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今有了小的,璟儿还有什么说的?总归是他自己不争气,非娶个平民出身的女子。爵位不给他,而给家里小三,他有什么好说的?
侯爷没答,只好笑道:“都说幺子受宠,这还没生出来,只是一团肉,你就要给他爵位了。”
“他定是个乖顺的。”侯夫人不服气地道。
“好好好。”侯爷便哄道,“他定是个乖顺的。”
说着,忍不住也翻了个身,将掌心轻轻放在发妻的肚皮上。这里是他老来耕种,他自己亦是欣喜不已。
至于爵位,且再说吧,他如今年富力强,说不定还有小四、小五,且急什么?
转眼间,八月到了。
贺文璋下场参加今年的秋闱,家里人提前对他进行了一番勉励。
因为秋闱要举行三场,每场三日,是很熬人的事情,所以家里人还有些担心他的身体。
为此,特意请来了回春堂的大夫,给他瞧了瞧身体。
大夫搭眼一瞧这位公子哥儿,只见他面色红润,气血充沛,壮得跟牛一样,实在不知道这家人担心什么。
但还是例行把了脉,然后说道:“公子身体无碍。只要这些日子吃喝上面如常,就不必担心什么。”
意思是,除非吃坏了肚子,糟蹋坏了身体,不然仅仅是参加考试,不碍什么。
一家人听了这话,顿时放心许多,送贺文璋进了考场。
待到三场考试出来,不少文弱书生都扛不住了,神情萎靡的有,面色苍白的有,被抬出来的也有。
唯独贺文璋,眼神仍显明亮,微笑着走出了考场。
“成绩如何?”回到家后,侯爷问他。
贺文璋淡淡道:“待下月放榜便知。”
见他这样淡然自若的模样,侯爷终于明白爱妻老想削这个大儿子是为何了。
跟自己老子还这么装模作样,实在欠抽!
“你心里有数就行。”最终,侯爷淡淡说了句。
时间一晃而过。
九月份很快来了,放榜日一到,侯府便打发了家里的下人去看。
虽然料定贺文璋能中,但他居然是头名解元!
侯府下人欢呼着回到府里,对侯爷和侯夫人报喜,又对大奶奶报喜。
侯夫人大喜,拿了赏钱,全府上下都赏赐。
于寒舟也很高兴,也掏了一份银子,给府里的下人们赏赐。
“璋哥真厉害!”私下里,于寒舟抱着贺文璋,不吝夸赞。
贺文璋低头瞧着爱妻,眼神暗了暗:“我自然是厉害的。”
在床上逞起威风来。
一边还问:“厉害吗?”
惹得于寒舟直掐他。
秋闱过后,明年三月便是春闱,贺文璋不能松懈,还要继续读书才是。
蒙学的事已经走上正轨,不必花太多时间烦恼,他一心读书,于寒舟便打理打理家务,陪婆婆说说话。
侯夫人的肚子已经显怀了,隆起明显的弧度。
这个孩子是个乖的,侯夫人觉得可能是个女儿。她倒没什么不高兴的,女儿也好,女儿贴心呢!
成日里懒洋洋的,提不起劲来。虽然于寒舟常常陪她说话解闷儿,但侯夫人仍是觉得无聊,使人请了戏班子、说书先生、把戏人等来府里,聊以解闷。
有时也会请了各大酒楼的厨子来家里,做些花样百出的饭菜或点心,每天懒洋洋的,舒舒服服的。
就是有点黏人。一会儿见不着于寒舟,脾气就要躁。于寒舟好笑不已,索性把打理家务的地点,搬到正院来了。
这一日,回春堂的大夫来给侯夫人请脉。侯夫人很小心这一胎,她毕竟上了年纪了,因此使大夫每十日来请一次脉。
捎带着,给于寒舟也把个脉。
原本大夫给于寒舟把了脉,都会说一句:“大奶奶身子很好。”这一回,却是有些例外,大夫的眉头微微皱起,很快说道:“另一只手。”
于寒舟心里咯噔一下,莫名有了预感,把另一只手伸出去。
大夫将她两只手的脉象都看过了,才沉吟着道:“大奶奶这几日小心些。具体是不是,过几日我再来瞧瞧。”
“可是有了?”侯夫人精神一震,忙起身问道。
大夫道:“似是有了。”
一句“似是”,已经让侯夫人欢天喜地了,忙使人拿了银钱打赏大夫,又好生送出去。
这才拉着于寒舟的手,笑得眼睛都眯起来:“我天天让你摸我的肚子,可不就是管用?”
