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统一给众秀女发衣服首饰,除了大小,款式布料都一模一样,穿戴起来,显示不出特别。有那心思巧妙的秀女在宫装上镶斓边,在衣服上绣上漂亮的花纹,这么一捯饬穿起来挺漂亮的。
王琼姿不费这个事儿,就像在现代时,她最不喜蕾丝与荷叶边。吕文蕙也不爱繁琐,她只在袖口、裙边绣了几道云纹,顺手给王琼姿也绣了水波纹,“我看她们都绣了,咱们空着反而是异类,就这么简单的绣几道纹路算了。”
王琼姿拿起衣服看了看,笑道:“好看,画龙点睛,本来呆板的衣服经过你这么巧手一弄,立刻就灵动起来。”
两人说话间,唐绮云小姐姗姗走来,轻轻拂了拂身上的衣服,笑道:“两位姐姐觉得我这一身衣服可还好?”
两人抬头一看,差点忍不住笑了,这位唐小姐简直是把春天绣在了身上,衣裙袖子上大片大片的芍药花,唐小姐穿这身衣裳就像是一片移动的芍药花圃,幸亏她五官艳丽,要是那五官寡淡的人肯定要被这花儿压了下去。
王琼姿与吕文蕙自然是夸她的衣服好看,唐小姐听完赞美之词,满意而去。
唐小姐刚走,一位姓乔的秀女过来,跟她们窃窃私语:“唐小姐是故意的,她穿那件衣服几乎在储秀宫里逛了一圈,目的就是想告诉我们大家,不要再绣芍药了。她怎么这样啊,芍药又不是她家的?”
储秀宫就有一小片芍药花圃,乔小姐本来是想绣芍药的,现在被唐绮云抢了先,可不得生气。
王琼姿实话实话:“那芍药花挺配她的,其他人在衣服绣芍药花未必比得过她。”
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看来乔小姐也是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只敢私下里吐槽。
吕文蕙劝她:“可以绣的东西多得是,再另外选别的。”
最后,乔小姐气鼓鼓地走了。
次日一大早,众秀女用过早膳,拾掇打扮好后,由黄伦与孙女官领着去清宁宫拜见太后。
宫内红墙黛瓦,平整的甬道,远远能看见花木繁盛,亭台楼阁,但大家都小心翼翼,不敢东张西望。王琼姿虽然见过了皇帝,可是皇帝现在她心里的形象就是季公子,季公子小意地讨好追求她,她便很难将他当做皇帝看待。
现在走在皇宫大内,亦步亦趋,她猛然想起了某部剧中辫子国的太后,那位太后一点也不慈祥,专业负责拆散男女主,不知即将要见到的这位太后又是怎样的?
这样胡思乱想,很快就来道清宁宫。众人在清宁宫正殿前面停下,先由黄伦去禀告太后。
约莫一刻钟,黄伦走出来,让众人进去。秀女们进了大殿后,孙女官道一声:“行礼!”众人纷纷跪下,按照宫规给太后行大礼。
殿上的人缓缓开口:“平身吧。”
众人站起来,俱半垂着眼睛,不敢直视殿上坐着的那位太后。
太后笑道:“都还是些小姑娘呢,别吓着了。黄伦,让人抬椅子来,让诸位小姐们坐下来说话。”
话音刚落,立刻就有内侍们抬了五十把椅子进来。秀女们道了一声谢,然后坐下来。清宁宫大殿挺大的,房了五百把椅子,仍然看起来不拥挤。
太后关切的话语让众人不那么紧张,王琼姿坐在第三排的最右边,偷偷打量了太后一眼。太后看起来不年轻了,但是眼睛清亮,眉眼温润,抿嘴不笑的时候看起来也是一副温温和和的样子,与她想象中的严肃刻薄的太后形象全然不同。
民间传言先帝极为宠爱太后,两人是一对恩爱夫妻。王琼姿觉得传言挺可信,先帝对太后的娘家人极其纵容,这肯定是爱屋及乌的结果,而且先帝除了李逸这个儿子,只有一个没有存在感的公主,公主的母亲分位极低,死的悄无声息,这些都是真爱的证据啊。
五十个人,毕竟不少,太后不可能每个人都问得到,她先挑了两个合眼缘的姑娘问了问她们的家世父母,在家做什么之类的,然后看了一眼黄伦。
黄伦会意,躬身上前,在太后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太后的目光落在第三排最右边,道:“哪位是王琼姿小姐,站出来让我看看?”
王琼姿暗暗深呼吸一口气,站起来走到殿前,下拜,“民女王琼姿拜见太后娘娘,愿太后娘娘千岁!”
她的姿势标准,如行云流水一般,太后微不可察点点头,礼仪倒还过得去,态度大方自然,没有见到上位者的那种畏葸之态,尚可吧。
“起来吧。”太后道。
“谢太后娘娘!”王琼姿起身站立。
太后问道:“平日在家都做些什么?”
