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笙拿着房卡走回319门前,提起地上的双肩包,刷卡推门。
一推开门,扑鼻而来的便是一股浓重的酒味。
程笙肚子一阵翻涌差点吐出来,她忙捂住鼻子,就见陆瑾琨躺在地上,满脸潮红,双目紧闭,已然醉的不省人事毫无意识。
狭窄的房间不足十平之大,连个窗户都没有,酒味烟味混在一起,呛的她眼都有点熏,房内一片狼藉,地上全是酒瓶跟烟蒂,床上、床头柜上到处都是花生皮花生壳,脏衣服在椅子上堆了一堆,
程笙开着门,让空气流通了一会,这才走进去,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人,她拧了拧眉头。
过了好一会,她挪到床边,把床上的花生皮花生壳扫干净,再把双肩包跟手包放到床上,她进了卫生间。
程笙长这么大没见过那么小的卫生间,不足一平米,在里面也就将将能转个身,连条毛巾都没有。她又走了出来,从包里找出湿纸巾,蹲到陆瑾琨身边。
从办离婚手续那天到现在,他们已有三个多月没见,男人清瘦了很多,眼窝深陷,颧骨都凸出来了,头发不知道多久没理,长的都快遮住眼睛了,胡青也没刮,身上衣服皱的不成样……她轻轻的摸着他的脸,心疼到无以呼吸,眼泪猝不及防坠落。
豆大的泪珠砸在男人眼窝处。
陆瑾琨浓密的眼睫毛颤了颤,眼睑随着转动了两下。
程笙捂住嘴,没让自己痛哭出声,眼前的人……哪里还是她认识的那个人,那么清贵矜持的人,那么沉稳果断的人,那么睿智精明的人,那么爱干净整洁的人……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
拿着湿纸巾,程笙边哭边给陆瑾琨擦脸。
擦完脸,她又给他擦了擦手,拿起他左手时,看到他无名指上还戴着他们的结婚戒指,她一下蹲坐在地上,捂着嘴泣不成声。
哭了好一会,程笙才克制住,望着地上的熟睡男人,她胸口抽抽的疼,浑身遏制不住的颤栗。
她就那么愣愣的看着他,不知道看了多久,听到隔壁有人咳嗽她才回神。
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想把人扶到床上去,可陆瑾琨看着清瘦却沉的厉害,她连上半身都扶不起来,只好把人又放回地上,她跑去找老板娘帮忙。
刚好来了个送水的小伙,老板娘便让那小伙帮程笙。送水的小伙很有劲,一个人便把陆瑾琨从地上架到床上。
程笙谢了又谢,反倒弄的那小伙很不好意思。
送水的小伙走后,程笙想叫服务员过来收拾一下,可在走廊里看了半天也没见到服务员,她只好又去找老板娘。
“又有什么事呀?”老板娘一看到她过来,都有点不耐烦了。
程笙陪着笑脸,“我想找保洁收拾一下房间,他那房间太乱了。”
“这个时间段没有服务员,”老板娘磕了两粒瓜子,慢吞吞的回道:“要等明天早上十点,才有人收拾房间。”
“啊?”程笙真不知道这是什么三无旅馆,既然连个打扫卫生的保洁员都没有。
“那有扫把,”老板娘往墙角指了一下,“你要是看不惯可以自己先打扫一下。”
程笙拿了扫把跟簸箕,回到319房间。陆瑾琨还是刚刚那个睡姿都没动过,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醉的那么死。
程笙从地上捡起一个塑料袋,把空酒瓶都收拾进袋子里,然后把地扫了一下,房间立马变的整洁很多。把垃圾提出去后,她在房里转了一圈,在床底找到一个黑色小行李箱,她拉出来,又把他那些脏衣服收拾进行李箱里。
收拾完,她就坐在床头柜上,看着床上的人,想着,等人醒了,她必须得把他带回张凯那去。
“啦啦啦……”手机突响。
程笙忙起身走到床尾,从包里掏出手机,见是林伟霆打过来,她走到卫生间里去接听。
“程笙,你说晚上要请我吃饭,人呢?”林伟霆在那头问。
程笙这才想起晚上要请林伟霆吃饭的事,“霆哥,我现在在鲤城,晚饭肯定是没法请你了,只能等我回去再补。”
“你怎么突然跑鲤城去了,”林伟霆问,“你怎么过去的?”
“我做动车过来的,有点事要处理。”程笙压着声音,往外看了一眼。
“哦,那什么时候回来呀?”
