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舍不得。
两人安静。
此时温景已经抑制了心底的情绪,抬眸,盯着一双通红的眼看他,小声炫耀道:“夫君,我没有瘦。”
他知道,他方才一抱就知道了。
她抬起小脸,褚昴终于可以亲亲她了,男人咬着她的娇唇,低声诱哄:“所以就让你一天下不了床好不好?”
闻言,温景的小脸一红,唇被他咬着,不能说话,温景只能小声发出一个音:“恩。”
夜深,房内红烛缭绕,床影颤动。
————
光华第一年,十二月,冬至。
温景是在九月底回的京城,时间一晃,便过了将近三月。
今日,冬至。
京城里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与往年不同,这一场雪格外得大。
鹅毛般的大雪从空中飘落,覆盖了整个京城。
大雪纷飞,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
但此时,却有一人突然来了将军府。
是个老头,他身形瘦小,但却精神奕奕,哪怕在雪地里行走,却依旧健步如飞。
古怪又诡异的老头。
门外的阍侍拦下了他,嗓音严肃:“什么人?”
那老头眨了眨眼,顿了顿才问:“褚将军在不在府上?”
褚将军?
那阍侍面无表情:“不在。”
不在啊?不在就好!
那老头笑了起来,毫不犹豫:“我找你们夫人。”
这老头着实诡异,方才还唤的是褚将军。
闻言,阍侍的目光在他的身上来回扫视,见他衣着打扮古怪,质疑问:“你是谁?找我们夫人做什么?”
“这就不能告诉你了,怕你的脑袋不保。”那老头嬉笑道:“你只管进去通报即可,就说我有事告诉夫人,事关褚将军,若是你家夫人质疑,你就说我是褚将军在隍都城的朋友。”
事关摄政王?
虽然这老头可疑,但见他的神色坦然从容,一脸高深,倒有几分像是真的。
担心误了正事,阍侍想了想,转身进府通报。
很快,塞蓼就被带入府内。
温景在云霁院等着他。
她也有些疑惑,褚昴在隍都城的朋友?
她最初想到的是城主,亦或者是元武。
但当看见人后,温景更加疑惑了。
因为她从未见过此人。
塞蓼看着温景,随后暗自与画像上的人做了比对,点了点头,此女子与那画像上的一模一样。
看来是她了。
“夫人。”塞蓼道。
温景疑惑道:“你是……?”
“我是褚将军的朋友。”
见他似乎不愿意多提自己,温景想了想直言:“你方才说有事关我夫君的事情告诉我,对吗?”
“是。”
塞蓼看着屋子里的下人,含笑道:“还请夫人屏退下人。”
闻言,温景一愣,没想到他会想要屏退下人。
一旁的锦竹跳起来了,眉眼质疑:“你是谁啊?”
塞蓼咧着嘴笑着,就是不回应她,依旧是一副欠打的模样。
见他如此,锦竹回眸看向温景,担心道:“夫人,您别听他的。”
谁知道这人是安的什么心,全身上下都透露着古怪,看起来就不像好人。
万一她们都退出去了,这人意图对夫人不轨怎么办?
温景看着塞蓼,不知怎的,或许是因为听到了褚昴,所以哪怕是有疑点,但她还是开口道:“都退出去。”
锦竹蹙眉道:“夫人……”
“去吧。”
闻言,锦竹无奈,只能带着房里的下人都退了出去。
待下人都退出去后,温景才看着塞蓼缓缓道:“现在可以说了吗?”
“可以。”
闻言,温景点了点头,温声道:“请坐。”
塞蓼摇头:“不必,三言两语便可说尽。”
温景一愣,抬眸观察着他。
塞蓼也不再继续卖关子了,他还着急离开。
于是他直言:“褚将军几月前曾来我这里求过一种药。”
“什么药?”温景问。
“一种男人喝了不会让女子有孕的药。”
————
锦竹候在房外,时不时地走来走去,很是担心。
可她的担心还没有持续多久,便见那老头走了出来。
在离开时,还回眸向她眨了眨眼。
这副场景别提有多惊悚了。
塞蓼来时健步如飞,离开时却就像是赶去投胎,走得更急。
至少那阍侍才一眨眼,便见才刚走出府老头,人就已经不见了。
笑话,塞蓼自然得赶快离去,不止要赶快离府,还要赶快离开这京城。
褚昴迟早会发现,到时候他若是被逮到了,绝对会死的很惨。
想到这儿,塞蓼又暗自佩服自己。
他为了褚家的香火也是不惧生死了。
不远万里来到京城,还将生死置之度外,要知道,这若是被褚昴知道他背后捅他一刀,他铁定死翘翘了。
没想到,他塞蓼也有一日会愿意舍己为人。
这也算是对得起褚瞿当年的救命之恩了。
锦竹走进屋时,发现夫人一脸凝重。
担心是那老头搞的鬼,锦竹忧心道:“夫人,怎么了?”
温景摇了摇头,示意无事。
实则,她的脑海里一直在回想着方才那人离去时说的话。
他说:“夫人,我是塞蓼。”
塞蓼。
这名字很耳熟,但温景却一时想不起来。
她总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见过。
温景蹙着眉想了想,褚昴隍都城的朋友。
隍都城……
她究竟是在哪里听见过呢?
