在短短时日内推翻重新布置,未必有韩菱做的好。
计划的成败靠的是原身的十年苦心积蓄,萧函只需要在必要的地方进行改动, 还有关注一些重要的人。
比如秦葭。
不像前几个世界的女主,秦葭可是真正影响了这个世界,改变天下的历史轨迹。
萧函不可能不重视她。
萧函没有让暗探监视或查探秦葭, 怕被她发现,反而提早影响了计划, 现在正好有这样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怎能不多多观察一下。
而且她也不用掩饰自己对秦葭打量的目光, 这也很符合她这个普通贵女的人设不是么,对于能得到显王世子的欣赏的姑娘, 还有她现在名义上的婚约者司徒怀箬, 都对她以礼相待,甚至出言相护。
那萧函表现得对她好奇一点, 也不足以奇怪了吧。
秦葭到底没那么淡定, 她把燕殊送给枣红色骏马的缰绳系到一边, 忍不住走了过来,“你为什么看我?”
其实她心里是不愿意和这样柔弱的娇小姐凑到一块的,但初得知对方的身份还有一直的打量让她有些隐隐烦躁, 干脆理直气壮地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看的是你,不是你的马?”萧函倚在休息的亭台栏杆,往下看对她微微笑道,
秦葭有些惊讶,“你懂马?”
萧函不懂,原身也是懂的,而且还知道燕殊送给秦葭的是北殷的流云雎,她也不像对世子说的那样不会骑马。韩菱,或者说北殷公主穆华翎自幼便弓马娴熟,殷太后几乎是将她做男儿教养,小小年纪就曾砍掉过刺客的一只臂膀。
这些萧函自然不会同秦葭说,她只淡淡道了一句,“世子殿下的马自然是好的。”
原来是拍贵人的马屁,这些千金贵女说话这么虚伪难道不累吗?秦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秦葭的想法和燕殊一样写在脸上,只不过后者是不需要对韩菱这些人虚以委蛇,敷衍应酬,而前者是还没学会伪装自己的情绪了。
萧函内心觉得好笑,戴着面具同人演戏当然累,还得深藏秘密在暗处时时思虑算计,对于萧函来说也是难得。不过原来的韩菱既然忍了这么多年,为了不让她的心血功亏一篑,萧函也得继续演上一段时日。
好在她不需要忍太久了。
萧函再看回秦葭,以小说剧情里所写的,秦葭是在三年多前穿来的,只不过三年间都生活在山上庵堂,几乎都开始种田了,结果被接回了帝京。
可惜回到侯府虽然衣食无忧,但却不如在山间的日子过的自在。
高门生活不易啊。
小说初期,也就是这个时间段,秦葭还要为如何摆脱成为家族讨好上位者的工具而困扰呢。因为有显王世子殿下燕殊的出面庇护,和司徒怀箬暗中相助,秦葭才能过得稍稍松快些。
萧函忽然想到,剧情里好像因为婚约这一段插曲,让秦葭和司徒怀箬的相处时间减少,反而与显王世子燕殊走近了,这可能也是造成燕殊成为男主的原因吧。
这样一看,韩菱的种种行事放在小说,说是反派也没错了。
但她要当的可不是被炮灰的反派,该是反派大BOSS才对。
不知为何秦葭忽然感到背脊一凉,有种危险的直觉。
萧函脑海中冒过很多种对付秦葭,燕殊,甚至司徒怀箬的想法,安全到危险再到凶残等级别的都有,而且罗列的清清楚楚。
秦葭挺重要的,尤其是小说后期和燕殊联手打天下,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但究竟是敌人还是收为己用统一战线,萧函还不确定,她也不急着现在就试探秦葭,先完成北殷计划再说。
秦葭没把她的危险直觉和眼前娴静温雅的少女联系在一起。
有机会坐在一起,她也忍不住多看韩菱几眼,这些古代的贵女一个个如娇花似的,手无缚鸡之力。司徒公子未来的妻子就是她么?