王琼姿回了一个标准答案:“在家闲时读书,习作女红,偶尔也会打理家务。”
太后想起她绣那幅灰鸭子游水图来,语气严厉了一些:“女子应当以针黹女红为业,读书反倒是其次,贞静是最最重要的。你的女红还不错,就应该精心些。”
其他秀女不明所以然,王琼姿心里清楚,这都是李逸这厮害的,她进宫一个月统共就绣了一块帕子,为了糊弄太后,李逸让人拿给太后一块双面绣的帕子,说是她绣的。太后这是认为她虽然女红不错,但是太过懈怠,把功夫都用在了读书上。
王琼姿只能道:“民女多谢太后的提点。”
太后又道:“你的祖父王贤,为官清廉,先帝在世时都曾夸赞过他,你的父亲也是有才之人,望你谨慎自持,不要坠了尔祖尔父的清名。”
这话说的有失严厉,就像在教训人一样,王琼姿觉得太后这话里隐隐是在针对她,她这是头一次见太后,不可能得罪太后,那么就是李逸那边做了什么,以至于太后对她产生了不满。
太后说完后,挥手让她下去,又重点问了黄伦提起过不错的女子。看得出她挺喜欢吕文蕙、陈淑兰、唐绮云等人。
众人从清宁宫出来时,已经日头已经很高了。回了储秀宫,宫人们送了午膳过来,自从王琼姿跟李逸提了一回,储秀宫的伙食供应好了很多,每餐都可是吃热乎乎的饭菜,而且饭菜的种类轮换着来,不会再有一天吃三顿猪肉炖白菜的情况出现。
能得太后的青眼,日后成为皇妃皇后的几率很大,有些秀女们簇拥在唐绮云身边奉承她,唐绮云颇有些自得,家世好有什么用,可太后不喜欢,人人都能听得懂太后话里的意思,她不再把王琼姿当做对手,转而打量起吕文蕙、陈淑兰两人来。
吕文蕙长得漂亮,人缘好,至于陈淑兰,容貌稍微次一些,安安静静,极少说话,比较起来吕文蕙的威胁更大一些。
一下午的时间,吕文蕙觉得唐小姐的目光时不时地从她身上扫过,苦笑着对王琼姿说:“看来唐小姐势在必得,只是她盯着我看也没有用啊。”
王琼姿笑道:“前几日她天天盯着我瞧,现在换人了,你就让她瞧呗,当做不知道就行。”
吕文蕙点点头,探究地看了一眼王琼姿,道:“毕竟是给皇上选嫔妃,虽然太后能做这个主,可还需要看皇上的心意,琼姿,你说对不对?”
第51章
王琼姿愣了一秒, “或许是吧。”
吕文蕙知道她有午睡的习惯,站起来道:“你歇着吧, 我先回去了。”
“嗯, 不送你了。”王琼姿闷闷地应了一声,躺在床上, 把头埋进松软的棉被之中。吕文蕙心细,说不定早就察觉到了什么,只是都压在心里没问。一方是太后,一方是皇帝,两方博弈, 到底是谁占上风?
王琼姿胡思乱想, 渐渐睡了过去。
后面几日,秀女们的待遇越来越好,太后时不时地将一些秀女传进清宁宫, 赐宴给她们,还赏赐了不少衣裳头面,然而王琼姿, 自上次觐见后, 太后一次也没有传唤她,在储秀宫坐冷板凳。
王琼姿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真要是能进宫,她得做进宫的准备,要是不能进宫,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 正好离昏君远远的。
某日用过早膳,孙女官请她帮着抄经,这次没有去之前去过的那间书房。孙女官带着王琼姿走一条僻静的小道,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终于到了某处。
李逸在等她,见了过来,笑道:“可算是来了!”
孙女官把人带到了,立刻悄无声息地消失。罗翔与徐勉两人也离皇上与王小姐远远的,在后面跟着。
李逸把手递给王琼姿:“抓住。”
王琼姿习惯性地唱反调:“不要!”
李逸笑了笑,指着身后的山,“你不是说天天被关在储秀宫就像在坐牢吗?今日带你爬煤山,让你透透气。你现在不抓着我的手,等会儿爬山时,可别喊脚疼爬不动。”
笑话,她在现代时,爬完五岳就没喊过累!
王琼姿看看眼前这座山,海拔也就四五百米,一点都不高好吗,她率先迈脚踏上了台阶。
石阶两边是郁郁葱葱的树木,抬头望去,亭台楼阁间或坐落其中。
两人拾阶而上,王琼姿好奇地问:“这座山名叫梅山,里面种了很多梅树吗?”
