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么个眼神盯着，坐在林观海两边的人身上鸡皮疙瘩抖一地，回过神来，互相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喜。
从外型来说，乔遇是原崇最佳人选，可以说是完美契合，只不过众人担心他演技。
毕竟乔遇之前拍的角色大同小异，都是极具少年感的人设，完全可以凭本色出演，对于演技的考验没那么大，而原崇不一样，他有一种不同于少年人的成熟和厚重感，更别说还有其他人格，年轻演员很难驾驭。
现在看来他们的担忧实在没必要，这演技，就算是老大也挑不出一点毛病。
表演结束，以眼镜男为首，试戏间内爆发出一阵轰鸣掌声：“精彩精彩！”
“你实在是太厉害了，能将几个不同人格毫无卡顿的表现出来，老演员能做到一镜到底程度的都很少。”
被这么直白的夸奖，乔遇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从他进来到现在没说一句话的林观海忽然开口，手撑在下巴上，声音淡淡：“不是我要的原崇。”
“下一位。”
乔遇一愣。
为什么？
第100章
其他人均是一副见鬼了的模样，七嘴八舌的：“老大，是不是搞错了？”
“没道理啊。”
“综合各方面条件来说乔遇这演技已经吊打他之前来试戏的所有人了。”
林观海没有解释，低下头去翻着手中成沓资料。
来到书中之后，被这么斩钉截铁拒绝还是第一次，乔遇抬起头来：“请问我可以知道被拒的理由吗？”
他不是输不起，只是想知道失误在哪里。
听到询问，林观海向上撩起眼皮，目光锐利。
“你是不是入戏快，出戏也快？”
乔遇不解地点点头，这有什么关系。
林观海左腿叠放在右腿上，视线直直扫过来：“那是因为你从来没有真正入戏。”
乔遇闻言双眼圆睁，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怎么可能？
林观海迎着乔遇视线：“我看过你拍的戏，不得不说，你很聪明，也很有天赋。”
“你聪明在会用演技和适当的技巧去诠释人物，看客往往难以察觉。”
林观海声音逐渐提高：“但艺术创作中，最能打动人心的恰恰是人心。愤怒也好，撕心裂肺也好，是用主角在某一特定时刻的遭遇和最真实迸发的情感去触碰人心。”
“而你给我的感觉是始终像个旁观者，站在安全线外。”
“你或许生来共情能力强，用你的想象和感受去设定主角情绪，但演出来的终究不是真实的。”
“又或者说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你的自我防御机制过重。一旦角色某种状态会让你陷入深度消沉，你的潜意识就会出现预警并随时叫停，拒绝继续这种情感投入。”
乔遇张了张唇，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些。
林观海继续道：“你可能连一段认真付出毫无保留的恋爱经验都没有？”
《西岭千秋雪》杀青时，李宽导演说过的一句类似的话适时浮现脑海：
“年轻人试着去谈一场恋爱，你的演技会更上一层楼。”
乔遇垂眸。
林观海敛眉：“原崇背负的痛苦不是剧本上的几个字，几句话，几个段落。”
“这世上也没有感同身受，除非你就是正在遭受种种痛苦的本人。我不要一个只会站在安全线外，企图凭借跟角色共情将其呈现出来的演员。”
“我要的是，他真正成为原崇本人。”
“但是你畏惧、抵触。畏惧深陷其中，畏惧陷入泥淖不断下落却无人拉住你。”
一段话下来，原先给乔遇鸣不平的工作人员噤了声。
一片安静中，林观海注意力重新放回到资料上：“回去吧，如我所言，你确实很有天赋，能证明演技又轻松的戏有很多，未必要通过《白日之下》”
……
商务车里，乔遇偏头靠在车窗上，重复想着林观海的话，表情怏怏。
他没办法反驳什么，因为乔遇自我审视过后，意识到林观海对他的点评是真的，也很中肯。
可这么放弃又不甘心。
