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欢愤愤不平，无奈势单力薄，骂着陈靖昏了过去。
醒来后发现陈靖在帮自己涂抹伤口，所谓的让他当仆人也不过是为了让他在这里养好伤，十欢对陈靖彻底改观。
在陈靖别院住了大半年，十欢对陈靖的身份有了模糊猜测，知道他不是普通的有钱人，但这并不妨碍他对陈靖越来越亲近，越来越忍不住想欺负他。
还只能是自己一个人欺负那种。
导演端着保温杯喝了一口，继续说道：“不同于陈靖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隐忍，十欢是真的没开窍。乔老师这里尽量把有点内味，但是还不太清楚的感觉表现出来哈。在你的认知里，你觉得他好，想跟他好，又还没认清这种感情。”
乔遇点点头。
半个小时后，灯光调好，摄像机缓缓运转。
镜头由高到低，从熏着檀香烟雾袅袅的书房，聚焦到翘腿而坐，上半身快要倾到桌面上的十欢。
十欢手拿狼毫笔，眉头紧锁，一张小脸写满了大大的“愁”字，看一眼旁边陈靖写的字，又低下头去，近乎固执地同宣纸斗法。
结果纸上写出来的几个字，不仅歪歪扭扭还又大又宽，本是两个字的名字，被十欢写出了四个字的效果。
“阝东 立青”
十欢烦闷地抓了把头发，小声道：“陈靖这种风光霁月的人，名字也该写得漂漂亮亮。”
说着笔往桌上一扔。
忽然听见门栓响了一声，十欢慌忙把写满了“陈靖”字样的纸张揉成团扔远了，又迅速扯过新的纸，装模作样地在上面描了一横一竖。
陈靖缓缓走近，看了眼只有一个“十”字的纸面，声音里带着温柔笑意：“又偷懒？”
十欢扯了扯陈靖宽大的袖子，眨巴着小鹿一样的双眼望着他：“陈靖陈靖，不写了，你给我念书嘛，你不是说什么不同学生要用不同方法。”
陈靖看他:“因材施教。”
十欢点头如捣蒜:“对对，你上次就是这么说的。”
镜头给了乔遇脸部一个特写，表情生动惹人喜爱。
陈靖目光微转，陈靖垂在身后的手攥紧又松开。
……
“不错不错，乔老师扔笔的小动作加的很有灵性，江老师的眼里也很有戏。”
拍摄结束后，导演先对这次拍摄点评，又继续跟乔遇讨论明天的内容。
“十欢”作为一个功能性人物，杀青戏份格外重要。
半个多小时后，导演继续工作，乔遇也准备走人，一直保持沉默的江砚突然横出一只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乔遇一挑眉:“干sa啊老弟？”
江砚看向旁边:“看你吃了那么久盒饭怪可怜，带你吃顿好的。”
看着江砚明着一副“莫挨老子”，目光却不时往自己这边瞄的模样，乔遇“啧”了一声，几乎是一瞬间就猜到他的用意。
像乔遇这种小配角是没有杀青饭的，戏一结束，吃完盒饭就走人。
江砚不就是想帮自己庆祝杀青吗？
乔遇手搭在江砚肩上，语重心长道:“朋友，人活着呢，千万不能太傲娇，毕竟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人和人的频道有信号差，面对面表达都不一定能完全准确传达自己的意思，还想让人猜来猜去？”
“有限的时间里真诚一点！”
对喜欢的人和朋友就该热情洋溢，对想doi的人就要性致勃勃！
后面的话乔遇没来得及说就被江砚打断了。
江砚脸上先是像想到什么一样白了几分，后恼羞成怒一般推了把乔遇，长腿一迈，顾自往前迈了两步:“想吃就闭嘴跟上。”
什么时候乔遇的战斗力这么强了，他就说了一句而已，叭叭叭地跟个机关qiang一样。
乔遇嫌弃地“咦”了声，三两步追过去和江砚并排而行。
凑到他耳边幽幽来了句:“你以为人人都知道你嘴上说不要身体很诚实嘛？”
江砚原地猛地咳嗽起来，停住步子侧过身，用见鬼一样的眼神定定瞅着乔遇。
他这一年究竟遭遇了些什么啊？
乔遇笑得眉眼弯弯，格外友好地帮江砚拍了拍背:“举个栗子，江老师别激动。”
江砚目光狐疑。
乔遇任他打量。
剧组人感慨万千。
果然造谣不可信！
比如江砚爱耍大牌，比如乔遇是花瓶，比如他们两人关系不好。
.
