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名路[科举]——沈桑榆
时间:2020-05-26 10:17:15

  也勿怪世人皆愿做商人,士农工商这一套在百姓中便是行不通,这吃不饱穿不暖谈什么地位,商人被士人鄙夷,却是寻常百姓所向往。沈家原先在乡下且不过小富之家,全赖家中男人勤劳,女人持家,攒下一份家业。
  早年给三个儿子娶亲,家里起屋子,如今的钱银大多是靠沈全的月银、地里的营生,好不容易攒下的,买下这铺子,家里也掏空了。可这几月下来,一家人算是见识了什么叫日进斗金,原先辛辛苦苦攒个几年的钱,如今几个月便做到了。
  为着沈老头那句家家分个铺子,三房都是卯足了劲儿的,家里头的女人天天研究新花样,就想着怎么卖钱,男人顾着地里,今年的产出全给店里了,都没往外头卖。沈陵不得不说,他爷爷可真是厉害。
  半年内,沈陵他们学完三字经和千字文,启蒙便是完成了,不知是他们这几个天资不错还是怎么的,竟是比以往的师兄们用时短,启蒙过后张秀才用在他们身上的时间便多了。
  他们的师兄是与日俱减,许多师兄读个几年书,便不读了,能够跟着张秀才读完四书五经走上科举道路的并不多,今年有位师兄参加县试,不想第一场便是受不住,毫无希望,不敢再上第二场。
  沈陵心里戚戚然,不敢以后人的姿态蔑视之。
  读书后,他有意了解历史,才真正认识到这个时代,文朝是历史上所不曾出现的朝代,那是因为历史从春秋战国之后,便是乱了套,不是秦朝统一,而是秦汉对立数十年,才被汉朝统一全国,汉朝到三国时期又和他知道的一样,短命的隋朝未出现,直接续上唐朝,唐太宗并未御宇,而是李建成登上了皇位,唐朝的历史大改,唐朝过后是梁朝,到现在便是文朝。
  这面目全非的历史,沈陵可窥见穿越者前辈的痕迹,列如那短命王朝如今称为梁朝,因那疑似穿越者的前辈不定国号,他作为穿越者,改革科举,大力发展商业,还革新了官僚制度,奈何一些想法和制度太超前了,在封建社会根本无法实现,他建国也就十几年,留下的“千古名句”倒是不少。
  他的经历也提醒了沈陵,这是封建社会,不能拿现代的那一套来应对古人,也不能觉得自己是穿越者就小瞧了古人。比较令他遗憾的是,看来他以后不能抄诗了,谁知道他会不会有后辈穿越者,若被后来者发现他也是穿越者,想想也有些丢脸,还是捂好自己的小马甲。
  再说这文朝,虽已经过去两百年了,但十几年前刚刚经历一场全国性的动荡,有起义军造成了不小的影响,正是沈全他们那个时候,动荡了好几年,朝廷几乎换了个血,另外一支皇家血脉登上了皇位,然后迁都燕京。
  沈陵合理猜测,后世可能会分南文、北文,一如北宋南宋。
  那穿越者前辈也做了不少好事情,比如改革科举,如今科举中用的“糊名”制便是他提出的,专门设立实用性科目,按照国家职能部门的需要设置不同科目招录人才,比如户部就招录算学好的人,刑部招录通读律法的人。
  虽然如今被废除,但如今的科考中加了算学和律法,实用性大大加强,还是很有好处的,至少比诗赋有用。
  完成了启蒙,他们就要开始学《论语》,《论语》算是科举入门的第一步,虽说都是子曰,不单单是那句话,连孔子说那句话的典故都得晓得,才好应用到题目中去。
  夫子也开始严格抓他们练字,原先是启蒙,只要求认字会写,如今便要写得好了,得益于他每天坚持不懈的练臂力,他每一笔画都能写得平稳,不说美观,端正总有的,夫子也未责骂过他,就夫子的性子来说,不责骂就是最好的称赞。
  这作业也就变成了抄论语,沈陵就无比怀念硬笔,写起来飞快,难怪现代人会送孩子去学书法说修炼身心,的确挺磨练耐心的,这一个字的时间用硬笔可以写四五个字了。
  八月扬起了秋风,吹散了一些燥意,城里头卖起了大闸蟹,大闸蟹也是有优劣等次的,这最上等的便是阳澄湖、太湖大闸蟹,从苏州运过来的。次一等的就是那高淳螃蟹,从江北过江而来,最差的便是河里的螃蟹和田边小沟沟的田间蟹
  往年这个时候,大郎二郎会去田里摸蟹,田间蟹个头小,一切为二,裹上面粉放油里炸酥了,就是孩子们的最爱,中秋节也必定有这道菜。
  今年齐老爷送了一篮高淳固城湖大闸蟹,一家人看着那偌大的螃蟹,蟹钳竟有一枚铜板这么大,他们可从未吃过正宗的大闸蟹,看着竟是无从下手了!
