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傍晚在大厅中情不自禁的云/雨一番后,她缠弄着萧禾抱着她上楼一起去洗澡,可她洗澡的时候一时兴起不安分,对着他背后的疤痕又亲又摸,于是在浴室中又被人狠狠地吃干抹净了一顿,还因此错过了游轮行中本来最为期待的百老汇歌剧表演,从而这会儿才彻底学了乖。
今日北海中部的天气好得似乎不属于这个季节。
隔着玻璃景观窗,穿透而来的日光似乎都是带有温度的,孟漪顺着柔和的光线再度暗喜般地举起手,细细打量着自己指节中的蛇形指环。
可能是因为母亲家族从事着这一行业,她从小看惯了家中的定制珠宝,反而对市面上这些量产的珠宝品牌没什么特别感冒。但珠宝首饰本无生命力,素来皆为人所赋予其的内在意义而迷人,所以此刻的她还是非常满意自己手中的这枚戒指,甚至可以唯心主义到对整个品牌都产生好感。
等萧禾洗完澡,资深东南亚技师上门在日光SPA室中为他们做完香薰按摩后,二人很快地面临了眼下最实际的一个问题——
接下来要去做什么?
于是二人漫无目的地用遥控器在客厅中大屏幕里翻看着楼层指引。孟漪从背后搂着萧禾的腰,从他的臂弯下露出头凝望着屏幕,湿漉漉的眼眸中满是迷茫。
“想开高速卡丁车吗?”
“不想开。”
“去水上乐园吗?”
“那会有很多人多吧。”
“要不去攀岩?”
“不要,腿软。”
孟漪的兴致越来越弱,人更和抹了油一般从上滑到下,在拒绝完攀岩之后,干脆便直接蹲在了萧禾的腿边,紧紧地抱着他那笔直而修长的小腿,像个温驯的小动物一般将头抵在他的腿侧,轻嗅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萧禾垂眸望去,啼笑皆非,“……孟漪,你是不是今天就不打算出门了?”
“谁说的,我给我俩准备的衣服可多了,不出门跟人显摆显摆那不都白带了?”
“是吗?”萧禾挑眉笑,侧着腰像摸小狗一样摸着她一头松软的直发,“我怎么已经看不出你的胜负欲了?”
“我怎么可能会没有胜负欲呢?”孟漪被成功地戳中了软肋,顿时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好了,我想到了一个地方,可以带你去好好见识一下你女朋友的胜负欲了!”
孟漪开始有条不紊地换衣梳妆,虽然此行母亲已替她配好了专门的造型师在楼下随时待命,但她大多时候还是更喜欢亲力亲为。
萧禾曾以为她要展示胜负欲的项目会是斯诺克台球、甲板跳伞、亦或是半露天的迷你高尔夫球场,可他却如何也没料到,刚才还嫌游乐场人多的孟漪最终竟是牵着他冲入了九层中门庭若市的赌场。
赌场是浓重的拉斯维加斯装饰风格,色彩迷幻的巨型水晶穹顶给在场每个人的面中都投射出了奇异而亮丽的光泽。他们穿行在金碧辉煌的建筑中,仿佛置身于上世纪马丁·斯科塞斯帧帧精彩绝伦的赌场电影,萧禾以为她会走向某个包间,却不想她捏着房卡便去换了一叠筹码,继而饶有兴致地找了一张较为空闲的赌桌坐了下来。
萧禾伫立在她的身后轻抚着她光洁的肩胛骨,望着她底气十足地下起了赌注。
尽管他看过不少赌场题材的电影,但却至今不是很懂赌桌上的具体玩法。可他乐于陪在她身边,看着她自信满满的模样。恍若不论是在肃穆高校的演讲台,还是在纸醉金迷的赌场,这一份动人都所差无几。
因为令他着迷的,或许就是她的那份勇气、那份潇洒与那份独一无二的率真。
High Tea的时间结束,赌场中的人似乎愈发多了起来。
虽然孟漪在赌桌上的姿态完美,下注亦是气势十足,活像是《赌场风云》中令无数男人欲罢不能的性感尤物金吉尔。可她与每次赢得盆满钵满并收获全场艳羡目光的金吉尔不同,几轮回合下来,她很快便输掉了手中的所有筹码。
孟漪撇了撇嘴,随即安之若素地接受着众人的目光洗礼,风情万种地摇曳起身。而一直候在她身后的爱人一袭正装,优雅慰藉,礼让谦谦,有着古典主义中难能效仿的严谨与优美。
萧禾揽着她的肩膀一时忍不住笑意。
“不是说,要给我展现你独一无二的胜负欲吗?”
“谁说我没有展现的?”孟漪上挑着细长的眉,边说边隔着黑色天鹅绒西装搂住了他的腰,“胜负欲又不是赌桌上的输赢,你看,在场的男男女女对我们似有若无的羡慕眼神,才是我想要的最大胜利!”
“原来这就是你要来凑热闹的原因。”
“不止呢……”孟漪佯装无意地撩了撩裙摆,使心眼地将他的背脊抵在了一台空闲的角子机上,随即飞快地勾上了他的颈,在他那不点而朱的唇上轻啄了一下,“还要有这个才行!”