“估计要在这边呆几天。”程笙说。
“那你自己可要注意点。”林伟霆在那头叮嘱,“可千万别把自己累着。”
“我知道。”
“有事记的给我打电话。”林伟霆还是很不放心。
“嗯,那我先挂了。”
从卫生间出来,程笙又走到床头,盯着床上的人看,越看心越酸。
“呕,”陆瑾琨突然翻了个身趴到床沿,像是要吐。
程笙连忙拿起桌上一个空塑料袋,蹲到床边给他接着。
陆瑾琨呕了两声却什么也没吐出来,他很是难受的拧着眉头。
程笙腾出一只手,给他抚撸后背,她抚了两下就听他又“呕”了一声,吐了出来。
那股酸腥味,瞬间让她的胃翻滚起来,她捂着口鼻强忍住,等他吐完了,她才冲进卫生间,这一通吐的差点连她胆汁都给吐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三十三章
男人吐完又倒回床上, 醉的跟烂泥一样。
程笙再从卫生间出来,只觉两条腿都有点发软,她忙走到门口, 站在走廊上她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感觉好点。
转头再看床上的人。
她想还是趁他醉着, 把他直接弄去张凯那边比较好,不然要等他醒来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想了想, 她拿上包, 又去前台找老板娘。
“又有什么事呀?”老板娘看到她, 都要翻白眼了。
“想请您帮个忙,帮我叫两个人,我想带他回家。”程笙从钱包里抽出两百块钱,放到柜台上,笑道:“只要帮我把人扶到楼下就行,我实在扶不动他。”
老板娘扫了眼柜台上的钱,嘴角有了点笑意,说:“我这会哪里给你找人去呀。”
“那你帮我想想办法。”程笙看她那神色就知道, 她肯定有办法的。
“那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帮你叫个房客,看他愿不愿帮。”说着,她伸手把柜台上的钱收进抽屉里。
程笙又柔声说道:“那麻烦您, 顺便把他的房也退一下。”
“他中午只是口头跟我说再续一周,也没给我预交房费,今天这都四点了, 就给你算半天吧。”老板娘笑道。
“谢谢了。”程笙问:“那一天多少钱。”
“一百五。”
程笙又从钱包里抽出一百五放到柜台上,说:“就按一天算吧,麻烦你帮我叫两个人,我怕叫一个人扶不住他。”
“行,”老板娘很爽快的应下,“你先回房,把他的东西收拾好了,我这就给你叫人。”
“麻烦了。”程笙提着包,先回了房间。
……
不一会,老板娘带过来两中年男子,两人一人一边,把陆瑾琨从床上架了起来。
程笙拿着行李跟着他们后面,生怕他们把陆瑾琨给磕着,好在这破楼还有电梯。
到了楼下,程笙叫了辆出租车,让他们把人放到车后座,她把行李放到副驾驶座上,跟着坐进车后座,让陆瑾琨靠着她。
张凯的住处离这家旅馆不远,就隔着两条街。
车子上路后,程笙就跟出租车司机商量了一下,希望他一会能帮她把人扶到楼上去,她愿意多给一百块车费,司机是个热心肠,说没问题。
张凯买的公寓虽然不是那种高档公寓,但在鲤城也算是顶好的公寓,地段好环境也好。
但程笙没来过,车子在小区里转了一圈,问了保安才找着C栋,带着出租车司机进门时,两人都微微怔了一下,房子装修的很上档,就是客厅乱的有点不像样。
“把他放哪?”司机站在门口问。
程笙把行李往边上一放,先进了客厅,把沙发上乱扔的衣服报纸都收拾到一旁,再向司机招手,“先把他放沙发上吧。”
司机架着人进了客厅,把人放沙发上后,问:“放这就可以了?”
“就放这,”程笙忙把车钱跟讲好的那一百块钱递给他,“麻烦你了师博。”
司机接过钱,问了句:“他怎么醉成这样,得喝了多少酒呀。”
程笙尬笑:“我也不知道。”
“你最好给他得点茶喝,解解酒。”司机边说边往门外走。
“谢谢你了师博。”
司机摆了摆手出了门。
程笙关上门,靠在门后,不由长长吐了口气,这一通折腾,她都出了一身汗。
喘了两口气,她拉着行李回到客厅,把行李放到单人沙发上,便往厨房去。
张凯这套公寓还挺大,估计有一百五十多平,三房一厅,厨房是开放式的设计,她在橱柜里找遍了也没找到茶叶,倒是在柜子里翻出一罐蜂蜜来。
程笙觉得有蜂蜜也一样。
随后她又开始找水壶,刷水壶,烧开水。
忙活完,她走回客厅看一眼沙发上的人,听他呼吸不似之前那样粗重,脸上红潮也退了不少,嘴唇变的有点发白,睡的似乎也不大安稳,皱着眉心,估计是开始难受了。
这时她兜里手机响了一声,听着是微信提示声,她掏出来看了一眼,是顾宣发过来的:【林伟霆说你来鲤城了,怎么没来找我呢?】
程笙不知道要怎么回了,来找陆瑾琨这事她不想让顾宣知道,怕她说她,何况陆瑾琨现在变成这个样子,要是让顾宣知道,她肯定不会让她管他的。
捏着手机过了好一会,她才回过去:【有点事,没空过去找你了。】
顾宣:【你回鲤城能有什么事,不会是陆瑾琨找你吧?】
程笙:【不是。】她撒了个谎。
顾宣:【那你先忙,忙完过来找我。】
放下手机,程笙不由又叹了口气,走回厨房那边,又开始翻柜子找杯子,随后靠在灶台边上发呆,等水开。
“啊……”沙发上的人突然沉吟了一声。
程笙忙跑了过去,就见陆瑾琨双手捂着肚子,弓着身体,额头一层密汗,脸色泛白,变的一点血色也没有。
她蹲到沙发旁,有点无措的看着他,“怎么了,是不是肚子疼呀?”她伸手去探他的额头,是冰凉的。
那额头怎么还出那么多汗呢?
