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笙缓缓睁开眼,看着身边的泡泡,自言了一句,“等离开后,就让这一切结束吧。”话落,她轻轻吹了口气,那泡泡便破灭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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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园。
陆瑾琨站在衣帽间,看着空了一半的衣柜,胸膛里那颗心似乎也被人剜走了,透着风抽抽的痛。
从衣帽间出来,他走到床边,看着床头那两个挨在一起的枕头,眉心不由收拢,随后他躺倒在床上,拉过被子,抱起另一个枕头,便把脸埋在里面。
枕头上还有程笙身上残留的香气。
熟悉的味道,似毒药一般,随着他的呼吸深入他的骨髓。
他深深的吸着。
猛然间他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从床上弹坐而起,逃似的出了卧室,疾步下楼。
站在客厅定住脚的那一刹,转眸便看到那张餐桌,他又愣愣的望着那张桌子出神。
除了那张大床,他跟程笙最经常呆在一起的地方便是饭桌,在那张餐桌上,他们一起吃过很多顿晚饭,多的他都记不清,每一次她坐在他对面都坐的特别的笔直跟个学生一样,吃饭的时候一点声音都没有,在他面前她总是崩着,从来没有放松过。
陆瑾琨深吸了口子,转头望向大门外。
外面阳光灿烂,万里无云。
他走到大门口,眯着眼望向天际,低喃了一声:“天真好。”
平时像这么好的天,程笙一定会在院里给花草翻翻土,捉个虫,浇个水什么的。
他缓缓走到院中,在程笙经常躺的那把躺椅上,坐下,再慢慢躺下。
靠在躺椅上,陆瑾琨歪着头,看着院子里的花草,以前他没那个闲心来欣赏这些花花草草,这会种花的人不在了,他倒是有闲心欣赏。
可看着看着,他脑子里不由又浮现出程笙的身影,她的影子在院子里到处都是,身影跟只蝴蝶一样,忙碌的绕着那些盆栽打转。
以后,他再也看不到她在这院里忙活的样子了。
陆瑾琨闭上眼,感觉灼热的阳光炙烤着他。
可他心里却是一片慌凉无垠,冰冷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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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笙在酒店住了两天,便去了桐城。
桐城跟鲤城是临市,开车的话也就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就能到。
程刚去逝时把桐城的别院留给了程笙,因为那是她小时候住的地方,也是他唯一给她留的一处房产,老宅还是给了那两哥哥,连程氏集团也给了他们30%的股权,不过那些她早不在乎了,既便全给了他们她也不会说什么。
别院里的摆设,还跟她小时候一样。
老管家把别院看的很好,打理的也很干净。
坐在院子石凳上,程笙看着院子里的小水池,想着小时候妈妈经常坐在水池边给她梳头讲故事,那时候爸爸总是很忙,她一周只能见到他一次,可那时候她跟妈妈过的还是很幸福的,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时候,这个院子里就全是欢笑声,爸爸会跟她捉迷藏,还会给她举高高,那时候她完全不知道这里不是他唯一的家,也不知道他还有另外两个儿子。
望着院子里熟悉又陌生的一草一木,她想起很多小时候的事,除了爸爸妈妈的影子,她还看到了陈姨的身影,那个从小就一直顾照着她的阿姨。小时候她很挑食,总不好好吃饭,每次吃饭她就会跑开,为了能让她多吃两口饭,陈姨总是端着碗在她身后追,喊她:笙笙乖乖,再吃一口。而她总是调皮的对她做鬼脸。
对了,还有大哥哥,那时她最喜欢的人就是他,可以说他是她小时候最好的玩伴,那时妈妈总是不让她出门,所以她都没有小朋友,也没有玩伴,只有大哥哥来找陈姨的时候,她才有人陪着玩,每次他来她都特别的高兴,所以叫他大哥哥的时候就叫特别的甜,而他每次来,也都会陪她玩,还会偷偷的给她带糖吃,还会给她讲故事,还会教她识字,可惜后来陈姨生了病他就再也没有来过,再后来他们搬去鲤城就再也没见过面。
程笙仰起脸,望着天际云卷云舒,她笑着低喃:“大哥哥,你还记的我吗?”
