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中了一甲,那便留京。若是中了二甲,可去六部也可去地方,都不错。
至于三甲?那就不做官了,在家养孩子呗。
侯府这样的家境,不愁吃不愁喝的,养崽崽不好玩吗?
等到崽崽养大了,便带着崽崽出去游历天下,又有什么不好?
侯夫人见她眉眼平和,并无一丝勉强,心下更是喜欢。这才是大方,这才是心胸!
三人说着话,不时目光往外掠去,似乎这样就能看到来报信的下人。
时间一点点流逝,终于动静来了!
“报——”
待消息传来,府里上下都沸腾了!
大爷中了头名状元!
二爷则是二甲第一名!
再没有这样的荣耀了,一门三子,除了还在吃奶的那个,都考中了进士,还是头筹!
一时间,侯夫人都觉得眼前发花,站都站不稳了,用力攥着二儿媳的手,才勉强站稳。
“赏!”
打开大门,凡是来贺喜的,不论是邻居,还是陌生人,大人还是孩童,统统抓了大钱撒出去。
常青书局,陈管事得了消息后,也使人抬出两筐铜钱来,给道喜的人赏赐,并且不忘说一句:“这是府上的银钱,与常青书局的账目无干。”
然而谁又会怀疑呢?常青书局的账目做得一清二楚,连一文钱都瞒不下的。
因着贺文璋和贺文璟兄弟都很出息,导致侯爷也被人拉着说话,几个同僚想跟他做亲,将自家女儿许配给他儿子,不拘哪个。
他两个儿子都成了亲,这是要送来做妾?侯爷一挥手给拒了:“祖上有规矩,年至四十无子方可纳妾,还请见谅。”
几人还想再劝,纳个妾而已,他们会陪送丰厚嫁妆,何乐而不为呢?
侯爷听得很烦,大喜之日又不好动手,恰好看见了安大人,就朝安大人招手。
安大人见亲家叫他,就走了过来,拱手贺喜:“侯爷,恭喜恭喜。”
侯爷趁机说道:“这几位家中女儿愁嫁,我家中并无纳妾之风,想问问亲家可有良配?”
安家的后院倒是没侯府那么干净。不过,人总是双标的。自己纳妾可以,儿子们纳妾也可以,但是想给姑爷纳妾?呵呵!
安大人眼里嗖嗖往外飞刀子,几个想嫁女儿的扛不住,讪讪散了。
贺文璋带领诸进士拜谢皇恩后,一应礼仪行毕,便以最快速度骑马回家。
他等不及跟舟舟分享他的荣耀!
贺文璟本来想跟诸位未来的同僚熟悉一下,但见哥哥如此心痒难耐回家,便也转了念头,牵了马来,飞快往家中行去。
侯爷没有回家,他的两个儿子是亲生的,跑不了,散朝后便跟人喝酒去了。
侯夫人将两个儿子赞许一番,便抱了小三走了,不扰他们夫妻喜庆。
关起门来,贺文璋俯身将于寒舟揽住,声线居然颤抖得厉害:“我没有食言!舟舟,我答应你的做到了!”
他答应给她荣耀,他做到了!
任是在外面多么淡然自若,冷静自持,可是此刻在爱妻面前,他纯然不设防备,眼底迸出激动与欢喜。
“我和珠珠为你骄傲。”于寒舟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说道。
因为珠珠睡着,夫妻两个方便叙话,贺文璋拉着她说了很久的话。
说他自从去年六月份开始,如何用功读书。
说他殿试时,如何心无旁骛,就连皇上站在他身后,都未察觉。
说今日被点头名状元时,感觉到别人看向他的羡慕、嫉妒的目光,多么得意。
又说工部徐大人如何惋惜,本来想让他进六部,结果他考得太好了,皇上点他入翰林,再抢不到的了。
还说户部也有人想要他,因为他殿试的卷子写得好,关于税务改革的举措,还有就是他身份够高,又会敛财,如果任职户部,会是解决国库紧张的一把好手云云。
“他们都想要我。”说到这里,他脸上不掩骄傲。
现在那么多人都知道他的好。
但他并不为此而喜悦,或者充满被赏识的激动。
他早已经不稀罕了。他有舟舟,她最早给了他激励,他现在茁壮成长起来,如枝杈茂密的大树,已无需在意别人品评。
于寒舟能如何说?
