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羡鸳鸯不羡仙?
裴清远如坠冰窖。
他本能地逃离了季敏的院子,回到了幽州的副城铜堂。
此后的两个月,他一直惴惴不安,一直没有敢见季敏。
可是季敏来找他了。
他清楚地记得那一日,季敏难得的红了脸,露出了女孩家的模样:“清远哥,我想退亲。”
虽然他心中有了一些预感,可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他的头上就响了一个炸雷,他喜欢了这么多年的女孩爱上了别人,不要他了。
那天晚上,他失魂落魄,犹如将死之人,被人拉着去了他从未去过的青楼,大醉于此。
当夜鲁王大军偷袭铜堂,铜堂一个时辰之内失守,大军便直接杀到了幽州。
幽州城内的百姓来不及逃走避祸,两日后城破,所有人被屠城血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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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背水一战
两年来, 无数个日夜, 裴清远在煎熬中,曾想过无数个可能。
倘使父母不死, 他就不会成为韩家的养子, 也就不会贪恋季敏给他的那份温暖。
倘使他没有喜欢上季敏,他就不会在那一天醉卧青楼,他会与敌军殊死一战, 或许也像他的父亲那样战死沙场,成为许多人心中的英烈。
又倘使他真是没心、没肺、没良心的人,他就会忘记幽州的那些人与事,让自已漠北过得很好,就不会这般痛苦。
又或许在他与季敏订亲以后, 他有很多机会可以告诉季敏, 他不是以兄长的心情来爱她的,他对她是男女之情, 他想做她真正的夫君。
可他为什么不敢告诉季敏, 他喜欢她呢?
因为他知道季敏是不喜欢他的,她一直把他当做兄长来亲近和尊敬的。
若说破了,他恐怕连她的兄长都做不了了。
少女时的季敏, 只穿男装,与一些小子们称兄道弟玩在一起。
她以为她身边的人都是她的兄弟,她以为她的兄弟们也从来没有把她当做过女孩子。
可是她不知道啊,那时幽州城里有很多少年如他一般在心里默默的喜欢着她。
她行侠仗义,勇敢无畏, 不惧怕任何事情。
她就像一个小太阳,阳光、耀眼,那般令人感到温暖。
她身边所有的人都会不自觉的被她吸引,想靠近她。
而且不仅仅是男孩子,竟还有女孩子也喜欢她。
可是她对任何人都是一样的,她脑子里根本没有情情爱爱的事情。
曾经也有过男孩子大着胆子给她送过花,说喜欢她。
她则直白的告诉人家,不要喜欢她,女孩家的事情她一样都不会做,她以后是要当女将军的,她要带兵打仗的,而且她以后的夫君首先得打得过她,她才能嫁的。
但别说幽州,就是当时的大周,也没有几个适龄的男儿能打得过她。
裴清远便把对她的心思埋在了心底。
他努力的读书,练武。做事时尽所能的周全、沉稳。
韩宗渊非常喜欢他,也尽力的栽培他。
有一天,他无意中听到韩宗渊与季氏在谈季敏以后的婚事。
季氏笑着对韩宗渊说问过九岁的季敏,若真没有男儿能打过她,她就真的不嫁人了吗?