李逸笑道:“是煤炭的煤,当年兴建皇城时,曾将煤堆放于此,故而称为煤山。其实就连这座山也是人力所造,挖护城河的土堆积而成。”
王琼姿道:“难怪,我看这山连一块石头都没有,全是由土填起来的。”
两人一路谈天说地,很快爬到半山腰,半山腰有座红墙琉璃瓦的寺庙,寺庙的正殿里供奉着一尊鎏金佛像。王琼姿打量这尊佛像,既不是她平常所见的如来佛祖,也不是弥勒佛。
李逸道:“这是五方佛之一的宝生佛,相传宝生佛能满足众生所求。我们不如在佛前求个卦吧。”
王琼姿莫名想起了曾在南京聚宝山报恩寺求签的事情,推拒道:“还是算了。”
李逸不肯算,“你在报恩寺求过姻缘签,公平起见,我也来求一签。”
他拿出签筒,随意摇了摇,抽了一根签,念道:“凤凰于飞,梧桐是依。噰噰喈喈,福禄攸归。”
王琼姿呆住了,这签文怎么与她在报恩寺求的签一模一样,她疑惑地看向李逸。
李逸笑道:“不用找和尚解读,直接就能看出是大吉呀,琼姿,我们俩这是天赐的好姻缘!”
王琼姿心念一动,拿起签筒,李逸要去夺签筒,“求一支就够了,你不必看了!”
王琼姿迅速背向李逸,抽了几根签出来看,果然如她所想,每根签上都是同样的话。
“被你看穿了,”李逸道,“你看你在报恩寺求签明明是大吉,为什么要骗我说是什么下下签,我们之前明明那么好,你一夜之间就变了态度,对我那么冷淡?”
他后来派人去报恩寺仔细查了,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李逸抓住她的手,望着她的眼睛,轻声道:“看着我,小骗子,为什么要偏我?”
王琼姿心烦意乱,扭头不看他,李逸伸手扶住她的头,强迫王琼姿看着他的眼睛。
男子的力气不小,王琼姿推脱不开,恼怒道:“放开我,原来今日根本不是爬什么山,你这是兴师问罪来了。你明明就是皇帝,还拿季显的身份骗我,我才是苦主!”
李逸道:“我身份的事情是我先骗了你,我跟你道歉。可是,我只想明明白白知道当初你为什么会突然变了态度?”
看来他今天是一定要求一个答案,王琼姿脑子转的飞快,道:“我就做了个噩梦,在梦里我们在一起下场不好,那时候你是京城大家公子,你我身份有别,齐大非偶,我觉得还不如就此算了。”
“你说的是真话?”
王琼姿顿了下,点点头:“是真话。”
李逸突然紧紧搂住她,“好,我相信你。琼姿,咱们就算扯平了,好吗?我以后会好好待你。”
王琼姿挣扎:“你放开我,要是被人看到了就不好了!”
李逸摇摇头:“不放,没人敢看,我喜欢你,不怕被人说闲话。”
“我怕,”王琼姿道,“太后召见秀女,当众训我,让我贞静自持,不要坠了我祖父与父亲的清名。”
李逸终于放开她,但紧紧握着她的手,心疼道:“委屈你了,不过太后那里你不用担心,都交给我。”
王琼姿一点也不想交给他,她被太后淘汰了正合心意,她瞅了一眼李逸,小心翼翼道:“我——”
“什么都不必说,”霸总小昏君上线,“朕是帝王,难道求一个喜欢的女子都不能得到吗?琼姿,我敢说,你这辈子只能嫁给一个人,而这个人除了我不会再有其他人。”
说完,李逸牵了王琼姿的手继续爬山,王琼姿整个人脑子晕乎乎的,眼前的李逸,他曾经是季显,可是他现在的身份是当今皇上,她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皇帝吗?嫌活的太舒坦了吗?只怕这次作为秀女,踏进宫门的那一刻,她就落入李逸的掌心,再也挣脱不了。
继续拒绝李逸,现在就要玩完;跟着他一起,可能会玩完,但不是现在。
王琼姿想通这个道理,任凭李逸牵着她的手一起上山。
她穿着宫鞋,这种鞋子华丽漂亮,但是爬起山来,真的很累。还有一段路才到山顶,王琼姿走不动了,她也想明白,只要不在进不进宫,嫁不嫁人这个原则问题上违背小昏君,其他方面恃宠而骄一点问题也没有!
她扯着李逸的胳膊,可怜巴巴道:“走不动了!”
李逸:“我让人用轿子抬你上去。”
王琼姿:“不要!”
李逸:“咱们歇一歇?”
王琼姿道:“这鞋子不好使,歇也没用。”
李逸:“那可怎么办?”
王琼姿眼珠子转了转,道:“我身轻如燕……”
“那么我就背这小燕子上山吧。”
李逸认命地弯下腰,王琼姿并不是趴上去,而是趁其不备,一下子跳了上去,李逸踉跄了下,扶着树干才站稳。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王琼姿问:“为什么叹气,我很重吗,还是你不愿意背我?”
李逸大笑,道:“我背着小燕子怎么会嫌重。不过我可告诉你,我这辈子只背自己的妻子,你上了我的贼船,就下不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