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通过古兆那古怪的态度察觉……嗯,他事实可能正好和他“以为”的相反。
这次关于“身份曝光”的交流让弗莱德觉得很古怪,仿佛他和古兆的脑回路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她的担心在他看来……其实毫无意义。
如果她说她不想曝光身份是怕麻烦他还能理解，但是觉得自己曝光身份后会亡命天涯……为什么？
如果说末日里古兆的处境真的和他猜测的相同的话,弗莱德就搞不明白末日人民究竟是为什么了。
准确的说，是搞不清河海基地和在河海基地的煽动下觉得古兆危险的普通群众是为什么了？
十四阶，还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十四阶！多大的战力啊！
最重要的是这个十四阶还是人类,有那么强大的人类在你们面前开路,难道就不香吗？还威胁,非得等丧尸那边也出来一个十四阶才不威胁吗？
都快有亡种危机了还有排除异己的心思,怪不得末日整整打了两代人。
弗莱德恨不得直接说你们不要把人给我！
在星际时代，联盟高层就算再怎么尸位素餐也知道战力的重要性。联盟的领土太广,边境线就格外的长,面临的来自宇宙或者内部的威胁也就空前的多,联盟军每年都在征兵，但兵源还是常年处于短缺的状态。
最重要的是，高阶精神力者太少，每年为了能把高阶精神力者招进联盟军，他们真的什么条件都能开出来。
就连许少崖这个已经投靠反联盟组织的人联盟的核心高层都还惦记着，准备对他做个什么评估，说如果被洗脑的不太严重的话可以考虑诏安进联盟。
——可以说是相当卑微。
联盟内部混乱归混乱，但没有人敢在征兵方面搞什么幺蛾子，大家都知道，一旦联盟边境失守了，那大家都一起玩完，也别争什么了。
如果他们有个十四阶，他们都恨不得当祖宗给供起来。
可惜的是，曾经他们没有。
现在他们有了，可一想到这个十四阶曾经是什么待遇，弗莱德就酸的快哭了。
古兆在末世被整个基地忌惮都还能兢兢业业的战斗的最后一刻，可他们联盟中这么好的待遇，许少崖为什么还叛变？
而且，古兆这个十四阶，和联盟其他高阶精神力者相比，脾气真的好太多了。
可能也是联盟把他们惯坏了，联盟的高阶精神力者一向不太会控制自己的喜怒，就算是弗莱德，他在年轻的时候也颇有些喜怒不定，年纪大了之后才渐渐沉稳了下来。
可是古兆，她虽然年纪不大，但在情绪方面非常的克制，克制到了一种……普通人都未必能达到了程度。
除非是触犯到了她的底线，否则她仿佛就像是不会生气一样，就算是别人冒犯到了她的头上，只要不太过分她都是一笑而过。
弗莱德曾经问过她，那时候她淡淡的说了一句，如果强者不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的话，普通人会过的很苦的。
弗莱德生活在联盟，联盟的高阶精神力者和普通人隔的很远，他们的喜怒也影响不到普通人，那时候他不懂她是什么意思。
现在他懂了。
他就想，这个一个能力强大、脾气还好、执行力强、甚至曾经救人无数的人，你们河海基地都不要的话，倒不如让我们当成祖宗供起来。
更可笑的是，五百年了，河海基地的一代又一代领导人似乎都活在过去。
如果他们真的觉得老办法能制的住古兆的话，他不介意在他们曝光古兆身份的时候给他们看一场全民追星狂欢。
他先派人把古兆他们送了回去，然后迅速派人通知几个核心人物，让他们准备视频会议。
……
古兆他们被送回大厦之后，晏阳初第一时间先找古兆把那个名为“世界基因计划”的U盘要了过来。
古兆疑惑：“你要这个干嘛？”
晏阳初淡淡道：“把U盘里的信息复刻成普通终端形式的，万一他们哪一天惹毛了我，我直接能把这玩意放出去，让他们的五百年的计划化成泡影。”
他们手里这个U盘，是真真正正的大杀器，河海基地就算再怎么蹦哒，他们只要把这玩意放出来，他们就是人人喊打。
不过，古兆原来打算的是不到万不得已不放出来，也就相当于是终极杀手锏。
但是……
古兆歪着头仔仔细细的看着晏阳初的脸色。
他面色淡淡，很平静的样子，看不出喜怒来。
但古兆却“呀”了一声，说：“你生气了啊。”
晏阳初没说话，伸着手要U盘，眼神里算是“我要让他们玩完”的冷意。
古兆当然不会给，她直接伸手拍掉他的手，“喂喂喂！你什么时候这么不冷静啊？我都还没生气呢。这点儿小动作你都生气，那你看到末世他们做的那些混账事还不得气死。”