季敏说,若真没有能打得过她,那她就找个世间最美的美男子做夫君,放在家里看着,也心情愉快。
裴清远摸了摸自己的脸,嗯,他号称赛潘安,在幽州城,他不说第一,没人敢称第二。
季敏一向喜欢美的,这倒是她能说出来的话。
韩宗渊笑了:这丫头,诶,还情窦未开呢,不过以女儿的性格真要嫁人,去别人家做媳妇,他这当爹还真不放心,最好是能找个入赘的。
裴清远听了,他无父无母,还是韩家的养子,与季敏青梅竹马,韩家真要想给季敏招入赘的女婿,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
他便卯足了力气,在韩宗渊面前表现得更好,过了一段时间,他还找了媒婆上韩府为他说媒,让韩宗渊觉得他到了可以定亲的年纪,并是未婚男子中很受青睐的人选。
他没有白费心思,终于让韩宗渊与季氏觉得他是适合做季敏夫婿的人了。
韩宗渊找到他,问他能否入赘时,他跪下去表示,他愿意,并且发誓永不纳妾,与季敏白首一人。
韩宗渊对妻子季玉璃便是如此深情,看到裴清远能够这样,当然是喜欢的,越发的觉得没有看错人。
只是季敏却是不同意,她觉得这样安排怪怪的。
但裴清远知道季敏其实是心地柔软、孝顺的,她虽然淘气,但却不叛逆,在一些事情上她是听父母话的。
他便亲自找了她,劝了她,再加上韩宗渊与季氏也都劝了季敏,季敏觉得父母都希望她能与他订亲,那便订吧。
不过季敏也和他说了,在十八岁之前,他们不成婚,若是在这期间,他找到了喜欢的人,就告诉她,她就与他退婚。
可他怎么会喜欢上别人呢,他心里只有她一个。
但是世事无常,造化弄人,他终是失去了她,还酿成了无可挽回的结局。
…………
季敏做梦了,梦中她又回到了幽州,回到了她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
她和她那些兄弟们,练功、习武,打闹、嬉戏。
他们都叫她老大,信任她,跟随她。
还有幽州城里那些看着她长大的街坊邻居们,对她一直也都很好。
九岁时,父母给她和裴清远订了亲。
只是那时她还不知道,还会有另外一段缘分在等着她。
七年后,她去江东,遇到了楚绍。
楚绍与她身边的那些兄弟,和她认识的所有男子完全不一样。
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会被一个美貌无比的男孩子捧在手心里,当做娇弱的花朵一般精心呵护,温柔的对待。
这让她感觉到新奇,让她心动,她慢慢的沉沦于他给她的美好之中。
而且在一个极特殊的情况下,她强迫着他,夺了他的清白,与他有了肌肤之亲。
但是在第二天早上,她就必须离开江东。
她来不及与他告别,只带走了他给她的一块玉佩,和他偷偷画的一幅画。
回到幽州后,她没有与任何人讲过她和楚绍的事情,包括她的爹娘。
她要想明白,她对楚绍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她若要与他携手一生,她是应该让他知道她其实是怎样的人。
可不管她与楚绍之间怎样,首先她都必须找裴清远退亲。
他是她的兄长,她与别的男子有了肌肤之亲,她不可能再嫁给他了,那对他太不公平了。
况且裴清远当年也说过,她若有喜欢的人,他就与她退亲。
她还怕她的退亲会给裴清远带来非议,就想私底下先找他先商量商量,看怎么做,能做得更好一些。
可是两个月来,她竟没有寻到合适的机会与裴清远说,一向与她亲近的裴清远就像躲着她一般。
她好不容易找了时间见了他,但她刚刚与他说完要退亲的事后,就见他的脸唰的一下全白了。
她吓了一跳,问他怎么了?
裴清远只说有些头疼,不舒服,退亲的事以后再说吧。
见他这样,她也没多想,让他多休息些,因幽州只剩老弱残兵,她还特意叮嘱他一定要多注意铜堂的防务之事。
可是没想到鲁王大军那么快就打过来了,她殊死一战,却仍无法挽救一切,她带着仅剩的十几个侍卫突围到了幽州城外的绿城山。
她站在绿城山的竹林中,看着山下幽州城的熊熊火光,那一瞬间她心痛的恨不得死掉。
这时候,裴清远带着人找到了她。
她冲上前去,双手扯住裴清远的脖领子,红着眼咬牙问他,他怎么守的铜堂,怎么会让敌军怎么快杀到了幽州。
裴清远慢慢的拿开她的手,流泪道,他醉酒误了战机,被敌军破城后,他带着人去到了周围的县城,调集了一千多名士兵,前来救援,可是他来晚了。
……醉酒误了战机?
一向做事周全、缜密的裴清远,她一直尊敬的兄长,竟然给了她这样一个答案。
她不可置信、愤怒不已。
她一把把拽他到竹林边,指着幽州城:“你看看!你看看啊!”
裴清远屈膝跪在了她面前:大错已铸,任她责罚。
……责罚?
她该怎么责罚他?
按照军规,她理应斩了他。
可是她拿刀的手在颤抖,裴清远的父亲战死沙场,他与她从小一起长大,今日她已经死了那么多兄弟,她又怎么能对着他的脸,下手去杀了他。
但是她恨啊,她当他为兄长,可他到现在还在算计着她。
他若是真的有以死明志的心,他早就应该自己杀回幽州城,而不是来这里求她的责罚和原谅。
他知道她会犹豫,知道她会不忍心,他在赌她不会杀他。
季敏大步向前,走到了侍卫身边,决然道:“给我弓箭!”
裴清远惊讶抬头,看着五十步外,背对着他的季敏。
季敏的箭术一向极高,可以蒙着眼,百步穿杨。
……她真的想杀他了。
他看着季敏箭搭弦上,弓拉满月,她只要一回身,箭就会射过来,会直直地扎进他的头中。
“小敏!”