在赌场最热门的游戏区域中,华装丽服的人群来去匆匆,有人走,亦有人停。而悬挂于众人头顶的特大显示屏,也随时更新着角子机中的大奖金额以作招倈。
这个数额,已足矣购买游轮主人在楼顶停机坪中,所停放最贵的一架直升机。
金钱的象牙塔固然迷人无比,但爱情也是。
精神契合的感情就像一座巍峨的山丘,顺着它上去便可拔地而起,遇见永恒的和谐与自在。然而这一刻属于孟漪和萧禾的乌托邦式圆满,并不夹杂任何修辞与臆想,就是主观世界中最为真实美好的客观存在。
第28章
孟漪自然知道这艘游轮中有不少熟人。
昨日下午不过是买个花的功夫, 她就万分不幸地偶遇上了前男友。而今夜在全海景包厢中用完甜甜蜜蜜的烛光晚餐后, 居然在这间西班牙餐厅的主厅中碰上了自己许久不见的老同学朱嘉。
虽然朱嘉还算清楚这二人关系的来龙去脉, 可真当他亲眼所见二人在游轮中蜜里调油般的情景,向来求知若渴的他又怎能按捺下心中的熊熊好奇之火?
继而朱嘉急匆匆地和用餐的一众友人告了别,一溜烟小跑地来到了神色各异的二人面前。
倒是萧禾先行礼貌地点头问好。
“朱导, 好久不见。”
“哎哟,萧禾你好你好, 确实是好久不见了……”
眼见朱嘉忙不迭地递上手, 孟漪忍俊不禁, 又开始忍不住满嘴放炮,“你怎么回事儿?好好说话啊, 怎么见我男朋友跟见了活菩萨似的?”
朱嘉这个人精般的人物自然注意到了二人手中那个熠熠发光的指环。
这个信号太显眼了。
他知道这艘游轮是怎样的场合,所以也自然明白他们在这里这么大明大方的出双入对意味着什么。
“啧啧,孟二小姐,厉害啊, 佩服啊, 果然宝刀未老, 依旧是个神仙人物!”
在烛火明灭的厅堂中, 孟漪小鸟依人地倚在萧禾肩上,粲然调笑道, “花蝴蝶, 你最近是不是乱七八糟书又看多了?怎么说个话还拐弯抹角的?”
“我这不就是纯感慨,你真是越活越年轻了,从前见你谈恋爱也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喂, 你有话直说,别不分场合翻旧账啊!”
“成。”朱嘉斜眼一笑,别起西装的袖扣也不再和她绕弯子。“这都到了你家的地盘了,还不请我喝一杯吗?”
原本晚餐后二人打算回房间去看一场电影,却不想忽逢故人,还是难得二人都认识的对象,于是去喝杯酒叙叙旧,也自然是情理之中的安排。
他们来到了游轮VIP专属层的海景清吧。
这一层的清吧是纯正的摩洛哥风格,目光所及四壁皆是拼接着色彩明艳的马赛克小砖。卡座顶端是一盏镂空金属板制作的灯笼,光泽明亮,在穹状的天顶上折射出美丽的光影。
几杯酒下肚,嘴巴本就闲不下来的朱嘉,更是对着久别重逢的二位毫不遮掩地打开了话匣子。
“孟漪,之前你在威尼斯还好意思和我说你自己就是惜才报恩,并不是想泡人家……你瞧瞧你自己现在的样子,都跟长在人家身上似的!”
要是因为别人几句简单的嘲讽就改变了作为,那生来横着走的孟漪就不是孟漪了。随即她变本加厉地抬手环上了萧禾的肩膀,嗤之以鼻地轻笑道,“你可不能因为自己单身久了就开始愤世嫉俗吧?我们男未婚女未嫁,正正紧紧地谈个恋爱怎么了?”
“你也太牛了,快说说你是怎么把你家里搞定的?我是不是都要开始准备份子钱了?”朱嘉对老同学的嘲弄不以为意,反倒是兴致勃勃地放下手中的特调马丁尼,“对了,我爸的电影现在找萧老师做男主角还来得及吗?”
还不待孟漪拍手叫好,倒是萧禾先行温言制止了这场天花乱坠。
“朱导您捧杀我了,能再和您合作我也是十分荣幸。”
朱嘉得了此言,顿时眼冒金光,随即对着醉倒温柔乡的甜笑女人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听到没有,你男朋友自己说的,快给我投钱!赞助!”
“花蝴蝶,我又要忍不住说你了,你上这艘游轮难道就是为了拉赞助的吗?你说你好端端的一个新锐导演,怎么硬生生地把自己混成这副样子?”
“朱门酒肉臭……眼下经济寒冬,你们万恶的资本家自然没什么影响,还能造这么艘穷奢极欲的游轮来结婚。可我们这些干苦力谋生的,若赞助拉不到位,版权都要过期也开不了机!幸好这次关键时刻有晟天的小叶总拔刀相助,这才将我解救于水火之中!”
