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泪落了下来:“我也想恨他,可是……”
可是,虞夏想起铺了满床的芍药花,想起刘肆将她搂在怀里轻声安慰,想起他带她夜晚游玩,想起他温柔看她的眼神,想起她怀孕时刘肆趴在她的小腹上倾听,想起小太子稚嫩唇瓣吐出“母后”两个字。
爱恨不是她想有就能有的。
虞夏决定不了自己的感情。她满怀少女情思,本该赋予一个温柔善良的男人,可她决定不了感情的流向,她只遇到了刘肆,只爱上了这个暴虐多疑又冷血的男人。
不是失忆蒙蔽了虞夏的眼睛,不是欺骗让她感情错付,她苏醒看到刘肆的第一眼,他俊朗的面容的确扣开了她少女的心房,让她情窦初开,那些感情真真实实的存在过,所以她才那么相信刘肆,相信他的每一个谎言。刘肆在她的眼中,的确温柔过,她真的被刘肆捧在手心中,真的仰慕他喜爱他。
虞夏指尖深深地嵌入了自己的掌心:“我应该恨他,但我太懦弱,我做不到。太后,我喜爱他,哪怕我为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与自己观念完全相反,一个冷酷暴虐的人而羞愧,我也是喜爱他的。”
齐太后狭长的眸子眯了起来:“是吗?你真让哀家失望。”
“他对您做的事情,我也觉得残忍,可是,我无法代入您。”虞夏终于又拿了帕子擦拭眼泪,“感情太复杂了,刘肆是您的儿子,在他年幼时,您肯定也想过喜爱这个儿子,但他的性格让您不喜,您自己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喜好,就像我一样,我也决定不了自己的爱恨。”
虞夏说的没错,刘肆也是太后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只是刘肆自幼表现出来的性情招了她的厌恶。
虞夏想通了这一切,却也走进了死胡同里。
晕黄的烛光下,虞夏带泪的双眸温柔,她的肌肤胜雪,墨发乌压压的堆积,如云一般,满头珠翠,华贵异常,身上披着的紫狐披风没有解下来,荷雪抬手扶住了她:“我无法原谅我自己。”
太后道:“你真的爱他。”
如果不爱,她也不会将刘肆的错误归结为她一人的错误。
虞夏如今才十九岁,她还有很多事情不明白,太后看着虞夏:“好孩子,你该回去了,太子还在等你。”
虞夏出去后,太后才道:“好了,你也出来吧。”
刘肆走了出来。
齐太后喝了一口茶:“哀家想要伤你,最后又是伤到了自己。刘肆,你现在满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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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刘肆面容冷冽, 他扫了太后一眼:“朕早就说过,玉真他喜欢朕,哪怕知道这一切真相, 她也喜欢朕。”
“嘴硬。”太后冷笑了一声,“你分明就不相信她喜欢你。”
她也不想再和刘肆多说什么。
太后从未喜欢过刘肆, 她与刘肆之间也有着血海深仇。他们是母子, 也是仇人。
这次将虞夏给骗过来,太后本来就是为了羞辱刘肆。她要让刘肆知道,他就是一个冷酷无情不被任何人喜欢的人。
就连刘肆喜爱的女人,在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后, 也不会对他有一丝心动。
可惜最后羞辱到的却是太后。
太后自己也没有想到, 虞夏喜欢刘肆, 这种喜欢太过复杂,哪怕她有无数憎恨刘肆的理由,哪怕刘肆伤害过她,她还是喜欢上了刘肆。
齐太后也很难说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儿。这种感觉实在很不好受。
她不会和刘肆和解, 同样,刘肆也不会和她和解。
但是,太后很喜欢虞夏。虞夏单纯, 甚至有些笨,软弱, 任人宰割,却是太后喜欢的模样。倘若太后有一个女儿,她恐怕也会宠成虞夏这个样子。她这一生活得太累太累, 早就厌恶了勾心斗角,不想在各种斗争中获得利益。
太后只想要最后的安宁。
“玉真是个很好的孩子,”太后道,“如果没有你,她会快乐的过一生,没有这么多烦恼,你好好待她。”
刘肆道:“不劳您费心。”
夜色深沉,刘肆走了出去。
到凤仪宫时,虞夏去了浴室沐浴。
