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名路[科举]——沈桑榆
时间:2020-05-26 10:17:15

  沈全认真记下了,齐老爷和他商议的时间是过了正月十五元宵节之后。
  从齐家出来,沈全带沈陵去买了一套笔墨和一些宣纸,不是太好,但给小儿启蒙用差不多足够。
  刚回来收拾清楚,第二日方氏就开始卖烧饼了,她如今一日也不敢耽搁,她多干一日便能给儿子多买几张宣纸,隔了一个新年,大家也分外想念她的烧饼,开业第一日生意格外的好,城西的住户都特地过来买个烧饼吃。
  新年里头她试了几个新的酱菜,酸菜心、雪菜肉丝的饼子做出来味道不错,梅菜扣肉饼是常驻,方氏换掉了原先吃得人少的。
  但今年一开年,竟然也有人学她做烧饼生意,也在里头加酱菜,方氏气得牙痒痒,熟客和她说,料没她实在,酱菜也不如她的好吃。
  方氏便也想通了,烧饼本来就不是独家手艺,看她赚钱跟着学的人肯定不会少,就像卖包子一样,为什么卖包子的人这么多,就城东朱家的包子铺生意最好,开得最久,还不是朱家的手艺最好最实,归根结底还是得好吃,才有人买账。
  沈陵又开始去齐府报到,刚开年齐老爷比较闲,开始拘着他们认字,主要针对俊哥儿,俊哥儿难以静下心来,专注力不够,齐老爷虎着脸狠下心来教训他,任凭俊哥儿如何哭闹都没用。
  元宵过后,两对父子准备去拜访张秀才了,张秀才家在城南,因为出了两个秀才,那儿如今叫秀才坊,张秀才家中是二进宅院,第一进的东边就是私塾,沈陵探究着和齐家完全两样的宅院。
  张秀才家显然是没用齐府华贵的,但处处透露着言情书网的气息,这样的人家在古代大概就算是中产阶级中的底层,依靠着私塾,张秀才一家日子也很丰润了。别看齐家比张家有钱,可世人只会更敬重张家人。
  这也是目前沈陵的最低奋斗目标,考个秀才功名出来,不仅是为了过好日子,更是为了尊重和尊严,他不想卑躬屈膝,也不想看到他爹卑躬屈膝地为了那几文钱的赏钱。
  张秀才的学生招待他们,沈陵起先以为是张秀才的儿子或者孙子,张秀才进来以后,那学生恭敬地喊道:“夫子。”
  看张秀才的样貌也有五十有余,正如齐老爷所说,方脸大眼,有些像在瞪人,板正的很,面容严肃,眉心中间有两道皱纹。
  沈全和齐老爷忙起身,齐老爷通过中间认识人和张秀才打过招呼。
  张秀才直奔主题:“不必多礼,两个孩子可有基础?”
  齐老爷对着张秀才便没了那大东家的气势,显得有些小心翼翼:“认了几个字,三字经刚读一些。”
  齐老爷和沈全把齐子俊和沈陵推过去,沈陵怕齐子俊掉链子,拉着他一道过去。
  张秀才先问了他们名字,让他们背一点三字经,会多少背多少,沈陵先背:“人之初性本善……父之过。”
  张秀才微微点头,看向齐子俊,齐老爷这心便提了起来。
  有沈陵起头,齐子俊也没那么害怕了,声音时高时低,磕磕绊绊地背到了断机杼。
  张秀才又问他们认得些什么字,两个孩子都能答出了一些,两位老父亲一会儿紧张一会儿松口气。
  考核完,张秀才稍稍带了点笑容,道:“都还不错,这个孩子好似基础更好一些。”
  他指的是沈陵,张秀才倒也有些诧异,原本以为应该是齐家的孩子会更好一些,毕竟沈家的孩子一看便是市井出身,家中应无太好的条件。
  齐老爷道:“是,陵哥儿聪慧,他先前家里头没教过他,他自个儿凭大家说的和自己看,能自己认字,性子也更沉稳些。”
  沈全补充道:“起先是因为他认得雨润茶楼和壹,因着我在茶楼里头做掌柜,他时常听着看着,还有一文钱的铜板上有,他自己记下了。”
  张秀才着实有些惊讶,又问沈陵如何认字如何学三字经,见其条理清晰,若其父所说属实,还当真是个好苗子。
  问完问题,张秀才道:“两个孩子都可以,择一吉日收了徒,便来上课吧。”
  听及此,齐老爷和沈全才露出舒心的笑容,齐子俊还懵懵懂懂,沈陵从胸口舒出一口气,这学,上得不容易啊!