 
 
第019章 
  方氏看着竟想要拿起刀子把这蟹一刀为二,沈陵忙制止,这不是暴殄天物嘛!
  “娘,我见过俊哥儿家吃螃蟹是不砍的。”沈陵道。
  搬出齐家,方氏收了手,疑惑道:“这么大一只不切怎么吃?”
  沈陵看着那口吐白沫的大闸蟹,内心已经能想象出其中的油膏,道:“我看他们都会蒸一蒸,蒸熟了就能吃,古人写吃大闸蟹也是这般说的,蒸一蒸,蘸醋吃。”
  崔氏和方氏狐疑:“这书里还会教怎么吃大闸蟹?”
  八月份又换上了崔氏,婆媳几个每个人轮一个月。
  沈陵非常坚定地点点头,虽然不是现在学的书里,但古代文人对大闸蟹的喜爱毋庸置疑,道:“他们喜欢吃大闸蟹就会写诗写文章赞美它。”
  方氏和崔氏将信将疑地听从了他,把大闸蟹放蒸架上蒸,沈陵难得吃上大闸蟹,可不想浪费,这大闸蟹煮久了肉就化水,便不鲜美了,这火候得把握到位,他就盯着这灶头,惹得婆媳两直笑,以为是他馋。
  待沈全归家,满口称赞:“这酒楼里头就是这么做的,苏州那边的老爷们极会吃大闸蟹,我听那些老爷说,苏州府的得月楼每年都会办个全蟹宴,吃一回阳澄湖大闸蟹,得这个数。”
  方氏猜道:“十两?”
  沈全横了一眼,意思是太小气了。
  大郎抽气:“一百两?”
  虽不是他亲自去吃过,可不妨碍沈全借着别人的信息得瑟,道:“可不,咱们城东的老爷们有不少特地赶到苏州府去吃全蟹宴,这一百两还是少的了。哎,咱们普通老百姓,能吃上大闸蟹就算是美的了,今儿个托齐老爷的福。”
  城东是这建业县几家大户人家居住的地界,人道是城东金贵,城南文贵,城南是读书人家多,书香气重。
  沈全曾经有幸跟着老爷们在酒楼里尝过一回,那滋味可当是鲜极了。
  闻言大家看着那一锅大闸蟹都像是在看金子。
  齐老爷送了八只大闸蟹来,这金贵的东西肯定是没法一人一个的,崔氏和方氏留出了四只打算送回乡下给沈老头尝一尝。
  煮了的这四只神全一人一只,其余就得分着吃,调了一碗醋,把蟹壳给掀开,一分为二,便能一人一半,谁知崔氏和三妞闻着这股腥味便无法下咽,再金贵也不愿吃。
  沈陵大郎是吃得满嘴香,大郎头一回吃没有章法,肉伴随着壳吐掉了不少,沈全好歹吃过,不过隔了这么久,也不大老练。沈陵却是极有章法,拿着蟹脚先吃蟹身,一点一点啃,身子啃完了就剩蟹脚,一咬一吸,蟹肉就吸出来了。
  把沈全和大郎看得直愣愣的,原来这蟹脚还能吸出来!他们先吃的是蟹脚,不是一阵乱啃,就是用手剥,大拇指的指头还隐隐作痛。
  方氏看了看几个人吐出来的壳,可不是沈凌面前的壳最是干净,笑着说道:“我们家铁娃前身当真是老饕吧,这般会吃。”
  沈陵嘿嘿地笑。
  穿过来可真是要什么什么没有,除了能在吃的上偶尔满足一下自己。