第二十章
程笙在桐城闲着没事干, 便想着把院子翻新一下,很多年没住,外围的围墙都掉白了露出里面的祼砖, 上面的瓦片也有很多破损的,看起来有点落败。
可她也没熟人, 在网上找又怕被人坑。
最后老管家给她介绍了两个泥瓦工,但材料什么得她自己买。
这天, 程笙拿着博师给开的清单, 准备找个石材市场看看去, 车子经过隔壁院子时刚巧看到隔壁也在整修,有好几个工人正从一辆小货车上搬水泥跟石砖,她便走过去问了一声,问他们那些材料是从那个市场买的,工人说是房主买的他们也不清楚,让她问房主,说房主一会就会出来,让她等一下。
于是程笙就站在一旁等着, 不一会见一个男的穿着很嘻哈,短T破洞裤,右耳上还戴着闪闪的耳钉,脖子上还挂着一条大粗链子, 边走边吹着口哨从院子里出来,走路姿势二八高,长的倒还算帅气, 看着年纪其实也不小,穿着却跟小年轻似的。
“房主来了。”搬运的工人低声提醒了她一句。
程笙朝那人道了声谢谢,便朝嘻哈男走了过去。
“你好,我是住隔壁的邻居,想跟你打听一下,你这些材料是在哪个市场买的,我那也想翻新一下院子。”程笙笑的落落大方问道。
嘻哈男转头看向她,眼底惊艳一闪而过,抬手甩了一下额前那一撮头发,笑眯了眼,说:“就城南那个石材市场,你要什么材料,回头我带你过去。”
程笙说:“我有点赶,今天就想把材料买齐了,明天工人就开工。”
嘻哈男挑眉笑:“那你等会,我刚好还得过去拉一趟,顺便带你过去。”
“他们不给送货吗?”程笙问。
“他们那是做批发的,你要的材料要是不多他们是不给送的,要送的话就得另收钱,还挺贵的。”嘻哈男笑呵呵,一撇头,他又说道:“美女,你怎么称呼,以后都是邻居认识一下。”他很是正式的伸出手,“我叫林伟霆,好多人说我长的跟陈伟霆有点像。”
程笙伸出手跟他轻轻握了一下便放开,报上姓名:“我叫程笙。”
“程笙,好名字呀。”林伟霆又甩一下头发,“那你一会跟我的车,就不用开年了。”
虽说眼前的男子看着不像坏人,但程笙被人绑过架,防备心比较强,可不敢轻意听信陌生人的话。
她找了个借口,说:“我还是开着吧,要是坐你的车我回头就不认路了。”
“那也行。”林伟霆倒是也没勉强。
“谢谢你了。”
林伟霆笑:“客气,以后都是邻居。”
天气越来越热,程笙回到车上额头已是一层密汗,她打开车内空调,靠在座椅上突感头有点晕,想着不会就那么晒了会她就中暑了吧。
好在过了一会,那股晕旋感就没了。
不一会,程笙听到喇叭声,一抬眼,便见林伟霆坐在小货车里朝她摆了摆手,示意跟他车走。
程笙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南城石材批发市场离市区有点远,程笙车子跟在林伟霆后面开了半个多小时,才到达那个批发市场。
林伟霆很热情带着她逛了很久,还帮着跟人砍价,但因为程笙要的量不多人家都没法给她批发价,林伟霆干脆让她把要买的材料列个单子,说他一块帮她买,这样还能拿到批发价。
程笙本来不差那点的,可人家不厌其烦的带她挑材料,还帮她讲价,她要是再把人家的好意给拒了,就显的有点不知好歹。
于是她把师傅列的清单给了他。
林伟霆表面看着有点不着调,但办起来事来还是很靠谱的。
当天下午,他就把程笙要的所以材料给她办齐了,亲自帮忙卸到她院子里。
程笙不喜欢欠人人情,为了感谢,她送给林伟霆两副油画。
林伟霆看到她的画,很是兴奋,问她:“这是你画的?”
