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有轮船，也有渔船, 还有若隐若现的无人机。
“是我。”谢唯又说。
辛宜愣了愣, 茶水间的直饮水机发出声响, 提示加热完毕。她机械的抄起自己的马克杯，无知无觉的倒了满满一杯热水。
直到杯柄传来阵阵热度, 她蓦然回神。
赶紧将马克杯搁到一边，她从耳边拿开手机，瞅了眼正在通话中的号码。
从初中就开始用的号码，烂熟于心。
确实是她从前的手机号。
“这是你的号码？”辛宜讷讷的问。
脑中有道光乍现, 快得抓也抓不住。
一团乱麻。
她从柜子里取出茶叶, 抓了一把, “谢唯, 这是你的手机号？”
七八颗茉莉龙珠一下子在马克杯里炸裂，散发浓浓的茶香。
辛宜低头一看, 一阵懊恼。
这都能泡一壶茶了。
她烦躁不安, 在茶水间来回踱步。
打这个电话其实真是一时冲动，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如果这个电话通了又能代表什么？
不过是证明这个号码被别人买走了而已。
但她没想到会是谢唯。
电话两头的人似乎都尴尬着，谢唯看着远处的航海大船消失在视线里, 他勾了勾唇，“我另一个手机号。”
“哦。”辛宜应声。
做生意的都有几个号码，她爸就是，公开的手机号、私人号码、还有专门对几个供应商的，她不觉得奇怪。
奇怪的是……
她不知道怎么问。
结果，不等她开口，谢唯反而开问了：“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
辛宜：“……”更没话说了。
他却不依不饶：“我的意思是，你怎么会有我这个私人号码？”
他在“私人号码”上加重了音。
辛宜哑然。
电话里忽然传来轻轻的笑声，在她耳边一点点的蔓延开，似清泉的波纹，也推开了她心头弥漫的那丝尴尬。
破罐子破摔了呗。
许是等不到她的回话，谢唯敛笑，一本正经，“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个号码，你……”他顿了顿，声音含笑，“你喜欢我了？”
暗指她打听他了。
也将那晚他们在海景餐厅吃饭时，她问他的问题还了回来。
饶是辛宜觉得自己脸皮足够厚，也控制不住的面红耳赤。
一下子挂了电话。
这人！
跟他相亲后，怎么变了？
昨天回家，他给她发了微信，没说什么只道了声“晚安”，她没回，他也没了声音，今天他更是一声不吭。所以，她早上来上班其实带了气。
真矫情。
越想越气人，手机忽然响了，没有备注的号码赫然就是她刚打过的。她的手机铃声是她自己录的钢琴曲，以前最喜欢的曲子这会儿她听着，不由心浮气躁起来。
直到铃声戛然而止，屏幕也暗了下去。
手机界面提示一个未接来电，而后，安安静静的再没有声响。
辛宜瞪着手机，只打了一个就消停了？
真敷衍。
她弯腰从柜子里找出透明的泡茶壶，将自己马克杯里的茶一股脑都倒进去，再拎去直饮水机灌满热水。
壶中原本深褐色的颜色越来越淡，最后，是淡淡的茉莉香。
【辛宜：茶水间我泡了茉莉龙珠。】
她在小群里吼了一声，没来得及看回复，屏幕上的微信群一转，再次跳出来电界面。
这回屏幕上跳的是“谢唯”的名字，他的另一个手机号。
辛宜接起来，没说话。
“对不起，我开玩笑的。”谢唯老老实实道歉，“这是我几年前去营业厅买的号码。”他解释，“五年多了。”
辛宜拎着水壶往马克杯里倒水：“这么巧？”
“嗯？”谢唯故作不解。
他声音里都是疑惑，辛宜突然松了口气。
“这是我以前的手机号，那会儿因为出国才换了。”
“真巧。”
谢唯又笑了，低低的笑声落在她耳朵里，又酥又麻。
两个人巧来巧去，她想到昨天自己很没礼貌的甩头就走，愈发无措起来。
“所以，你现在的手机号是你回国后又新换的？”谢唯主动岔开话题。
