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很想读了。”贺文璟道。他虽然读书可以,却不很爱读书,他好武。
侯爷便道:“开了春,寻个时机,把你放骁骑营里历练一番。”
“是,多谢父亲!”贺文璟听了这个,顿时来了精神,跟侯爷讨教起来。
父子两个说着话,贺文璋便有些沉默。
他如今身体好起来了,总有些事情是逐渐避不过了的。比如他以后要做什么?如何才能封妻荫子?
袭爵的事,大过年的并不好提,他打算等到过了年,再找机会跟父亲说此事。然后问一问父亲,他走科举这条路如何?
家里虽然也能给他捐个官职,但是这种官职难以出头,与他的愿望相悖。所以,还要一步步考上去。
他在心里思量着这些事情,一时就没有言语,坐在他旁边的于寒舟见了,就低声问他:“怎么?可是困了?”
放在平时,这时候他便该睡觉了。
“还好。”贺文璋抬起头来,摇了摇,“并不是很困。”
于寒舟便跟他说话:“刚才放炮竹,开心不开心?”
“开心。”贺文璋发自内心地道。
于寒舟便笑了,说道:“我站在檐下看你,也见你开心,真希望你以后一直开开心心的。”
“我会的。”贺文璋看着她搭在桌上的手,忍住了想要握上去的冲动,“你在旁边看着我,我总是开心的。”
于寒舟便笑弯了眼睛。
两人说着话,偶尔会把脑袋抵在一处,小声说两句。落在侯夫人的眼里,便格外的欣慰。
她总觉着大儿子和大儿媳的感情与日俱增,如今实在像是真正的小两口了。她看了看大儿子仍旧显得单薄的身躯,心里想着,还要再好好养一养,早日养得结实了,他们就可以圆房了,她也可以抱大孙子了。
至于小儿子?侯夫人就没指望。
时间缓缓流逝,外头打更的声音一次次传来。终于等到新年旧年交替的时刻,屋子外头隐隐传来了欢呼声,是府里的下人在欢笑。
侯夫人今年给下人们包了额外丰厚的红封,因此下人们比往年都更要高兴些。
“不早了,都回去歇着吧。”侯夫人率先说了一声。
熬到这个时候,她也困了,眼皮子发涩。
再看大儿子,居然还稳稳当当地坐着,侯夫人又高兴又心疼,连忙撵人。
“父亲,母亲,新年吉祥,身体康健,事事如意。”
“哥哥,嫂子,新年吉祥。”
互相说了些拜年的吉利话儿,一家人便散了。
贺文璟打头走在前面,打开帘子,站在外头等哥哥嫂子出来。
贺文璋还笑道:“走吧,跟我去长青院,我有东西送你。”
“是什么?”贺文璟很是好奇,跟着两人回了出去。
贺文璋笑了笑,吩咐丫鬟去书房取他放在桌上的物事。他早就准备好了,提前放在了书房的桌案上。
不一会儿,丫鬟取了一根什么出来,用布帛包着,看不出是什么。
“给二爷。”贺文璋吩咐道。
没等丫鬟递过来,贺文璟已是伸手去取了。才抓在手里,那沉甸甸的分量,坚硬的手感,便使他眼睛一亮。立刻抖开缠在上面的布帛,露出礼物的真容来。
“是剑!”贺文璟惊喜道,而且看这造型,上面雕刻的花纹,简直是又美又冷又锋利,太合他的心意了!