突然,她的神色一怔,她想起来了。
她记得,戚姐姐曾经告诉过她,说是在她们隍都城,有一人的名声不仅享誉隍都,甚至享誉整个南蛮国。
那人是一炼毒师,唤……塞蓼。
对,就是塞蓼!
温景抬眸,既然如此,那他方才说的话就是真的?
想到这儿,温景的神色突然变得急切了起来。
她忙道:“快,拦下方才那人。”
锦竹见夫人神色迫急,没敢多问,忙往外跑。
只是塞蓼早已出府。
在听了下人的话后,温景甚至没有多想,便起身吩咐:“吩咐下人备马车。”她要立即出府找他。
温景以为那人是个老头,而此时又下着雪,所以应该没走多远,她坐着马车顺着他离去时的路子追赶,应该能赶上。
温景之所以会想要找到那人,是因为她想,此事若是真的,那这药既然是他制的,他就一定会有解药。
无论是真是假,她都要先找到他。
可温景没有想到,她一路追赶,都快追出城了,还是没有再看见那老头。
他是离京了,还是去客栈住下了?
见夫人神色凝重,马车上的锦竹道:“夫人,我们回府吧。”
那老头走路很快,起初锦竹就觉得追不上,而且此时的雪越下越大,锦竹有些担心。
温景的神色有些疲倦,闻言,缓缓点了点头:“回吧。”
锦竹忙吩咐车夫掉头回府。
温景靠在马车后壁上,微阖着眼。
其实自那日戚姐姐说过那些话后,她也就一直心存着期盼。
这几月没有任何消息,她也没有放在心上,只以为是时间还短,又或许是因为她身子的问题。
但她没有想到,他竟然背着她做了此事。
她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都是为了她。
温景轻轻地叹了声气,她不怪他,但她却不认可他。
既然她没能追上塞蓼,那她就只能先回府,然后让他自己去派人找塞蓼了。
总之,此事她不可能顺着他。
雪越下越大,路面已经结上了冰,车夫在一客栈外停了下来,提声道:“夫人,雪太大不能走了,只能先去客栈等雪停了后再走。”
闻言,温景睁开了眼,锦竹抬手掀开车帘瞧了瞧,雪帘入眼,马车外大雪倾盆,
见状,温景点了点头。
车夫在路旁停下了马车。
在察觉到马车停安稳后,锦竹先下了马车,撑着伞,向着马车里道:“夫人,您快下来。”
温景起身,往马车外走去。
但就在这时,在锦竹和那车夫都没有任何察觉之时,就在马车的后面,有一失惊的马突然从另一条街道狂奔而来,速度迅猛,那马径直撞上了马车的后壁,一阵激烈的抖动,吓得温景这辆车的马也突然飞奔起来。
车夫忙勒住缰绳,锦竹也被猛地撞在地上。
马车径直往前奔去。
但在锦竹还没有从疼痛中回过神时,她的耳边突然传来了惨烈的马叫声,紧接着便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闻声,锦竹忙侧眸看去,在远处,夫人坐的马车横翻倒在地上。
是那马在奔跑时,马蹄被雪打滑所致。
看见这一幕,锦竹的神色一震,惊慌大喊:“夫人!”
顾不上别的,锦竹忙爬起来向前跑去。
而马车内的温景,在头撞上车壁上的那一刻,她却恍然想起来了什么。
今日这一幕,似曾相识。
脑海里在滑过这四个字后,温景就没了意识,昏睡了过去。
————
这一觉很长,但温景却仅做了一个梦。
一个她曾经历过但却被她遗忘的“梦”。
原来她所经历的惊马,不止一次。
那一年,她刚入京。
而去往域北的征战的将士们也在那日凯旋。
马受惊,在京城内疯狂的奔跑,正好撞上了凯旋的大军。
然后,马车内的温景在听见一阵撕裂的马叫声后,她就突然被甩出了马车。
马被砍下了头。
再然后,她只能趴在地上虚弱地抬眸看了一眼。
眼前是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军队的气势浩浩荡荡。
但温景却只记得,在她抬眸时,只看见一少年坐于马背之上,银甲耀眼,长发飘飘,他静静地垂眸睇着她,面若冰霜,眸似利刃。
而在他的后背,却好似覆有漫天光芒,耀眼到温景竟看不清他的容貌。
又或者……是她傻兮兮地忘了。
————
温景不知她是何时醒来的,但在她醒来时,窗外的雪已经停了,房里,万籁俱寂。
她缓缓地睁开眼。
第一眼,她便看见了坐在床榻边上的男人。
他面对着她坐着,却垂着眼眸。
但在她睁眼的下一瞬间,他便猛地抬起了头。
在他的容貌入眼的那一刻,温景的眼前就恍然再回现出那一日,她抬眸的瞬间,看见的那个马背上的少年。
一样的耀眼。
在他还没有开口之前,温景苍白着脸,虚弱道:“夫君……我做了一个梦。”
闻言,男人艰涩地动了动唇,顺着她的话问:“什么梦?”
温景勾唇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她的眼底就似有泪花闪过,她静静地凝视着他,但神情却已飘至远方:“我梦见了……十八岁的你。”
原来,他们,早已见过。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