“啵啵啵啵啵啵啵，爱你宝贝！！！”
满是活力的声音沿着听筒在办公室扩散，纪戎琛抿抿唇，带出抹稍纵即逝的笑。
纪戎琛养过一只猫，高冷的生物唯独在自己面前热情洋溢却又不会越界。
每当看到它不设防地露出肚皮在地上打滚，一向没什么耐心的人也会忍不住蹲下去逗它一会。
现在，纪戎琛对乔遇就是这种心理。
助理拿过文件，欲言又止。
纪戎琛抬了下眼皮:“说。”
梁助理清了清嗓子:“乔遇在《西岭千秋雪》中主要合作对象是江少爷，据说两人私下关系也很亲昵。”
第20章
从纪戎琛让他安排给剧组送凉茶的行为来说，纪戎琛对乔遇已经有点上心了，梁特助在心里敲响警钟。
他不排斥纪戎琛找情人，更不排斥他正常恋爱。
但空有一张脸的乔遇不配。
乔遇的做法乍看起来没什么，身为演员，可能跟其他搭档亲近些也无可非议。
只不过，越是纪戎琛在乎的人，越不能和江家扯上一点关系。
梁恒说完立在一旁，用余光打量纪戎琛的表情。
谁知道纪戎琛只是漫不经心地抬了下眼皮，定定看着他。
梁恒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匆匆低下头去避开纪戎琛视线，补救道：“乔遇应该不知道您和江家的关系。”
纪戎琛不语，食指屈起在桌沿轻轻敲了几下。
偌大的办公室里“笃笃”声沉稳有力，每一下都像敲在梁恒心上，震得他鼻尖冒出细密冷汗。
像是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梁恒听到纪戎琛开口：“到财务科领一年工资，从明天开始你不用来公司了。”
梁恒猛地抬起头来：“纪总，您，您说什么？”
纪戎琛没再理会。
看着纪戎琛没有丝毫商量余地的表情，梁恒难以置信地往后退了两步。
怎，怎么可能？
他大学毕业就进了公司，陪着纪戎琛从不受待见的私生子一步步登上商业帝国的巅峰。
梁恒拳头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声嘶力竭道：“纪戎琛，我跟了你整整七年，纪戎琛！”
七年，再铁石心肠的人也该有所触动吧？
纪戎琛怎么能说辞退就辞退他！
纪戎琛抬眼，面容冷淡：“那又如何？”
“你应该清楚，我不喜欢越界的关系，也不喜欢逾矩的下属。”
梁恒一怔，手僵硬地垂下，半晌露出一个自嘲的笑。
他怎么忘了，纪戎琛是真的冷到骨子里。
七年算得上什么？
办公室再度恢复安静后，纪戎琛继续办公。
“两个人私下关系也很亲昵……”
替身而已。
纪戎琛不认为这件事值得自己在意。
阖了下眼皮，注意力重新放回到面前文件上去。
钢笔划过纸张的声音簌簌作响，半晌，纪戎琛动作顿住，给乔遇发去一条微信。
-纪宝贝：
在哪。
收到纪戎琛消息的时候，乔遇刚到包间坐下，看着没头没脑的两个字迷茫地眨了下眼。
“在外面吃饭，怎么啦？”
-纪宝贝：
跟谁。
？？？
这种小女朋友询问男友的既视感是怎么肥事。
乔遇挠了挠头，心想，说了你也不认识啊。
他记得纪戎琛是不掺和娱乐圈的，产业里上到高端研发下到民众日用应有尽有，却唯独不涉及影视行业。
试探道：
-最近有个很火的流量明星叫江砚，你听过吗？
看到乔遇坦然直白的回复，纪戎琛紧抿着的唇放松下来，他断定小东西不知道自己和江砚的关系。
-哦，流量明星是指那些拥有庞大粉丝数量的明星。
怕纪戎琛不知道流量明星的意思，乔遇还给贴心地解释了下。
结果屏幕上端“正在输入”的字样显示了将近五分钟，纪戎琛才发过来一段字。
-纪宝贝:
当初条约说互不干涉彼此生活，但希望你在情人关系存续期内能跟其他人保持距离，我不想因为你的问题被动曝光在媒体面前。
乔遇挑挑眉，纪宝贝对合约进行补充解释的行为不太像他的作风呀。
以他的了解，纪戎琛往往在拟定合约前，就会把自己所需利益，所想要的，摆得清清楚楚。
不扒乙方一层皮就算了，怎么可能给人钻漏洞的机会？
不过也能理解他的顾虑，现在大数据和网络发展的这么快，如果真因为和某个流量不清不楚被盯上，他和纪戎琛的关系也有可能被扒出来。
易地而处，如果他金屋藏娇，肯定也不想被公众知晓。
至于让自己跟人保持距离，乔遇就更理解了，他也不能忍受纪戎琛今天跟别人睡了明天再来跟自己睡，会很口区。
他自己讨厌的事当然不会去膈应纪戎琛！
