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回八十年代搞京剧——苏放英
时间:2020-05-26 10:13:08

  “你别急呀,我懂了。” 盛慕槐摸摸她的肩膀,安抚她。
  周青蓉蒙着眼泪看她:“慕槐,你真的懂吗?”
  盛慕槐拉住她的手:“青蓉,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想摆脱槐下镇,想去大城市,想过上好生活,这都不是错。可是我们还要等班主的答复,如果他同意让你试试,那当然谁都不会说任何闲话。”
  “你说班主他会同意吗?”
  “我也不知道。但是青蓉你答应我,无论他同意还是不同意,你都不要起怨怼的心思。”
  “我当然不会。” 周青蓉急忙说,“没有你们,我还在村里被我娘和我弟打骂,我怎么会埋怨?槐槐你放心,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忘记你们的。”
  “傻姑娘,别这么轻易地说一辈子。” 盛慕槐挽了挽周青蓉的碎发。
  ***
  于学鹏最后还是答应让周青蓉去试一试了。凤山并不缺青衣,他也没和这孩子签卖身契,她如果执意要走,没人能挽留。
  李韵笙送给凤山六张演出票,于学鹏和薛山考虑了半天,带着盛慕槐、凌胜楼、王二麻和周青蓉四个孩子去了省城。
  李韵笙演的很好,宝刀未老。但《战宛城》里的邹氏和《翠屏山》的潘巧云,怎么看怎么没有辛老板演得好,盛慕槐想,这可能就是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感觉吧。
  演出结束后,于学鹏和薛山带着几个孩子去后台感谢李韵笙。因为他们有李韵笙的名片和赠票,所以没受什么阻拦就见到了后台的他。
  李韵笙喜欢孩子,听凌胜楼和盛慕槐暂时不想离开戏班,有些遗憾,他说:“你们年纪不大,还有时间,十五岁之前想来,我们都欢迎你们。”
  于学鹏赔笑说:“李老,我们这戏班里还有一个孩子,学青衣的,她特别向往首都戏校,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能进校深造。”
  “哪个孩子?” 李韵笙问。
  于学鹏把周青蓉推了出来。
  在凤山学习了一年京剧,周青蓉不再像原来那么干瘦,皮肤也变白了许多。她是清秀型的长相,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样子。
  “这个孩子长得倒还挺适合演青衣的,唱一段给我听听。” 李韵笙说。
  周青蓉定了定神,唱了盛春曾经指点过的《女起解》“苏三离了洪洞县”段落。这段她刻意练过许多遍,又采用了盛春教导的发声方式,在登台的时候总能得着好。
  谁知道李韵笙听了这段,倒愣了一愣,过一会儿才说:“很好。你这个年纪能唱出这个感觉得也不多。刚刚听了我的戏吧?”
  周青蓉点头。
  “那你还记得《翠屏山》里潘巧云开头唱的南梆子吗?‘潘巧云在房中自思自想。’”
  周青蓉红着脸微微摇头。那个潘巧云是个荡-妇,她看着她的言行都有些不好意思,怎么还记得怎么唱呢。
  李韵笙听了有些失望,但他没表现出来,只是说:“正好首都戏校这两年扩大招生,十月会向社会大众再招收一批有基础的插班生。我给你一封推荐信,你到时候拿着信去戏校报考吧。”
  周青蓉点头,不敢相信竟然这么轻易就获得了推荐,眼睛里泛起了激动地泪花。
  正在这时候,又有人敲门,原来是省京剧团的团长带着肖红霜过来了。
 
 
第34章 
  团长看到那么多人在后台, 有些惊讶,但还是先笑着介绍:“李老,这是我们省团的当家青衣肖红霜, 她在戏校的时候曾经和辛先生学习过,现在也致力于恢复辛派传统, 特别想见见您。”
  肖红霜也赶紧上前打招呼。
  盛慕槐看得咬紧了牙,这人在外面打着辛老板的名头招摇撞骗就算了, 竟然还骗到爷爷师兄的身上来了。
  她在想, 如果李老板真以为肖红霜是爷爷的传人, 她该怎么揭穿这个谎言。
  可没想到刚刚还十分和蔼的李韵笙把脸一沉,连手也没有伸出去。
  肖红霜的手尴尬地停留在半空中,脸上的笑也僵硬了。
  “肖红霜,我知道你。”
  李韵笙站起来看着她,他身量极高,久习武艺极有威严,给人一种强烈地压迫感。
  团长懵了,不知道首都的名家怎么会认识肖红霜, 而且对她那么有敌意。
  “你说你是我师弟的学生?那你还记得,当年是你带头抄他的家,当着他的面把他最爱的收藏品全部打碎,珍藏的戏衣全部烧毁, 还押着他游街的吧?”
  “你们这群所谓的‘学生’造他的谣言,说他不男不女,逼他穿跷走在前面, 然后从背后一次次把他踢倒在地上,有一次他被打得三天没下床,我没说错吧?”
