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穿回八十年代搞京剧
作者:苏放英
八十年代,是京剧最后一个辉煌年代。
那时候经历风雨的大师尚在,还能盛装粉墨登台。
盛慕槐在B站刷大师的视频,一边感慨斯人风采不在,忽然就穿越了。
她成了个小镇京剧团看大门老人拾到的弃婴,可怜兮兮,
没想到这个老人竟然是民国最后一任名伶,宗四家,享传奇人生。
只是如今,双腿再不灵巧,面上一条长疤。
盛慕槐:没事爷爷,我会带着你的梦想重回巅峰。
从下乡演出的社戏小龙套,到京剧市场化的先行者,再到国宝级艺术家,她用一生证明了京剧的未死。
女主有金手指:脑子里有B站所有名伶的音像资料,还可以在脑子里练习。
tip:
架空,有私设
内容标签: 种田文 重生 励志人生 时代新风
搜索关键字:主角:盛慕槐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萤火微光,可昭日月
第1章
盛慕槐认真地拖着讲台最后一个角落。
她纤细修长的手指紧紧握着拖把杆,因为过于用力,手背上凸起了两条细细的青筋。
一个粉笔头从远处飞来,擦着盛慕槐的手臂弹到了墙上。
盛慕槐恍若未闻,将粉笔头捡起来放到黑板槽里,继续拖地。
粉笔接二连三的射过来,打在盛慕槐的背上、腿上,又散落在地。
盛慕槐停止了动作。坐在下面的小胖子来了劲,朝终于停下来的盛慕槐喊:“打你你都不说话,你是哑巴还是傻啊?”
“跟他爷爷一个样呗,他爷爷就是个哑巴,别人骂他说他都不出声的。” 坐在旁边的寸头男孩说,又带着笑补充了一句:“她爷爷脸上长了那么长一道疤,还成天佝着腰捡别人家里的破烂。我爸说了,他这种人叫做盲流,前几年说不定关在哪里坐牢呢。”
“闭嘴,我爷爷不是哑巴!” 盛慕槐终于开口了。压抑的怒火让她的声音微哑,却意外的很好听。
“就不闭嘴怎么样?” 两个男孩见激怒了盛慕槐,激动起来,寸头用一只铅笔敲着铁质铅笔盒,念念有词:“劳改犯,吃馊饭,捡垃圾,真难看!”
小胖子赶紧跟上:“劳改犯,吃馊饭,捡垃圾,真难看!”
寸头男孩叫王明,爸爸据说是镇上什么芝麻官,小胖子叫李大红,是王明的跟班,两人在班上一向飞扬跋扈,嘴贱得很,说哭过好几个女生。
他们算准了盛慕槐不敢把他们怎么样。
盛慕槐长得好看,刚转学过来的时候,小男生们都偷偷看过她。可后来发现她天天穿件破蓝布衣服,每天就知道读课本,还沿路捡煤渣子,班上就没有哪个愿意跟她玩了。
今天本来是他们三个人值日,可是两人故意使坏,让盛慕槐一个人打扫完一整间教室,她不也什么都没说吗?
可盛慕槐今天的态度有些不对劲。她站在讲台上,杏眼淬了火一样盯着两人,李大红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突。
“你看什么看?” 他心虚地吼道。
盛慕槐却没有回答。
她突然举起手,用带着污水的拖把头捅翻了两人的课桌,桌肚里的课本一股脑地散落在地上。
两个人都呆住了,还没等反应过来,盛慕槐又举起角落里的水桶,脏水哗啦一下泼向了课桌,地上的书本全部躺在了污水里。
“盛慕槐,你疯了吗?” 王明扯着自己溅上了污渍的白衬衣,崩溃地大叫,可盛慕槐却已经提起自己化肥袋改装的书包离开了教室。
***
盛慕槐用捡煤渣攒的三分钱买了一袋兰花豆。
在路上走了好一阵,盛慕槐还觉得心跳得厉害,脸上也发烧,可她不后悔。
说她可以,说爷爷就是不行。
盛慕槐没满三岁就被重男轻女的父母遗弃,是盛爷爷用米汤把脸都冻成青紫色的小女孩救活,又用糊火柴盒和卖废品的钱养大了她。
盛慕槐从小就知道自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很小的时候,他们家仿佛一个瘟疫场,所有人都避开。后来,爷爷带着她离开了那个地方,四处飘荡了一阵,才终于在怀下镇安家了。
“时代不一样了。丫头,你一定要好好上学,有文化有本事了,将来有的是好日子。” 爷爷在灯下慢慢点学费钱,把一叠零碎钞票放进她的手里。
他从额角划过鼻梁的疤痕很狰狞,可神色却慈祥而温柔。
那时候她就下定决心,她绝不辜负爷爷对她的好。