乔遇回道：“放心吧。我只要你[心跳][心跳][心跳]”
看着屏幕上“我只要你”四个字，纪戎琛眸光微闪，虽然知道这话是哄自己开心，但他对乔遇表现出来的温驯还算满意。
纪戎琛主动问道：“明天需要去接你吗？”
乔遇也不跟他客气：“要！”
那边被冷落的江砚不满地拍了下桌子：“干嘛呢你。”
乔遇敷衍着“乖，等会”，又很快低下头去看手机。
那边江砚重重“哼”了两声就没动静了，乔遇也没当回事。
等他跟纪戎琛约好时间，抬头一看，就见坐在对面的江砚一脸醉态，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死亡凝视.jpg
乔遇：“……”
看了看江砚正前方空了的酒杯，乔遇起身抬手在他眼前挥了两下。
这人也就喝了一杯啤的吧？
小菜鸡。
毫无预兆地，江砚往前倾身，直直攥住乔遇手腕，带着他往自己这边靠近。
乔遇警惕地用另一只手抵在江砚胸前，戒备地看着他。
结果江砚像是被酒浇下了偶像包袱，先是抬手拍了拍乔遇爪子，又大模大样地坐到他眼前絮絮叨叨：
“没事多联络。”
“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我说微博。”
“关注我懂吗？”
“还有就是，自己长点心，有人追你就跟我说一声，别傻乎乎的什么都信，狗男人的甜言蜜语多半是为了哄目标上床。”
乔遇原本心里暖乎乎的，听到最后一句小脸一红。
害，这不骂的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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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杀青戏的拍摄中，开机以来备受好评的乔遇却出现了失误。
剧中人物十欢和迁安王陈靖说好下雪的时候要一起乘船去湖心亭喝酒，但十欢没有等到下雪那天，他死在了太子派来刺杀陈靖的刺客手中。
听到屋外动静，十欢以为是出去买烤地瓜的陈靖回来了，跟往常一样兴冲冲地迎出去，却被一柄长剑贯穿胸口。
十欢躺在地上，意识涣散地望着大门。
镜头给到乔遇脸部特写。
导演李宽出声打断：“停一下。”
“乔老师这里眼神不对。”
乔遇起身，有些不解。
李宽上前两步，带着和善的笑，比平时显得更慈眉善目：“来，乔老师，不用紧张，咱们分析一下。传说人死之前记忆会像走马灯一样，一点点浮现在脑海。你，一个从小饱受人间冷暖的小乞丐，在你短暂又不算幸运的一生中，能想起来的，值得想起来的，不过是和陈靖相处的这短暂时光。”
“你在濒死那一瞬，明白了自己对陈靖的感情，你爱他，男人对女人的那种爱，不是孩子对父母的那种爱。”
“但是躺在冰冷的地上，你能感知到自己生命的消亡，你恐惧死亡本身吗？当然恐惧。更恐惧的是死别。”
“陈靖那么好的一个人，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乔遇咬了下唇，对他来说有些难。
比起天赋，他知道自己其实更属于沉浸式演员，在调动自己情绪的基础上，带入主角，感受他们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
难就难在，乔遇没有爱过谁又或者被谁认真爱过。
对这方面的经验匮乏，没办法把自己的体验加工输出。
他现在最在意的人应该是纪戎琛，但乔遇仔细想了想，如果哪天就见不到纪戎琛了，他也并不会怎么样。
又酝酿了十分钟，乔遇调整状态，冲导演比了个“OK”的手势。
化妆师给乔遇补了下妆就匆匆离开，摄像机重新启动。
李宽看着镜头下的乔遇皱了皱眉，不是说乔遇演的不好，恰恰相反，乔遇“演”得很好。
几个细微差别，就把十欢对心上人的不舍眷恋，对死亡的恐惧等多种复杂感情表现得淋漓尽致。
但比起他前几天的表演，终归少了些灵气，多了些技巧性的匠气。
跟乔遇合作了不足十天，李宽就把乔遇这小孩看了个清楚。
他知道，乔遇已经尽力了，这是他目前能呈现出来的最佳效果，所以遗憾归遗憾，也并没有再过分苛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