也只能捧住他的脸,说道:“我最为你骄傲。”
接下来,贺文璋便忙起来了。
他现在是有差事的人了。
每天要去翰林院报道,回来后去正院请安,看看三弟,然后才回到长青院,看看妻子和女儿。
写话本?早已忘到了天边去。
贺文璟本来也要去翰林院报道,但是太子殿下在兵部给他谋了个缺,让他过去了。
“委屈你了。”太子说话时,拍了拍他的肩,“本来以你的名次,可以进翰林,但我想让你进兵部。”
贺文璟没犹豫就点了头:“任凭殿下差遣!”
倒是侯爷知道后,沉吟了许久,对侯夫人说道:“小三要好好养,不求出息。”
第154章
侯夫人正满心爱怜地看着三儿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过了片刻,她明白过来了,抬起头,讶异地道:“现在便打算这个,会不会太早了?”
“不早。”侯爷说道,“现在选择权在我们手中。等到不得不做此打算的时候,便迟了。”
侯爷并没有太大的野心,譬如让贺家成为第一大家族之类。他只要家族开枝散叶,子孙繁茂。
稳扎稳打又不惹眼,也就够了。
有那么两个出息的,让忠勇侯府不至于没落。别人不敢踩在他们头上造次,他们也不会仗势欺凌别人。子孙安安稳稳,男子求上进,女子享尊荣,就很好。
“我知道了。”侯夫人明白了他的意思,点头道。
低头看着小小一团的三儿子,轻轻点了点他的手指:“倒是委屈你了,掩在你两个哥哥的光芒下。”
“嗤。”侯爷忍不住发出一声。这有什么委屈的?做个安逸享乐的纨绔,有什么不好?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侯夫人听见了,不悦地朝他看过去:“你什么意思?”
“没有,没有。”侯爷定了定神,“方才口中似乎飞进了小虫。”
侯夫人知道他扯谎,冷笑一声,不搭理他,扭头去看三儿子了。
转眼间,珠珠满月了。
侯府广下请帖,邀请人来府中吃满月酒,并在府外设了宴席,谁想来吃,随意即可。
这是侯府的长孙,虽然是个姐儿,但是府里上下都很看重。自珠珠落地,侯府中便是三辈人了。
吃满月酒的人无不口诵贺词,热闹非凡。安家这一日也来了人,竟是几乎来齐了,除了刚诊出身孕不久的安小弟媳妇,其他人都来了,包括安二哥还不能走路的儿子。
安夫人领着儿媳和孙子们,进了房里,一眼便看见倚靠床头坐着的女儿。
“怎的没胖?”一见着女儿的模样,安夫人的眉头便拧起来,脸上露出挑剔之色。
一般而言,妇人怀孕总要丰腴几分。生了孩子后,更要汤水滋补,以便奶水丰足。如此一来,总是比生产之前丰腴些许。
可是瞧着女儿的模样,仍旧是巴掌大的一张小脸,让安夫人顿时不满意起来。
“我怕吃胖了母亲认不出我来。”于寒舟抬头看向安夫人笑道,“届时母亲一进门,看到床上坐着的身影,‘哇’的一声,怎么床上是一头猪!”
她说得怪风趣的,刚走到床边想看小表妹的轩轩,“噗嗤”一声就乐了。
安大哥一家已经从肃县调回来了,轩轩自然也跟着回来了。他今年七岁,已经开始读书了,并不是从前那个天真活泼的模样了。今日穿着也很规矩,看上去是个正经严肃的小少年。
只不过,“噗嗤”一声,暴露了他孩童的天真烂漫。
除了轩轩,其他人也有笑的,只安夫人好气又好笑,指着她道:“都做母亲的人了,还这样没个正形!”