若说秦葭对司徒怀箬没半点旖旎心思是假的,许是刚穿过来就是个才十六岁的瘦弱少女,连她的心理年龄都被同化的小了许多,尽管对带着原身的生母一起好好生存下去毫无畏惧,但有时也难免觉得孤独辛苦。
司徒怀箬的出现无疑是她穿越以来的最大慰藉,他是秦葭在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个好人。
不枉她都没吃饱饭瘪着肚子还把受伤的他扛回了庵堂,待他醒来后还跑去叫了大音寺的人来接他。
当时她虽不知道他是司徒家的公子,但也看出他不是什么普通身份的僧人,因为自那日后,她和姨娘住的庵堂就经常有送来的吃用甚至衣物,有什么需要的跟大音寺的僧人说一声就好了。
几乎每次遇到司徒怀箬,都会有好事,秦葭感叹道。
可惜他已经有婚约了。
不知为何对上韩菱,秦葭心中些微的虚,可能是怕自己的那些心思被司徒公子的未婚妻发现吧。
待久了,秦葭更加有些坐立不安,还好燕殊和司徒怀箬很快就回来了。
燕殊见到秦葭和韩菱坐在一处,顿时蹙起了俊眉。
司徒怀箬则缓缓开口道,“既然韩姑娘不喜欢骑马,怀箬便送韩姑娘回去吧。”
萧函抿唇微笑,点了点头。
见司徒怀箬直到走,也没有多看她一眼,秦葭只觉得意料之中,却又隐隐失望,在心里告诉自己,人家是未婚夫妻,一起走也是应该的。
像是要打破自己的幻想一样,秦葭对燕殊问道,“司徒公子的婚期是在什么时候?我也好准备一份礼物。”
燕殊嗤笑了一声,“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呢,司徒家可不乐意这门婚约。”
秦葭闻言,顿时疑惑不解,她还对大兴帝京权贵之间的关系暗流一无所知,更不知道这门婚约背后的种种问题。
燕殊好心给秦葭解释了婚约的内幕由来,秦葭听完后,立刻愤懑不平道,“太后怎么能这样?”
连带着对韩菱的印象也不好了起来,没想到是强逼司徒怀箬接下的婚约。
燕殊忽然道,“你喜欢司徒怀箬。”
秦葭一时愣住了,竟忘了反驳。
然后燕殊毫不留情地打击她道,“以你的身份也是配不上的。”
……
回去的路上,萧函以想买一些胭脂水粉为理由,让马车停在了帝京新兴的一家店铺门口。
虽是开了没几年的,但用料上等,很受京中年轻女子喜爱。
侍女阿蝉道,“我家小姐是昌乐伯府上的。”
其实不用说,光是司徒怀箬一露面,就引来不少人驻足顾首,萧函的身份也自然呼之欲出,被太后赐婚与司徒怀箬的韩家姑娘。
店里原本在买香料的女客人看萧函的目光跟刀子似的,似乎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出千百个洞来。
侍女阿蝉似是极为不满道,“看什么看,我家小姐是你们能看的么。”
“今天这店被我们昌乐伯府给包下了,你们还不出去,免得扰了我家小姐清净。”
太后母族家银钱自然是不缺的,但阿蝉的跋扈表现引来不少人的不满,甚至店铺老板也连忙出来拱手道,“小店小本经营,得罪不起贵人,但也不能把客人都往外赶。”
“贵人不如请往内间,有清茶点心伺候,待小的让人取了店里的胭脂香料让小姐一一选用。”
萧函装作大家闺秀的微笑道,“阿蝉,就这样吧。”
但熟悉司徒怀箬的人都知道,因为在佛门待的那几年,他闻惯了檀香,回到司徒家后,身边的人也从不用一点脂粉香料。更不用说进女人家的胭脂水粉铺子了。
萧函颇为善解人意道,“司徒公子若是不喜欢,那就先回去吧。”
司徒怀箬也没拒绝,点了点头,“好,那我留下两个仆从送韩姑娘的车驾回昌乐伯府。”
不管是真心对一位少女安危的体贴,还是顾及太后那边的面子,司徒怀箬也算做的周到了。
而从称呼可见,他也没有半点拉近距离关系的意思。
正好,萧函也没有。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司徒怀箬的离去就带走了大部分旁人的目光,而萧函和侍女此时去内间反容易被忽略了。
内间指的是二楼,一般是招待贵客的,不仅楼梯间有拱门珠帘幔帐隔着,还有迂回绕转拐了一道,萧函和侍女阿蝉上了楼进了其中一间房间后。门也被带上了,还有训练有素的人手过来分别守住楼梯口和门口,以便能时刻警号。