程笙从小就被妈妈照顾着长大,也没怎么生过病,更没照顾过人,看着陆瑾琨难受的样子,她心急如焚却不知该怎么办。
这时,厨房那头水壶发出像哨子一样刺耳的声音,她又慌忙跑过去把火关了,伸手就要提水壶,没想到水壶把首会那么烫,她又缩回手来,在灶台上找了条麻布垫手,这才拎起水壶倒了杯水,又从碗柜里拿出一个碗,用开水涮烫了一下,又倒了一碗开水晾在那,也等不急水晾凉,便舀了一勺蜂蜜泡在杯子里,边搅边往客厅那头走。
男人拧着眉头又低哼了两声,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沙发里。
程笙把蜂蜜水先放茶几上,见他两手还是捂在肚子上,她坐到他身边,拿开他的手,她手钻进他衣服里,贴着他的肚子,顺时针给他揉着。
男人腹部跟他的额头一样冰凉,不过在她的揉搓下渐渐有了一些温度,不一会他紧皱着的眉头也慢慢舒展开,呼吸也变的平稳。
程笙一手给他揉着肚子,另一只手从抽纸盒里抽了张纸,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她揉了有十几分钟,见陆瑾琨面色比刚刚好了点,她稍稍松了口气。
抽出手时,她手腕酸的不行,腰坐的也有点僵,侧身时突感脚下踩到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个钱包,她一眼就认出那是陆瑾琨平时贴身带的钱包,她弯腰捡起来。
原来他的钱包都是鼓鼓的,可此时这个钱包在她手里捏着里面好像什么也没装一样,她有点好奇,便打开看了一眼,只见里面零星躺着几张零钱,连张五十的大钞都没有,她赫然抬头看了一眼沙发上的男人,心头说不上来的惊愕,她怎么也没想到他已经拮据到这个地步。
难怪他会住在那种小旅馆里。
程笙把钱包给他收好,放到茶几上,她端起蜂蜜水尝了一口,已经凉了不少,她挪到他头顶那边坐去,扶起他的头,想喂他喝两口蜂蜜水,可是男人很不好老实,脖子扭了一下就把水杯给撞歪了,蜂蜜水倒的他一脖子都是,好在不是滚烫的水,不然非把他烫伤了不可。
程笙手忙脚乱了,也顾不上轻抬轻放了,挪开身,放下水杯,蹲到沙发旁,快速抽出几张纸巾,便按在他脖子上。
男人眼睑动了动,睫毛跟着颤了颤,缓缓的睁开眼。
程笙趴在他身边,低着头,擦他脖子上的水渍,见水都流到他领子里面去了,她伸手便要解开他领头的扣子,眼神不经意往上一瞥,猝不及防与男人那双黑沉的眸子撞了个正着。
空气似乎都凝固了,时间像似也静止了。
程笙像被人施了定身咒,一动不动,手指依然勾在他领口处,另一只手捏着手纸轻搭在他肩上,双眼一眨不眨的与他对视着,连呼吸都忘了。
陆瑾琨眼神还有几分迷离,愣愣的看着她,分不清是梦还是幻,也是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程笙差点把自己憋窒息,喘了口气,她忙站了起来,有点惊慌失措的看着他,“你…你醒了?”
陆瑾琨眉头一皱,随即从沙发上坐了起来,起的太急,头一阵晕眩,他按住太阳穴很不舒服的皱起眉头,再看,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张凯公寓这边来了,他记的张凯早上到旅馆找他的时候说中午要回老家,那是谁把他弄回来的?
程笙见他按着头半天没动,低声问:“是不是头疼?”
陆瑾琨放下手,目光变的冷厉:“你怎么会在这。”
“你干吗喝那么多酒?”程笙不答反问。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该回那,回那去。”陆瑾琨面色森冷,语气暴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