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着杯子的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芙萝感觉到落到自己身上的注视。
“你果真记不得我了?”那人又问。
芙萝扶着胸口喘气,她对这话没有半点反应。她自从和容衍退婚之后,干脆就出家做了女冠。这是贵女们的平常操作,有些高门贵女不想嫁人,干脆就出家做女冠,但说是女冠,其实是在家门外放开了浪,和那些外男交往没有半点家中的束缚,爱干什么干什么。
很多公主也是这样操作,出家在外,但男宠面首一堆堆。贵女们自然也是一堆的老情人。
她出家之后,见过的人不少,她只是听声音哪里认得出来?
芙萝想要看看面前的人是谁,但是那人却直接把手里的杯子扔在一边,大步就往外面走去。
那人在这里的时候,芙萝莫名觉得有一股巨大的压力压在她身上,沉甸甸的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总觉得莫名的有些心惊肉跳。那人走了之后,那股压迫在身上的压迫感也消失了。
她心上一松,而后直接倒在床上。
那一口凉水喝得她到现在都没有缓过气来,她除却夏天并不爱喝凉水,屋子里头的水也有专人看管,时不时给她换。现在恐怕是因为人心惶惶,所以水丢在那里一直没有人换。
凉水下肚,冻得牙都要酸了,更别说肚子里了。芙萝躺在床上好会,终于扛不住又昏睡过去。
她这次昏睡过去,也并不安稳。外面鸡飞狗跳,她也睡得不安稳。
芙萝听到室内有人走动,只是那脚步声都放轻到了极点。
她强撑着睁开眼,见着有人把火盆之类的东西搬进来。
现在明明过了立春,但没有半点春暖花开的意思。不但没有,反而还寒风肆掠。炭火这些东西都少不了。不但少不了,芙萝自小娇生惯养,被临海大长公主养得娇气的不得了。炭火要用加了蜂蜜掺了安息香的。
这样才能不会烟火缭绕的呛人,而且香料被火一烤,会自然散发出香味,添上几分雅致。
只是现在恐怕没人顾得上她。
芙萝感觉到暖意的靠近,又闭上了眼。
她睡的昏昏沉沉,昏睡之中,她似乎听到面前有了些许声响。
“照看好她。”
她听到有人吩咐道。
这声音和之前听到的那嗓音很像,只是她到现在还是想不起来这到底是谁。
芙萝干脆不想了,直接彻底放任自己睡过去了。
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睁眼就看到自己面前跪着的小道姑。
小道姑见她醒了,欣喜的差点要趴在她面前,“观主醒了?”
芙萝躺在那里,睡了一觉起来,精神稍微好了点,但是好的也很有限。
小道姑欣喜的那一句,只是让她回头过来,看了看她。
小道姑很快出去了,不多时进来一个须发皆白的医官。
芙萝一眼就认出那是常给公主府请过来的许医官。
“是你。”芙萝看见许医官终于有了点精神,“许医官外面怎么样?”
许医官看了一眼四周,小道姑这个时候凑巧的退到外面去给芙萝换饮用的热水,室内只有他们两个人。
许医官叹口气,“乱得很。”
“仙师是想问大长公主和英国公吧?”
许医官善解人意问,看芙萝点点头,他一面把脉,一面叹口气,“现在外面兵荒马乱,乱得很,燕王大军进城之后,直接将宫门全都给封了,老朽也不知英国公现在如何,不过听说大长公主当日似乎在宫中。”
“在宫里?”芙萝心下顿时有些心惊肉跳,“怎么……”
许医官摇摇头,“这个老朽就不知道了。”
说罢,外面就响起一阵脚步,许医官恰到好处的,立刻住了嘴,低头下去继续为她诊脉。
小道姑送来了白米粥。现在她刚醒不久,之前又吐得那么厉害,肠胃虚弱,只能吃点米粥。
许医官给她诊脉之后,开了药方,吃了东西,喝了药,又有人过来给她换衣梳发。
如果不是那些道姑脸上惊慌失措的神情,还有脑门上的伤口。她恐怕还以为,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切都是自己的梦。
一切料理妥当,她坐在那里,“外面围着的人还在?”