  临近中秋,有了上回卖粽子的经验,一家人本想做做月饼,但咸蛋黄加进去,噎得慌,比不上外面的手艺,想想便也算了。
  沈陵就想起了奶黄月饼,但如今盛行的是苏式鲜肉月饼,外边是油酥皮,广式月饼可能还未流传过来,即便有他也不大清楚是怎么做的,对于甜滋滋的广式,也许这酥口的苏式月饼更符合他的口味,尤其刚出炉的时候。
  中秋节当日,沈家的铺子早早地关了门,提前两日都说过了,要买口水鸡和酱鸭得早一点,他们一家得回乡下过中秋。
  如今一家人为着营生,少有齐全的时候,这中秋却是不好不回去,一家人早早收拾了东西,赶上回乡下的牛车。
  最近正是秋收,今年家里头都忙坏了,少了大郎二郎,能干活的便少了,沈家有二十亩,在村里算是富足的人家,除开自家吃的,往年还能有多的粮食,今年都打算留着给快食店用。
  出了城就能看到这金灿灿的麦浪或是光秃秃的桔梗,今年是好年,只消勤快些,定是丰收的。
  大伯母二伯母早整治了一桌,就待他们回来,因秋收,男人女人都瘦了一圈,也就三郎还长着肉,不过就是黑了一圈,可把崔氏给看愣了。
  二伯母没好气道:“这些日子他不用去读书,高兴坏了,快活地满田地跑,跟着捡稻子,可不就黑了吗!”
  沈家人肤色还挺白的,大伯二伯常年做活看不出来,沈全却是白净,比方氏还白一些,估摸着是遗传了崔氏。
  今年家里头入账多,沈老头秉着一碗水端平的原则,三郎年纪还不大,就把三郎也给送进村里的学堂,是村里老童生办的启蒙学堂,村里头稍微富足一些的人家就想着让孩子认点字,束脩便宜多了。
  奈何三郎田野里野惯了,送进学堂被打了几板子,根本不爱读书,三天两头想着玩,气得沈二直心疼钱,原本送儿子进学堂还期望着他能同铁娃一般,同一个祖宗没道理他儿子就这般笨啊!
  后来发现是有道理的,他儿子不是笨,是根本不想学!
  三郎像二叔,并不似他亲兄长半天说不出个话,是个能说的,关键太能说了,嘴巴跟个锣鼓似的,上课的时候也是,嘴巴憋不住。
  沈二吐槽自己儿子:“……林三叔说他跟个铜鼓似的,旁边有人就能敲锣打鼓。”
  沈陵有点想笑。
  一家人难得团聚,今年家里头虽然花了一大笔钱买了个铺子,可进账委实比往年多了不少,照这个势头下去,过不了几年又能攒回来。
  这么好的时节,男人们都上了小酒,今年全靠家里头的女人赚钱,地位自然是今非昔比,女人们也另开一桌,婆媳几个好生歇息,自打开了铺子之后,便是陀螺,转个不停。
  沈凌年幼,跟着女桌坐,旁边坐着三郎,三郎同他说道:“铁娃,你咋会觉得读书好呢?读书多无聊啊,还会被夫子打板子。”
  他的话刚落音,就被二伯母瞪着了。
  沈陵道:“三哥,夫子为什么要打你?”