  李韵笙一双眼睛满是悲愤,积郁的怒火与漫散的心疼找不到出口。
  那是韵春啊,是科班里人缘最好、最聪明、最潇洒的小师弟,是出科后人人赞一声风流的辛老板。
  韵春家里条件好,自己呢,不仅家里穷得叮当响,还胃口大。所以每次他父母捎来好吃的,除了分给全班同学,韵春都悄悄给他留一份。
  他们自科里就一起演戏,出科了同组戏班,韵春挑头牌,两个人一起不知走过了多少城市,获得了多少赞誉。二十多年,他们没有拆过伙。
  可没想到一分别,就是永别。
  如果他平反后没有立刻寻找师弟的下落,也不会知道他都遭遇了什么。
  他不敢想象这些年,韵春是怎么过的。
  李韵笙每说一条,肖红霜的脸色就白一点。
  那时候她是西北某省京剧学校的学生,辛韵春从首都调到他们戏校教戏,不到两年就被关进牛棚了。可李韵笙一直留在首都啊,他怎么会知道的那么清楚?
  “你们这些欺师灭祖,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东西!”
  李韵笙忽然抬起一脚,先踹肖红霜的肚子,又闪电般自后踢向肖红霜的膝窝,她被踢得跪在地上,膝盖与地面发出一声巨响。
  她捂着肚子瘫在地上。
  “李……李老,您脚下留情啊。” 团长胆战心惊地说。
  李韵笙不仅是戏曲界德高望重的前辈,首都戏校的副校长,还是全国政-协-委员。即使团长有心偏袒肖红霜,也不敢阻挡。
  “过去的事即使是时代的错,你这人也够黑心的了。你们如果老老实实的,我还没打算这么快算老账,但你竟然还敢打着韵春的名号出来,我就只能替他教训教训你这个莫须有的‘学生’!”
  李韵笙浓眉竖起,他又看向团长:“团长,这样品行不端、艺德为零的人你还能让她打着辛派的名头留在剧团演主角吗?”
  戏曲界是非常讲究辈分与资历的地方,李韵笙德高望重,而且桃李满天下,就连教过的学生在各剧团都已经身居高位,即使他平常都在首都,团长也不敢违拗他的意思。
  “李老,您说得对,我们以后一定不让她再打辛老的名头了,以后我们选主角也会慎之再慎。” 团长立刻说。
  “把她带走,别再出现在我眼前。” 李韵笙厌恶地说。
  团长赶紧把还瘫在地上的肖红霜拖起来弄走了。
  李韵笙回头,抱拳道:“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只是师弟的仇不能不报。”
  盛慕槐刚才早就听得愤怒至极,恨不得上去再踹肖红霜一脚。
  她本不该说话,却还是站出来说:“谢谢您,李老。您替我……我最喜欢的角儿报了仇,正了名。我敬佩您的为人,希望有一天也能做您学校的学生。”
  “哦?你这么小的孩子也知道韵春,喜欢韵春?” 李韵笙问。他看着这孩子又大又明亮的眼睛,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师弟。
  “是。” 盛慕槐重重点头。
  “刚才你也听了我的戏,你会唱潘巧云那段吗?” 李韵笙问。
  “会。”
  “那你唱唱吧。上次你唱的是《金玉奴》,这次《翠屏山》,换个感觉。”
  盛慕槐看出了李韵笙的怀念,刚才既然已经看过了表演,那么唱得像爷爷一点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吧?
  她定了定神,变换了一副风流中带点狠辣的神情,唱道:“潘巧云在房中自思自想。想起了与海师父不能久长。等大郎回家来对他言讲,管教那小石秀赶出门墙。”
  这短短四句南梆子尽得辛派风韵。李韵笙不由惊喜,他说:“如果我师弟还在,我会劝他新收下你这个徒弟。”
  这是句很高的评价,戏班子里的人都露出了欣喜的表情,只有周青蓉咬了下唇,神色不由黯然。
  李韵笙说:“小姑娘,你刚刚说要做我们学校的学生,你可不能食言啊。”
  “等初中毕业,我一定去投考。” 盛慕槐回答。
  ***
  薛山回来,绘声绘色地在饭桌上向大伙描述了李韵笙的霸气两脚,赞叹:“李老不愧是大武生,给他师弟报仇也那么边式!肖红霜跪在地上,脸青的跟鬼一样,我看她是完了。”
  盛慕槐偷偷看爷爷,见他安静地吃着饭,那神情也不知道是开心还是无所谓,反正就像是与自己都无关一样。
  “李老还说了,要是辛老在,都会劝他手下我们槐槐做徒弟呢!老盛,你家孙女出息了呀!” 薛山一巴掌拍到盛春的背上。
  盛春无奈地放下筷子,唇角微微扬起:“行了老薛,咱们好好吃饭吧。我跟你保证,辛韵春要在这里啊,也肯定愿意收槐槐做徒弟。”
  “你看看,这爷爷多护短啊。不过你这短护对了,槐槐以后要是到了首都,也别忘记给咱们凤山争光啊!”