 
 
第012章 
  张秀才翻日历,决定拜师在三日后,说了一下私塾的规矩,然后叫弟子过来和他们说需要准备一些什么。
  从张秀才家出来,齐老爷就说要请客去酒楼吃一顿,他算是看出来了,他儿子以后还有得要靠陵哥儿,刚才张秀才考核的时候,陵哥儿明显地让着俊哥儿,他教他们的字,简单的他都不说,让给俊哥儿说。
  自家傻儿子和人家这一比,真是个铁憨憨,晕头转向走一遭,这往后怕有的麻烦陵哥儿。
  成功进了私塾,两位爹爹忍不住点了一壶酒,好好吃上一回。也无怪两人如此紧张,这张秀才的私塾并不好进,张秀才很是硬气,若孩子顽劣不堪、毫无资质,他不会收的,就有好些富商家的孩子被宠坏了,送进了私塾都被张秀才退回去。
  沈全捎了个信告诉家中孩子读书的事情,夫妻两对儿子入学非常郑重,除了束脩和肉,一般还会再准备一些别的,看上去隆重一些,希望夫子能多教导一下孩子,和现代人送礼一个性质。
  他们家条件有限,也无需同别人家比,尽自己所能,他们准备了一副蹄膀、几条鱼干,不懂风雅,还是觉得食物最为实在。
  拜师礼前一天,方氏就和顾客人说明日有事情不来出摊了,儿子拜师礼这么重要的事情,她可不能缺席。
  当天一家人都收拾得体面,方氏决定带三妞去,上回去齐府,三妞胆子太小,到底还是世面见少了。
  一家人到张秀才家,当天一起拜师的还有一个孩子,三户人家一道来的,观礼的还有张秀才的弟子们。
  先是拜孔子像,然后师傅师母坐上方,三个弟子跪下听训,然后献上敬师礼,整个拜师礼算是结束了。
  沈陵几个留下来开始上课了,张秀才这边按照每个学生的进度分,像他们刚进来也没有基础的就是启蒙班,中阶班是有些基础,学了一两年的,不过看年龄,能够学到十多岁的不多,只有三四人,他猜测这些人是要走科举的,大部分只是为了念个书认个字。
  沈陵所在的启蒙班有五个人,在一间小屋子里,每个人都有一个小桌子,可以摆放书本和笔墨纸砚,同他们一道拜师的叫张伯礼,和张秀才家沾亲带故。三个人中,齐家是显而易见最有钱的,张伯礼家应该也不差,父母瞧着是做体面活的。
  当然沈陵并不觉得家境差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读书的时候是相对比较纯粹的,成绩更重要,就像前世上学的时候,大家更关注成绩好的同学,不会过分关注家境。
  刚开始也不是张秀才来教他们,而是他们的师兄,来教他们背三字经,然后张秀才会来检查他们有没有好好背,背不好,就是板子伺候。
  开始几天,齐子俊几乎每天都会挨板子,好在齐老爷在家里给他做过心理预设,他也怕张秀才,每天回去都是蔫蔫的,沈陵只能多鼓励他,齐子俊可能也发现不上学是不可能的,习惯之余也认真了许多。