道姑颤着声答道,“这几天一直都在外面守着。”
芙萝听后沉默了下来。
要杀要剐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但这样把人给关起来,什么话都不给,简直软刀子磨肉一样。
料理好之后,芙萝坐在室内,听到外面那似曾相识的脚步声。
沉稳有力,听到耳朵里却莫名的多出些许肃杀来。
那足音由远而近,渐渐的往室内逼来。
芙萝皮肤上不自觉的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
她强行压下心头的慌张。
待到那足音到了门前,直接有人从外面把门一把推开,那力道很大,门直接啪的一声,外面的风雪也跟着被灌入的风卷进来。
芙萝被突然蹿进来的冷风激得一个哆嗦。
她维持着脸上的平静,直接往门口那里看去。
冬天里,门窗都是被布给蒙起来。大白天里屋子里和夜里没有区别,要点灯才能看清楚。
芙萝直接往门口看过去,只能看到门口那个站着修长的身影。
她逆光看过去,眯了眯眼,看不清楚来人的脸。不过即使看不清楚,她也知道对方恐怕来者不善。
果然那人一步步的走到她的面前,一点点的缩短和她的距离。
“故人许久不见,你这次认出我了吗?”
来人走到她跟前,俯身下来,似曾相识又陌生的清隽俊美眉眼从昏暗的光线里显露出来。
容衍的容貌在她印象里,是美得很温柔的长相。年少皇子绝大多数自持天潢贵胄,就算面上不显,总有几分倨傲表露在眉梢眼角。
可是容衍那时候,眼里总是温和的。和人交谈,也是令人如面春风。
现在出现在她面前的那张面孔,双眼冰冷,凝上了冰霜,棱角分明而犀利。凝视人的时候,分明没有任何动作,眸光如刀,直接到捅到人跟前。
哪怕五官相似,神态也完全判若两人。
容衍迎着她的注视,直接俯身下来,“认出我是谁了吗?”
芙萝两眼望着他,苍白的嘴唇微张,
容衍冷不防直接被她扑了一身,直接愣住。仍由她挂在自己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你认出我了吗?
女主:来呀,拥抱啊~~~~你永远不知道我下刻会做什么哟~感谢在2020-02-24 20:11:22~2020-02-25 21:03: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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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变故
芙萝径直抱住了容衍,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芙萝感觉到容衍的身体在触碰到她的时候,有瞬间的僵硬。
顿时她心里也有些打鼓,都说身体上的反应骗不了人。难道容衍还真的如她做的最坏的打算那样,真的把她忘记了?
芙萝一下心里也没底了。
她干脆趁着自己没有被容衍给推开,径直从他的怀里退了出来,她额头上扎着白布。之前受伤的地方还透出一点薄薄的血红。
她没等容衍动手,直接从他的怀里出来,站在他的面前。她脸色苍白,艳丽逼人的脸庞上没有半点血色,嘴唇更是发白。
“你回来了。”芙萝眼里含泪。
容衍站在那里,静静的盯着她,过了小会,他终于开口,“你方才做什么?”
芙萝摇摇头,笑的很是自嘲,“没有什么,只是一时间见到了故人,情难自禁罢了。”
“情难自禁?”容衍冷笑,他直接握住她的肩头,强迫她抬头看自己。
芙萝冷不防被他握住,整个人都被控制住,她原本就被家里娇养出来的。哪里能和容衍拼力气,更何况她还没想拼。
容衍将她控在手里,逼近过去,“什么是你的情难自禁?”
“情难自禁,就是你当初背着我和容征眉来眼去?”
芙萝自幼生的美貌,临海大长公主得意于女儿的美貌,常常带她入宫,在内外命妇面前炫耀她的貌美。
那时候容衍并不得宠,唐皇后并不想看到他,所以当时还是太子的皇帝容征见她最多,长大点之后,也是对她穷追不舍。哪怕知道她是自己的未来嫂子也未曾有过半点放弃。
唐皇后为此也对芙萝冷面以待,除非必要,不会传召她入宫。
太子举止不畏人言,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容衍那时候全看在眼里,哪怕他话语下对太子颇为警告,可芙萝也没见着要和太子彻底割袍断义。只是减少了来往而已。
她知道自己和太子没可能,但太子毕竟是未来的皇帝,事不能做的太绝。所以她对太子留了几分往来,偶尔有个明面上的交往。
当时容衍并没有说什么,芙萝也就没有放心里去。谁知道他竟然放在心里这么久?
“我没有!”芙萝自然是不认这个锅。
哪怕,她的确是有吊着太子,让太子去做追着萝卜跑的驴的打算。但是这个当着容衍的面,坚决不能认哒。
“我和陛下从来没有苟且!”芙萝顿时激动起来,“我从来没有给他半点回应,你当初也知道!”
“如果我当初是真的和他有什么,我怎么会出家?”