  周青蓉放下筷子说:“我吃饱了。”
  “你不多吃一点儿,明天坐火车可没那么多好东西吃了。” 盛慕槐劝她。
  周青蓉摇头,拉着盛慕槐的袖子小声说:“槐槐,我突然有点怕。你说,为什么你那么厉害呢?我要是能有你一半也就好了。”
  “你别想那么多,你可是有基础的人呀,到了首都那么多名师,只要好好肯定学会出头的。等下我去和你一起收拾行李,班主都说好了,明天给你践行,大家一起送你去火车站呢。”
  “嗯。” 周青蓉靠在盛慕槐的肩膀上,暗暗下定决心。她一定要出人头地。
  ***
  送走了周青蓉,凤山的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和市二团合作了一个月,上座率很不错,盛慕槐、凌胜楼在省城也有了名气。但是很快就有人举报市二团用小演员演出,还踩跷,不符合政策规定,终于合作还是终止了。
  盛慕槐和凌胜楼又回到了乡村大舞台,但他们也无所谓,毕竟只要是舞台,哪里都一样。
  爷爷开始把自己的剧目一出一出的整理出来,教给盛慕槐和凤山京剧院的其他演员。这次和以往不一样,他会亲自给盛慕槐示范唱腔和身段,甚至在教“鬼步”的时候还绑上了跷,亲自给她示范。
  十月底,周青蓉的第一封信寄回了凤山。她说自己已经考上了首都戏校,分到了青衣组,一切都过得很好,只是有时候很想念在凤山的日子。但是槐下镇毕竟跟大城市不能比,首都繁华的让她不敢相信,大家以后一定要来看一看。
  于笑兰、盛慕槐、二麻子都给她回信,此后她也每月都寄一封信回来,讲讲新学到的东西和在首都的见闻。
  就这样到了冬天,雪花飘落下来,呵口气是一片白雾,门前的小河全部结成了冰。
  爷爷带着盛慕槐到冰面上练跷功,凌胜楼也一起去了,他最近在和盛慕槐一起排《活捉三郎》,正好和她在冰面上一起配合练习。
  王二麻没事做,带着于学鹏的冰刀鞋一起来河边溜冰。因为于学鹏的鞋太大了,他还不得不在两头都塞上厚厚的棉花。
  于是场面有些滑稽。盛慕槐穿着厚厚的棉衣,却要在冰面上假装是飘飘荡荡的鬼魂。她拿着一根厚围巾箍在凌胜楼的脖子上,木跷在冰面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相距不足三厘米的坚硬的白点。
  凌胜楼就晃晃悠悠地跟在她身后,最后两人停下,凌胜楼跪地翻身,绕圈甩发。可他没戴假发,因此只有脑袋在高频率的甩动。
  这个时候王二麻还在他们旁边左滑右滑的围观,不时摔个大屁股墩。
  盛慕槐憋住笑。她只能祈祷周围没有人经过,不然一定以为他们集体发疯了。
  盛春让两个人停下,上前详细指导动作。王二麻也终于站住了,在一旁听盛春讲解,然后看盛慕槐在冰上继续练搓步、倒搓步、圆场。
  休息的时候,他真心实意地感慨:“槐槐,你踩着跷比我穿溜冰鞋还滑得溜,你能不能做个冰上芭蕾的动作啊?”
  盛慕槐闻言,起了个小天鹅的手势,然后将一只腿优雅地朝后抬起。
  可惜在半空中的时候她就开始控制不住,左摇右晃马上要摔倒,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候,凌胜楼握住了她的胳膊,把她给扶稳了。
  王二麻笑得见牙不见眼:“哈哈哈哈哈,槐槐,你这个动作不像天鹅,像烧鹅!”
  还没说完,他的耳朵就被拧住了,爷爷的声音在脑后响起:“我还在这里呢,你就敢欺负槐槐。”
  “爷爷饶命啊,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救命我又要摔了!” 话还没说完,王二麻又平地摔了一跤。
  爷爷摇了摇头,指着王二麻的鞋说:“你脱下来,我示范给你看。”
  “爷爷,您老人家还会溜冰呢?” 王二麻半信半疑,但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立刻就准备脱鞋。
  盛慕槐紧张地说:“爷爷,您可仔细些,别摔跤了。”
  “放心吧。我滑冰的时候,这小子的爸爸都还没出生呢。”
  盛春让王二麻站到岸边,穿上鞋,别冻坏了,自己则掏出棉花,将于学鹏那双陈旧的冰刀鞋穿上。
  盛慕槐屏住呼吸看着爷爷走到冰面上,轻轻一滑就滑出好远。
  然后她看见爷爷的身影无比轻巧,正滑、倒滑、S型,迅捷如飞。他滑了两圈后说:“二麻子,看好了!”
  他忽然身子下探,手捏剑诀向前伸去,同时一只腿脚尖绷直,高高立于空中,这是剑舞里“夜叉探海”的姿势。然后他站起来,右脚微抬,转换成仙人指路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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