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看着年幼,其实为人十分敏锐,撤换掉他的身边人,恐怕世子会想多了。”黄孟道。
“小孩子家家,换了也就换了,他也记不得心里去,更何况这也是为了他好。”容衍丢掉手里刚才一直攥着的玉佩,他坐在那里,“那些人不是什么谁都能指使的动的,除了他之外,竟然还能有人能让他们鞍前马后,真是叫人不寒而栗。”
容衍站起身来,“就这么办了吧。这么做也是为他好。”
“陛下,若是世子真的有什么……”
容衍看了过去,“有什么的话,你只管来报我。”
黄孟在他的注视下,低头下来,道了一声是。
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宫人和内侍,直接换掉一批,悄无声息,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容朗发现自己身边的人全都换成了陌生的面孔,他原本就敏锐,些微的变化都瞒不过他,更别说这些了。
新来的宫人内侍,和影子一样的跟着他,之前的那些人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曾经要内侍出宫给他传话,当然内侍出宫把话传完之后,就立刻被人给灭口了。
死那么几个内侍无人在意,到时候等人再补上就是了。
可皇帝突然撤走他身边的人,这来的太突然,突然的让他措手不及,甚至有些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这里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是皇帝觉察到什么吗?还是其他的?
诸多的想法一下就充斥满了容朗的头脑,一声声让他急躁难安。
他想要去打探消息,可是发现所有人都换了,让那些人去做事,他不敢。谁知道是不是皇帝派来监视他的?
容朗突然想起六皇女也早被芙萝给接到甘露殿了。
甘露殿是皇帝的寝殿,就算是皇后,也不一定能住在那里,郭氏也就罢了,现在连着那个小丫头也一块被接了过去,难保不是郭氏早就知道了什么。
容朗越想越坏,越想也就越激动。他自认自己的计谋天·衣无缝,旁人不可能看什么。但那位伯父,从头到尾就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查出了什么端倪。宫里前段日子就开始严禁,刚开始他还可以托人带消息出去,后面竟然是脸出去都不能出去了。
这变化容朗之前虽然有所预料,但也没有放在心上,现如今回想起来,都成了刺,扎在心头上。
他左思右想,偏生想不出什么。这个时候必须还要装作如无其事的样子。否则要是被人看出来就更坏了。
皇后大婚的礼服是另外新做的。不过临海大长公主还是叫人给她把唐太后的礼服给拿了过来。
唐太后被容衍关了起来,对外说嫡母身体不适,其实老早的就被关了起来。听说现在人都关疯了,疯疯癫癫。但容衍也没有放她出来的意思,反而还关的更严实了,免得疯疯癫癫的出来丢人现眼。
一个疯子自然是用不着那些东西了,临海大长公主也就干脆从太后宫里搬东西。
“娘你把个疯子的东西搬过来做什么。”芙萝扯着手里的礼服,很不高兴的撇撇嘴,“晦气透了。”
“疯子是疯子,但东西还是不错的。”临海大长公主说着拿起一边礼服在她的身上比划,
皇后大礼服用色庄重,力求母仪天下。芙萝却长得美艳,哪怕她现在素面朝天,身上礼服被她艳色一压,端庄不好说,又生出别样的颜色来。
芙萝一下就把身上的礼服给丢了出去,“她的东西我看着就恶心。”
说着又来看亲娘,“娘,咱们家早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就别拿以前那套所谓老大衣服穿了就送给老二。烦死了。”
说着,她还一脚踩了上去。
“哎哟你!”临海大长公主瞧着地上的衣服被弄得一塌糊涂,“这不给你试试嘛。免得到时候送过来的时候你又不习惯!”
“有什么不习惯的。”芙萝很不客气,她瞧着一旁的六皇女探头探脑过来,想要瞧瞧,赶紧一把拉住她,“这是疯婆子的东西,别碰,待会叫人给你送一盒子珍珠过去给你玩。”
芙萝和六皇女说完话,又掉头过来和临海大长公主道,“娘,你就别搞这些了好不好?”