她嘴快，随口就这么说了一句。
然后她就后悔了。
晏阳初声音冷的能掉冰渣，问：“那你说说他们都做了什么？在末世。”
他的表情还是很平静的样子，只不过眸子却越来越冷。
古兆就收起了那副玩笑的样子，她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生气。
和平常那种带着嘲讽的、似乎一点就炸的生气不一样，此刻他冷的没有一丝表情，面色平静的可怕。
但是她却觉得，这可能是她见过、他真正的一次生气。
……原来他真正生气起来是这个样子的。
古兆无奈的叹了口气，压下了他倔强的伸着的手，笑了笑，说：“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是，没必要啊。”
她冷静的分析着：“他们就算再怎么拿我的身份做文章，我对我造成不了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我去亡命天涯……放心，如果真要这样我一定会记得回来看你。但是，你如果真把那个U盘放出去，河海基地是没戏了，可你能想象对联盟造成的震荡吗？”
古兆认真的看着他：“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我们说好了的，这是最后的底牌，不是赌气就要放出去的东西。联盟的普通人的承受能力远远比你想象的要低，我们可能不在意什么，但他们如果知道了所谓的全民精神力时代是一场人为的、甚至是失败的阴谋的话，他们……”
“古兆。”晏阳初突然打断她。
古兆以为他嫌她唠叨的烦了，抿了抿唇，抬头看着他。
然后她听见晏阳初说：“你一口一个联盟普通人怎么怎么样，你想过你自己怎么样吗？”
古兆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后她皱着眉，有些不解的说：“我怎么样……我说过啊，这对我没有什么实质的伤害。”
晏阳初有些烦躁的按了按额头，他说：“我也知道……其实不止没有实质的伤害，连伤害都不太可能有！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想自己的，但我知道联盟人是怎么想你的，如果这件事情真的发生，你设想的亡命天涯的情况出现的概率为零！”
古兆疑惑的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却直接被晏阳初给打断了。
“但是！古兆，河海基地阴谋诡计算计你你不觉得自己受到了什么伤害、别人冒犯到你头上你觉得受到了什么伤害、被朋友背叛你还曾试图理解他，你一心想着联盟、想着普通人、想着朋友，你怎么不能想想你自己呢？你宽容他人，为什么不宽容一下你自己？”
古兆闭了闭眼睛：“我觉得……”
“你不累吗？古兆？”晏阳初再次打断她：“肩膀上扛了这么多东西，五百年前五百年后都放不下，你不累吗？担负着这么多东西，你还能走远吗？你觉得自己很洒脱，但你能把这些东西放下来吗？”
“晏阳初，”她低声道：“你知道吗？有些东西不是你不想扛就不用扛了，有些东西也不是你想放下就放下了。”
“我知道。”他捧着她的脸，认真的看着她：“但是，现在是五百年后，是联盟，没有人类的生死存亡需要你负责，没有人需要你当英雄，你偶尔也可以任性一下。河海基地就是个蹦哒的跳蚤，你想收拾他们完全不用顾及太多，普通人类的承受能力也没有你想象中这么差。”
“末日教给了你什么是大义和忠诚，但我不一样，我是个坏人，是个实打实的利己主义者，我只想教给你什么叫自私。”
“古兆，请你自私一点。”
第115章 一干二净
自私这个词从来都离古兆很远。
或者说,“自私”这个词离末世就很远。
末日刚开始那几年，确实有不少异能者趁着制度混乱利用自己的能力残害了不少普通幸存者甚至是少数异能者，他们浑水摸鱼，甚至还成立了一个什么组织，专门为非作歹。
但末日政府也是铁血手腕,制度刚一稳定立刻就把这些人面向全人类审判。
和古兆在星际时代看过的诸多以末日为背景的或者影视剧不一样，那些文学作品里为了突出人性之恶太过强调末日的幸存者、特别是拥有能力的异能者的自私之处，但实际上,自从末日的制度初步建立起来之后,所有的幸存者和异能者都生活在一个相对井然有序的规则之中，而有了规则束缚,任何一个心智正常的人都不会罪大恶极。