***
怀下镇的格局是个“井”字型,盛慕槐的家就在最右上角。
说是家,其实是个早已经废弃的大仓库,她和爷爷住在大门旁的一个杂物间里,算是帮主人守守仓库,爷爷收来的废品也可以堆在院子的角落里。
但那地方十分荒凉,远处是农田,背后是个山包,在往前走不到一里是条小河,一到了晚上乌漆抹黑,一丁点儿光亮都没有。
盛慕槐看了看已经偏西的日头,加快了脚步。
可是还没到大门口,她已经停下了。
无他,只是院子里太热闹了。
她能听到嘈杂的人声,挪动重物的声音,甚至有锣鼓的响声。
想想在家里的爷爷,盛慕槐心里一紧,赶紧朝院里跑去,然后就愣住了。
院子里拉了五六排绳子,上面晾满了奇异服装,微风中,一排排宽大的袖子和衣摆轻轻飘荡。
盛慕槐不由自主地走到两排绳子中间,左边那排挂着蟒袍,一条条造型各异的金龙在海水江涯之上盘旋、飞腾,一排厚重的缎面将日光沉沉吸附。
右边则是五颜六色的褶子,领口对襟都绣了小巧精致的花朵。
金的、银的、青的、绿的、粉的、淡紫的、藕荷的……
乡镇上长大的苦孩子哪里见过这么多颜色,她呆呆地仰望着那些服装,一股酒精混合着花露水的淡香飘来,她好像一脚踏进了一个梦境。
盛慕槐在两排衣服中流连,几乎忘记了在哪里,要做什么。
她将手指在自己衣服上狠狠擦了擦,才小心翼翼地抬起,摸了摸一件鹅黄色褶子的下摆。啊,好软,好像云。盛慕槐红着小脸蛋发出了没有见过世面的感叹。
“孟叔,我练‘叫张生’那段给你看看。” 一个清脆的声音说。
盛慕槐悄悄拨开衣服的一角,就见在离自己只有两米远的地方,有个身穿纯白灯笼裤,淡紫色水袖练功服的大姐姐。
她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手里的棋盘随着她的唱上下翻飞,两根雪白的水袖也随着她的动作在空气中划着圆圈,让人眼花缭乱。
“叫张生隐藏在棋盘之下,我步步行来你步步爬。
放大胆忍气吞声休害怕,跟随我小红娘就能见到她。
可算得是一段风流佳话,听号令切莫要惊动了她!”
心上有什么东西在这旋律、这动作中破土发芽,一波接一波的,彻头彻尾将盛慕槐淹没了。
她觉得,仿佛有什么很重要却一直被遗忘的东西从她脑海深处觉醒,可她却还抓不住摸不着。
这个姐姐的声音不错,但是气息不均匀,动作也散乱了,娇俏有余而功法不足。盛慕槐脑子里蹦出这么一句话。可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想,就好像她曾经看过无数次绝佳的“叫张生”,所以自然而然地就能分辨出好坏。
可是她唯一听过的戏只有前几年广播里常放的《红灯记》和《智取威虎山》而已。
“啪嗒。” 盛慕槐手上拎着的兰花豆掉在了地上。
不远处的女孩和那个叫“孟叔”的人立刻发现了她。
两人回过头来,孟叔将脸上笑容收敛,连痦子上的毛都翘了起来,大声说:“哪里来的小孩儿?快把你的手从行头上放下来!扯坏了你赔得起吗?”
说着还上手推她:“去去去,快出去!”
盛慕槐被推了个趔趄,却不肯走,挺着背说:“我的家就住在这里,你们是谁?”
看清了盛慕槐的脸,孟叔的动作倒停住了,心里想:“这小孩儿扮上是个唱旦角的料啊。”
“孟叔,你别推她。小妹妹,你是不是迷路了?这里原来是个旧仓库,我们凤山京剧团已经把这儿租下来了,过两天整个剧团的人就搬进来了,你怎么会住在这里呢?” 丁笑兰拦在孟东辉和盛慕槐中间,半蹲下来问她。
盛慕槐还没开口,爷爷有些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这孩子是我孙女。”
“爷爷!” 盛慕槐立刻转身。
爷爷穿着磨毛了却洗得很干净的蓝布衫,脸色却有些阴沉,显得面上那条泛红的大疤更狰狞了。
“原来是盛大叔的孙女。” 丁笑兰说。
爷爷不答话,也不理那两个人,牵起她的手就往大门口那栋破旧的小杂物房走去。
盛慕槐不解地抬头,却看见爷爷那双任何时候都清朗的眼睛里有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那看门的老头儿!” 孟东辉喊道:“你管好你孙女,咱们这里的行头都贵重,是班主的宝贝,要万一碰坏了你们赔不起!”
