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夏只以为他是在故意装傻,刚消下去一半的气一下又全冒出来,“你爸妈对你的婚事比你想象的还要急,陪你应付这一次容易,只是后面的二三四五七八次总归不是长久之计,我觉得盛总还是要另想办法,找一个更为妥当的方式才对,至于欠盛总您的那几次大人情,可能说出来显得有点俗气,您看多少钱合适,我可以以有偿的方式还您。”
“……”他看着她耐着脾气说的这一长串明显赌气的话,没有生气,反倒是微蹙的眉头一点点松开了,他定定的望着她,等她彻底说完了,才低低的开口,“还说没生气,我怎么听着话里的每个字都带着想咬死我的气呢?”
芒夏忍不住瞪他,“是吗?盛总您真是想象力丰富,不如真的去演戏吧,说不定还能捧个影帝回来!真的!您那么有钱,自己投资几个大制作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伶牙俐齿的小模样,像极了炸毛的小野猫,一定要在言语上跟他争个输赢,可他不想跟她争输赢。
“你气我知道你是奚家女儿的事,你以为我背地里查了你,是吗?”
呵!见他说出来,芒夏心里兀自给他翻了个白眼,他果真不傻,至少还知道她到底气在哪。
“我是不是奚家人跟你都没有关系,只是你敢说,你没背后查过我?盛延琛,你帮我我感激你,但是你有什么权利来查我。”
可能不仅查了,还查了个彻底!连她祖上叫什么住哪里都扒了出来!
“对不起。”他看到她放在膝上的手紧握成了两个拳头,面上因为生气涨红,盛延琛想伸手去握她的手,却被芒夏直接抽手躲过,他落空的手悬在半空,到底是没强迫,悻悻的又收回来,“我说在卓家我们不是第一次见,你记得吗?”
他突然转了话题,但他转的这个话题是芒夏感兴趣的,她再次将视线扭过去与他对视,“和你查我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他神情认真笃定,须臾之后,一直紧抿的唇微不可微的吐了口气,“我们之前见过,我一直在找你,在卓家泳池那晚,通过你胸口的胎记我才记得,当晚我就已经找人查了你,我要确认。”
芒夏目定口呆,在他说的时候,手下意识的捂住自己胸口胎记的位置,这个位置算是隐私,回想起上次卓家泳池他扒自己衣服的情景,所以他当时是在确认自己有没有认错人?
芒夏简直觉得他是在胡胡说八道!别说在卓家之前,她对他没有半分印象,就是有,胸口胎记的位置那么私密!他又怎么会看到过!
“盛延琛!你是在给我当场编故事吗?卓家之前我从来不认识你,你该不会还会扯出我失过忆之类更加荒谬的鬼话来吧?盛延琛,你真当我是傻的?”
“你住中南路。”
芒夏身子已经靠到车门边上去,她没出声,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看着他还要怎么继续往下编,对于这个男人,芒夏觉得之前对他的那些好感在此刻全被打上存疑的印章,就看他接下来说的话能不能让他翻盘。
“中南公园,六月26号凌晨,你开车回来,小区车位满了,你把车停到了公园的停车场。”
中间隔了两个多月,按理芒夏应该早忘了六月26号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当盛延琛一说,她整个人就如同受惊般从靠着的车门上蹭一下坐直,瞪大双眼惊骇的看着他。
盛延琛神情仍是淡淡,但一字一字的,说的特别肯定清楚,“那天凌晨在停车场,你救了个男人。”
芒夏早已骇得说不出话,她惊愕的张着嘴,抬手指向他,半天才吐出两个带有反问意味的字,“你……是……”
对于那晚,芒夏对盛延琛的面貌没有印象,但对于那天发生的事,却是忘都忘不了!简直印象深刻到像场噩梦!
盛延琛说那晚芒夏救了他,其实不对,芒夏没想救人,是他自己钻到她车里来的!
那天芒夏给一个广告代言拍宣传图,从下午开拍,一直折腾到晚上近零点,开车回到小区的时候都快一点了,芒夏住的那个小区哪都好,就是停车位少,一旦过了晚上十一点,找停车位都得绕好大一圈,结果那晚愣是一个没有,她只要又折回去,将车停到附近公园的停车场去。
大半夜的,公园没什么人,芒夏熄了火关了灯,东西都一股脑的扔在后边座位,忙乎一整天,脸上的妆也没来得及卸,身上黏腻腻的,还尽是浓重刺鼻的香水味,拿东西的时候她实在没忍住,直接钻进去,想着至少把上面汗湿的短袖给换了,结果她刚脱了衣服,另一边的车门哒一下被人拉开,紧接着,下一秒,直直的从车门外摔进一个人来。
没错!不是进!是摔!
