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伤口处,有极细的黑色细丝,蔓延进去,肉眼无法看见。
慕昭袖子里的小人忽然醒了:“魔仆……魔仆出来了!”
第159章 重生者判我有罪二十七
慕昭袖子一动,他眉毛一挑,两指掐住白色小人的后颈把它给提起来:“魔仆?”
白色小人被捏住,噤若寒蝉,它这才想到它这时不在大本营里,而在慕昭的袖子里。
小人眼睛一闭,还想装死。
慕昭一只手生生把它眼皮撑开,紧接着,又面无表情拿了个什么东西过来。白色小人崩溃地发现,这个男人在它眼皮上撑了两根木棍,现在它根本没法闭眼。
慕昭冷笑一声:“行了,这么爱装死,对我无用,不如直接死了。”
白色小人察觉到他身上的杀气和冷意,又苦于无法闭眼,只能直面这个玉面修罗。
慕昭道:“魔仆是什么?”
“不能说……”白色小人道。
慕昭冷笑一声,暴力地掐着白色小人的后颈,将它硬生生往山壁里嵌,他在山壁上豁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白色小人的身体比口子长,这样硬生生挤进去,浑身都是血。
偏偏慕昭似乎不觉得自己在施展什么酷刑,他手腕极白,衣袖猎猎,发丝飞扬,如大风起时站立在云中的仙君。
这也是最让白色小人害怕的地方。
它被慕昭杀了,到被慕昭救活,慕昭从来没问过它目的,也没让它改什么,但是用起酷刑来,毫不手软。
哪里来的神经病。
白色小人终于受不了了,它道:“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不能说……泄露机密,我会神魂俱散,”
慕昭闻言,冰冷的神色才稍稍一收敛,让他的气质多了几分秀气。
他手腕微松,道:“魔仆指的是替魔主引路的人,你们的魔主需要一定量的刺激,才能归入你们这一道,但是,普世之中,若你们的魔主一直过得平淡幸福,又怎么能蜕变成你们的魔主?”
“所以,你们需要一个魔仆,让她成为你们魔主路上的绊脚石。我想想,到现在,魔仆没出现在我旁边,那么云月玺就是你们的魔主。你们那个魔仆,就是一直针对云月玺的白黎。”
白色小人这下连身上的痛都顾不得:“你、你知道……那你问我干什么?”
“魔主归位后,你们能得到什么?”
白色小人瞳孔变竖:“不、不能说……”
“你们选在乾罗秘境,这里最大的依托就是妖兽身上能使人心生恶意的魔气。你们在任何地方都能生存,但是,根据你之前说的话,你说的是岩石、山缝……全都是阳光照射不到,容易滋生恶念的地方,你们是靠着魔意生存的,如果魔主归位后,你们的魔意,会大幅度增长。”
白色小人这下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这个人,难怪它会把它错认成魔主……
慕昭继续道:“这里妖兽身上的魔意,也不是它们与生俱来的,而恰好是被你们染上的,你们百年得到传承记忆,这百年间,便以人畜无害的模样,传播魔意。等魔主归位,世间会全是魔意,人人心中无善,借以滋养你们。”
慕昭知晓得那么清楚,不只有他判断的缘故。
他从未来而来,抛弃神躯,就是因为世间恶念滋生,他才从神庭来到此处。
他那时只知恶,现在才终于知道,为什么有恶产生。
白色小人见慕昭什么都说对了,一时之间心灰意冷,没想到,慕昭下一句话便是:“久违了,魔族。”
真正的上古魔族,藏在乾罗秘境。
以恶念为食,断死生之机。
白色小人见连身份都被戳穿了,万念俱灰,还有什么是对方不知道的吗?
它们是上古的魔族,因为天地间抵制混乱的魔意,所以它们再不复往日荣光,只能佝偻在阴暗潮湿的角落。
慕昭又问:“魔主如何才算是彻底归位?”
“你不说我也知道。”慕昭冷笑,“劝你死心,你们的那些魍魉手段,我早已知晓,你若是识趣,早点放弃。”
“可、可我说了也没用。”
白色小人道。
慕昭再度将它怼在墙上,鲜血直流,他冷冷道:“是,没用,所以我是在拿你撒气。”
白色小人:……
这是什么疯子?