末日政府深谙人性，从那以后,他们强调人类种族存亡、讲大奉献精神,他们为所有的人类在这个混乱的时代套上了一个制度的枷锁，是限制，也是保护。
否则放任人类自由下去，最先毁灭人类的就是人类自己。
那时候的异能者是力量强大的人,同时也是身兼责任的人，他们担负着种族存亡的重任,每个人都是负重前行。
越强大的人担子越重,古兆就是担子最重的那个。
作为当时的人类最强者,她几乎能把全人类都扛在肩上。
不是没有过自私,不过不是为了她自己,她全部的自私都给了自己的母亲和缄默小队。
然后在五百年后，晏阳初告诉她她的担子已经没了，让她学的自私一点。
晏阳初说那句话的时候，表情莫名的很悲伤，很悲伤、很悲伤，仿佛从心底了翻涌出了一生的悲苦一样，古兆看着他，突然就想哭。
她把原因归结于晏阳初当时的表情太有感染力了。
然后，她就莫名其妙的答应了他。
答应完之后，她想了整整两天怎么样才算是自私自利。
然后，她想通了，决定去执行一下。
比如，在晏阳初深夜从实验室里出来、饿的不行去厨房摸吃的的时候，出其不意的冒出来，抢走他的食物。
比如，在欧文十分有情调的在吧台调出一杯漂亮的鸡尾酒准备喝的时候，一把夺过一饮而尽。
两天下来，欧文先受不了了，找晏阳初告状。
晏阳初就在顶楼找到了正翘着脚躺在阳台上晒太阳的古兆，看她得意洋洋的样子，笑的很无奈：“你故意的？”
古兆笑的跟狐狸似的。
这下晏阳初确定了，这小祖宗就是故意的。
晏阳初无奈道：“我让你为自己考虑一点，但没让你当强盗啊。”
古兆抬手扔给他一个东西，他接住一看，发现是一枚绿色的果子，他认出来那是欧文在大厦下面种的果树上节出来的，据说是两年前刚种的，今年结的第一茬果子。
然后就被这小祖宗给嚯嚯了。
晏阳初这下确定了，这小祖宗就是在故意捣乱。
她哪里是不懂什么叫自私，她根本就是想给他添添堵。
不过也行吧，还有心思恶作剧也总好过被河海基地搅的苦大仇深的好。
解决了小祖宗的情绪问题，两个人商量着，觉得已经过去两天了，弗莱德那边效率再低也该商量出一个章程来了，于是准备发了通讯问问他联盟那边准备拿她这个身份怎么办。
不过两个人还没来得及问，弗莱德那边就先来了通讯。
古兆莫名就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然后她接通了通讯，预感成真了。
弗莱德语气非常急促的说：“古兆，三分钟前有人在星网上流量最大的社交平台上发了一个视频，自动推送给那个时间段所有的在线用户，我们发现之后删除了视频源，但已经有不少用户保存了下来……”
“等等等等！”古兆一头雾水的打断了弗莱德，“什么视频啊？”
弗莱德还没来得及说，身边的晏阳初已经迅速登上了自己的社交账号，在首页上随便一搜，心里一沉，把视频点开给她看。
古兆抬头看的时候，视频刚开始进行，画面上，仿佛历史重演一般的，她看到柏景焕捂着腹部姿势怪异的开门走进了一间卧室。
是她从弗莱德发给她的保密资料里看到的那个视频，柏景焕和艾黎决裂的真相。
古兆心里一沉。
与此同时，弗莱德懊恼的声音响在耳边：“就是……柏景焕那个视频。我们大意了，我们最开始猜测河海基地可能想曝光你的身份，所以对星网进行监管的时候只对与你自身相关的信息做了拦截和监管，没想到……他们曝光的是这个视频。”
古兆不说话，心里一股怒气油然而生。
她不在意他们想拿她的身份做什么文章，但她不能忍受他们对缄默小队下手。
联盟把这个视频作为绝密资料封存不是没有原因的，可想而知，受了人类几百年爱戴的缄默小队如果突然被爱戴它甚至拿它当精神信仰的群众发现它不怎么美妙、甚至仔细想来还有些残忍和龌龊的真相时，整个缄默小队的历史评价将会迎来多大的反弹。
当一个当年就相当于精神支柱的存在，经过历史的滤镜之后成了整个人类完美无瑕的精神信仰，而当它残忍的真相被剥露出来之后，人们会不接受、会质疑。
质疑缄默小队、历史真相、质疑时代精神、甚至会进而质疑整个联盟。
甚至会被反感、被无端揣测、被抹杀其余功绩。
古兆可以忍受他们对自己的揣测，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但不能忍受他人对缄默小队的揣测。
一股磅礴的怒意在古兆心中勃然而起。
一次又一次的，总有人试图挑战自己的底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