朱嘉口中晟天的小叶总,正是叶寓的亲弟弟叶宸。
叶家两兄弟工作涉足方向明确,各自年少有为,在不同的领域中也都算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孟漪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目光流转间定睛一望,这才发现朱嘉口中慷慨英明的大恩人竟正置身于酒吧的不远处。于是她忙忙拍了拍桌子,替朱嘉指向了那个众星捧月的身影。
“喏,叶宸不就在那儿吗?你也去敬两杯酒就是了!”
朱嘉惊喜地回身望去,不过很快又将喜悦的神色给收了回来。
“我去,小叶总身边敬酒的人也太多了吧,感觉候着一时半载也不一定能和他说上一句话……算了算了,我缓缓再去。”
“不诚心!”
难得闲暇的放松时刻,整日连轴工作的朱嘉这会儿也不想再开启唇枪舌战,随即将便将目光越过老同学,探寻般地投向了她的身边人。
“对了萧禾,先前还没来得及问你,这次和郑嘉树的合作感觉怎么样啊?”
“郑导人很好,帮助了我很多。”
其实郑嘉树不仅在表演上对他提供了细致而耐心的帮助,平日里下了戏,也会和他也对影像制作概念进行一些探讨,昔日遥不可及的崇敬对象变身为了宽和博学的前辈,确实是一出非常奇妙的体验。
然而这份难能的情谊珍藏在心即可,却没必要逢人便见光分享。
朱嘉挠挠头,继而抛砖引玉道,“从前在我组里,我没顾得上好好关照你,真是不好意思……但电影剪辑完的版本我确认过了,属于你的镜头一个都不会少。”
“没关系的。”
萧禾笑了笑。
但却真的只是单纯地想笑,并没有什么别的引申意思。因为他在那部电影里的镜头,满打满算都不会超过三分钟。
“我手头上有个本子,其实男主演的那个角色挺适合你的,时代背景好,人设立得稳,是一个很容易演出彩的角色。”朱嘉扯了扯领结,随手夺过孟漪的酒瓶替自己满上了一杯百富三十年,继而敬向了对侧风度翩翩的男人,“萧禾,要是你感兴趣的话,今后有时间我们可以单独聊聊。关键这回还有一点好的是,这部电影的拍摄资金已经全部到位了,我们都不用看这个女人的脸色了!”
萧禾端起酒杯,顿时有些触动。
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或许眼前人是真的是认可自己的演技,而非记挂着孟漪出手不菲的投资。
“感谢朱导的邀约,那这杯酒,我就先干为敬了……”
然而此刻刷着手机的孟漪却忽而皱着眉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花蝴蝶,说什么呢?你这么说你自己我没意见,可你不能在外头这么乱说萧禾啊。我得告诉你,我们俩在一块儿的时候,都是得我看他脸色的!”
诧异归诧异,但朱嘉还是勇于向资本挑战,向孟漪忍无可忍地向她翻了个白眼。可这还不够,很快的他又真情实感地朝萧禾竖起了一双大拇指。
“哥们儿你真行,太行了,回头有空考虑下开个网课造福造福广大男性同胞吧!我从小到大见过的最难搞的女人,居然都被你治的服服帖帖,佩服,真的太佩服了!”
不得不说,这一番话会令任何一个正常男人的虚荣心都得到极大的满足。
随之萧禾怜爱般地捏了捏孟漪的下巴,垂首低柔声问她,“是吗?你已经完全服帖了吗?”
孟漪献宝似的向他秀着手上的戒指,“当然。”
“可不是?”朱嘉耸肩直笑,头头是道地补充起了自己言论的佐证,“从前我们在伦敦读书的那会儿,怎么说也是众多少女春情付诸对象的柯家少爷,竟被她颐气指使得跟个小跟班似的,整天提包提鞋,就连被骂了都不敢回嘴!那惨不忍睹的待遇,哪有你现在的十分之一!若非亲眼所见,当真和我说上一天一夜磨破嘴皮我都不会相信她这尊铁树会开花,啧啧,真是风水轮流转,辣人眼睛没眼看……”
在刚中带柔、柔中带刚的光影下,孟漪饶有趣味地微眯着眼睛,像听别人的故事一般听着朱嘉喋喋不休。
萧禾的神色寻常,她也是,这应当是一件好事,因为他们从来都是坦诚的,对彼此的过去无需刻意隐瞒。她一直坚信拘泥于过去的人不会有好结果,所以她向来在意的只有未来。
朱嘉的话很多,依旧占着主导优势引导着整晚的话题。他们在谈论今年奥斯卡的几部获奖影片,孟漪不是不感兴趣,却是有些困了,虽然眼前的海天一团黑,连交界线亦分不大清,可窗外天幕中的残月却犹是明亮的,晕晕光影撩人心魄。
她本想去露台抽支雪茄醒醒神,可想着如此一来便要须臾间离开萧禾的怀抱,便又悻悻懒得挪动步伐。她想自己或许真的如朱嘉所言,对男人的态度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