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真心实意地笑一笑,像当年模样。
林非鹿也常去东宫,拿着自己做的风筝啊弹珠啊小木马什么的,缠着端庄的太子哥哥陪她玩,太子拗不过她,每次都会屏退宫人再偷偷陪她玩一玩。
她做不了太多,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们在这场夺嫡之争中能偶尔有一段快乐放松的时光。
林景渊特别不能理解两位哥哥:“皇帝有什么好当的啊?又累又不自在,懒觉都睡不成,白给我我都不要!”
林非鹿怅然叹气:“如果每个人都像你这么想就好了。”
当然这话林景渊也只敢私下偷偷吐槽一下,有一次被娴妃听到,暴打了他一顿不说,还关了半月的禁闭,把林景渊气得不轻。
去年林廷成年已经封了齐王,在宫外建府,不再常居宫中。林倾今年成年,倒还是住在东宫。两人无需再上太学,一个住在宫外,一个住在宫内,见面的次数骤然减少。
齐王府刚建成时,林非鹿就去过。她本来以为按照大皇兄的性子,应该会搞一个专门喂养动物的院子出来。
结果齐王府里面一只动物都没有。
林非鹿就想着,把他曾经救的那些小动物还给他,反正他现在不用跟阮贵妃住一起了,总可以随意养动物了吧。
没想到林廷拒绝了。
他说:“我照顾不好它们,你且养着吧。”
林非鹿觉得,大皇兄的确是变了。
这种变化令她心中微微感到不安,可却毫无办法。
她为两位哥哥的未来担忧不已,林景渊倒还是吃得好睡得好,并且开始看着齐王府期待两年后自己封王建府的事儿。最近听闻林帝有意向为他择地了,顿时激动得不行,迫不及待拉着林非鹿出宫考察选址。
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林非鹿感觉他是想建个游乐园出来。
这些年她对于出宫已经熟门熟路,自从林念知出嫁之后,她就有理由经常出去疯玩,把京都的大街小巷都窜了个遍。
想着也有段时间没见过林念知了,出宫之后便直奔杜府而去。
林景渊抱怨:“长姐嫁人之后脾气越坏了,有什么好见的。你自己去吧,我要去选地了!”
说完就跳车跑了。
马车将林非鹿带到杜府门口,守门的小厮看见五公主从车上下来,赶紧迎上来行礼。林非鹿一边往里走一边问:“皇长姐在做什么?”
小厮神情有些尴尬,进了庭中才支支吾吾道:“回五公主的话,长公主不在府中。”
林非鹿瞟了他一眼:“去哪了?”
正说着话,杜景若从堂中走出来。
当年的青衣少年如今已成翩翩公子,正如林念知当年期待的夫君模样。
林非鹿喊他:“姐夫。”
杜景若略一行礼,才温声道:“五公主是来找念知的?她前些时日搬回了长公主府,如今不在这里。”
林非鹿一听就明白了:“你们又吵架啦?”
杜景若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林非鹿问:“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啊?”
杜景若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道:“五公主要去找念知的话,便帮我带句话吧。母亲的意思并不是我心中所想,她不必介意。”
林非鹿冲他一点头,又转道去长公主府。
长公主府是林念知及笄那年建的,这是大林皇室的规矩,皇子公主成年后都要在宫外建府。不过林念知及笄之后就嫁了人,一直跟杜景若住在杜府,长公主府便只有几个看管的下人,大多时候都空着。
不过很显然林念知将这里当做了她娘家,每次跟杜景若吵架都会收拾行李搬回来。
林非鹿进府之后,跟着婢女走到院中门口,婢女才通报了一声,房内便传来林念知气愤的声音:“不见不见不见!把杜家的人全部拿扫帚扫出去!本公主一个都不见!”
林非鹿笑问:“我也不见啊?”
里面顿时没声儿了,半晌才传出林念知不开心的声音:“不进来还在外面做什么!”
林非鹿让婢女退下,推门走进去,进屋就看见林念知半躺在软榻上吃着水果解九连环。听到动静眼皮也没抬一下,只闷闷说:“你怎么又出宫了?”
林非鹿一屁股在她对面坐下,看她手上那个极其复杂的九连环,“陪景渊哥哥出来的。”
林念知眼中顿时冒出凶光:“他人呢!是不是一起来了?叫他过来,我刚好打他一顿降降火!”
林非鹿:“…………”
她伸出手指挡了一下林念知的动作,换了九连环其中一扣的走向,咔哒一声顿时解开了一环。
林念知烦躁地把九连环往旁边一扔:“不玩了不玩了!我解了一天没解开,你一来就解开了!”