“你——” 盛慕槐想回头,爷爷的手却重重捏了她一下,把她领回了屋。
***
一进屋,视线就昏暗了许多。阳光也穿不过发黄的玻璃和糊在破玻璃上的厚厚报纸。
“爷爷,我给你买的兰花豆。” 一进门,盛慕槐就把袋子递给了爷爷。
爷爷看着盛慕槐,神色十分复杂,摸了摸她的头:“好孩子。”
盛慕槐蹭过去捻起一颗兰花豆,先吮掉表皮的味道,再慢慢咀嚼,最后吞下去:“爷爷,外面是怎么回事?他们真要搬进大仓库吗?我们以后就有邻居了是不是?”
小孩子,不管怎么样都是喜欢热闹的。
“他们是个私人戏班子,租了这个仓库。老李和他们班主商量过了,我们以后还能住在这里,平常他们出去演出就帮他们看看门。” 老李就是仓库主人。爷爷顿了顿,又很严肃地说:“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以后你放学了就直接回屋,别和他们多接触,知道吗?”
“可是……” 盛慕槐想说说自己刚才神奇的感受,爷爷却板起了脸:“吃完饭就去写作业,你期中考的成绩可退步到班上十五名了。”
盛慕槐没吭声,她没有告诉爷爷王明与李大红总是在上课的时候一左一右骚扰她,不是抢她铅笔、本子,在她的课本上乱画,就是推她椅子,挤她桌子。可是如果发出了响动,老师骂得总是只有她。
这样的不公平,一个九岁的孩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只知道不能告诉爷爷,不能让他担心。
吃完饭,心神不宁地做完作业,盛慕槐终于躺在了床上。
“叮咚,已检测到满足开启条件,记忆重启中……” 她刚一闭眼,一个悦耳的女声就在脑海中响起。
第2章
像从一场很长很长的梦中醒来,过了很久,盛慕槐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她的记忆都回来了。原来她并不是盛慕槐,或者说并不只是盛慕槐。
她前世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专业中国古代文学,如果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她从小对戏曲有着非常的热爱吧。
那仿佛是一种源于宿命的痴迷,当京胡与鼓板响起,她的灵魂就开始颤栗。她的目光永远追随着盛妆粉墨的演员,看他们将一段段帝王将相、红粉胭脂的悲欢故事,在一方狭小的舞台演了一遍又一遍。
要不是嗓子不行,她肯定不顾父母的反对去学戏了。不过就算这样,她也加入了北师范的京戏社,经常写些与戏曲相关的小文章。
她是在宿舍刷B站京剧视频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穿越了。
失去了记忆,她就是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婴儿,在最困难的年代她被自己所谓的“家人”抛弃,却被同样生活在苦难里的爷爷救回家。
他们一起受白眼,一起糊火柴盒,一起用废木板做玩具,一起用野花装扮怀下镇这个得来不易的家。不管怎么样,在这个时空已经生活了近十年,她早就把自己当成爷爷的亲孙女了。
是庄生梦蝶,还是蝶梦庄生,已经没什么要紧的了。
“记忆灌输完毕,京剧系统加载中……系统加载完毕。” 随着一个机械化的女声,盛慕槐脑子里出现一个全黑的空间,前面还镶嵌了一块闪着荧光的虚拟屏幕。
京剧系统,这是什么东西?
盛慕槐把目光投向那块屏幕,页面和她常用来找绝版京剧资源的Blabla站很像,还是粉红色的,盛慕槐发现自己可以用意念控制屏幕。
白天才刚刚听过戏,盛慕槐心里也痒痒的,试探性的在搜索栏里打下“辛韵春”三个字,瞬间下面就出现了满满九页的搜索结果。
盛慕槐有些不敢置信,接着心里便是一阵狂喜。辛韵春是她最喜欢的角儿,说是她的本命也不过。
他文武昆乱不挡,既是花旦大师、辛派创始人杏花雨的继子与传人,后来又被四大名旦中的三位收为徒弟。
可惜这样好的旦角,一生只留下了几出极为有限的影像资料,她在穿越前听的正是B站大神新上传的绝版录音。
现在呢,一页20个视频,9页,就是整整180个视频!盛慕槐就像掉进了米堆里的老鼠,恨不得躺在这些视频上打滚。她贪婪的一页页浏览下去,心脏砰砰直跳。
辛韵春8岁进入鼎成丰科班,16岁就和同属“韵”字辈的师兄李韵笙组建春笙社,在天津一炮而红,一直火到了上海。
戏曲界有句俗话叫“北京学戏,天津走红,上海赚钱”,他完美地做到了。
二十岁之后,辛韵春被推举为四小名伶之首,包银多得要用麻袋来装。据说当时他有一位显贵戏迷,一出手就送了他十副价值连城的头面。
盛慕槐曾经看过辛韵春的一张黑白照。照片上他身着白色西装,梳着光亮的背头,唇角含笑地望着镜头。五官本已经清俊无比,黑白分明的眼睛又带着勾人而柔媚的光。让人一下就能想象到当他画上戏妆之后,该是怎样的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