“到时候礼服做好了,会送到我跟前的。”
临海大长公主是前二三十年的人生养成的习惯都没法改了,反正好东西,哪怕是别人用过的也不能随意丢了,必须得好好留着。民间新娘的凤冠霞帔都说不定是从亲娘或者亲姥姥那里拿来的,皇后礼服有既定的样式,一层不变。临海大长公主也是担心芙萝受不住,干脆拿来的。
“好好好,就我白做好人了!”临海大长公主说着,往那里一坐。
芙萝见状,又去哄她,“娘都是为我好,不过嫁人这事儿一辈子就只有一次,自然是要用全新的,试一个疯婆子的,就算是东西全都是崭新的,未免兆头不好。”
这么一说,临海大长公主总算是有些动容。她是喜欢贪小便宜没错,不过人生大事,她还是会讲究注意一二。
说起来临海大长公主也有些气虚,坐在那里,只是嘴上还硬道,“我也是为你好。”
芙萝哪里不知道亲娘的脾气,赶紧的“是是是”应承下来。
临海大长公主这才一口堵在心口上的气给消了,她瞪了一眼芙萝,说完拉着她坐下,语重心长,“要是早知如此,我当初也就不弄出那么多事了。当年我就是怕你跟着他吃苦。”
临海大长公主想着忍不住叹气,金娇玉贵的女儿,交给谁她都要好好的审视一番,若是她吃苦了,自己还不心疼。
所以当年才弄出那么一出来,现在回头过来,瞧着大侄子的确是人不错,没有男人惯有的花花肠子,而且事事也都想着她。
芙萝想了想,回头过来安抚临海大长公主,“娘,都过去的事了。他不放在心里,你也别记着了。”
其实照着她的做法,原著那种事不一定回落到她的头上,不过可能容衍就没有那股上进的劲头了。
临海大长公主嗯了一声,她摸了摸芙萝的头,“幸好,虽然有波折,但是结果还是不错的。”
正说着,外面有女官急急忙忙进来。女官是临海大长公主身边的,女官面色焦急,“大长公主不好了。国公爷他去了!”
第82章 吊唁
郭忠的身体这段时间一直都不好, 病情反复。不过临海大长公主也没去管。两人做了一辈子的怨偶,到了如今她另外有了可心的人,着实不想再往郭忠的面前去。临海大长公主算是明了当初郭忠对着她的感受。
又不是没有其他人, 何必一日到晚的对着一个让她浑身上下都不舒服的老头子?
当年郭忠样貌可以算得上出类拔萃,可是老了之后, 也年老色衰,哪怕他自己不在意, 可着实已经逊色不少了。临海大长公主将郭忠浑身上下都翻了个遍, 都没有找到能让自己继续忍耐他的地方。干脆也就不再见了。
不管外面传郭忠的病情怎么样, 临海大长公主都是岿然不动。似乎自己从来没有这么一个驸马。
临海听到郭忠去了,吃了一惊,然后想起,“不可能吧,半个月前我见他还是好的。”
半个月前临海大长公主都没亲自去见他,直接派了个人去看了看,听说一切如常,她也就没管了。
女官也不知道经过, 只是知道郭忠人已经没了,她这么给临海大长公主一说,临海大长公主吃了一惊之后,然后就是满脸的恼怒, “这老畜生,活着的时候就经常不着调,现在就算是死了, 也死的不是时候,真叫人晦气!”
平常人家岳父死了,儿女们都要守孝三年,就算是要办的婚事也只能停下来,老老实实等三年孝期过了再说。
“活着的时候叫人厌烦,死了也不消停,这老畜生干脆烧了扬灰算了!”临海大长公主气得把手里的礼服给砸了。
芙萝见状扶住她,免得她生气过头,把自己给气出什么好歹来,她回头去问亲娘,“娘要不要去看看?”
临海大长公主摇头,“去做什么,活着的时候已经水深火热了,死了过去,我看到他那张死脸就心烦。”
芙萝一听,看了一眼女官,女官有些犹豫,“那国公府那边要怎么办?”
“有兄长在那里,不会出什么大问题。”芙萝神色淡淡的,左看右看都不像是没了爹的人,她道,“随便国公府那边怎么想吧,毕竟我们公主府从头到尾,可没有要指望他们过。”
临海大长公主和郭忠仔细算来,也有君臣的意味在里头,臣子死了,君主去吊唁那是恩宠,不去也没什么。
还没到驸马家对着公主指手画脚的地步。照着规矩,驸马全家没有公主召见,不得入府,而且就算见着了,还得跪地上磕头。也就是临海大长公主没有养成习惯,所以也就免了这一桩,可是要是仔细来说,也还有的。
临海大长公主说不去,那就不去了。
倒是容衍知道了消息,让人往国公府里送了点赏赐,算是表示。
他直接回了芙萝那里,就见着芙萝满脸无奈的坐在那儿,临海大长公主就在一旁,满脸的愤慨。
这两人都没有半点悲痛,不但没有,容衍甚至还从姑母那里看出了愤慨和不满。
“姑母?”容衍轻声问了声。
“那个死鬼活着的时候就不识好歹,死了也不挑时候!”临海大长公主对着容衍就是一通抱怨,“他死的是时候吗你们两个的好事就快了,结果呢?他死了!”
