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算是大家族,老族长平时行事更是个谨小慎微的人,不然当年也不至于稍稍察觉点危险便立即搬离金陵,这次也是如此,突然有人来调查当年之事,他们也是觉察到了危险,稍微商量之后便也做出了和当年一样的决定。
当年因为及时搬走他们得以保全,这给了他们成功的经验。
闵劭看老族长这模样,直接指明道,“有没有人故意引导你们?”
盗匪把时间寻得这样准,显然是事先便得到了消息,不是他们有眼线,就是搬迁这事本身就在他们的计划之内。
老族长被闵劭这一说,顿时更愣了。
有人引导?
他们只是遵循当年的成功经验而已。
不对!
老族长忽然想起大家一开始并没有想着搬迁的,毕竟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这次来的人看起来也不十分凶煞,大家并不想再次流离失所,后来似乎是有人提起了驸马亲近的亲眷如今一个都没了,也不知最后一个人是什么时候没的,然后大家才渐渐恐慌起来,最后有人提起了搬迁的事。
提起这些事的是谁?
老族长突然觉得自己对当时的人面目已经模糊了,不过不管是谁应该也在那些盗匪的刀剑下去了吧。
闵劭看见老族长的神色,提醒道,“那人极有可能是和盗匪勾结的,现在也有可能就和那群盗匪在一起。”
那岂不是意味着还有可能追过来把他们灭口?
老族长顿时慌了,“当时确实有人提醒了我们当年的事。”
他一五一十的把当时他们商讨搬迁之事说了。
越说他越是发现了这件事的不对劲之处,说到最后他看着闵劭道,“是不是那人就是刻意想把我们灭口?”
说完这句他身上的汗毛立了起来,对着闵劭又一次重复道,“仪宾,那我们的安全。”
如今只剩下他们这几个人还活着了。
闵劭倒也不卸磨杀驴,他更想放线钓鱼,他对老族长说道,“你们就住在这里不要离开。”
“那仪宾?”老族长追问。
闵劭道,“我和郡主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说好了是陪毓宁出来放松心情的,哪怕不至于直接住到生产,但住个几个月是肯定的。
何况太医特意寄信到金陵,闵劭只要一想到前世太子对毓宁最后做的事便不吝于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太子的用意。
金陵是太子势力发展最好的地方,哪怕闵劭再有把握不会再让毓宁出事,他也不愿意让毓宁处于危险的环境中。
“住一段时间?”毓宁听到闵劭提到自己终于再一次出声。
“是,住一段时间。”闵劭道,“毓宁想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吗?或者毓宁还想去别的地方?”
毓宁点头道,“住,不走。”
对于连郡主府都很少出的毓宁来说,换个地方就够她新鲜很久了,她并不需要经常换地方。
闵劭观察了一下毓宁的神色,见她确实喜欢这里,便道,“好,毓宁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毓宁抿嘴笑着,眼睛都弯了起来。
她觉得成亲确实是一件不算坏的事,仪宾对她很好,和仪宾成亲后,她觉得自己开心的事情都变多了,现在她还多了一个小宝宝。
毓宁笑着手轻轻放在自己肚子上揉了揉。
老族长听到毓宁和闵劭的对话,终于安下心来。
他敏锐的注意到毓宁的动作连忙关切的问道,“郡主怎么了,是肚子不舒服吗?”
他一点都不知道毓宁已经怀孕了的事。
毓宁摇头,她往闵劭的身边靠了靠,又看了闵劭一眼,仿佛从他身上找到了勇气似的,这才转过头低声跟老族长解释道,“肚子里有宝宝了。”
这原本该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哪怕是随便换一个陌生人,毓宁都会一脸开心的告诉他这件事,可是对眼前的老人家她却做不到开心。
她已经从闵劭和老族长的对话中听出了老族长和驸马是有关系的。
毓宁在驸马身边生活的那段时间年纪很小,这么多年过去,当年的记忆早就模糊了,唯独对驸马的恐惧一直留了下来,而且她心里也认定了驸马是个坏蛋,所以和坏蛋有关系的人她既有些害怕又有些不喜欢。
毓宁知道随随便便不喜欢别人不好,所以她控制着自己没有特别表现出来。
但毓宁不知道的是她原本就是个不会隐藏自己情绪的人,加上老族长活了这么多年,他很轻易的察觉了郡主对他的冷淡。
想到驸马有可能对郡主做的事,老族长一时之间竟也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缓解一下。
想了想,他只能有些干的说道,“恭喜郡主,恭喜驸马。”
这话毓宁最近听的有点多,她看了老族长一眼,唇角抿出一个笑来,轻声回道,“谢谢。”
气氛一时之间便陷入了沉默。
老族长张了张嘴,想解释一下当年的事,可他既不能确定当年发生了什么,又并非当事人,根本就无从解释,最后他只是低声说道,“驸马的事我们并不清楚。”
毓宁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闵劭见状,直接牵起毓宁的手道,“我们走吧,毓宁还想吃昨天那些东西吗?”