沈力递给他一杯奶茶：“遇哥，不行就算了吧，是金子总会发光，不差这一部剧。”
乔遇接过奶茶，慢吞吞地咬了口吸管。
忽然，眼里闪过不同于平时的执拗：“不。”
沈力面露困惑。
乔遇坐直身子，同司机道：“掉头，回星瀚大厦。”
明知问题在那里却只想逃，就算再拍十部戏，他的瓶颈也没法越过。
又是无功而返的一天，林观海团队累得够呛，眼镜男拿着小木锤敲敲肩膀，同身边人抱怨：“也不知道老大究竟要找什么人来拍，吐槽归吐槽，我还挺期待最后谁能入他的眼。”
“有一说一，江砚挺不错的，外形也贴合，还有音乐底子加持。”
“他那个大少爷脾气，谁受得了？”
“也是。”
“那就上品娱乐的韩素已。”
“我看可以，虽然年纪偏大了点，老话说得好嘛，颜值不够妆容来凑。”
“拉倒吧，老大已经选好了。”
“谁啊？”
“乔遇呗，这都看不出来。”
“你什么眼神，老大要是看好乔遇还会把人说得遮羞布都扯干净了？”
“不把遮羞布扯下来，怎么让他走出舒适区啊？你们见老大对哪个来试戏的说过这么多了？”
“有道理。”
“说起来，乔遇长那么好看，追他的人肯定很多，结果竟然一次恋爱都没谈过，哈哈哈哈哈，姐姐有机会了。小奶狗我可以！”
“歪理，我不信。来来，押宝押宝，谁猜对了请吃一周外卖。”
四人正讨论得激烈，眼镜男挤挤眼，抬手放到嘴边做了个“给嘴上锁”的动作。
其余人心领神会，咳嗽的咳嗽，装接水的接水。
林观海从试戏间走了出来，熨帖西装裤下包裹着修长双腿，目不斜视地走到楼梯间，推门时和去而复返的乔遇打了个照面。
像是早有预料，林观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里没有几分意外。
顾不上其他，乔遇气息未定，喘着粗气道：“林导你说的很对，但有一点，你低估了我对拍戏的决心和初衷。”
“想接这部剧是因为感兴趣，因为有挑战性，不是为了向谁证明演技。”
“我知道了自己的问题就会去改正。”
“希望你能给我一次机会，就算没片酬也没关系。”
林观海没说话，面容审视。
乔遇迎上他视线，目光坚定，不躲不避。
半晌，林观海一声不吭地绕过他，脚步声渐行渐远。
乔遇唇抿成一条线，眼中斗志的小火焰却越燃越烈。
一连几天，跑完商务就来试戏地点。
《白日之下》男主一日不官宣，他就一天不死心。
时间到了第五天，林观海和往常一样不冷不淡的看了看他，长腿抬起就要离开。
乔遇眼睫微垂，却在擦肩而过时听林观海说了四个字：“那就试试。”
反应了几秒，确定自己没听错，澄澈双眸里笼上的颓然散去，乔遇转身冲着林观海的方向激动道：“谢谢林导！！！”
林观海声音不冷不淡：“跟我过来。”
乔遇应了声，快步跟上，在林观海的工作室里看到了第一集 完整剧情。
他的戏份不多，主要是弹钢琴和被众人簇拥着离开金碧辉煌的音乐厅，以及片尾处，雨夜中，第二人格Crash穿梭在城市边缘。
乔遇想，该集作用应该主要是点出原崇年少成名钢琴家的身份。
唯一和女主有交集的点在片头：女主下公交车，他乘坐私家车看向窗外，两人目光短暂地在空中交汇。
林观海：“先试拍两集，效果可以的话再签约。”
乔遇把剧本揣在怀里：“好！”
因为是周播剧，准备期没那么长。从试戏结束不到一星期，乔遇就进组了。
到了剧组预定酒店，和沈力一人拎一个行李箱往房间走。
在电梯前看到女主池嫣和她的助理。
池嫣抱胸而立，身穿小背心和宽松的阔腿裤，外搭一件白色防晒衣，渔夫帽把白皙的脸遮得更加小巧精致。
乔遇主动喊道：“池姐好。”
池嫣身材纤细，有1.7m，鹅蛋脸，双眼皮，极具东方女性美感。天生一双笑眼，说话的时候眼睛不自觉弯成月牙状，给人一种亲近感。
听到乔遇喊她，笑着回应了声：“你好啊，乔遇。”
很傻白甜偶像剧女主的长相。
这是乔遇对她的第一印象，褒义。
“叮”的一声，乔遇手挡在闸门附近，示意她先上去。
池嫣笑容甜美：“谢谢。”
所有人都进入电梯后，乔遇才移开胳膊。
毕竟初次见面，简单聊了几句，就没再说话，到了六楼，池嫣冲乔遇挥挥手：“晚上围读见啦。”
乔遇颔首：“围读见。”