她觉得大儿媳合该是自己的儿媳妇。瞧瞧,娘俩多投缘?
又十分高兴,双喜临门,大儿子这个月中了解元,大儿媳则是有了身孕。
“多谢母亲赐福。”于寒舟也很高兴,笑着摸了摸肚子,她眼珠一转,“母亲,我是不是要好好养胎?”
“那是自然。”侯夫人道。
于寒舟嘿嘿一笑,说道:“那管家的事……”
侯夫人顿时好气不已,扬手就想打她,想到她如今可能怀了身子,那手扬至半空就放下了:“可把你机灵的!”
“嘿嘿。”
侯夫人更是好气不已了:“别的事上都憨,就躲懒机灵!”到底顾忌着大儿媳是头一胎,不好折腾,便使人将小儿媳叫过来,把管家的事交给了她。
陆雪蓉还吓了一跳,正要推脱,就听侯夫人道:“也让你大嫂清闲几日!”
这样一说,陆雪蓉就不好推脱了,低头应了:“是,母亲。”
本来还应该教她一教的,但是如今侯夫人怀着身子,大儿媳也疑似怀了,侯夫人仔细得很,就没亲自教,使了自己身边的嬷嬷到陆雪蓉身边,帮她一把。
五日后,大夫又来了。
照例是给侯夫人先把脉,侯夫人急得很:“先给我大儿媳看!”
大夫眉头挑了挑,没说什么,先给于寒舟把脉。这次很快就道:“恭喜,大奶奶有身子了。”
“啊呀!”侯夫人顿时欣喜地道,“我就说,该有了!”
大夫给两人都把了脉,把注意的地方嘱咐了几句,就回了。
因为于寒舟终于有喜的事,侯夫人自己掏了腰包,给府里的下人们赏了大把赏钱。
于寒舟还有些不好意思,侯夫人便道:“我给我大孙子积福呢!”
还不知道是孙子孙女呢,于寒舟心说,面上笑道:“我替他谢谢祖母。”
侯夫人愈发笑得展颜了。
唯一不高兴的,便是贺文璋了。媳妇怀孕了,他们便不能同房了。
原本隔一日亲密一次,他都不满足。如今日日不能亲密,他简直难熬极了。
陆雪蓉却盯着他呢,唯恐自己这位穿越老乡犯了男人的臭毛病,在妻子怀孕期间搞事情。
她每日都会往长青院走一遭,借口是询问管家的事,实际上是盯着长青院的丫鬟们,看看谁眼神轻佻,行为不规矩。
第149章
陆雪蓉最先盯上的是翠珠。
这是长青院的管事丫鬟,年纪不小了,又是自小服侍贺文璋的。在她看过的中,这样的大丫鬟迟迟不嫁人,就是因为对男主子抱有心思,逮着机会,就要搞事情。
她担心翠珠就是这种丫鬟,因此放在翠珠身上的注意力很多,还问于寒舟:“翠珠的年纪不小了,怎么没放出去嫁人?”