她倒也不是真的挑剔。只是乍一见着女儿未见丰腴,以为她月子里过得不好。又想起安大人之前对她说的,有人想把女儿给贺文璋做妾的事,还以为是贺文璋出息了翻脸不认人。
此时见着女儿还有心情玩笑,且跟人说话时也都是笑意盈盈,并不见许多烦闷之气,才放松下来。
坐下来后,安夫人看着自己的外孙女,恰时珠珠醒着,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转啊转的,显得睫毛纤长又根根分明,让安夫人一下子心里化了:“这孩子,同你小时候真像。”
“母亲好记性,竟然还记得我小时的样子。”于寒舟便道。
安夫人听她说话,终于舍得抬起头来,长大了的女儿又皮又坏,她不禁冷笑一声:“你且等着。珠珠若只是长得随你还好,若是性子也随你,可有你哭的。”
女儿从小就皮。
又皮又坏,每天眼睛还没睁开,一肚子的心眼就生出来了,乳母和丫鬟都制不住她。等到七八岁,强行压着读书了,才终于好了几分。
“随我才好呢。”于寒舟听了,竟然很得意,“别随我璋哥就好了。”
贺文璋那个臭闷性子,有什么都不说,一个人闷在肚子里寻思,单单要猜他高兴不高兴,就要花一番工夫。她的女儿,可不要是那样的性子,有什么不高兴了就说,总有人给她解决。
“你啊,真是——”安夫人想说,你就狂妄吧,到时有你哭的。但是她见着女儿笑得两眼亮晶晶的模样,就不忍说出口了。
且让她高兴一时吧。
只不过,到底不忍心,又说道:“待她长大后,若实在皮得你受不住,便送到我那里,我帮你管教她。”
她能管得着一个安知颜,就管得住一个贺珠珠。
“好的好的。”于寒舟满口应道。
心里却想,她怎么舍得呢?珠珠就是再皮,上房揭瓦,她也舍不得送出去的。
她可只有这一个孩子。
安夫人也看出她的不经心来了,心里摇了摇头,天真,还是太天真。
“姑姑,她睡了。”这时,轩轩小声说道。
他一直趴在床边,好奇地看小表妹,还摸了摸她细细的胎毛。霖儿出生时,他就这样看过,如今再看小表妹,仍是十分新奇。
“她还小,总要睡的。”于寒舟便笑道,开始跟轩轩说话,“轩轩长高了。”
轩轩听了,有些害羞:“我听姑姑的话,一直吃很多饭,希望长得像姑父一样高。”
这话说出来,屋里有一瞬间的寂静。
龙生龙,凤生凤。安家的儿子,自然不会像贺家人一样高大挺拔。
“会的。”于寒舟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又说:“你只读书,可曾习武?”
“不曾。”轩轩摇头。
于寒舟便道:“只读书不行,每日总要活动活动,打打拳,耍耍枪,强身健体。”
“我记住了。”轩轩认真点头。
霖儿则是偎在安大嫂的怀里,看着这边,并不敢过来。他上回见于寒舟,还是两年前,并不记事。今日来了,还有些认生。
“霖儿好乖。”于寒舟便主动跟他说话,“不下来跟你表妹打个招呼吗?”
霖儿看了一眼珠珠,说道:“她睡着。”
“你跟她打个招呼,我帮她记下,等她醒来了就告诉她。”于寒舟便道。
霖儿还犹豫着,被安大嫂抱下来了,笑道:“去,跟你表妹打个招呼,看看她长得好看吗?”
霖儿便慢吞吞走过去了。轩轩还拉了他一把,牵着他的手,一起站在珠珠跟前:“她小名叫珠珠,珍珠的珠。”
“珠珠。”霖儿便小声道。近距离看着睡着的一团,眼里渐渐涌现好奇之色。
大人们便又说起话来。
有赞叹贺文璋出息的,有说于寒舟嫁得好的,又说不知多少人想拜会状元夫人,可惜状元夫人坐月子,哪里也去不得。
于寒舟便笑笑:“待我出了月子,谁要看我都成。”
可不能摆架子,让人以为状元郎高傲,他媳妇也高傲。
都不用听人说,于寒舟便知道贺文璋在外面是什么样的——她又不是没见过,每回跟他出去,他只对着她和颜悦色,待别人全都是冷淡客套。
偏偏他礼节做得全,只是不热络,谁都不能说他傲慢,最多只能说他一句高傲。
家里有一个高傲的就行了,她日后为人却要和气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