辛宜点头，想起来对方看不到，说：“嗯，去年毕业回国，路逸飞给我准备的。”
说起路逸飞，辛宜脑中闪过一个名字。
“谢总。”她又叫回了谢总。
谢唯回到办公桌，他往椅子里一靠，目光掠过藏在柜子里的铁盒。他抿了抿唇，到底是没有纠正。
“你跟路逸飞认识？”
“我们是同届校友。”
“那你公司的舒杨呢？”辛宜状似不经意的问。
谢唯垂眸，有些意外。
“舒杨是我学妹。”他拧眉，声音平静，“算是我学妹。”
“哦。”
“那我呢？”这句话差点脱口而出。
又被辛宜咽了下去。
“你以前认识舒杨？”谢唯也似好奇的问。
辛宜扁了嘴：“不认识。”
戳到痛点了。
声音都是委委屈屈的。
谢唯心里有了谱，不动声色的再次转移话题，“最近我们大厦新开了家餐厅。”
这个电话几乎全程都是他在说，不是说新开的餐厅就是说海景餐厅新推出的季度菜单，直说得辛宜忘了最初打电话的初衷。
等她挂了电话，耳朵因为贴着手机很热，脸颊却是莫名的烧红。
她回到工位，同事们早已换了话题，都围着魏佳转悠。
辛宜点开手机微信的“添加好友”功能，输她以前的手机号。
搜到一个微信。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胳膊被戳了两下，“辛宜，是不是很好看？”
姚漫漫把手机屏幕硬凑过去：“魏佳的戒指和手镯，听说上头的蓝宝石是咱大老板专门拍下来的。”
刚才魏佳一来杂志社就有意无意的秀她爸给她拍的新珠宝，同事们也知道她的高调，全都捧着她。姚漫漫跟着看了两眼，确实好看得不行，忍不住用手机拍了下来。
“还行。”
辛宜只看了一眼，推开她的手机。
姚漫漫见状：“微信有什么好看的？”她凑过去，看到辛宜目不转睛盯着一个微信号。
“谁的微信？”她问。
辛宜没答，注意力都在这个昵称为“109”的微信。
莫名其妙的昵称，却顶了个水冰月的头像。鼓着脸的水冰月一张脸撑满了整个头像，很是滑稽。
她有些怔松。
水冰月是她喜欢的，可谢唯一个大老爷们居然用这样女性化的头像？
当初她换号，爸妈注销了她的手机号，微信号应该也是被注销了的。
这么多巧合，似有什么呼之欲出，辛宜心口的位置更是怦怦乱跳。
谢唯他……
但应该不可能才是。
姚漫漫又去看魏佳的珠宝照片：“真好看，羡慕。”她碎碎念，非要辛宜也看上一眼。
辛宜的思绪被打断，她终于移开视线，瞅了瞅姚漫漫的手机屏幕。
手机自带的相机，没有任何美颜和光线调节，却依然没有压住蓝宝石璀璨的光芒。
“就这样。”她随口敷衍。
姚漫漫惊讶：“就这样？”
辛宜纠结半天，还是没有去加这个微信。
明显不是谢唯的风格，也许压根不是他申请的微信，是他再前任的户主？
“我小学就不玩了。”她心不在焉的说。
姚漫漫：“啥意思？”
“我小时候拿来当弹珠玩。”
理所当然的语气，不存在炫耀的意味。
姚漫漫目瞪口呆。
拿来……
当弹珠……
玩？
她咽了咽口水，瞅瞅淡淡定定的辛宜，再看了看还在炫耀的魏佳。她挺直腰板，目露同情。
同事家里有矿，羡慕嫉妒还不能说。
*
卓然带着表妹汤思婧敲开谢唯办公室的时候，他正在研究怎么提高语音识别技术的精确度。
“有事？”他抬头，目光却落在卓然身后的汤思婧身上。
她是电视台主持人，因着卓然的关系，也来过壹维几次。
卓然同样看着汤思婧，示意表妹自己说，她不会帮忙。
汤思婧朝谢唯扬了扬手里的杂志：“找你做专访啊。”
说着，她看向卓然，“姐，你去忙。”
卓然闻言，觑了面无表情的谢唯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你去忙吧。”谢唯冲她点点头。
卓然离开。
办公室只剩下谢唯和汤思婧，汤思婧如释重负，“我姐生怕我采访你会套出壹维的机密似的。”她开玩笑，“我可没那意思。”
她比卓然小上几岁，性格活络，又是进了电视台，八面玲珑。
“我没有被采访的意向。”谢唯摘了眼镜，直接了当的拒绝。
一如既往的疏离。