  沈陵会刻意放缓一下进度,现在这样的难度对他来说肯定是小儿科,但他不想被人认为是神童,一旦大家对他的期望高了,如若后面他并无天赋,岂不是伤仲永,这和话不能说太满是一样的。
  他还算乖觉,任务都是乖乖完成,张秀才对他颇为满意,会背三字经以后,张秀才开始给他们上课了,教他们写字,然后进行讲解。
  现在大家的差别还不是很大,毕竟年纪也小,沈陵可以看得出来张秀才对张伯礼最为关注,起先以为是因为张伯礼和他有亲故,后来发现,是因为张伯礼的父母对他的学业非常关心,时常上门和张秀才探讨,张伯礼每天回去父母都会看着他读书练字,他比沈陵齐子俊都大,但也才七岁。
  沈陵是每天早上悬挂重物练臂力,沈全给他做了个沙盘,他每天就在沙盘上练字,每天早上和方氏一道起来,他背书方氏做饭,昏暗的环境里沈陵不会看书的,古代又没眼镜,如果近视了,一辈子都只能模模糊糊,可不得好好保护眼睛。
  “铁娃娘,诶呦,可算是在了,如今找你们真是不容易。”大虎奶奶碰着出完摊回来的方氏,话中带话。
  方氏擦了擦额头汗,虽是阳春三月,可天天围着火炉,热得很,笑着说:“大虎奶奶,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
  大虎奶奶靠在门边上,道:“就是和你们说一下,下个月这房租得涨价了,得多给我一贯钱。”
  一下子涨两百五十文,方氏倒吸一口气,道:“大虎奶奶,怎么突然就涨价了?咱之前不是……”
  大虎奶奶打断道:“诶呦,铁娃娘,其实本来年前就该涨了,我瞧着你们也不容易,想想算了年后再同你们说吧,你四处去打听打听,都在涨价呢。”
  我合该感谢感谢你是吧,方氏心里头憋屈,面上带着僵硬的笑容。
  年前他们交了一回房租,一次交了三个月的。那大虎奶奶就爱提前收房租,怕他们跑了似的。
  “……城里头啥不涨价啊,你看这猪肉涨吧,布料也贵了,房租我也很久没涨了,铁娃娘,你现在烧饼生意这么好,都送你家铁娃去读书了呢,我这点房租算得了什么。”大虎奶奶酸溜溜地说道,眼睛在方氏的小推车上打转。
  方氏不愿同她多说,心里头火燎燎的,道:“大虎奶奶,先不同你说了,等我家当家的回来了,我同我家当家的说一下。”
  便推着车走了,大虎奶奶翻了个白眼:“还送孩子去读书呢,真以为是神童讷,抠门精。”
  转个身被自家的门槛给绊着了,骂骂咧咧地进了屋。
  沈全现在和沈陵差不多时候回来,沈全会去接他下学,他的书箱有些沉重,对他现在这个身板就和小学生那沉重的书包一样。
  得知大虎奶奶要涨一贯钱,沈全惊道:“一贯钱!这老太婆怕是想钱想疯了吧!”