周围立刻进入外松内紧的戒备状态后,本来带着招财进宝笑容的老板立刻变换了脸色,单膝点地跪下道,“禄存拜见少主。”
公主身份即便放在北殷暗卫营里也太过招摇,所以一般在外他们都对韩菱以少主之名称呼,北殷暗卫营为北殷朝堂皇室效忠,少主二字也是理所当然的。
第63章 谍者公主
代号为禄存的暗探负责掌管北殷暗卫营在大兴帝都的所有钱财来源, 但韩菱只让他做了一家小小胭脂水粉铺的老板, 相比起来许多更大的生意多是借了别人的手经营。
同样是为了隐蔽身份, 就算被人发现查也会着重在大鱼上查,而容易漏过一家小店铺, 本来他们也不需要牟利,面子上过的去就够了。
“少主今日怎么会突发信号来到这里见面?”禄存面露不解道。
方才那自然是演戏,禄存早在半个时辰前就已经收到了信号, 也幸好今日不是伙计,而是他自己坐镇店里,也就不用寻理由过来了。
萧函也不用解释, 直接道,“从今日起, 就不必如往常的规矩。”
“三月之内, 北殷与大兴便会有交战, 我们的行动也要变了。”
老板圆滚滚的脸瞬时一凛,“禄存遵少主命, 并且会立刻通知各暗线。”
门外被敲响了三声, 一道清朗的男子声响起,“掌柜的, 是我, 给客人准备的胭脂水粉香料已经拿来了。”
禄存亲自去开门, 一个穿着长衫的年轻男子端着装有各色胭脂的盒子进来了,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然后极为恭敬地向萧函下跪, “陆青见过少主。”
明面上是店铺里制作胭脂水粉的高手,实则是北殷设在大兴的暗卫营乙等暗探。
陆青只看了萧函一眼,便立刻低下头去,内心惊诧不已。
他也不是没有拜见过暗卫营统领,他们所忠心的北殷公主,但每隔三月的秘密会面都是戴着斗笠面纱。陆青也知道少主就藏身在这大兴帝京中,但究竟是何身份,只有少数人如禄存他们知道。
没想到今日会亲自露面。
陆青丝毫没有怀疑眼前少女的身份。
对于这位暗卫营首领,陆青心中无不是敬佩。十年前十三州失守,北殷岌岌可危,连带他们这些潜伏在大兴的暗探也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人心惶惶不安。也是那个时候,少主来了,尽管第一次见他们只是个十岁的小女孩,却当着所有人的面划下手臂一刀歃血为盟,发誓会不惜一切代价重建北殷在大兴的暗探势力,成为刺向大兴朝堂心脏的利刃。
陆青那时也不过只比她大几岁而已,还是个刚升为暗探的少年,却深深被她所表现的坚定决绝所震撼。
她贵为皇室公主,也能舍生忘死来到这里,过着和他们一样隐姓埋名的危险生活。
有这样的少主首领,也意味着他们没有被北殷放弃,北殷也只是一时输了,希望依旧不灭。
少主不仅迅速安定了人心,收服所有暗线,之后表现出来的手腕也令人惊叹,暗卫营能发展到今日这个地步,与少主分不开关系。
萧函面色沉静道:“秦风楼你们查的如何了?”
她穿来的第一日,给暗探的命令里就有这件事。在她对计划做出的改动中,秦风楼可是非常重要的一步。
陆青心神紧了紧,秦风楼是大兴帝京一家有名的青楼楚馆,原本他们也不明白为何少主让他们查秦风楼,但既然是命令就没有不从的,没有想到,还真的发现了重大的线索。
陆青有条不紊地回道,“经我们的人探查,秦风楼确实为南梁在大兴帝京所设的秘密暗桩,从往来的达官贵人身边搜集情报消息。”
大兴,北殷,南梁三足鼎立,互派暗探奸细刺探情报是常有的事。北殷既然在大兴帝京能设下暗卫营,自然南梁的暗探也不会少。只是过去北殷暗卫并不知道另一方所在之处。
陆青也不会问少主是如何知道秦风楼有问题的,但这个发现无疑非常有价值。他详细说了秦风楼的主要人员布置,如何传递消息的等等。
青楼女子向来最不能缺的就是胭脂水粉。只是碍于身份,她们往往不会亲自来店铺挑选,而是要店铺的伙计去,陆青便是合适的人选。再加上他本人圆滑,擅长与市井的三教九流打交道。出入秦风楼就更容易了,而且很快发现了秦风楼是南梁暗探在帝京经营多年的暗桩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