贺文璋见他很喜欢,口吻更柔和了些:“早便想送你的,打好之后便快过年了,索性送你做新年礼物。”
“我很喜欢!”贺文璟抱着剑,激动地看向哥哥,还想扑过去抱他。但是他早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不懂事的样子了,知道哥哥可能不喜欢他抱他,便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多谢哥哥疼爱。”
贺文璋便道:“你总是我弟弟。”
又说了些话,翠珠便来提醒:“大爷,奶奶,床铺好了。”
床是早就铺好了的,不过是见贺文璟总是不走,才来提醒一声。
贺文璟立刻道:“那我回了,哥哥嫂子歇息吧。”抱着剑,大步如飞,走出去了。
“红封都发下去了?”贺文璋问翠珠。
他问的是长青院的红封。
府里会给所有下人发一份,但是贺文璋会额外给自己的丫鬟们发一份。
“都发下去了。”翠珠说道,“大家都十分高兴,说大爷和奶奶实在太仁厚了,以后一定更加尽力伺候大爷和奶奶。”
贺文璋笑了笑,单独从袖子里抽出一个红封,说道:“这个是单独给你的。”
翠珠见了,十分惊讶,先没有接,而是道:“夫人已经额外赏过奴婢了。”
“夫人给的是夫人给的,这是我给的。”贺文璋道,“拿着。”
翠珠十分高兴,双手接过来,然后跪下磕了个头:“翠珠谢大爷赏赐。”
待要起来时,于寒舟按住了她的手臂,说道:“你别急,我这里也有一份。”边笑着,边也拿出了一个红封。
翠珠意外极了,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贺文璋也有些意外,但听于寒舟笑道:“你伺候大爷很尽心,若非是你,我也没有这样好的璋哥,这是犒赏你的。”
翠珠往年也会从贺文璋这里额外得个红封,因此拿到贺文璋的红封时,她并不是很意外。但她没有想到,于寒舟也给她准备了红包。
大爷好人有好报,娶了这样好的奶奶。她真心实意地磕了个头,说道:“翠珠谢奶奶赏赐。”
站起来,双手接了红封。
“好了,你退下吧。”红封已经赏了,贺文璋便挥手打发她。
翠珠福了福身,就退下了,将房门悄悄关上。贺文璋拉着于寒舟的袖子,往里面走,说道:“我给你也准备了礼物。”
“是什么?”于寒舟微有好奇。
贺文璋看了看她,有些不好意思,说道:“你上床去,我放在你枕头旁边了。”
听到这里,于寒舟斜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你很会挑地方啊。”
贺文璋脸上微热,倒没辩解,只是催促她:“你快去看。”
于寒舟却不急了,慢吞吞地退下衣裳鞋子,只着了中衣往里去。趴在铺盖上,果然见枕头边上放着一只檀木匣子,拿起来,把玩了片刻,才打开来。
里面是几张纸契。
她挨张看过,有点惊讶,还有点不解,偏头看向贺文璋问:“你送我温泉庄子?”
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贺文璋也褪了衣裳,往床上来,他不似她那样不讲究地趴着,而是规规矩矩地躺好了,才看向她道:“我,我本来打算,待我……死后送你的。”
才开始的时候,他没觉着自己能活下去,只想着若她安安分分的,就把温泉庄子送她,作为她陪伴他一场的报答。
这是他每年冬天都会去住的地方,很是难得,是侯爷从皇上那里求来的,为此还截了公主的胡。
本想依着诺言送她的。只没想到,他如今就要好起来了,那诺言就没法实现了。
“谢谢你的信任。”于寒舟听他这么说,也想起当初两人的约定,看向他的眼神更温柔了。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很好。
贺文璋还怕她生气,说道:“我的东西,都是你的。只这一样,是我想单独送你的。”
顿了顿,他将下半张脸埋进了被子里,湿润的眼睛看着她道:“从明年开始,我就不从库房里拿东西送你了。”
第067章
他们夫妻一体,以后他的东西,她都可以支配。换句话说,那些都是她的了。
拿她的东西送给她,讨她欢心,这是不妥当的。因此,贺文璋以后都不会再从库房里拿东西送她了。再要送她什么,他会想别的法子。
于寒舟从他的话中,感受到了他一片坦诚又真挚的情意。一时间,胸中涌起了一阵阵暖流。坚冰包裹的心,都仿佛融化了。
她缓缓趴下来,将被子盖在身上,脑袋搁在手臂上,歪着脑袋看他:“你说话就说话,怎么把脸埋进被子里?”
贺文璋听着她的话,缓缓眨了下眼睛,而后眼睑垂了下去。
他没答话,慢吞吞地往上挪了挪,整张脸又重新露出来。
于寒舟眼里划过笑意,并没有放过他,看着他又问:“怎么又露出来了?”