“这个姑母倒是不用担心,最多推迟半年,不会真的等上三年。”
容衍对这个姑父曾经是很尊敬的,当成长辈爱戴。不过郭忠对他到底如何,他不傻,心里有数。
他敬重郭忠,是因为他是姑母的丈夫,未婚妻的父亲。当这两人都不将郭忠当一回事。他自然也就放在那里,除了表面的做一做之外,也没有其他的表示。
皇家原本就高高在上,不会和民间那么行事。等上三年,那是皇恩浩荡,不等,那也是情理之中。
临海大长公主听了之后这才满意,顺带着对郭忠的气也消了不少。
她还记挂着自己的贴心人,不打算在宫里过夜,瞧着时辰差不多了,也就起身离开。
容衍过来在她的手里轻捏了一下,探察一下她掌心的温度,他坐在那里,“阿芙明日还是去看一会。”
毕竟亲爹,于情于理都应该去拜一拜,至少把表面的那些东西都给做了。
“我去的话,可不是一会。”芙萝睨着他笑,她故意凑过去,手臂压在方枕上,“这一去恐怕没几天是回不来。你也知道我那个长兄最是好面子,知道以后他就管不到我的头上,不但管不到,反而还要听我发令,少不得要抓紧最后这机会来折腾我。”
芙萝哎呀了好几声,然后含笑看他,“你舍得?”
容衍握住她的手,轻轻一拉,就将她拉到了自己的怀里,“舍不得。”
芙萝闻言噗嗤就笑,“那你还让我去。”
“为人子女的本分,没办法,我就算再恨我的生父,也是把面上的都做好了。那些人才没有指摘的余地,其实你也知道他到底去哪里了。”
容衍说着给她顺了顺头发,“我会让人看着,郭旦也不是个傻子,如果真的是个傻子,到时候直接外放算了,到外面去,不要回来,也让你和姑母落个清净。”
容衍三言两语就已经决定好了郭旦的前途。
芙萝见状这才轻哼一声。
郭忠去的突然,一下就撒手人寰,打的人戳手不及。一时间许多东西都还没来得及置办,忙乱了好会,白幡孝布才拉起来。
临海大长公主第二日和芙萝来了,芙萝和这个父亲没有多少感情,死了也就死了,感觉和死了个陌生人也没太多差别。
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好悲伤的。她对这个父亲记忆模糊,而且郭忠这一辈子享的福远远是别人的许多倍,而且还没要他去为这些福气做什么,不过就是有个好爹外加娶了公主。
不管怎么想,这辈子都已经够本。还伤什么心?
到了府内,是由郭旦和郭敏亲自过来的,郭敏在婆家被排挤的过不下去,再加上芙萝封后在即,夫家也不好明面上开罪了她,干脆就任由她住在娘家里。
这对兄妹上来的时候,临海大长公主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临海大长公主不是毫无所觉的傻子,这些年这国公府里的父子父女,对她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她也心知肚明。故而临海大长公主也不给他们好脸看,只是这一家子会装相,要是说外头的名声,几乎被这家子给折腾尽了。
临海大长公主知道这家子心黑,嘴上说着各种道理,但是暗算起人来,却是他们最厉害。不过就算是暗算,也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功夫。所有的心机,到了上头只是一句话就能把这家子的前途命运给定死。
要不是还记挂着自家儿女和他们一个姓,新仇旧恨加在一块,她不把这家子折腾死,她就是大善人了。
临海大长公主没看他们,只是点了下头,就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他们过来了。
芙萝扶着临海大长公主往灵堂走去。
郭忠去的突然,谁也没料到他竟然一下就去了,丧事的置办也是仓促之间办的。一切都看的出仓促的痕迹。
母女两个直接往郭忠的卧房里去。
郭旦和个游魂一样的跟在她们的身后,“大长公主是要看看父亲吗?”
临海大长公主没答,她到了门口,往里头看了看,屋子里头熏了浓厚的熏香。
在门口停留了一下,临海大长公主没有进去看看,直接掉头就走。临海大长公主的那个小情人也在后面跟着,见着她回身过来,接过了芙萝的活计,搀扶住她。
郭旦看着小情人的眼神里简直恨不得飞出刀子来。
“大长公主不去看看?好歹一日夫妻百日恩,大长公主和父亲夫妻这么多年,临了也看几眼。”
“算了。”临海大长公主道,“你不是最清楚我和他怎么样么,人活着的时候看我和老虎豺狼似得,现在人没了,反而过去看,恐怕他在地底下都得吓的翻过来。”
临海大长公主言语幽幽,口里一派的为郭忠着想,“毕竟夫妻这么多年,我也不好让他诈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