  二伯母眼睛一瞪道:“铁娃说的对,夫子为什么要打你,你自己门清。”
  三郎缩了缩脖子,忿忿地不忘往嘴里塞肉。
  沈陵如今有些理解那些大人们总是苦口婆心地让小孩子好好读书,他现在看着三郎就是如此,他就盼着家里头多出几个读书人才好,不为科举,多读点书总归是没有错的。
  根据三郎的症状,可能有点多动症,又从小没有接受管束,很难定下心来学习。
  沈陵看着他这般馋肉,心生一计,凑近问他:“三哥,你不读书想种田吗?”
  三郎虽说不爱读书,可也知道种田很辛苦的,忙摇头:“那我还是坐在学堂吧,挨板子就挨板子。”
  “那你得一直读书才行。”
  闻言,三郎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嘴里的肉都不香了,一边不想读书,一边也不想种田。
  沈陵笑眯眯地说:“三哥,你可以多读点书,读好了也进城呀,就和我爹爹一样。”
  三郎眼睛一亮,激动地说:“对啊,三叔多好啊!”
  这会儿大人聊的火热,没注意他们两小孩在嘀咕些什么。
  “读书读的好,就可以进城做活,赚得钱多还能经常吃肉。”沈陵再加一点诱惑。
  三郎越想越觉得应该是这样,满脑子都是肉啊肉,有肉吃就是最快活的!
  沈陵又一个劲地说了不少好话,让三郎觉得读好书原来有这么多好处!
  “大郎也大了,今年可以相看了,这相看过后,又不是立马能定下来,还得纳采纳吉,少不说也得要个两三年,虽说男孩子晚些不碍事,但如今慢慢挑起来,好好参谋参谋。”崔氏说道。
  大伯母忙点头:“今年本来早就该看的,可这不今年家里头忙,我找个时间打听打听有没有合适的姑娘,都怪我今年忙昏了,都忘了这事儿。”
  二伯母不禁有些艳羡,大嫂就一儿一女,大郎成亲后她便轻松多了,不像她,两儿一女,还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女人们不喝酒吃的快,男人们喝着酒一点一点抿着,喝到了月亮都出来。
  今天晚上家里头难得拥挤,沈陵和三郎一道睡,他这腿蹄子一脚架身上,他立马清醒了,此刻就无比怀念大郎,大郎就非常好了,还会给他盖好被子。
  第二天一大早,就得回城里去了,正好大伯母换崔氏,这生意不等人,开铺子就是这样,你若是时常关门,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不来了。
  中秋私塾放了两日假,夫子要去金陵城儿子家过中秋。
  今日不上课,他同俊哥儿约好了今日去找他,如今他也不用沈全送,熟门熟路地到齐府,先去拜见了一下齐老爷,自打进私塾后,他来齐府的次数便少了,他家受了齐家不少恩惠,沈陵也一直感激齐老爷提出要送他进私塾。
  “陵哥儿来了啊,来找俊哥玩?”齐老爷待他甚是亲厚,说来也奇怪,对着自己族里的后辈也未有这般喜爱。
  沈陵笑着说道:“和俊哥儿约好了一道做功课,许久未见老爷,来给您问个好。”
  齐老爷便是喜爱他这份沉稳大气,就是同别的孩子不一样,而且俊哥儿同他一道后,变得乖巧上进多了,关怀了一下他们的功课,让他去找俊哥儿了。
  俊哥儿正等着他呢,功课一个大字未动呢,昨日玩了一整天,今天有点蔫,沈陵拿出自己的笔墨纸砚,他功课都做好了,他今天来主要盯着俊哥儿温习的,马上学堂就要测验了夫子每个月月底都会有一次测验,放一次假夫子肯定会抽他们背书。
  “陵哥儿,马上就要测试了,你一会儿给我讲讲重点。”齐子俊讨好地戳了戳他的手臂。
  自打之前沈陵给他讲重点,他考了个良好之后,就比较依赖他给划重点,沈陵想改掉他这个习惯,把他自己做的笔记给他。
  “这回你自己看吧,都是我上课记的。俊哥,你不能总靠我。”沈陵劝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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