她这样不依不饶,问着叫人难为情的话,贺文璋简直无奈极了,发现两个人心意相通之后,也没有那么好,她有时候会很捉弄人。
“送你的礼物,你喜欢吗?”他掀起眼皮,偏头看她。
于寒舟见他眼波湿润,就知道他不经逗,也就不再逗他了,认真跟他说起话来:“喜欢。你送我什么,我都很喜欢。”
蓦地,心中一甜,贺文璋的嘴角扬了起来,眼角眉梢都舒展着:“你喜欢就好。”
于寒舟却道:“我都没有礼物送你,你会不会生我气?觉得我心里没有你?”
贺文璋摇摇头,脸上一点介意的神情都没有:“怎么会?”
他知道她是喜欢他的,而且很喜欢他。不过是没有额外准备新年礼物而已,算得上什么?弟弟也没给他准备。
再说,在他心里,她就是上天赐予他的最好礼物。她这个人,就是一份最好的礼物。
“其实我给你准备礼物了。”这时,于寒舟忽然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只是,你送我的礼物太重了,我的礼物就不好拿出来了。”
“怎么会?”贺文璋一时急了,躺都躺不住了,半支起身子坐了起来,目光发亮地看着她,轻声问道:“你给我准备了什么?”
他根本没奢想从她这里得到礼物。她居然给他准备了!这简直是惊喜!
“那你见了,不许说我不用心。”于寒舟说道。
贺文璋摇摇头:“我岂是那种人?”
她就算送他一根头发,他都会好好珍藏。
于寒舟便动了动下巴,朝他的枕头下面点了点:“你摸一摸。”
贺文璋一愣,脑中第一时间涌出来的念头,竟然是他们不愧是夫妻,藏东西的地方都一样。
他心中更甜了,学着她的样子,在床上趴好了,并把被子严严实实地盖在身上,趴得规规矩矩的,才伸手往枕头下面掏。
怀着期待的心情,他往里探索着,很快指尖碰到了一点柔软。待握在手中时,他已经确定那是什么了,愉悦爬上了他的眉梢,他轻轻把东西摸了出来。
是一块丝帕,里面包着一对荷包。
贺文璋知道这是媳妇的手艺,对荷包的样式和手工根本不期待。只要是媳妇给他做的,他都喜欢。而且,没用他提,她主动给他做了,就够他欢喜的了。
但是当他揭开丝帕,看到里面包裹着的一对精致漂亮,一看就花了很大工夫去绣的荷包时,只觉得喉头哽住了。
一颗心仿佛置放在岩浆中,被极致的热意冲刷着,仿佛下一刻就要迸裂开来。
“喜欢吗?”于寒舟的下巴搁在手背上,歪着头,笑盈盈地看着他。
她知道他会喜欢。
她就是喜欢逗一逗他。在梦里面,她逗那个长着他模样,有着他性情的大侠时,可比这厉害多了。
因他身子不好,怕把他逗坏了,还收敛了大半。
贺文璋此刻喉咙哽着,发不出声音来,手指紧紧攥着荷包,只连连点头。
他很喜欢。非常喜欢。这沉甸甸的礼物,他不能更喜欢了。
“你是不是好奇我什么时候做的?”于寒舟笑着问道,“毕竟,我们每天都在一起,你并没有看见我做它是不是?”
贺文璋点点头,想要开口问她,但是她已经自己回答起来了:“给母亲和我娘做手帕时,我就想着,有礼物送给她们,也不能落了你这份。于是我让你去书房里,我自己在外间绣荷包。”
她就是这么避过他视线的。
丫鬟们知道她在做什么,但因着这是给大爷的惊喜,都没有露出半点异样,所以贺文璋到此时才知道于寒舟给他绣了荷包。
“我很喜欢。”他攥着两只荷包,翻了个身,仰面躺在被窝里,荷包放在胸口的位置,“我会一直戴着它们。”
他都想好了,分单日子和双日子。单日子戴靛青色的那只,双日子戴藏蓝色的那只。
媳妇做针线很辛苦,他要好好保存,争取戴上几十年,不必她再绣新的。
贺文璋并不贪心。她给他做过,他就很知足,并不期望她给他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