毓宁这模样让闵劭恨不得将驸马的尸体拖出来鞭尸。
毓宁当时多大?
三岁?四岁?
自己捧在手心里都嫌不够的人竟然会被人虐待。
闵劭一想到这个,眼里的杀气几乎都要溢出来。
无论当年事情到底如何,毓宁不过是个或许连路都走不稳的孩子,他们怎么能把事情报复在毓宁的身上?
闵劭的手不自觉用了点力。
“疼,闵劭,疼。”毓宁声音低低的喊着闵劭,挣扎着想把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出来。
闵劭回过神来,低头就看见了毓宁有些发红的手。
是自己做的?
闵劭两只手捧住毓宁那只被他握的发红的手,放进手心轻轻揉搓着,向毓宁道歉道,“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弄疼毓宁了。”
毓宁摇摇头,想说没事,可心里却不自觉的升起一阵又一阵的委屈。
怀孕后毓宁情绪变得敏感了许多,平时闵劭都事事顺着她,哄着她倒也不太明显,可是现在她刚刚见到了坏蛋驸马的亲戚,闵劭又莫名其妙的把她弄疼了,被闵劭这么一哄她立刻就控制不住吧嗒吧嗒的掉起眼泪来。
一滴泪顺着毓宁的脸颊刚好掉到闵劭的手上。
一瞬间,闵劭仿佛被烫到了一样,不知是手,仿佛心也被烫了一下。
他伸出手有些慌乱的给毓宁擦眼泪,“怎么了,都是劭哥哥不好,毓宁不哭。”
毓宁的眼泪把闵劭心疼坏了,看着毓宁眼眶红红的样子,闵劭不自觉的还带出了上一世的称呼。
这个称呼他曾在毓宁面前提过,不过毓宁没有在意,闵劭也没有再说过。
毓宁再次听到这个称呼,一边眼泪吧嗒吧嗒掉个不停,一边又泪眼朦胧的看着闵劭问道,“劭哥哥?”
为什么要叫哥哥,不是仪宾吗?
闵劭一边给毓宁擦着眼泪一边不甚在意的说道,“毓宁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
毓宁却突然有了一种追究到底的好奇,她问,“你喜欢我叫你劭哥哥?”
闵劭对称呼没什么太大的感触,也忘了上辈子毓宁到底是因为什么契机会这样叫他了,只是毓宁这样叫他的时候整个人都看起来软软乖乖的,也会让闵劭的心软成了一片,可是这辈子不这样叫也好,这样正好彻底让他明白两辈子已经不一样了,这一次他可以一直和毓宁在一起,不必再像前世那样绝望的守着她的尸体。
闵劭摇了摇头,他看着毓宁,十分认真的说道,“不如毓宁以后叫我相公吧。”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亲近更让人心头一动的呢?
毓宁瞪大了眼睛,被闵劭这话都弄的忘记哭了。
“相公?”她重复。
“嗯,”闵劭看着毓宁的眼睛,像是在诉说某种誓言似的,低声叫道,“娘子。”
这是民间百姓嘴寻常的称呼,却也是最能表达彼此都是属于对方的称呼。
毓宁并不懂这些,可是她被闵劭的眼神看的忍不住红了脸。
她看着闵劭认真的神色,也跟着看着他重新认真叫了一声,“相公。”
叫完她又不自觉的害羞低下了头,耳尖也悄悄的变红了。
闵劭看着毓宁留给自己的发顶,眼里漫上的既是柔情也是执念。
他悄悄撬开毓宁的手指,和她十指交握在了一起。
第48章 问话
他们就这样在这里住了下来。
或许是宝宝也懂得体谅娘亲的身体, 毓宁的孕期反应并不强烈, 这让一众担心毓宁身体的人都安下了心。
毓宁很喜欢这里, 皇宫里的人虽然都对他很好,可她总能敏锐的察觉到哪里有点怪怪的,所以她一向是不喜欢去皇宫的。
这里不一样, 身边的人都是认识的,也不用去皇宫, 每天还可以吃到自己想吃的, 毓宁觉得每天都很开心。
大概也是因为她这份好心情, 毓宁那个自从中毒后就一直没太调养好的身体竟然也慢慢的又恢复了一点。
这是让大家都始料未及又万分欣喜的。
随着毓宁的肚子一点点开始有变化,被闵劭手下救下的那几位老人家却始终不能完全放下心来。
那伙截杀他们的盗匪一直没有消息, 既没有被擒获的消息也没有再次犯案的消息。
不犯案这一点仿佛正是印证了他们并非真的是盗匪的事实。
所以他们这些时日一直战战兢兢,生怕隔着千里仍会被追杀,虽然他们至今仍旧不是特别清楚被追杀的缘由。
毓宁看着几位老人家每次遇到他们都会讨好的笑,渐渐的也忘了驸马和他们有关系, 变得有点心软了。
她问闵劭, “坏蛋还没抓到吗?”