季敏听见裴清远颤抖着声音叫她。
季敏没有回头,狠了狠心:“你有什么心愿说吧,我一定会为你达成!”
裴清远悲鸣:“我只想知道,你是真的为了幽州城破让我死,还是因为你喜欢上别人,觉得我没有与你退亲,挡了你与他人的恩恩爱爱。”
“你在胡说什么?”季敏猛然回头,惊诧道。
裴清远双目通红,身子颤抖,忽然从地上站了起来:“我没有胡说,我说错了吗?你去江东,喜欢上了别人了。
只羡鸳鸯不羡仙,是你和他之间的誓言吧,可是你有没有一丁点想过我的感受,我十二岁与你定亲,如今七年了。
我那么喜欢你,一直在等着你长大,等着你与我成亲,可是你现在就像甩掉一条狗一般甩了我。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心痛,你知不知道我今晚为什么会醉酒,是因为你不要我了,你要与我退亲,我以酒消愁,才误了战机,现在你又想杀我,季敏你好狠的心!”
他说什么?他说他喜欢她?他是因为她与退亲才会醉酒?
季敏不敢相信的摇了摇头:“可你说过~”
裴清远打断的季敏的话,泪如雨下:“我若不那么说,你会与我定亲吗?”
裴清远双手狠狠拍着自己的胸口,悲嚎道:“小敏,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喜欢得多卑微,我只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可是我连这点希望都没有了,你杀了我吧,我愿意死在你手里,这样你是不是就会永远记得我!”
季敏看着如痴如魔的裴清远,难道是她害了他?
季敏身子不由得晃了晃,她拉着弓的受伤的右臂钻心一般的疼。
……她不要再听了!
季敏一咬牙,手一松,羽箭带着风声射了出去。
裴清远一闭眼,他命休已。
忽然他只觉得右眼剧痛,痛得他眼前一黑,站立不稳,倒退数步,抵在了一棵竹子上。
他勉强睁开左眼,看到那羽箭扎在他的右眼上。
季敏看着箭扎在了裴清远的右眼窝中,血立刻流了出来,蜿蜿蜒蜒从他脸上滑落,滴在了地上。
让他俊美的脸看上去狰狞可怕。
……她失手了,她没有射死他。
季敏无力再射出第二箭,她不想再见到他了:“你走吧,不许再回幽州,若是再让我见到你,我一定杀了你!”
裴清远看着季敏冰冷的模样,他知道这一刻,他将永远失去她。
裴清远忽然扬天大笑了起来:“小敏,你不杀我,可我还要说,你不会得到你的爱的,你看,今夜的幽州城就是上天给你的诅咒,你的爱永远会背负着无数的人命和鲜血。”
季敏听着裴清远似悲似泣的笑声,看着他一把拔下了右眼的羽箭,张口吞下了箭头上扎着的眼球:“小敏,他日我一定会杀了鲁王的,我一定会报仇雪恨的,我也一定会回来的……”
…………
万寿节后三天,是大朝会。
今日一些外国使节也都上朝来,因为这些人即将回国,皇帝总要召见他们,给一些赏赐的。.
今天的朝会又不得安宁。
北荻国大皇子颉安利站了出来,跪下捧出北荻国国书,依旧是那番话,想要求娶永平长公主。
皇帝心中暗恨,这还没完了。
裴清远一看,也是老套路,站出来,替漠北王世子求娶永平长公主。
唐家大爷看着眼睛瞟着,站在武将一列中的唐令冲,心下暗暗求着:“儿子啊,你可别站出来了。”
万寿节晚宴后,唐家三口回了家。
在马车上,唐大夫人便着急问自己的丈夫:“你看,令冲这事可怎么办?”
唐家大爷捂着胸口喘粗气:“不管怎么样,令冲今天算立功了。
他如此一番,算是搅了北荻国的如意算盘,过两天,皇帝一定会给孙子升官的。”
大夫人一想也是这个理,孙子聪明,做得好,只要他不是真的想娶季敏就行了。
只是到了家,大夫人脸上勉强做出笑容对唐令冲道:“冲儿,你今天算是给唐家争了脸,你曾祖父也一定会夸赞你的,就是祖母也得跟别人解释一声,你这是为了解围,才说的这番话的。”
但没想到,唐令冲梗梗着脖子道:“我不是解围,我是要上当驸马的!”
唐家大爷和大夫人都快惊晕过去了:“你这孩子,你可知道当驸马后,就不能再在朝廷做官了,还有你怎么会想娶季敏,你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