香气氤氲缭绕,虞夏泡在水里,一双眸子安安静静的注视着近处。
她一对雪肩露在水面上,墨发垂落下来,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只是看着她,刘肆的目光就温柔了许多,他走了过去,虞夏听到了脚步声,瞬间抬头。
刘肆的手触碰了水面上的玫瑰花瓣,接着入了水里,握住了虞夏。
虞夏并没有挣扎,也没有其他反应,只是任由刘肆戏弄。
只是今天的刘肆格外不同。他抚摸着虞夏,将她搂在了自己怀中,在她的发丝上轻轻一吻。
虞夏仍旧没有反应,仍旧冷冰冰的对待刘肆。
若是之前,刘肆对虞夏这种反应会感到难过,但是如今,刘肆只觉得虞夏可爱。
她是喜欢他的。
这件事情,刘肆自己都不敢相信,哪怕从虞夏的口中亲耳听到,刘肆仍旧觉得不太现实。
对于自己,刘肆一直都有清楚的认识,他自幼就不得旁人喜欢,一个冷漠又孤僻的人,不配任何人喜欢。
但是,虞夏居然喜欢上了他。
刘肆重重握住了她的肩膀:“玉真。”
她吃痛的皱眉,按住了刘肆的手,他的手劲太大,上面印了一些痕迹,浅浅的红痕,虞夏道:“你……你松开我,陛下,你突然间为什么要这样?松开我……”
她也想不通,刘肆平常只在床上与她缠绵,其余时刻两人都极少发生关系,如今刘肆不知道犯了什么病,居然把她从水里捞出来。
虞夏浑身湿漉漉的往下淌水,她还没有被擦干,头发都在滴水,刘肆抚摸着虞夏的脸,深深吻了上来。
……
虞夏次日醒来时已经是中午,她翻了个身,头疼得几乎要裂开,手臂立刻被人给握住了。
刘肆圈住了虞夏,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醒了?”
虞夏冷淡的推了他一下,刘肆把她抱得更紧。
她身上已经被换了干净的寝衣,刘肆身上也穿戴整齐了。他在虞夏的耳垂处轻轻一吻:“天色不早了,你想吃什么?”
虞夏现在也没有什么胃口,她沉默了片刻:“陛下,你松开我。”
刘肆将她松开,叫了宫女来伺候虞夏穿衣。
虞夏的身体还有几分虚弱,刚刚下床就昏迷了过去,刘肆脸色一变,赶紧抱住了虞夏:“传太医。”
太医很快叫来了。
虞夏太过体虚,心力交瘁,加上这段时间没怎么吃过饭,人都瘦得轻飘飘了。昨晚刘肆太过放纵,几乎耗光了虞夏的力气,她今天早上醒来,难免支撑不住。
太医委婉的道:“如今宫中没有其他妃嫔,只有皇后娘娘一人,皇后娘娘体弱难免承受不了雨露,陛下以后还是要克制一些。”
虞夏面色苍白,眼睫毛覆盖了漂亮的眸子,并无一丝血色,仿佛冰雪砌成的一般。她睡着的样子看起来安静且病弱。
刘肆霎时也意识到自己做的有些过分了。
他其实并不想伤害虞夏。
但很多事情就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
刘肆轻轻握住了虞夏的手:“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太医退了出去。
宫女将熬好的药送来,虞夏逐渐醒了,苏醒过后,她看起来仍旧没有一点精神,病恹恹的在枕上。
刘肆道:“朕喂你喝药。”
虞夏背过身去:“我不喝。”
刘肆一手拿着药碗,另一只手去扳虞夏的肩膀,虞夏现在也不想看到刘肆,她抬手打翻了这碗药:“我不想喝,陛下,你出去吧。”
漆黑的药汁撒在了刘肆的身上,他的衣物被弄脏了。刘肆脸色变了变,继而又道:“再盛一碗药来。”
宫女又送了一碗药过来,虞夏埋在了被子里:“我不喝。”
刘肆尝了一口。
很苦。
他又喝了一口,将虞夏拉了起来,低头堵住了虞夏的唇瓣。
苦涩的药汁被渡入了虞夏的口中,她挣扎着要躲开,却被刘肆按住了肩膀,丝毫不能动弹。
虞夏生气了,张口咬了他。
淡淡的血腥味儿弥漫,鲜血涌出。刘肆握住她的手,把血擦在了她的手上。
虞夏气鼓鼓的背过身去。
刘肆笑了一声:“你现在有了情绪。”
她闭上眼睛,一句话都不说。
“朕知道你很怨朕,”刘肆低声道,“玉真,你可以对朕发火,可以宣泄你的不满,你想打朕,骂朕,朕都心甘情愿。”
虞夏什么都不想。她只想安安静静的睡一觉,最好睡了就不醒来。
刘肆把她抱起来,将剩下的药都喂她喝完。
荷雪带着小太子过来了,小太子非要见母后,看到虞夏在床上躺着,他从荷雪的怀里下来,慢慢的走到了床边,仰头看向虞夏:“母……母后……”
刘肆扫了一眼这个小家伙。
小太子仿佛没有注意刘肆的存在,他抬起软乎乎的小手,虞夏握住了小太子的手,小家伙的手暖洋洋的,又暖又软,握起来很是舒服。
虞夏轻声道:“怎么来了这边?”