到了房间，把行李箱中的东西拿出来整理好，简单吃了点东西，抬头看向窗外，路灯就亮了起来。
洗了把脸，乔遇打起精神：“乔崽冲冲冲！”
当晚主创们剧本围读，针对戏份做更充分的研究和调整，直到深夜才结束。
草草洗漱过后，乔遇擦着头发一头扎进被窝，随手给纪戎琛发了个“晚安”，手机一扔，把被子蒙到脸上，想着明天的日程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拍完定妆照，就开始了正式拍摄。
手上还有几只高奢代言广告，从片场离开，又坐上了去摄影棚的车。乔遇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外力抽打着的陀螺，不停转转转。
忙里偷闲眯了会，还没睡着，就听到一阵接一阵的微博提示音，乔遇揉揉眼，摸出手机看了看。
不出所料，广场又被屠了。
扫了几眼，乔遇弄清了来龙去脉。
起先是有人在兔区爆料，说男主原崇一角由他饰演，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爆料人被按上了乔木粉籍，说是他家舔饼自导自演。
《白日之下》从团队到剧本配置来看，确实是爆剧预定，圈子里对这块蛋糕的追逐者甚多。
还未官宣的情况下，有个人莫名其妙站出来说这是我家的，基本上就会像乔遇现在这样，被群起而嘲之。
无论□□的燃起人究竟是黑还是不懂事的粉。
“qy家粉丝这么脸大吗？想啥自行车，一个网剧咖，也不掂量掂量自己配不配。”
“D区，抱走全世界最好的池姐，麦麸咖勿倒贴（你别过来我怕猪.jpg）”
“真就迷惑行为大赏呗。”
乔遇早就佛了，反正碍不着他挣钱，也碍不着他接戏拍戏做喜欢做的事。
反而他越是风生水起，越能让那些黑子气愤跳脚。脑补一下，他们看自己不爽又干不掉的样子还挺有意思。
在粉丝群里安慰了下替他委屈的粉丝，手机调成静音，乔遇不准备理会网上言论。
《白日之下》官博却在这时发了定妆照，相当于简单粗暴的官宣。
很有质感的黑白构图中，乔遇一身西装坐在钢琴前，从拍摄角度看过去，侧脸轮廓流畅，气质从容优雅，十指修长、骨节分明。
画面一分为二，右上角是手拿单反的池嫣，正看着镜头，不似先前作品中的甜美做派，表情严肃认真，还带着些震惊。
定妆照一出，乔遇二番男主身份坐实，打脸了无数键盘王者。
“妈耶，我竟然没认出这是乔遇和池嫣。”
“楼上你不是一个人，太颠覆他俩平时的荧幕形象了吧。”
“完了，我真彻彻底底的颜狗，颜值在那摆着，似乎姐弟恋也是可以的？”
“盯着乔遇的手看了几秒，dbq我真香了。”
“哎，这么好看的手，不抓床单可惜了。”
“！！！”
“姐妹，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评论区风向成功被带跑，乔遇耸耸肩，看到摄影棚里的英短猫在吃爪爪，下意识拍了张照片想给纪宝贝发过去。
还没点开置顶对话框，伴随着震动，“郑疏桐”三个字在屏幕中间闪动跳跃。
嗯？
怎么会突然打电话过来？
乔遇按下接听键：“出什么事了郑哥？”
郑疏桐：
“这次是深海娱乐养的职黑，公司已经根据论坛发言锁定了他们iP。”
难怪嘛，乔遇松了口气，蹲下去一边逗猫一边听电话：“那就好。”
听郑疏桐像是没有挂电话的意思，乔遇茫然地眨了下眼：“还有，什么事吗？”
郑疏桐声音平静：
“树大招风。正值上升期，盯着你的视线会越来越多。”
“公司这边希望你尽快结束和纪戎琛的关系。”
第101章
乔遇琥珀色的瞳仁微微跳动，攥着手机半晌才找回自己声音：“好。”
顿了顿，又补充道：“过完年。”
虽然现在刚到深秋，但爸妈肯定准备了很多吃的，如果纪戎琛不回去，他们会伤心。
对。
事实如此，不是他在找理由。
郑疏桐声音依旧平静得很，仿佛游戏中没有感情的NPC，只负责宣读触发剧情的文本：
“当你一脚踏入这行就意味着私人的七情六欲都要为事业让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