林非鹿笑嘻嘻的:“你心思都不在这上面,怎么解得开?不过,姐夫又怎么惹着你啦?”
林念知一听姐夫两个字就发飙了:“你不准再叫他姐夫!我宣布从现在开始他不是你姐夫了!我要跟他和离!”
林非鹿:“这话你每年都要说一次。”
林念知:“……这次是真的!”她气得咬牙切齿,愤怒道:“你知道他母亲说什么吗?说我生不出来孩子,说要给他纳妾!还让我要大度一点,自己生不出来,就不要拦着别人生!”
林非鹿同仇敌忾:“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呢!”
林念知连连点头:“对啊!我那是生不出来吗?我明明是不想生!我要想生,分分钟生一个马球队出来!”
林非鹿:“…………倒也不必如此。”
她算是明白了,长姐这是遇到自古以来女生难逃的催生难题了。
她安慰了半天,又问:“那姐夫也是这个意思?”
林念知一顿,别扭地说:“那倒没有,他说随我开心就好,也不会为了子嗣纳妾。”
林非鹿:“那你为啥要生他的气?”
林念知瞪他:“不是因为嫁给他,我能受这些气?!他就是罪魁祸首!”
林非鹿:“……好吧,逻辑满分。”
林念知吐槽了半个时辰,心里总算舒坦了一点,没之前那么暴躁了。看着捡起九连环玩的小五,突然问:“你今年也十三了,按规矩,父皇也该为你挑选夫婿了。”
林非鹿吓得差点把九连环掰碎了。
林念知全然忘记她刚才还在吐槽嫁人这件事,十分兴奋地问她:“你可有心仪之人?”
林非鹿疯狂摇头:“没有没有没有!”
林念知撑着头打量她,像个浪荡公子哥似的伸出一根手指勾住她下巴:“我们小五啊,现如今是越长越漂亮了,长姐看着都心动,也不知道将来会便宜谁。”
林非鹿:“……”
她突然又想起什么:“奚行疆去边疆也有三年了吧?”
奚家历代驻守边疆,奚行疆三年前便去了边疆军中历练。他将来是要接奚大将军帅印的,无论是奚家还是朝廷对他的培养都十分看重。
林非鹿不知她为何突然说起这个,点了下头。
便听林念知笑吟吟道:“他走之前不是送了你一枚玉佩?你可知男子赠玉是什么意思?前些时日我听景若说,奚行疆今年可能会回京一趟,难不成是为你回来的?”
林非鹿:“?”
她都不想震惊了,只幽幽地说:“长姐当年都看不上的人,觉得我看得上吗?”
林念知:“……对哦。那算了,他配不上我们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小五。”
林非鹿赶紧揭过这个话题:“听说皇后娘娘在为太子哥哥选太子妃了呢。”
林念知这几年常居宫外,重心都围着自己的婚姻,对夺嫡之争倒是感触很小,听闻此言点点头,“我也听说了,说是选中了右丞相的嫡孙女,估计赐婚的圣旨很快就会下了。”
大林一直设有左右丞相,左丞相便是阮贵妃的父亲。那些年因为阮氏独大,右丞相司相一派被打压得很厉害,在朝中说不上什么话。这两年因为长嫡两派相争,右丞相一派倒是趁机起来了,逐渐跟阮相有分庭抗争的趋势。
司相的嫡孙女叫做司妙然,也是京中名女,林非鹿虽然没见过,倒是听说过此女温雅知礼,德才兼备。
林念知聊了几句听来的有关司妙然的传言,转头又道:“眼见着太子都要娶妻了,齐王却还没动静,阮家也真坐得住。也不知道要挑个什么样的天仙,挑了这么长时间。”
到这一步,娶亲已经跟个人幸福无关了,只是家族用来巩固势力的工具罢了。
阮家从权势出发,自然不能轻易让林廷娶亲,不过估计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了。
林非鹿不想都出了宫还为这两位哥哥的事烦恼,很快把话题又转回了林念知身上。
林念知果然又开始大骂杜景若……
林非鹿听着,倒觉得皇长姐嫁人之后脾气越来越大,完全是杜景若惯出来的。
自己莫名其妙就吃了一口狗粮。
她一直待到傍晚才离开,林景渊坐在府外的马车上,正美滋滋看着自己今天搜集到的地图,已经开始畅想府邸要怎么划分区域了。
林非鹿刚出府门,就看见余晖下杜景若踱步走来。
林念知本来还拉着她的手依依不舍说着道别的话,看到杜景若,顿时拉下脸来,把手一甩,转身进府了。
林非鹿偷偷朝杜景若比了个打气的手势,他颔首一笑,看向半掩的府门,眼中笑意无奈又宠溺。
林念知虽然看上去一副生气的样子,但明显给他留了门。
杜景若一路走到庭中,林念知的房门也是半掩的状态。他走到门口,却没推门进去,只轻叩了两下房门。
里面传来林念知没好气的声音:“干嘛!”