小太子想让虞夏抱,他抬手说了两个“抱”字,虞夏无奈的一笑:“母后现在可抱不动你。荷雪,把他抱上来吧。”
未等荷雪动手,刘肆将小太子抱到了床上。
小家伙终于注意到了身形高大的刘肆,他还有些畏惧刘肆,一双漂亮的眸子看着刘肆,之后,他又看向虞夏,怯怯的又喊了一声“母后”。
虞夏捏了捏太子的脸。
她其实看上去并不像是一个母亲,虞夏本身太过脆弱,年龄看起来又像,并没有很成熟的感觉,在这个孩子的面前却温温柔柔,仿佛竭尽所有温柔都给这个孩子。
刘肆和太子并不算亲近,皇家父子之间的感情一般都很淡薄,刘肆的亲情意识也很淡薄,当初弑父篡位时刘肆便没有一丝愧疚感。
但是这小家伙白白嫩嫩的肌肤,漆黑闪亮的眸子却很惹人喜欢,这一点很像虞夏。
他大手摸了摸太子的头:“喊一声父皇。”
太子年龄还小,抓着虞夏的衣角不吭声。虞夏道:“好了,你也见到母后了,让荷雪姑姑带你回去吧。”
荷雪将太子抱了起来,太子看看虞夏,又看了看刘肆,被荷雪抱走了。
刘肆道:“随安和你长得很像。”
男孩子许多会像母亲一些,太子雪白的肌肤,扑闪的大眼睛,确实要像虞夏一些。
虞夏闭上眼睛不理他。
刘肆道:“玉真,朕在和你说话。”
虞夏还是不说话。
“你故意冷落朕,朕要吻你了。”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手指不自觉的抚摸着虞夏的脸颊。
隔着一层薄薄的衣物,能够感觉到虞夏身体的温软。如天上的云朵一半。
虞夏还是不理会他。
他低头吻了下来,方才被虞夏狠狠咬了一口,现在刘肆仍旧毫无戒备的去吻虞夏的唇瓣。
很甜,也很柔软。
虞夏想要去推开他,却被他握住了手腕。刘肆搂着虞夏躺在了床上,将脸埋在了虞夏的脖颈间:“玉真,朕不会再强迫你了。”
虞夏装成没有听见,阖上了眼睛,不再去看刘肆了。
她身上的气息清香,很温柔的睡莲香气,浅淡弥漫在这房间里,虞夏的气息让刘肆感到温暖且熟悉。
这天过后,刘肆确实担心起了虞夏的身体状况,虞夏的身子过于单薄文弱,刘肆又将她带入了紫殿,两人同吃同住。
刘肆如今还年轻,正当盛年,晚上抱着虞夏的时候,也会有一些抑制不住的旖旎念头,不过,他却再也没有过实际行动。
虞夏仍旧是淡淡的,她的身体却比先前要好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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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虞夏的身体在开春时好了许多。她也想回凤仪宫去住, 在刘肆的身边朝夕相处,虞夏看了心情也觉得复杂。
她发现自己从未完整的发现过刘肆。
春桃进宫时,开开心心的和虞夏说, 说她要离开京城了。
虞夏问春桃:“你舍得你家二爷吗?”
春桃笑嘻嘻的道:“怎么不舍得,我和他不是同一种人, 就算在一起了, 也会有许多矛盾。如今我想离开,看看外面的世界。当初宅子里勾心斗角,争来斗去的生活,我也过腻了。”
虞夏有些羡慕的看着春桃。
春桃其实也听说了虞夏和刘肆的事情。她收敛了笑意道:“阿夏, 活着就要学会放下, 你折磨自己, 折磨陛下,是最愚蠢的事情。我要离开,是因为离开让我开心,你问问自己, 倘若离开了陛下,你会开心吗?他会开心吗?”
大概不会。
在刘肆的身边,虞夏虽然心里有跨不过的坎, 她想念自己的家,但她又清楚的知道, 假如离开了这里,去了阑国,她也会怀念这里。
世上哪里会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虞夏道:“我需要好好想想。说不定哪天就想通了。”
春桃道:“我也听说了一些事情, 荷雪告诉我的,她很担心你,让我好好劝你。公主,陛下或许有不完美之处,但他对你确实是真心实意,你如果喜欢他,为什么不能放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