  方氏捂住他的嘴,眼睛示意旁边就是大虎家。
  “我刚回来就同我说要涨租费,先说我生意好,有钱送铁娃念书,又说什么都在涨价,可人家涨价哪里同她一样,一下子要一贯钱!”方氏也是气得不行,回来到现在啥事儿也没干成。
  沈陵和三妞都听着,三妞在纳鞋底,听着听着,手里的动作就慢了下来。
  沈全坐不住:“不行,我得去问问大虎爷爷。”
  方氏拉住他:“你同他说有什么用,难不成没下回了?大虎奶奶想涨价,大虎爷爷难不成便不想了。”
  “一贯钱是决计不行的,哪有这样涨价的。”沈全又连说好几个不行,别看他们夫妻两现在赚得比以前多,可日子过得比以前还紧,能省的都省了,他们得存钱给儿子读书,现在看好似不是很费钱,越大用钱的地方越多,若能富足,还能给儿子在城里买个房。
  沈陵却觉是个好时机,正好可以搬出这儿,一家人住着虽不算太挤,可也不宽松,关键问题是有个事儿精的邻居,就他上私塾这事儿,老太太就编排了不少话,因为方氏没免费给他们吃烧饼,又说抠门。
  这老太太说话也贼不好听,说话和机关枪一样,骂人的本事谁都学不来。
  方氏最是了解女人,尤其这种年纪的女人,说实话她也不想住这儿,旁边就住着主人,时时刻刻提醒她这儿不是你家,毫无归属感不说,大虎奶奶愈发不讨人喜欢。
  “他爹,咱怕是要做两手准备,若大虎奶奶不同意便宜,咱就搬走,看看别处有没有便宜点的地方。”
  沈全:“我一会儿去找人问问看。”
  沈陵问道:“爹娘,我们可以搬走吗?我不喜欢大虎家。”
  谁又喜欢呢。
  三妞细声道:“大虎奶奶总是说我们家坏话,说,说弟弟是老鼠的儿子,乡下娃读书也没出息……”
  沈陵相信大虎奶奶说的比这个更难听,沈全和方氏怒火又上来了。
  沈陵佯装不解:“我不是老鼠的儿子,我是爹爹的儿子。”
  沈全自己被看不起倒没什么,他做掌柜的听起来不错,可打交道的都是些老爷们,卑躬屈膝,他也习惯了,但铁娃就是他的命,“我们铁娃好好读书,以后给她看看怎么出息!”
  沈陵道:“铁娃一定好好读书,给爹娘姐姐买大房子住。”
  方氏和沈全面色柔和了下来。
  方氏犹豫道:“当家的,要不,咱搬走吧。”
  沈陵推波助澜:“爹爹,我们可不可以住街边上,这样娘可以有房子卖烧饼,不用吹风淋雨。”
  方氏没想到他还惦记着这一遭,心里感动得不行,她的铁娃比棉袄还暖和,贴她的心窝子,不过她还是舍不得,这样的铺子太昂贵了,她卖烧饼肯定要在人多的地方。
  沈全却道:“也一起看看吧,若是贵不了多少,咱真不如租铺子。”
  现在的铺子基本上都是前店后坊的形式,小农经济最大的特点就是以家庭为单位,农业劳动是,商业也是,都是“家族企业”,作坊也都是家庭工坊。
  吃饭前,沈全出去找了几个人脉广阔的好友,托他们帮忙问一问。饭后去大虎家,问能不能便宜一些,大虎奶奶只愿意便宜五十文,那也涨了两百文。
  沈全在茶楼,消息本就是四通八达,他特意和人聊了聊,得到了不少消息。夫妻两几番对比,又亲自去看,说实话适合他们的不多,要么就是一间大院子和好几家人合住,经历了大虎奶奶这样的人,也有些抗拒了。
  临街的铺子贵当真是贵,一共有三家合适的,人流多地段好,沈全和方氏看准了街口的一家,并不仅仅因为那家便宜些,而是这地段对于开烧饼店最好,进城出城都会经过那个口子,店面小,开个烧饼店,正正好。
  比起住房还是贵了不少的,夫妻两难舍难分,沈陵在一旁助攻,终究还是咬咬牙,租下了那个铺子,一租就是半年,因着房主说租得久可以便宜些。
  租下来的当天,夫妻两就开始往那边搬东西进去了,大虎奶奶原本还等着他们交房租呢,他们不声不响地就搬东西了,把她气得仰倒。
  沈陵还听见大虎爷爷骂她:“和你说不要抬那么高,现在好了,人家不租了,你高兴了吧!”
  大虎奶奶在那边辩解:“他们不租有的是别人租。”
  “你再找个比沈家更稳妥的出来……”
  周围的邻里发现他们在搬家,纷纷来询问,方氏道:“搬到南口大街拐角的铺子那儿了,大家以后可以去哪里吃烧饼,对,有个铺子就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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