他微微叹气,轻声说:“念念,跟我回家吧。”
里头顿了一会儿,才有传出闷闷的声音:“回去干嘛,看着你纳妾吗?”
他还是轻声细语的:“不纳妾,有念念就够了。”
过了一会儿,房门一下被拉开,林念知站在里面,眼眶红红的,吸着鼻子吼他:“杜景若你给我听好了!你再让我生气,我就要跑走了!知道吗!跑走了,让你再也找不到我!”
他点头:“我记住了。”
林念知:“哼!”
他笑着来拉她的手,“回家吧。”
林念知别过头,明显还不解气:“脚脚痛!走不动!过几天再回去!”
杜景若便低头打量她穿着白丝绣鞋的脚,温声说:“我背你回去。”
哪怕成亲这么多年,当了这么多年夫妻,熟悉了彼此身上每一个位置,林念知发现自己还是会因他这样温柔的语气而心动。
她脸颊飞上绯红,别别扭扭道:“谁……谁要你背!”
杜景若笑了笑,突然俯身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林念知吓得一下搂住他脖子,呆呆看着他眼角那颗风流的泪痣。
听到他柔声说:“那抱吧。我抱念念回家。”
第64章 【64】
回宫没几日, 林倾和司妙然赐婚的圣旨果然就下了。
司妙然年方十五,无论家世还是教养相貌都当得起太子妃这个位置。钦天监的人算了吉日,成亲的日子定在暮秋, 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宫内宫外都立刻忙了起来。
林非鹿找了个机会, 偷偷出宫去看了看准太子妃,是个标志的美人儿, 笑不露齿的那种。
其实按照她的想法, 林倾这样端庄沉稳的性子, 应当配个外向烂漫的姑娘。司妙然是标准的大家闺秀,知书达理,难免跟林倾有些像,过于守规矩了。
但皇家婚姻,何时轮得到自己做主呢。
林非鹿看完准嫂嫂,一回宫就立刻跑去了东宫。
去的时候林倾正在练字,老远就听见她的声音,等人一进来便训诫道:“你也是个大姑娘了, 怎么还这么没有规矩,大喊大叫的成何体统。”
林非鹿说:“哦,看来太子哥哥很喜欢嫂嫂那样文静贤淑的女子了?”
林倾笔一顿,看了她一眼, 无奈摇了下头,“又出宫去了?”
林非鹿坐在榻上,青色长裙如流苏坠下, 却挡不住她不安分晃动的双脚:“对啊,我去看嫂嫂了!帮太子哥哥把把关。 ”
林倾失笑,坐过来给她倒了杯酥茶:“我的婚事,何时轮得到你把关了?你这关若是没过,难不成这门亲事就不成了?”
虽是玩笑的语气,却也道出了无可奈何的辛酸。
林非鹿噘了下嘴,接过他递来的酥茶了两口才道:“嫂嫂长得很好看,性格也跟传言无二,应该会是一个好妻子的。太子哥哥以后也要对嫂嫂真心相待哦!”
林倾用扇柄敲了下她不安分的膝盖,“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前些时日父皇跟我提起你的婚事,你可有心仪的男子?”
林非鹿一口酥茶喷了出来。
还好林倾身形灵活,一下躲开了,不过还是溅到了他衣袖上,旁边的宫人赶忙来收拾。林倾从袖口掏出帕子递给她擦嘴,真是无语:“你看你像什么样子,小时候明明那么乖巧,现在越发随性而为。”
林非鹿擦干净嘴,有点崩溃:“父皇真说要给我定亲啊?”
林倾道:“岂能有假?你若是有心仪的人便告诉我,我容不得选择便罢了,你得选一个喜欢的,别委屈自己。”
林非鹿再一次疯狂摇头:“没有没有,我还不想嫁人!”
林倾说:“没有让你现在嫁,只是先定下来,万一被别人抢了先怎么办?”
林非鹿:“能抢走说明本就不属于我。”她往前蹭蹭,去扯林倾的袖口,可怜兮兮的:“太子哥哥,我还不想这么早说亲,你帮我跟父皇说说情吧。”