她的确无意和太子有个什么首尾,只不过觉得太子是将来的皇帝,她和家里要在京城继续活下去,活得很好,不能得罪太子。但当时太子已娶太子妃,太子妃防她和防贼似的。
芙萝原本就不想进后宫,和一群女人为了争一个男人和自己睡觉,和乌鸡眼似的。更何况她是大长公主之女,出身尊贵,要是进宫,将来最多只能做嫔妃屈居于别人之下,别说憋屈,根本就不可能。
至于让皇帝为自己废后,换自己做皇后,她更是想都没想过。
皇后是国母,皇后之位轻易动不得。就算她生了儿子,皇后无子,她都不一定能把人从那个位置上拱下来。而且皇后之争,一旦开始就是你死我活。她对容征半点意思都没有,自然是不会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做赌注。
干脆在解除婚约之后,说自己身体不好,是前世冤孽,然后一转头就去做女冠。做女冠比嫁人可要自由自在多了。而且她心里清楚,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得到手了,反而白月光都要变成白饭粒。既然如此,就让她去做永远得不到的那一抹白月光就好。
谁知道后面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变故!
她泣不成声身躯颤抖,似乎承受了莫大的委屈。两眼噙泪,水光在她眼里汇集,似乎只要面前的容衍再用多点力气,她眼里的水光就会化作泪珠掉落下来。
娇艳的美人双眼含泪,十足的动人。
容衍笑起来,他的笑声很低,可是足够芙萝能听到他这笑声下隐藏的悲切和愤怒。
顿时芙萝心跳如鼓。
“是呀,你的确是没有和他苟且的心思,可是你也从来没有想过完全拒绝他是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手指收紧,指尖重重扣住她的肩头里。
那力道让她痛呼出声,在她冒出痛呼的时候,芙萝感觉到加在肩膀上的力道瞬间放松,然而放开的下刻,加在肩膀上的力道又加重了。
他双目发赤,可见里头的血红,“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
芙萝心里发懵,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容衍看了个底朝天,那时候的容衍对她温柔的不像话,哪怕对她没有彻底和容征断绝来往有所不满,但也没有说太多。
没想到他心里竟然有那么多想法?
“我没有。”芙萝眼里掉泪掉的更加厉害。
她是坚决不会跪下唱征服的,这样显得太廉价,而且原本她就和容征没有什么,要是求原谅,那简直认下了一样。
容衍扶住她,双手紧紧的钳制在她的双肩上,没有留给她半点逃开的空间。
“没有,是,你是没有。”那张俊面一下逼近,比较于当年的柔软温和,此刻他的面上满是凌厉,带着一股刀劈斧砍的风霜,当容衍逼到她跟前的时候,芙萝一下顿住。
“可是你也未曾想过和我过,不是吗?”
芙萝睁着双眼,眼泪不听话的直接掉下来。
“什么身体有疾,不适合为亲王妃,全都是你和姑母两个串通了外人编造出来的弥天大谎不是吗?”
哎呀,你都知道了,我就没有什么好说了。
芙萝脑子里头诡异冒出这么这一句话来。
她现在考虑,要不要跪下给他唱个征服了。
芙萝的泪渐渐的停了,她看着他,“你要杀了我吗?”
“如果你恨我的话,一切降罪于我。放过我爹娘。”
这话说的突然,似乎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芙萝见着面前的男人突然僵住,但是他却依然紧紧抓住她,不肯放松半点。
他眼睛里涌上很晦涩的情感,他盯着她,恨不得将她整个都拆开来细细看。
两人像是对峙一样的对视,室内陷入诡异的静默里。
“想死?”过了好会,终于听到他轻笑,“你也想得太简单了。”
还没等芙萝继续问,他已经放开她的双肩。
容衍的脸色难看至极,“你会后悔的。”
说罢,他的手彻底从她的肩头上滑落下来,他看她的眼里的情绪,她看不明白。
等到容衍都到外面去了,门重新被人从外面关上。
芙萝琢磨容衍那句后悔,她才不后悔呢。要是照着她看到的,她要是嫁给容衍,还得面对容征的骚扰,还得被算计。至于一头跳到湖里,这种事她干不来。
她和原文里的那个白月光完全不一样,她干不出来无视容衍当时的处境,一心为爱嫁给他,更干不出来中了容征的圈套,为了保住清白,投湖寻死这种事,她坚决做不出来。
说到底,她就不是原版的。走到这一步是必然的了。
芙萝有些丧气,坐在那里好会,一直到感觉到脸上痒痒的。这才感觉到之前的泪水已经在脸上干掉了。之前还没感觉,现在只感觉满脸都是黏糊糊的,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