芒夏后座本就不大,还堆了东西,就更加逼窄起来,偏偏摔进来的人体型还高大,人往后座上一压,车门猛然被他关紧的时候,整个车的后排都被他们两个人占得死死的!
意外来的猝不及防,芒夏心里噔一下,被突然闯进来的人一下骇得手脚发麻冷汗涔涔,浑身僵硬的动也不敢动,简直胆战心惊,偏偏手里还攥着刚脱下的衣服,人的本能促使她在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大声尖叫。
但唯一的这个本能,也被闯进来的人即刻用手捂住。
捂住她唇的人手掌阔大,寒意凛凛,对方半个人几乎都靠在她身上,喘息声因为距离近而格外明显,随之而来的,是浸满鼻尖的血腥气。
是个男人,而且是个身上带有血的男人。
被捂住唇的芒夏整个人被突来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脑子里闪过的全是变态杀人犯深夜行凶杀人的可怖画面,脑子嗡的一声,下意识的挣扎起来。
“低下头!别动!”
扣住她的男人出了声,声音嘶哑不堪,像是疲倦过了头的虚弱,声线都变了样,他扣着她的头将她整个身子压到座位下,另一边手还捂在她的唇上。
芒夏几乎是蜷着上半身曲下压着车座,而身后的男人就半压在她身上,很重,重得芒夏快喘不过气来,加上口鼻被掩,她真的觉得自己快被捂死,一张小脸因为呼吸困难而涨得通红。
顾不上害怕,她拼了命的将手往后,用力的拍打身后男人的腰。
她要被闷死了!
估计对方也意识到自己闷住了她,稍稍松开了手,他哑着嗓子,用极低极低的声音在她耳边道,“别叫,我不是坏人。”
“……”
芒夏不知道要不要信他,但眼下,她知道信不信都不太重要,就算他真的是坏人,在这个半夜无人的停车场,哪怕她大声呼救,也未必能有人第一时间赶来。
芒夏颤着身子点了点头,同样的把声音压到最低,努力从他微松开的手掌心里传出话来,“我……我不叫……”
身后男人终于彻底松开捂在她唇上的手,往下撑在座位边上。
车里光线昏暗,借着外面同样并不光亮的路灯以及月光,芒夏视线里的那只手,满是干涸的血迹,循着往上,是手臂上连同衣物一同被利刃砍开的一道伤口,隐隐的,还在往外冒着血,伤口周围的衣服早已被血染去了原本的颜色。
芒夏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被吓得面色惨白,抖动着唇,怎么也遏不住的全身抖起来。
她……她该不会真的碰上杀人犯了吧?
“你……你……”芒夏抖着唇半天说不出话。
外面隐隐有脚步声,男人将她往下又压了压,声音比之前更虚弱,“别出声……”
芒夏立马闭嘴,死死眯着眼,趴在车座上动也不动。
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在附近来回晃悠,低声交谈中,还夹有粗鲁不耐的咒骂,芒夏隐约听到“赶紧找”之类的话。
芒夏的车并不显眼,正好在一排树的下面,树枝低垂,又替车身隐藏了几分,脚步声渐远,应该是往另一边找去了,但谁也不敢保证那些人会不会突然折回来,于是车里的两人谁也没开口。
身上男人应该不止手臂上有伤,其他地方应该也有,他整个人几乎压她身上,是那种即将要昏死过去的那种沉,他极力的在保持清醒,麻木的手臂突然有了点知觉,他垂眸,看到被他压在身下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身了一点点,用什么东西将他手臂上的伤口给整个缠了起来。
他头痛欲裂,脑袋几乎疼得几乎要炸开,药早已经不知道掉在什么地方,他全程单单靠着意志在强撑,和头痛比起来,手臂以及身上的伤好像都变得麻木不堪。
她不过是白费力气,这样的包扎毫无意义,但不知怎么,他莫名的在那一瞬间,觉得身体有了丝清明。
“我……我车上有药……”
“……”男人已说不出话。
芒夏也不敢多说话,但这样被人压着她实在是难受又难堪,她提着胆子再次轻轻出声,“我……我能穿件衣服吗?”
男人这才发现,她只穿了内/衣。
他艰难的起身靠到另一边,芒夏背对着他,飞快的侧身过来从衣袋里将自己的衣服翻出来,手抖手慌,连着翻了好一会才把上衣翻出来,颤着手穿上。
芒夏始终不敢看他,生怕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杀人犯,一旦看清他的面容就会被灭口,“我……我没看到你的样子!真的!我……我能走吗?”