这个人和魔主,都是疯子。他们明明那么情绪化,拿人撒气,但是,它一点可以食用的恶念都没感受到。
白色小人颓丧地垂头。
它无机质的大眼睛也无法闭上,但此刻里面却不知道闪过什么奇怪的暗芒。
慕昭好似没发现小人的不对劲。
他随手将小人嵌在山壁里,自己走向外侧,似乎是在思考对策。
实则,慕昭已然用玉佩和云月玺取得联系。
云月玺现在从清虚真君手里逃了出去,正气喘吁吁,便听到慕昭的声音。
慕昭听到她那边的流云和风声,顿了顿:“你碰到白黎了?”
云月玺也不诧异慕昭怎么知道,慕昭知道的,她也知道。
慕昭知道白黎不对劲是因为他知道白黎总说未来,云月玺也同样知道这点。
“是。”
“好。”慕昭道,“我要给你说,它们弹尽粮绝,兵心已散,会提前动手。”
云月玺稍稍一愣,就明白了慕昭的目的。
让对方仓促提前动手,总比对方有备而来来得好。
云月玺道:“好,我会准备好。”
慕昭那边忽然有片刻的停滞,“它们绝对是冲着你来,你要做的事情,会很危险,我通晓变幻之术,可与你互换容貌。”
慕昭声音放轻:“你可要试试?”
这还是他第一次关心人,现在耳朵微微发烫,漫天轻风拂过,他容色冷漠,眼中的柔意却第一次那么真切。
云月玺沉默一瞬:“不换。”
慕昭的手稍紧。
却听云月玺道:“此事因我而生,我总要知晓来龙去脉,至于危险……我不会有事。”
原身为什么要遭遇这一切?她悲剧的原因,或许就在眼前。
云月玺不允许自己退缩,哪怕她退缩了,也一样能在修为上有所成就,完成任务。
慕昭深呼吸一下:“既然如此,你尽管去。”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道:“你虽为魔主,但我不会怕,碧云峰上的事情,不会再重蹈。”
他不怎么熟练地关切道。
也是来了这儿,经历了这许多,看见了同样优秀的云月玺,慕昭才心生出怜惜之情,以往,高高在上的神只知道众生皆苦,但他认为那是生活所必需,只有到了现在,他才觉得,云月玺苦,也强大,但是她一样应该被关怀。
没有谁是活该吃苦。
云月玺听慕昭这么说,颌首:“我知晓。”
她把玉佩的通讯给掐掉,赶到破虎剑君的队伍中。
云月玺甫一赶到,便发现那里气氛不对劲,清虚真君等人居然也在那儿。
原来,云月玺为了躲避清虚真君的追捕,刻意左右奔逃,绕了弯路走,而清虚真君等,已经到了此地。
白黎仍站在清虚真君前面,柔中带泪道:“云师姐真真堕魔了,她杀了张习师兄……似忽然发狂一般,张习师兄被他打落悬崖,身上全是血。”
她身后的碧云峰弟子,包括其余弟子也一脸怒意,云月玺如果真的残害同门,那么,绝对不能被饶恕。
他们就这样大剌剌地逼上门来,将一切摆在明面上说,看起来坦坦荡荡,绝不可能是阴谋诡计。
破虎剑君有些心惊,但仍然选择相信云月玺。
他沉了脸:“就凭你们一面之词,你们便要上门来兴师问罪?谁不知道,你们一向和月玺有嫌隙。”
“我们和她是同峰弟子,我们难道会真害她?”白黎太想让云月玺死了,不知为何,这些日子她心底的欲望越滋生越大。
从要成为清虚真君的女人,成为碧云峰最高贵的女人开始,这一点她做到了,但她马上又会想着,她靠的是什么才能达到这样的地位的?
对了,是身体。
白黎止不住地想着清虚真君最开始对她的拒绝,或许,真君只是被她缠怕了。她又止不住想起云月玺才是碧云峰上最优秀的女弟子。
她妒忌了。
她更怕云月玺把她的事拿出去乱说……所以,云月玺一定要死。
白黎道:“我们不会害她,我们说的都是实话。”
“实话?”破虎剑君阴阳怪气地反问,“你们这群同门对月玺没有嫌隙?你们对她,还不如我身后的弟子对她好,有嫌隙也便罢了,再打着同峰的旗号,不免烫嘴。”
白黎听破虎剑君总帮着云月玺,心底的恶念更大了。
云月玺何等何能,能得到剑君垂青?