于寒舟不知她的顾虑,就笑道:“翠珠这样好的丫鬟,我可舍不得放她出去。她现在侍奉我们,待我肚子里的哥儿姐儿落了地,便要给我照顾哥儿姐儿。我是要一直使唤她的。”
“嫂子不怕翠珠心里怨你?”陆雪蓉半是玩笑道。
于寒舟心说,不怕啊,这是翠珠自己求的。
还没开口,就听旁边的小莲说道:“二奶奶可不晓得了,是我们翠珠姐姐自己求了大奶奶,要一直侍奉大爷和大奶奶,不想出去嫁人的。”
绣屏去年就嫁了人,不在院子里伺候了。小莲是她一手带出来的,如今已是能扛事了,早已褪去从前那副害羞胆怯的模样,变得大方爽利起来。
此刻听着两位主子奶奶说话,还敢主动搭话。
陆雪蓉听了,不禁心想,怕的就是自己求了主子,不想放出去嫁人。然而,她几次观察翠珠,都不见她有什么不规矩的举止,不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精明干练,就暂且压下了心思。
转而将视线放在了小莲身上。
小莲被于寒舟带在身边一年多,已是十四岁的姑娘,吃得饱,睡得好,已是抽条了一大截,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加上她本来就长得好,杏眼水汪汪的,是个靓丽的美人儿。就连陆雪蓉见着她时,都忍不住对她心生好感。
她由此更警惕了,面上不显,只笑着对于寒舟说道:“嫂子院子里的丫鬟,倒是个个漂亮可爱。”
“人美心善,都是好丫鬟。”于寒舟提起这个,就很骄傲。但凡心里有点小九九的,都被她吓退嫁人了,如今还留下来的,都是规规矩矩的。
一旁收拾桌子的小莲,闻言羞红了脸,迅速抱了东西出去了。她再大方,还是个脸皮薄的小姑娘,最经不住夸,每次于寒舟夸她一句,都要红了脸。
看得陆雪蓉心下称奇。
不知道的,还以为于寒舟才是房里的大爷,她心里喜欢的是于寒舟呢。
观察了些日子,陆雪蓉渐渐放下心来。不仅是贺文璋庄重守规矩,院子里的丫鬟也都行止规矩。
这就是好人有好报吧,陆雪蓉心想,大嫂人这样好,谁也舍不得惹她伤心。由此,松了口气,再来玩时,便能说些闲话了。
“早先母亲叫我管家,我还摸不着头脑,原是嫂子早就诊出了喜脉,只没声张呢。”
于寒舟便道:“当时大夫说‘似是有了’,并不确定,母亲担心空欢喜一场,就没有说。”
“母亲自是稳重的。”陆雪蓉便道。
妯娌两个每日说说话儿,也没什么闹心的事,倒渐渐亲密起来。
贺文璟最近的日子过得不太是滋味儿。
原本从陆家回来后,他非常高兴,因为侯府的生活才是他所熟悉的。而且,经历了那些处处辖制,施展不开的日子,他不知不觉变得稳重了一些,在家里规规矩矩的,再也没有胡乱说话,惹人生气过。
他以为,在他变得稳重懂事后,母亲会如从前一样,对他十分亲密,就连打他都是笑着的,骂也是亲近。
然而事实是,母亲怀了身子,精力不济,对他爱答不理。每日只跟大嫂喝茶,听戏,听丫鬟们读话本子养胎。他去请安,母亲点点头,就让他离去。他多说几句,母亲也一脸的没兴致。
父亲一向有他的圈子,玩不到一起去。
哥哥每日闭门读书,也没时间说话。
蓉蓉要打理家务,要陪母亲和大嫂说话,回来后便往榻上一躺,对他亦不十分热情。
他觉得,仿佛整个世界都变了模样。
似乎一下子就没人理他了。
可是认真想想,从前也是如此啊?他爱玩,每日在母亲身边的时候不多,父亲更是惯来不怎么跟他们说话。哥哥病着的时候不能扰着,后来娶了大嫂便日日黏糊在长青院。
从前也并没有一家人时时亲近?
贺文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闷闷的样子,落在陆雪蓉眼里,便问他:“有什么烦心事?”
贺文璟便对她说了。
陆雪蓉却没有他这样的感受。
她并没觉得家里人都在冷落二房,冷落贺文璟,冷落她。
婆婆怀孕后,对她和颜悦色了许多。偶尔,还会对她露出个笑脸。陆雪蓉不贪心,她挺知足的。
但是见丈夫一脸闷闷的样子,想了想,她找了条薄纱出来,在他眼睛上一遮,说道:“你看。”
“看什么?”
陆雪蓉便把纱巾拿开,说道:“你再看。”
再看,便是没有了纱巾遮挡的世界。
陆雪蓉温柔地道:“你看着不一样的,其实仍旧是那个样。”
只是他自己所思所想变了,关注的东西变了,才会觉得所见到的世界变了。
贺文璟仿佛明白了什么。
从前,所有人都围绕着他转,现在不是了。
或者说,从来都不是,只是他从前那样以为。所以,他之前惹得母亲那样生气。
低落了几日后,贺文璟愈发沉稳下来。
他的稳重,侯夫人等都看在眼里,并没觉得多么骄傲和欣慰。他这个年岁了,早该稳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