男人整个人强存着最后一点意识,其实他也没看清她的样子,只是她转身过来拿衣服的时候,半个肩膀正好显在外面投进的一丝光线里,胸口的那个胎记,落进了他的眼。
男人不说话,芒夏哪里敢动,她想问他要不要报警,要不要给他叫救护车,或者帮他再打个电话……
他像是没了大半的气力,被她简单用衣服缠住的手垂在车内唯一的光影之下,他的手背满是血痕,血痕中,又有数道深浅不一的划口,看着都疼,芒夏终究是看不过去,从落在车座底下的药袋里翻出几片创可贴,撕开的时候,都不敢冒然上前,低着声音事先提醒了他。
“我……我帮你贴个创可贴……”
脑袋里的巨痛如同万虫撕咬,他为数不多的理智全用在的与疼痛对峙上,她说话的声音很低很柔很糯又很软,倾身过来的动作小心翼翼,他半垂的模糊视线里,她手上不知道用什么在擦他的伤口,冰冰凉,边擦边用嘴吹了吹,然后再贴上止血的创可贴。
她问,“要不要……给你叫救护车?”
不知怎么的,她的声音如有魔力,竟稍稍抚轻了脑袋里的万千噬痛,让他有片刻喘息的机会。
他竟然有了睡意。
事实证明,芒夏什么都不用做,不过隔了五分钟左右,就已经有人来接应他。
男人被人扶着接出去的时候,芒夏捂着眼不去看,等到人离开她的车,别的人也暂时顾不上她的时候,她立马从后面直接爬到驾驶座,抖着手将车给开走了!
这个公园她熟悉!监控设置旧的很,她怕人事后根据监控找到她,一路逼着自己镇定下来,从监控的死角走,公园外面有监控,她也不敢直接把车开走,而是远远的绕到另一边将车停下,人没敢出车门,愣是等到天亮,公园人多起来才敢出来。
后座有血迹,她后来还是报了警,但是也只是简单的做了笔录,去查的时候发现什么可疑的都没有,这件事也就这么不了了之。
那件事之后,芒夏就再没敢往那边走过,就是开车也要绕另一条路,那晚简直就是芒夏二十多年平静的人生里最最惊悚的一晚!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25章
对于那晚的回忆, 黑暗里男人模糊的面庞与眼前俊朗男人的脸融合在一起,彼此的巧合足以让芒夏在一开始的震惊之中又凭空添多了几分不可思议!
他不知道,因为那晚, 她提心吊胆了整整一个月,整个人如惊弓之鸟, 彷徨惊恐, 有时候连半夜都会无端惊醒,如今她总算是缓过神来,他却又跳出来,把那晚的事让她又重新回忆了一遍。
芒夏似乎还是没能接受那个人就是盛延琛的这个事实, 她盯着他, 仍是目定口呆, 满是震惊的眼眸里,是未来得及反应的怔愣。
“是你?”
盛延琛见她面色苍白,下意识的蹙眉,知道那晚可能真的吓到她, 他原本一直淡定如初的面上因为她的害怕反应而显出紧张跟担忧,顾不上所谓绅士礼仪,他伸手握住她的手, “夏夏?”
这是他第二回 开口叫她夏夏,其实在心里, 他早就想这么亲昵的叫她了,上一声叫出口之后,他就再不想把这个称呼收回去。
手掌的包裹下, 芒夏的手冰凉一片。
盛延琛的呼唤让她回神,她一直呆住的眸子终于眨了眨,眼珠子恢复丝生气,视线最后还是落他身上。
盛延琛眼里有掩饰不住的担心,她的面色仍是有些发白,盛延琛抿唇,“那晚吓到你了?”
“……”
“我事后回去找过你,但那晚公园的所有监控,都事先被人做了手脚,我找不到你。”
直到那晚在卓家。
他不敢确认,当晚回去之后当即就让人去查了,才发现果真是她。
芒夏思维慢半拍,最近事情一堆堆的,她有点晃神,突然有点不明白他到底什么意思。
“你……你找我做什么?”
他目光灼灼,俊朗的五官此时映在白日的光晕下,紧绷的下颚线硬朗明晰,脸颊上因为碰酒而留下的红晕还在,声音仿似带有酒后的迷醉,连带着把芒夏都染得有了丝醉意。
他说,“我喜欢你,想让你留在我身边。”
“……”
前言不搭后语,芒夏猛地一下将他推开,自己整个人的身子再次紧紧贴到车门上,她红了脸,整个后背因为他的话而隐隐发烫,那一晚他们讲话不超过十句,双方连彼此长什么样子都看不清,他居然说喜欢她!?
“盛延琛!你该不会是想说什么一见钟情的话吧……”
“是。”
他答得极快又认真,倒是堵得芒夏没了话。
她转身去拉车门,“我自己回去,你不用送我了。”
车门刚推开,就被身后压过来的男人一把又拉上,他紧拉着车门,将她紧紧箍在车门跟自己胸膛的狭小空间里,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墨深眼里深沉的眸光看得芒夏胸口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