她道:“好,剑君说我撒谎,那我师尊呢,我师尊总不会撒谎。”
诚然,在众人的眼中,清虚真君虽然有些拎不清,迂腐顽固,但是,他的确不是会撒谎陷害人的人。
所有人都看着清虚真君。
清虚真君心中发堵,却仍然道:“……是,本君亲眼见到,月玺入了魔,杀了张习。”
破虎剑君并着他身后的王方等人都大惊。
一方面,他们不相信云月玺会做那样的事,另一方面,面对一脸宽仁的清虚真君,他们无法想象,清虚真君会说假话。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还是破虎剑君老辣,道:“你见到了,那月玺为何要杀张习,又是如何杀他的?”
白黎见破虎剑君问得这样细致,可真怕老实的清虚真君说错。
她暗暗担忧,却没想到清虚真君发挥得异常好。
清虚真君无比端正道:“她杀张习的原因,应该是堕魔。本君再了解月玺不过,她极为重视自己的修为,在秘境这么久都没突破元婴,她必定着急。那时她双目赤红,无缘无故便刺上了张习,张习被她一剑刺下悬崖,生死不明。”
“你既然见到了,你没阻止?”
清虚真君面对诘问,道:“若本君不阻止,没有本君打岔,张习便不只是被打落悬崖,而是被当场诛杀。”
“你们若怀疑本君,那本君愿用心魔起誓……”清虚真君这话说得义正辞严,就像是亲眼见到云月玺如何杀人。
白黎从没想到清虚真君会这么上道。
她赶紧道:“师尊不可!师尊光明磊落,如何需要发那等毒誓。”
白黎又泪涟涟地流下泪:“我之前便说,她真的会堕魔杀人,你们不相信我,你们护着她……我哪里骗人了,我没有证据表明我怎么知道的未来,但是,我连妖兽弱点都一清二楚,你们偏不信我,你们护着她,害死了张师兄。”
“她的修为比我们大多数人都要高,若是任由她发展下去,我们中的大部分,都要死在她手里。”
清虚真君也颌首:“的确如此,月玺是本君最得意的弟子,但是本君今日,也留她不得。”
他看着一脸震惊的破虎剑君,道:“之前种种,还算本君捕风捉影,但今日,本君爱徒被她所杀,她也是本君徒弟,本君要清理门户,谁都不能阻拦。”
破虎剑君的确没什么好说的。
尤其是清虚真君还将带血的一方张习衣角交出来时,破虎剑君顿时不知该如何维护云月玺。
他只能硬着头皮,道:“总之,你现在杀她,太过武断,有任何事情,难道不要经过宗门同意?”
破虎剑君仍在反对,但是,从他那声音便可以看出,他已经有了些心虚。
铁证面前,他完全是因个人对云月玺的信任才帮她。
云月玺看到这儿,大致明白了那些小人的“剧本”。
这就是要让她尝尝真正意义上的众叛亲离。
她自然要配合,云月玺飞身过去。
她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飞过去时和以往一样,道:“我回来了。”
和以往不一样的是,破虎剑君那一队,虽然对云月玺没什么敌意,但是没有人动,众人眼里都有少许的戒备。
而清虚真君那一队列里的恶意更不用说了,不少弟子对云月玺怒目而视:“你还有脸回来!”
“对,她堕魔时做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吧。”
云月玺假作听不懂,她反正一直受这种声音,现下淡定地走到破虎剑君那边。
破虎剑君没有让她别进来,但是,虞清不着痕迹地朝虞玉儿那边一站,似乎是保护她。
王方有些受不了这等异样的气氛,他也不想云月玺再被排挤,可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别人怕也是心有芥蒂。
最好的办法是……
王方出列,以最自然的态度对云月玺道:“月玺,发生了一些事情,我先陪你站在另一侧,之后再回去可好?”
王方已经做出了他能做的最大牺牲。
他和慕昭不一样,慕昭明知云月玺是魔主,也不会怕她真落入魔道。他全心相信云月玺,并且脾气极横,他必定会拉着云月玺,冷笑着进入那一队列。
王方没错,他做了他能做的最大程度。
云月玺却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为什么,我只能站在另一侧?”
第160章 重生者判我有罪二十八
乾罗秘境近日来连发新芽,玉兰树上绽开雪白的花朵,渐有雨水滴落于上,水珠儿落到新鲜花瓣上,像飞溅的玉珠一样被弹开,花朵颤了颤,一滴水珠擦着云月玺的脸颊过去。
她一身雪衣,在这清雨连绵之际,和漫天的雨快融为一块儿了。
仿佛这儿站着这么多人,其余人都能避雨,站在未湿处,只有她一人从雨中来,不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