汤思婧早料到了，她翻开手里的杂志，翻到谢唯这一篇，“谢总，不能厚此薄彼啊。”
她起身将杂志推到他跟前，冲他笑了笑。
谢唯黑眸扫过：“抱歉。”
还是拒绝了。
汤思婧不肯放弃：“以前你不肯接受我的采访先不说，你现在不都接受杂志社的专访了吗？”
“这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了？”她追问，“你都能答应杂志社，没道理不接受我们电视台。”
她伸长脖子去看他跟前的杂志，目光在几个人名上一掠而过。她研究过，杂志社派出的这几个人应该跟谢唯没什么交情才是。
汤思婧打量着谢唯，非要他给出个理由。
谢唯却闭口不谈。
汤思婧无奈，她将自己的包放到一边，两只胳膊搁到他的办公桌，小学生一般坐姿端正，“如果我说当是拿回去年我帮许沐的人情呢？”
谢唯一愣，抬头看去。
视线相接，她很认真，没有玩笑。
谢唯眸光微动。
去年，许家的医疗器械被卷入一场不小的医疗纠纷，全城轰动，众说纷纭。病人家属不依不饶，闹得不可开交。不少人浑水摸鱼，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骂许氏。
舆论直指许氏。
在鉴定报告没有出来前，没有一家媒体敢武断的替许氏发声，只有汤思婧所在的电视台策划了一系列连续性的报道。报道结合近两年来的医闹事件，甚至运用了一套仿真模拟小程序来验证许家的检测仪器在筛查病例的情况下出错的概率，替许氏转移注意力。
一连串的操作，有意无意配合着许氏的公关，恰到好处的解了燃眉之急。
别人不知道，汤思婧最清楚，他们台之所以趟这趟浑水，都是谢唯拜托她的结果。包括那套仿真模拟小程序，也是他熬夜做出来匿名提供的。
两个人都想起了那件心照不宣的事情。
谢唯不言不语的望着汤思婧，她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放心，这件事到我这里为止，绝对不会有其他人知道。”她很上道的做了个封口的动作。
尽管她也没明白当时谢唯为什么会吃力不讨好的插手帮忙，还许诺是欠了她一个人情。
“你为什么要帮许沐？”这么想着，汤思婧就问了出来。
谢唯低头，看着桌上没来得及合上的文件。
成立壹维初期，有公司给壹维提供过一个难得的机会，就是这个机会让他不至于举步维艰。他让卓然查了许久才查到帮他的其实是许家的许沐，辛宜的表哥。
知道的时候，他不是不吃惊，也想过放弃。他不愿意欠别人，尤其是辛宜这边的亲戚。
但思忖后，他还是接受了。
所以，当许沐有事，他也愿意倾力帮他。
当是还了他当年的相助。
汤思婧拿这事收回人情，谢唯言出必行。
“好。”
汤思婧眼睛一亮，笑眯眯问：“我能再得寸进尺一点吗？”
谢唯看着她，又不说话了。
她举起手：“放心，不过分。”
他无奈一笑，示意她说下去。
汤思婧目光灼灼：“你空有名头的未婚妻都挂了好多年了，我就想加一条，采访的时候能不能问问你的感情生活？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作者有话要说： 小谢：可以约会了。
辛宜：跟谁？
小谢：……
辛宜：哦，汤主持？
小谢：……
第二十一章
汤思婧从谢唯办公室出来, 她想了想, 去找表姐卓然。
卓然跟谢唯一样都是工作狂, 她推门进去，果然如此。
“姐。”她站在办公桌前叫了一声。
卓然没招呼她，一副“有话快说, 没话走人”的模样。
汤思婧撇撇嘴，要不是她是卓然表妹, 换别人没事杵这里, 估计早被赶出来。
她靠过去, 讨好的笑，“姐, 谢唯跟许家认识吗？”
在谢唯办公室他没回答，她却更加好奇。
“当初他为什么帮许沐？”
被她这么一问，卓然停下笔，扫了她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