“嗯。”程笙点了点头。
林伟霆当时看她的眼神就佩服的不行,“这画画的真好,比我之前在画廊买的那些都要好。”
程笙很谦逊:“你喜欢就好。”
一来二去,程笙跟这位嘻哈哥算是混熟了。
……
忙了一天,程笙吃完晚饭就觉得困的不行,原本她想跟顾宣通个视频,因为太困也就没跟她连线,洗漱完便上了床。
程笙一觉睡到第二天八点多,整整睡了十二个小时,是她近半年来睡的最好的一次,当时她也没多想,觉得应该是昨天在石材市场逛太久给她累的,毕竟这两年多来她都没怎么在外面逛过。
程笙下楼的时候,管家叫的那两个泥瓦匠已在院子里开工了。
她吃完早餐也没什么事,坐在水池前看他们忙活,被太阳晒了会她又觉的头有点晕,便去了画室。
她回来这几天,把她小时候放玩具的那一间屋子收拾了一下,改成她的画室。
画室里堆着她之前寄回来的几个箱子,里面有她之前画的画,还有两个箱子装的全是彩墨跟画具,这些东西都是陆瑾琨在国外给她买的,彩墨全是纯天然的,都没什么味,在国内都不好找,她没舍的扔就一块都寄了过来,还够她用很久。
把画架支好,她打开箱子,从面里拿出墨盒,还有一些画具,一一摆到桌上。
摆着摆着,她突然有点犯恶心,原本她早就闻习惯的墨彩此时变的格外呛鼻,闻的她直反胃还有点头晕,最后她不得不把口罩找出来戴,这才勉强遏制住那股恶心。
程笙以为是最近她没怎么画画,所以对这些材料的味道又变的敏感起来。
**
院墙翻新的很快,工人只干了一周天就把活干完了。
而这一周,程笙感觉自己身体像是生病了,每天中午一吃完午饭她就会犯困,既便午睡了一两小时还会觉得困,然后到了晚上八、九点钟左右她又开始犯困,每天早上还总有睡不醒的感觉,还有鼻子,突然变的很敏感,一点刺鼻的味她都能闻的到,而且还会犯恶心。
她觉得一定是她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才会这样。
这天下午,她午觉醒来还是困的不行,躺在床上便给顾宣拨了电话,顾宣那头手机一接起来就是一声巨吼,把她吓一跳。
“宣宣,你没事吧?”程笙被吓的瞌睡虫都跑了。
“我没事……”顾宣的声音带着很重的鼻音。
程笙听着更加担心,“出什么事了?”
“郝强……要跟我分手。”
“啊?”程笙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为什么呢?”
“说他喜欢上别人了。”顾宣彻底哭出声,“你说,他怎么可以这么混蛋呢。”
程笙拿着手机都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你…你先别难过,会不会说的是气话呢?”
“谁知道呀,就一半个月没见面,我今儿好心好意的过来看他,竟然跟我说这个。”顾宣抽气,“太他妈浑了,说不爱了就不爱了,把我当什么。”
“你先别难过,或许他就是一时气话。”程笙安慰。
“他不是气话,他是认真的。”
程笙:“……”
“没事,我不会为这种人伤心的。”
“我现在就回鲤城,你别冲动,等我。”程笙说着,便下了床。
……
程笙开车到鲤城是下午六点多,她直接去了顾宣住处,敲了半天门,里面才开。
顾宣站在门后双目红肿,一看到程笙便扑了过去,抱着她“哇”一声又哭了。
程笙轻拍着她的背,“不是说不伤心吗,怎么哭的跟泪人似的,嗯?口是心非的女人。”
顾宣在她背上捶了一下,“你还是不是我最好的姐妹呀。”
“好好好,我不说了。”程笙推了推她,“进去哭吧,要不一会邻居出来看到这画面,估计会脑补很多不良的剧情。”
顾宣泪眼汪汪的嗔了她一眼,转身进屋。
程笙跟在她身后,一进客厅就见沙发上团了一堆纸巾,她啧了一声,“你这是准备把长城哭倒吗,擦了那么多纸,真浪费。”
顾宣噗嗤一声笑了,“你能不能再讨厌一点。”
程笙见她还会笑,松了口气,坐到沙发上,正色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顾宣给程笙拿了瓶水,坐到她身边,盘起腿,抽了张纸抹了一把眼泪,说:“大概是因为我这最近太忙了,都没跟他联系,他就移情别恋了。”
程笙皱眉,“你的工作性质他又不是不知道,这就移情别恋了?”
“嗯,”顾宣又抽了张纸巾,抹了把鼻涕,“原来觉得他人模狗样的,没想到他是这种人。”
程笙伸手勾住她的手,“不管怎么说,他这人还算风流的磊落,至少没有瞒着你,然后脚踏两只船。”
“那他也太花心了吧,我们只不过半个月没见他就移情,之前还说有多喜欢我,这喜欢也太浅薄了吧。”
程笙拍着她的肩,“说真的,你跟郝强在一起的时候,我就觉得他不是很适合你,你的性子太直,他那个人太圆滑,你根本就驾驳不了他。”
“老娘现在还不想驾驳了。”顾宣咬牙切齿,“以前我就是被他的外表蒙骗了,要不我才看不上他。”
“那你打算怎么办。”程笙问。
“分手呗。”顾宣抽着气,“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两条腿的男人,我就不信我找不着比他好的。”
程笙轻叹了气,“那你怎么还哭成这样呢?”
“我这是气的。”顾宣吼。
程笙见她吼的中气十足,不由笑了起来,“电话里,听你那么大的响动,我还以为你要殉情呢?”
“你才会殉情呢,”顾宣呛完便后悔。
见程笙没什么的应,她拿胳膊捅了捅她,又朝她挤了挤眼,“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