闵劭虽然不会告诉毓宁全部的事, 但也不会瞒着她, 所以他在做什么毓宁都知道。
闵劭点点头道,“暂时没有, 但已经有点线索了。”
这伙盗匪的行事作风让闵劭更加肯定了他们与金陵那伙人是有关系的, 他目前已经找到了人的行踪,只是他想知道这伙人的背后之人究竟是谁,所以一直没有打草惊蛇。
只是让人奇怪的是他们这么长的时间居然从来没有和背后之人联系过, 仿佛这一切就是他们擅自的行为而已。
这样的谨慎反倒让闵劭更肯定了背后之人的身份一定十分特殊。
他曾经想过会不会是庆元帝想要灭口,可这伙人和金陵人的联系却让闵劭推翻了这种猜测。
单凭目前以及以前庆元帝的态度来说,他绝不会让毓宁陷入危险当中。
太子也是同理。
皇后倒是没有太子和庆元帝的顾忌,只是她没有这方面的动机,哪怕真的如她所猜测的清平公主和庆元帝有特殊的关系,可毓宁是个女孩,她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除去一个并没有什么威胁的人。
不过比起庆元帝和太子,皇后还是可能性更大一些,何况那个“王”字,皇后本家也姓“王”
因为这个猜测,闵劭对王惟重的猜测也更深了几分。
皇后身处宫闱,若是有什么事要做,最有可能的是求助自己的亲哥哥。
这么一想反倒是有些线索能联系上了,只是如此一来,上次发现的那些故意陷害太子的线索似乎又联系不上了。
难道是怕有人想到他们所以故意这样减轻怀疑?
闵劭在脑海中把这些线索都疏离了一遍。
虽然有点乱,但他莫名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摸到了一点头绪。
毓宁见闵劭在想事情也乖乖的没有打扰他,只不时的转头看看他。
闵劭回过神来就对上了毓宁亮晶晶的眼神。
想到自己刚才的出神,他摸了一下毓宁的头,有点抱歉的说道,“对不起,相公刚才走神了。”
自从那天说好称呼后两人就一直这样叫了。
毓宁渐渐的也从这个称呼中体会到了甜蜜,也一直这样叫了起来。
她也伸出手摸摸闵劭的头,笑了笑,声音软软的说道,“没关系,娘子原谅你。”
说完她还抓住闵劭的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道,“宝宝也原谅相公。”
一瞬间,闵劭脑中那些宛若乱麻一样的思绪都被闵劭抛开,他轻轻在毓宁肚子上摸了摸低声道,“谢谢娘子。”
毓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觉得自己的脸烧了起来。
她松开闵劭的手,两只手捧住自己的脸小声嘀咕道,“好热啊。”
闵劭抬头看到毓宁烧红的脸,也把自己的手轻轻的放了上去问,“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闵劭的手温热,摸在脸上一点都不凉,根本就没有缓解的效果。
毓宁诚实摇头,“没有,你手好烫的。”
闵劭脸上带上了一点笑意,他把手放在桌子上压了一会儿,直到手上浸染了桌上的凉意才又重新把手放到毓宁脸上,低声问,“这样呢,会不会好一点?”
手放到脸上确实凉凉的,可毓宁却觉得自己的脸似乎更烫了。
她摇摇头,让闵劭把手放下来,自己用两只手完全遮住了自己的脸才有点疑惑的跟闵劭说道,“你越摸越烫了。”
闵劭知道毓宁这是害羞了,她从一开始的拉着自己脱衣服到现在的情不自禁会害羞,说明她对自己的感情也慢慢不一样了。
闵劭看着毓宁的眼神都热了一些,他看着毓宁低声道,“好,那我不摸了。”
毓宁觉得闵劭的眼神有点怪怪的,有点像自己看到了喜欢吃的糕点的样子,她想了想问,“你饿了吗?”
确实饿了,不过和毓宁说的一定不是同一个。
闵劭看着毓宁声音低哑,“饿了的话毓宁要喂我吗?”
毓宁没想那么多,利索当然的点头。
闵劭的视线落到毓宁红润的嘴唇上,最后还是忍住了,只用手指在毓宁嘴唇上按了两下道,“好,那等以后毓宁再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